何处金屋可藏娇第53部分阅读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自领兵。一个愣神后,两人立刻拱手说道:“是。”李广则是松了一口气,对于纪稹没让他避开匈奴主力锋芒,感到暗暗高兴。
“东路军,虽然不用直面匈奴主力,但是,道路迂回,并不好走。”纪继续说道,“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们会迷于道路,失期不至。所以,归义侯复路支!”
“在!”复路支上前一步,大声应道。他是归降的匈奴人,因为赵信叛逃之事,他们这些降汉匈奴人的日子可谓是相当不好过。好在,还有一个霍去病将军完全不计较这些,给了他们一条出路。这次大战前,霍去病特意将他推荐给了冠世侯纪稹,以防失道。
“你与韩、赵二位将军同去。”纪稹说道,“你要善尽向导之职,知道吗?”
“是。”
定下计划后,纪稹长吁了一口气。他虽然还不至于对这些归降匈奴人产生什么歧视,但是出于谨慎,必要的控制还是要的。有韩说和赵食其二人联手,再以复路支为向导,应该能够保证东路军无恙。
……
数日后,纪稹率军风尘仆仆地离开了大漠,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以逸待劳的匈奴大军,看军旗便知这一次是伊稚邪亲自领军而来。
李广、曹襄看到那高高飞扬的旗帜,都有些跃跃欲试。纪稹按照原计划,令士兵们把所有的武刚车相接,自环成营,不给对方撕裂己方阵营的机会。伊稚邪一开始对于这个龟缩阵势哈哈大笑,仗着自己手上有着几倍于对方的骑兵,勒令进攻。然而很快就被躲藏在武刚车后的汉兵们以弩弓为武器,狠狠教训了一番。
打退了匈奴人的第一波攻击后,纪稹松了一口气,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离开沙漠,乍见整齐以待的敌人肯定会给士兵们的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打退这第一波的攻击后,这些大汉的精锐骑兵们,就能慢慢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将军,只守不攻,怕是不行的。”李广见此机会,立刻开口说道,“乘着现在我方士气高涨,属下以为应该立刻派骑兵回击。”
纪稹看着战场上的情势点了点头,认可了李广的意见。
李广见此机会,立刻跪下说道:“属下愿率骑兵出击,还请将军下令。”
纪稹听到这句,请命忽然一惊,看着李广涨红的老脸,一时语塞。他很快转过脸,说道:“这才是刚开始呢。这种试探性的进攻,就不必劳动老将军了。路博德,我命你率五千骑兵,出击!”
“是!”路博德高声喝道。
李广却是有些愤愤地站起身,说道:“慢着,将军可是觉得李广年迈,不堪前锋之用。”
纪稹没
广会阵前抗命,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李将军!,本将既已出口,你莫非是想抗命。”
“李广……李广不敢。”李广刚才纯粹是一时义愤,行事之前没有细细思量过,被纪稹一质问顿时语塞。
“路博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纪稹转过脸,瞪了路博德一眼,喝道。
针对汉军的五千骑兵,伊稚邪派出了两倍于其的匈奴骑兵应对,双方激战一天,未见胜败。纪心中不由得暗暗焦急,不知道韩说与赵食其二人为何还为抵达应在位置,对匈奴左侧发动攻击。到了日暮时分,忽然狂风大作,沙砾击面,卷在风里的黄沙将前方的道路几乎完全遮盖,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军都看不到对方的所在。
“沙尘暴!”纪稹见这天候,立刻想起了陈娇所说。但是几乎在同时,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他从身上摘下一个补片,用水浸湿后,绑在口鼻之上,以防风沙侵鼻。随即说道:“前将军李广率一万人围匈奴右侧,后将军曹襄率一万人围匈奴左侧,乘着风沙,一鼓作气,击溃匈奴。”
只在一瞬之间,纪稹就决定全力一搏,将手上所有的人马都赌上。随着他一声令下,李广和曹襄领命而去,他则带着剩余的五千兵马汇入了路博德所率之军,正面迎击匈奴。
也几乎在同时,几经周折的韩说与赵食其虽然晚了一天,却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风沙与匈奴军短兵相接,减轻了纪稹的压力,汉军在人数上的劣势得以减轻。伊稚邪脸色铁青地看着左侧忽然出现的援兵,几乎不能相信。
“自次王何在?”伊稚邪问道。
“回大单于,自次王率军出击,击杀汉军去了。”
伊稚邪看着日渐被削薄的左侧,站起身来,做出了决断,说道:“你去挑一匹未经劳累,最善奔跑的马匹来,本单于要从右侧突围。”说完,他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径自向左侧突围而去。
风沙中,纪稹原本看不清自己的对手,但是随着一次次的对招,他越发地觉得对方十分熟悉,终于在一次双刀互劈中,他手中的利刃砍断了对方的刀,让他得以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赵!信!”
