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丫鬟第38部分阅读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所以各位大可以放心。这和做丫头不同,做丫头是经过训练后才上岗的,所以是专业人士,就酱紫!
111章 苏守备有心补余漏
琳琅正在用饭,见了送东西的人,不免又问府上安好诸人妥帖,赏了那婆子一顿酒饭。 秋菊忙和杏子等抬了小杌子来,摆了一桌酒饭。
那婆子姓宋,吃了酒,便无所不说,笑道:“老太太太太不在家,府上乱得很,姐儿们没一个消停的,其中尤以宝玉房里的芳官气盛,前儿还跟赵姨奶奶打架,宝玉也只护着。又因从前在园子里,大家还能掐花儿戴,摘果儿吃,如今都不能了,只叫那几个体面的管事妈妈承包了去,今儿个送奶奶的果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的。”
琳琅笑道:“难为你们奶奶费心了,回去替我多谢。”说罢,叫秋菊端了桌上一碗炖肘子给她吃,又倒了酒。
宋妈越发眉开眼笑,看着坐在琳琅左右两边粉妆玉琢的小哥儿,只有虎哥儿她也是见过的,另一个却不认得,便赞道:“奶奶家的哥儿都这么大了,真真好得很,也不知道我们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得一个,一辈子的大事也算完了一半。”
说起凤姐,琳琅不觉叹息,问道:“你们奶奶可还管事?”
宋妈道:“不大管了,只是府里偶尔一二事情仍旧回奶奶一句便罢了。”
琳琅也知凤姐脾性,真叫她一无所有丝毫不管,绝不可能,能暂且放下一二,对她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遂笑道:“这样倒好,养好了身子,想做什么做不得?便是你们奶奶不管家,也没人能僭越了她去。”
宋妈本性爽利健谈,况且荣国府下人私底下并不忌讳,兼之琳琅又是他们府里出来的,都曾有过交往,因此便叹道:“不是我们底下说闲话,只是我们奶奶也太过了些,没哥儿,如何挺直腰杆子?便是我们跟奶奶做活的,别看面儿上威风八面,走出去,大太太房里,二太太房里的婆子们有几个不说我们奶奶是不会下蛋的鸡?只是不敢跟奶奶表露。”
琳琅一怔,她也知道那些婆子私底下什么都说,只好笑笑不语,岔开道:“听说你们三姑娘管家,管得可好?”
宋妈笑道:“难说。” 琳琅笑问道:“这是何故?”
宋妈笑道:“我们底下都说,本道大奶奶是厚道的,三姑娘是平和恬淡的,行事也就怠慢了些,谁承想,三姑娘精细处不下我们奶奶,手段还要厉害
连我们奶奶的面子都不给,驳了不下十件事,又有宝姑娘日日在上房监察,临睡前还要坐小轿带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查,我们连吃酒顽耍的工夫都没有了。现今更好,连果子花儿都不能随意采摘了。”
琳琅深知贾家花园里的花草鲜果都是下人的囊中之物,如今包给寥寥几个人,自然有人不乐,道:“这也是她们的好处,你们也该谨慎些了,不当差的时候,随你们怎么顽。” 宋妈道:“我们奶奶也是这么说呢,只好打起精神来。”
说着,又道:“怕是奶奶不知,我们宝二爷的亲事大概也要定下来了。”
琳琅一惊,道:“这倒奇了,并没有见你们家相看姑娘。”她还想着迎春终身已定,也给探春说一门亲,免去千里和亲之苦。别人都以探春抽得贵婿来说她结局最好,但身处当世后她才明白,和亲亦是悲剧,朝廷无能,方以送女和亲换得平安,不说言语不通,地域不同,风俗各异,便是探春过去对方也未必信任她。只是宝玉不见动静,探春便不好说亲。
宋妈笑道:“哪里还往外面寻去?现成的不就有一个?” 琳琅闻言便知她说的是宝钗,口内却道:“这倒没听说,好几个姑娘皆住在你们那里,只记