赵信也没料到和自己对战的人会是纪稹,他见兵刃已毁,便调转马头,向来路跑去。纪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虽然想追,却被几个匈奴骑兵拦住。赵信在安全距离外,喊道:“纪稹,不要以为你赢了,你们大汉想要你命的人,多的是!你们汉人只会内斗,迟早要变成地上爬虫,我们匈奴人是雄鹰,不会总是说输给你们的。”
疲于应敌的纪稹听着赵信那句话随风飘来,却无瑕思考其中的意义。
……
“伤亡如何?”到了深夜,战斗才算是结束了。纪稹极度疲惫地坐在临时搭建的大帐内,询问着伤亡情况。
“回将军,只是最初出战的五千骑兵伤亡较重。大战中,因为有韩将军等人的突击,匈奴阵脚大乱,伤亡倒是不多。具体人数还要再多花些时间清点。”曹襄回答道,“而马匹,战马死伤情况较为严重。不过匈奴人去时也留下大批战马,只是,伤马较多,带回去怕是不能充当军马,只可做耕田之用。”
“嗯。”纪点了点头,又问道,“李广将军回来了没?”
“回将军,还没。”曹襄老实道。
纪稹不由得皱眉,心中有些担忧。伊稚邪从李广所围方向突围后,李广也同时率上千人失去了踪影,据其留下的亲兵回报,是去追击伊稚邪了。想到伊稚邪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是对这草原地形却熟悉无比,他十分担心人单力薄的李广等部会被对方陷阱所害。
“韩说,你随我来,点齐所有未伤士兵,随我跟进李广将军,追击匈奴。”
这时,却有外面来报说,李广已经回来了,说是伤了手,带去的骑兵也去了一半。纪不禁一急,赶出帐去,却见李广全身染红,面上有愧,跪于纪稹身前:说道:“属下有罪,不但让匈奴单于从我侧脱逃,还未能将其带回,追击之时又损兵折将,实在……”
看着年龄足矣当自己祖父的李广如此羞愧,纪稹轻咳了一声,说道:“李老将军请起吧。此次我军已是大胜,你率军出击,未能掳得单于,只是白玉微瑕,不必太过介怀。”
“可是……”
“好了。老将军快退下养伤吧。”纪说道。事实上,他也真不觉得逃脱了伊稚邪算什么大罪。对于汉军来说,能够一举成擒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大军得胜却逃了大鱼的事,汉军已遇上了好几次,刘彻每次对于率兵追击之人,出言嘉许。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银河无渡隔云天(三)
空万里,太阳照射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到处都是生机的嫩绿。站在狼据胥山上,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已经成为废墟的原单于王庭。
“封狼居胥,禅姑衍,临瀚海。”霍去病意气风发地转过头,看着身侧的纪稹,说道:“而今,我们终于做到了。”
风吹过发丝,纪稹伸手撩了撩落下的乱发,回以一笑,说道:“是的,你做到了。”
“何必如此谦虚,若没有你牵引了匈奴主力,我也不能如此轻松,直破狼据胥山与单于王庭。”到了这塞外之地,又取得了大胜,霍去病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伸手揽住纪稹的肩膀,如此说道。
纪稹也不反驳,只摇着头,笑了笑,说道:“你派去接南宫公主的人,确定可靠吗?”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霍去病说道,“如今的匈奴,是大厦将倾,经此一役,那些归降的匈奴人应该知道,跟着匈奴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不是有你那好友刑天在嘛。没事的。”
“希望如此。”纪说道,“接回公主,我们就可以拔营回去了。”
“不过,这位南宫公主,倒真是厉害。”霍去病摇了摇头,说道,“这种情势之下,还想着去挑拨右谷蠡王,立这最后一功,实在……”
“是啊。”纪也感到有些沉重,他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也不知道这位公主若回到了未央宫,会怎么样。若她与自己的胞姐走到一块,怕是不易对付呢。
“两位将军!两位将军!”一个亲兵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什么事?”纪稹皱眉问道。
“李广老将军!自刎了!”亲兵喘着气说道。
“什么!”霍去病与纪稹同时吃了一惊。二人立刻快步向扎营的方向赶去,赶到时却只看到李敢扶着父亲的尸身,痛苦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霍去病当场发怒了。此次出征,即使在战场之上,汉军也不曾伤亡过任何一个将领,反而在平安无事的时候,居然有一个如此年资的老将自刎了,实在不由得他不怒。
“回将军,家父,老将军是自行赴死的,怪不得别人。”李敢听到了霍去病的质问,抹着泪开口说道。
却原来,这一战虽是大胜,眼看回去之后封侯有望,但是李广却始终有些闷闷不乐。他自结发以来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六十岁前,汉偏守势,他虽然风头出尽,被喻为一时名将,却没打过几次痛快的追击战。后来,汉军转守为攻,他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去战机,这是他第一次与匈奴单于如此接近,也是汉军第一次有机会生擒匈奴单于,但是这个好机会他却没能抓住让伊稚邪逃脱了。因此与霍去病部汇合后,见对方捣毁匈奴王庭,竟得全功,再想到自己,就更加不乐了。
“便是如此,那也不必……”纪稹听到这里,叹息一声,说道。
李敢抬头看了纪稹一眼,飞快低下头,说道:“家父本不至于有轻生之念,只因为,他今日巡营之时,听到两小兵私言说……”
“说什么?”
“说原本按照冠世侯的安排,本不应该走脱了单于,是家父年老痴呆,却依旧逞强随军。冠世侯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留下了他,心中本不打算用他,到了关键时刻,才不得不用之。结果,家父果然不堪大用,不但走脱了单于,还私自追击,损兵折将不说,未能及时禀报给冠世侯,私自决断才是其罪无可恕之处,平白失却了最好的追击良机。”李敢说这些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此言一出,纪稹和霍去病顿时变了脸色,霍去病立刻拍案而起,骂道:“胡说!哪来的小兵,竟敢诋毁冠世侯与李老将军的名誉。”
纪稹更是面色一凛,说道:“李校尉,你此言若当真。本侯定会取那两个碎嘴小兵之头颅,以祭李老将军。李老将军为我大汉百战余生,其声誉怎容得他人如此侮辱。”
“既然如此。”李敢红着眼眶问道,“将军可否告知敢,为何你一路上,不肯对家父委以重任。分兵两路,以家父年资,不是应该以他为主将吗?阵前对仗,家父跪地请命,为何你仍派了那初出茅庐的路博德!若非将军行事,暗合此私言,家父又何以会痛心疾首,终寻短见。”
“这!”纪稹没想到会被如此质问,顿时无语。他总算明白,李广这样一个年过七十的,本应看破世事的老人,何以会为一两个小兵的偏见而自刎。杀死李广的不是小兵那一两句谣言,而是从这谣言中折射出的,他不被重用的事实。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即便廉颇老矣,却仍然希望能够为将阵前。当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被上司信任,再也没有了独挑大梁的可能,他的性命也便走到了尽头。
“
看来是无话可说了。”李敢恨恨道,“若冠世侯你i年迈,又何必同意他随军的。如此侮辱,莫非就是你对他当年在辽东城提携你的报答吗?”
“不!李敢将军,我对老将军绝无不敬之意。”纪稹听到这话,立刻有些急了。李敢却不管他,径自抱着父亲的尸首向外行去。
“李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霍去病拦住李敢的去路,问道。
“家父有言在先,他的尸骨,希望能够烧成灰,一半洒在这狼居胥山上,等着将来看我大汉军队将匈奴单于一举成擒。一半着我带回故里。”李敢对霍去病倒还恭敬,出口说道,“所以,属下现在是要去为家父准备葬礼,明日,便如他所言,将一半骨灰洒在最高的那一峰上。告退!”
“微之,这事,”霍去病看着纪稹,烦躁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原本应该是完美的大胜才是。居然……”
“罢了。这事,终究说不清楚。”纪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寻写白布来,明日,全军为李广将军着素。查探那两个小兵的事,就交给你吧。”
……
李广之死,使得整个汉军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在霍去病寻出那两个小兵,亲自处置给了李敢一个交待后,南宫公主刘姗也终于从匈奴右谷王出逃脱,回到了汉军军营中。为了表示对这位公主的敬重,霍去病与纪稹在距离大帐十米远处就开始列队相迎。
只见刘姗红衣白马,跑在最前方。长年的塞外生活,让她的骑术不下于一些匈奴人。她在纪身前勒马停住,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说道:“却不知道,你们哪个是冠世侯,哪个是冠军侯呢?”
“末将便是纪稹,见过南宫公主殿下。”纪稹拱手行礼道。
“你……”刘姗正想说什么,却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她立刻敏锐地趴下,刀风却是恰好削去了她半截头发。霍去病与纪稹同时脸色大变,纪稹一把将刘姗拉下马,霍去病立刻拔刀喊道:“有刺客,保护公主!”
纪稹将刘姗护住,带往大营内。这时,周边已是乱成了一团,方才出手之人,乃是随刘姗归来的匈奴降将,不知为何竟然忽然出手。
公孙贺由于出战前失侯,加上霍去病不徇私情,他仅以校尉之职随军,迎接刘姗之时,列队在后方。他见纪稹领着刘姗前来,便接过刘姗,对纪稹说道:“冠世侯,公主交给在下。你回去助冠军侯一臂之力,早些将这些人打发,走吧”
“好。”纪不放心地转过头,看到霍去病已率人将刺客与叛徒稳稳隔绝在十步之外,心下一松,正打算转身说没事的时候,身侧忽然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刀。他险险躲过,却发现一个身穿汉军军服的士兵,正拿着刀对付他。公孙贺见此,立刻大叫道:“冠世侯,军中还有刺客,保护好公主,快退。”
纪稹也发现,果然在他们身侧的几个士兵都拔出刀,对他们虎视眈眈。他立刻把剑,将最先靠近的那个士兵击退后,自然而然地向后退去,那里正是公孙贺与刘姗所在的方向。这时,公孙贺却被自己身侧的一个士兵看伤了拿刀的右臂,身子一缩,恰恰让纪稹面着那士兵的刀锋。
“纪将军!”刘姗惊呼不及,只见眼前一片赤红,那刀已刺穿了纪的身子。见纪受伤,几个士兵顿时士气一振,纷纷扑向前去,竟然全不顾刘姗与公孙贺二人。只几个瞬息,他们已在纪稹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刀疤。一片混乱下,霍去病终于控制住了前面的局势,他才转过身,便看到纪稹浑身带血,屈膝半跪在地上。
“纪稹!”霍去病忙赶到纪稹身边,扶住他。那些突袭他的刺客,早已被负伤的纪稹杀倒在地。霍去病扶住纪稹后,立刻喊道:“军医,军医在哪里?”
纪稹可以感觉到霍去病正扶着自己,也可以感觉到他的焦急,但是意识却不知不觉越来越模糊。
……
“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爹娘呢
“稹儿要去煤行等仙子姐姐,稹儿没有爹娘。”
“姐姐长得像仙子一样漂亮呢。以前大家都说我娘是村里最漂亮的人,可是姐姐更漂亮呢。而且姐姐像仙子一样,给了稹儿和大伯们东西吃。大伯也说姐姐一定是神仙转世,才会有这么好的心肠。”
……
“姐姐,姐姐,下午是我们的岁末测试,你一定要来看哦。稹儿一定会得第一名的。”
“知道啦。”
……
“姐姐,你让我也去吧。师傅说,我的身手已经不在他之下了,让我也去吧。”
“不可以!你还只是个小孩子,这种事情轮不到你。乖乖过来,等大哥回来就好了。”
“大哥!”
“小鬼头,别对我耍这套。等你满
“18岁,那还要六年呢。那太久了。我现在就想上战场看看啊。”
……
“纪稹见过霍少爷。”
“你认得我?”
“日间纪稹就在卫将军身旁。”、
“哦。我们比比如何?怎么?你不敢,怕输?”
“我怕你输!”
……
“稹儿喜欢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没有关系。不要因为姐姐而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那样姐姐会不开心的。”
“可是……”
“来,和姐姐说说霍去病,他怎么样呢?”
“他啊……”
……
“不知不觉你也长得这么高了。记得娇娇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是大哥和姐姐养得好。”
“稹儿,你想没想过你的父母?”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连我娘的脸都记不清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永远记住的。……对了,大哥。我今天在城门口,看到主父偃的尸首了。”
“……”
“一个老者在为他收尸,我也上去帮了下忙。好歹我们也在辽东城共处过。这样,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你做得很好。”
……
“纪稹!有一个手足至亲真的很好啊!”
“怎么忽然这么说?”
“没认识你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像我舅舅那样的人。”
“卫将军那样很好啊。他是我们大汉最强的将军,而且马上又要出征了。”
“不,我不想像舅舅那样活着。”
……
“纪稹,你知道,其实我很讨厌你这么死心眼。”
“我知道啊。”
“如果你能够抛下长安城里未央宫中那些纷乱,带上刀剑离开,你我联手,天下大可去得,你知道吗?给我上万骑兵,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打到你那姐姐说过的欧洲。”
“我相信我们可以。”
“可是你如果不死心眼,如果能够放得下长安,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纪稹了。”
“霍去病,其实我也讨厌你这么死心眼。如果你别这么看重卫家的血脉至亲,带上你的刀剑离开,你就可以永远也看不到那些丑恶的一切,也永远不必伤怀。你的眼若别将一切看得这么清楚,你的心若能稍稍对这个人世屈服,你真的会快乐很多。可是那样,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霍去病了。”
……
“纪稹!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个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笨蛋!天下第一笨蛋!”
“陵翁主累了,送她回去休息吧。”
“纪稹!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生父母是谁吗?从没想过,有一天和亲人团聚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身在何处吗?”
……
“阿娇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而已。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啊,若非我淮南王府的庇护,你的母亲早已被那些寻找她的人找到。那些人,我也抓到过一个,他的口供可还在我淮南王府里藏着呢。你若有兴趣,破城之后,自己去我房里枕下取去。我保证,你看了之后,就会信了我今日之言的。你的父亲是主父偃,母亲是齐国太后的亲姐妹纪清。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看来不必等到那一日,因为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名字,对吗?”
……
“二公子,属下已翻过当日卷宗,在元光六年,公子的确派人去了六辅渠一代,但是具体去做什么,却没有记录。至于公子说的,元朔二年,往齐国的记录,也同样没有。这两次都是庄他亲自带队的。”
“侯爷,你命我秘密查探的那批人,的确是进了李尚书家。”
“义父去齐国,是为了解你后顾之忧。当时,他并不知道娘还活着,只觉得自己名声太坏,怕将来会累及你。”
“什么,二公子想看我们在齐国纪家的记录。在这里呢。这里,元光三年,纪家出逃小姐,纪清归!未足一月即患失心疯。”
……
许多的回忆,在他身躯瘫倒在霍去病身上的那一瞬间,蜂拥至脑海中。纪望着模糊不清的蓝天,刺眼的阳光,朦胧中依稀看到的,是陈娇初见时的脸。
“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爹娘呢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几多恩怨几多情(一)
咣当。”
什么东西忽然被摔了个粉碎,让陈娇忽然惊醒过来,一转头却是月关打翻了了桌上的茶盏。陈娇对着已满四岁的儿子板起脸来,骂道:“月关怎么乱摔东西了?”
月关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将两手举得老高,以示清白。陈娇却是不管他的这番作态,只骂道:“伸手。”
月关有些畏惧地看着陈娇的玉手,开始死命摇头。陈娇也不和他客气,硬生生搬过手腕来,就开始打。
“父皇,父皇。”
月关习惯性地开始求救。其实陈娇也不是真那么用力,除了开始的几下,后面却是越来越轻了。自己孩子哪里真舍得打呢。可月关却是不依不饶,仿佛是真吃了多大亏似的,倒叫陈娇打到最后有些哭笑不得了。
“臭小子,又来这一套。”刘彻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他大踏步走进昭阳殿。看着端坐在窗边,阳光照射下的母子俩,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你啊,被你娘打的时候,就知道喊父皇。”
月关见到刘彻,也不哭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父皇下朝了,舅舅回家了?”
陈娇被月关的提问挑起了心事,忙问道:“微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呢。大概还要过几天才有新的捷报。”刘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道,“放心吧,没事的。虽然遭遇了匈奴人的堵截,微之不还是大胜了嘛。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和去病回合。连那般凶险,他都挺过来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陈娇喃喃了一句。自打从上次的奏报中知道纪才出沙漠就遇上了单于主力,遭遇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艰苦战斗后,她就十分担心。几乎是三日一问等边关急报。
“放心吧。”刘彻安慰道,“这又不是微之第一次上战场。”
“嗯。”陈娇也知道纪的能耐,只是想到此次战役的重要性,以及必须穿越汉人根本不熟悉的大漠,本就不太放心。谁曾想,匈奴方向居然提前探得了汉军出塞的消息,做了准备。纪稹的回报中虽说胜了,可报上的损失也是触目惊心的,完全可以从中窥探出双方厮杀的惨烈程度,所以她的心忽然又吊到了嗓子眼上。
“朕倒是比较担心皇姐。”刘彻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照理说,张他们应该是早就到了匈奴王庭才是。”
“姗姐姐素来福缘深厚,既然那边没有坏消息,也便是好消息。不要担心。”陈娇反过来安慰道。
“这句话,也送给你自己用。”刘彻笑了笑,说道。
……
张萃捧着新熬好的鸡汤走进了书房,看到李希对着一桌的文案叹息。便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我在看稹儿发来的奏报。”李希接过碗,叹息道,“想来,接触到这奏报的人也都在头疼呢。”
“不是说,胜了吗?如今朝廷也差不多是在等着最后的大捷报了。怎么还头疼呢?”张萃弯下身,为他理了理凌乱的案头,问道。
“赢倒算是赢了。却只是惨胜罢了。”李希皱眉说道,“纪部中带出塞的六万匹马,能回来的怕是不足泰半,这还不算上伤马残马呢。我们中原之地,养马不易。这个结果比起死了三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谁知道竟然会碰上好整以暇的匈奴主力呢。”张萃叹道,“过去几次大战,我们大汉从未有如此损失,那是因为每每都是我们以有心算无心之故。如今算是明刀明枪地撞上了。好在没堕了威风。”
“我只是担心,稹儿回来却不该怎样应对呢。”李希叹息道,“他年纪轻轻,又是个来历不明的,骤得高位,底下羡慕的,嫉妒的不知凡几。再加上有好些人,虎视眈眈,要寻他的错处。此次归来,怕是讨不了好,倒平白要叫人奚落了去。”
“你啊,就别台操心了。”张萃见他只顾着说话,手中的鸡汤却是一口未下,抱怨道,“稹儿如今才几岁?按他这年纪,已是天纵奇才了,便是有人想打磨他。小一辈的还远未足够,老一辈的,如你,如卫家那位却是大他太多,便是想打磨他,怕也是顾得前顾不得后。同辈之中,唯一堪称匹敌的就是霍去病了,偏生两人又是知交。要我说,稹儿这孩子,绝对是最让我们省心的。”
“这倒是。李希喝了一口汤,答道,“有时,看他出入朝堂,待人接物,我都不觉要感谢上天,让娇娇在那一年遇上了他。若没有他,陈家如今连个能真正当家主事的人也拿不出。眼看着,是一天一天的老了,有他在,堂邑侯府总不会成为什么祸源。”
“是啊。再说,这几年他不也接了侯府里几位小公子去调教吗?过些年,兴许就能出来几个成器的。到那时……到那时,小皇子大了,纪正当壮年,再来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也就无忧了。”
“稹
懂事,为我们分忧不小。”张萃忽而又皱眉说道,i世,却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他。到如今,竟连他生母何在都探听不到,就是想私下替他尽孝道,却也……”
“关于此事,我也思虑良久。”李希说道,“前些年倒还能常常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只是每每去晚了一步。可近来却是一点消息也无。以她们的身份,如何能逃得过我们的探寻,这实在古怪得很。我总想着,莫不是,真的已经遇上了什么不测,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
“这……”张萃思虑了一番,终究摇了摇头,说道,“但愿不会如此。”
……
“将军……侯爷”军中的书吏捧着信纸靠近霍去病,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这奏报上,该怎么写,还请侯爷示下。”
霍去病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巨石之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蓝天。
天空是如此蔚蓝,不时有鸟儿飞过,一切安静得一如从前,草原的春日一如既往地孕育着万物,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依旧在枝头唱着歌,一些不知名的花儿依旧在绿草从间肆意开放,一些不知名的鲜血早已融入大地,滋养出一方水土。
霍去病仰望着蓝天,仿佛还能看见好友风神俊秀的面容。从他们相识开始,他就是沉静的、从容不迫的,待人接物总带着一丝出人意料的温厚,叫许多人受宠若惊。
只有他们这些和他在军营厮混着长大的兄弟知道,他也有粗鲁的时候,也有烦躁的时候,也会有靠在他们肩上,说好累的时候。
“去病,”韩说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现在,你是主帅,做个定夺吧。”
“是去是留,还有如何上报朝廷,你全部做个定夺吧。已经三天了。”赵食其也说道。
三天了。距离那一次噩梦般的袭击已经三天了。谁能想到,他所给与信任的匈奴降将竟然会勾结匈奴人来偷袭他们的营地呢。这些人,反其道而行,在光天化日下的偷袭,竟然还得手了。
霍去病低头笑着,仿佛自嘲一般。他感觉到身旁三人的惊骇,便抬起头,说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报而已。你们以为我疯了吗?”
韩说和赵食其一时语塞,看着面色如常的霍去病,心中狐疑不止。
“我是一军主帅,麾下还有几万人等着我。”霍去病神色如常地说道,“这些人,都是将来大汉的精兵,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把尸骨撒在这里的。”、
“去病……”
韩说、赵食其二人与霍去病也算是自幼相识,见他如此平静,还说出这么顾全大局的话语,已觉得极其反常,不由得更加忧心起来。
“明日,拔营回去吧。”霍去病淡淡地说道,“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便是复仇,也得下一次点齐兵马再来吧。”
见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韩说和赵食其顿时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拱手以下属之礼应道:“是。”
“至于,给京城的奏报,就这么写吧……“霍去病缓缓说道,让书吏立刻拿出纸笔写下。
赵食其听着他的口述,却是心中一紧,正想上前阻拦,却被韩说一把抓住,韩说对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别说了。他这是在硬撑着呢。他若不硬撑着,怕是回不去长安了。”
霍去病嘱咐完书吏,却是转头看向山下,这里便是之前他与纪稹一起观风景处。他望着这四周的景致,默默地告诉自己,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的。
……
杨得意捧着烫手的边关急报闯入昭阳殿,殿中却正是父慈子孝的一幕。月关眼睛蒙着纱布,满大殿地找寻着父母的身影,只见他拽住了陈娇的衣裙,闻了闻,立刻大喊道:“娘,是娘。我抓到了。”
刘彻在一旁抚掌大笑,出言鼓励道:“月关长大了,一下子就抓到你娘了。”
杨得意见陈娇被月关缠住,便悄悄到了刘彻旁边,耳语几句,刘彻脸色一变,即道:“阿娇,朝中有些事,我先出去一趟。”
“哎。”忙于陪儿子逗乐的陈娇没有注意到刘彻的脸色变化,只是一笑,答应道。
出了昭阳殿,刘彻立刻说道:“快把奏报拿来。”
“是。”
这奏报上所写,却是刘彻极不乐见的一个消息,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奇差无比。杨得意小心地窥视着刘彻的脸色变化,心中猜测着奏折里的内容。想到尚书令李希看到奏报时,也是如此表情,然后马上着他将奏报呈给皇帝,只是千万要避开陈娘娘,却不知是为何缘故。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几多恩怨几多情(二)
刘彻将奏报往几案上一甩,瞪视着众人,平静地问道:“朕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眼神扫视下,殿中数人无一敢上前答话,他们都是看过奏报的,知道此事不但对朝廷来说是大事,便是对内宫之中,怕也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陛下。”李希上前一步,说道。
刘彻转过头,直视着李希,可以明显发现他的面容苍白了许多,再想到他与阿娇、纪稹的关系,便知道此刻,他心里也极不好受。
“臣已经详细探问过送信来的兵士。”李希说话的语速十分缓慢,殿中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心中那份说不出的沉痛,“说是匈奴降将中,有人心怀旧国,与匈奴自次王私相联络,乘着南宫公主归来之机,突然偷袭,才会害得冠世侯,害得他为乱兵所乘。幸而,匈奴精兵主力早已遭受重创,赵信也早不再被伊稚邪信任,他没能带太多士兵前来,终究被我军以优势兵力击溃,赵信当场授首。”
刘彻听完一切经过后,不再发问,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站起身,说道:“朕累了,众卿暂且退下吧。”
“是。”
议政诸臣离了桂宫。却都是静默无声。桑弘羊不放心看着李希略微有些踉跄地脚步,跟在他身后,偷偷问道:“李兄,没事吧。”
李希转过头,看着桑弘羊担忧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回去了。”
桑弘羊看着李希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身,却看到张汤也正安慰丞相李蔡。
“将军难免阵前亡。李大人,切莫太过伤心。”张汤说道。
“老夫也是上过战场的。”李蔡摇头叹息道,“家兄之事倒还能接受,只是冠世侯他,太可惜了。他还如此年轻。”
这一句“如此年轻”同时敲落在桑弘羊和张汤的心头。两人均感到有些沉重。他们在朝中行走,自然也和那个清逸的冠世侯有过接触,深知他的才华所在。此人,以其身份资历,本应是此后二十年中,大汉朝廷之中,独领风马蚤之人才是。
“是可惜了。此次大胜之后,他若平安归来,荣耀应不下于卫将军才是。”想到斯人已逝,便是狡诈如张汤亦不禁有些叹息。
没有理会两位同僚的感叹。桑弘羊只有些担忧地回望着九重宫阙,回想着自己当日在甘泉宫见到地陈娇。在那么危急的时刻。都还惦记着向他询问纪稹情况的那位娘娘,若知晓了这个消息。不知会如何反应呢。
……
“杨得意。”
“在。”
“马上派人往楚国一行,将广玉公主带回来。”刘彻沉声道,“速度要快,在出塞军队班师回朝之前,朕要在未央宫里看到公主。”
“是。”
“还有,你去和昭阳殿的主事们通个气。冠世侯的事情,暂时就不要让娘娘知道了。”
……
“成功了!纪稹真的死了?”陈掌听到回报,几乎有些大喜过望。
“千真万确!”卫伉也是欣喜不已。他捧着书信,递给陈掌。
“好。好。”陈掌看着信上地字迹。不由得频频点头,说道,“本以为匈奴人如此无用,以数倍兵力优势都没能击败纪稹,本次计划已是功亏一篑。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赵信。”
“也是公孙姨丈好见机。若无他的配合,赵信的计划怕也不能轻易成功。”卫说道。
“他那事其实做得鲁莽了些。”陈掌却是摇头说道,“若赵信带的人再多些,连累了去病与他自己,我们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偏偏就这么凑巧,不是吗?”卫伉含笑道,“所以,纪稹的死,与其说是因为我们的计算,不如说,是天意如此。天意要我们卫家昌盛。”
“天意吗?”陈掌双手负背,望向窗外。
“这下,陛下的如意算盘算是砸了。没了纪稹,倒看他找谁来代替我爹。”卫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关于我们计算纪稹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让你爹知道了。”陈掌提醒道,“他是个刚直的。若知道,我们拿与匈奴的对战做了赌注,只怕会勃然大怒。”
卫伉不屑地挑了挑眉,说道:“我爹就是太死心眼。当年他大权在握地时候,明知道纪稹会是心腹大患,却没有出手压制。若当时就把他除去,哪里需要现在这般大费周章。”
陈娇有些傻傻地看着刘彻一张一合的嘴,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然而那只是一瞬间而已。刘彻地话语还是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她的耳中。
“纪稹死了。赵信带人偷袭营地,纪稹被乱兵刺伤,伤重不治而亡。”刘彻没有回避,直视着陈娇地脸,缓缓说道。
“你能再说一遍吗?”陈娇的声音有些恍惚。
“阿娇。”刘彻扶住陈娇的肩膀,说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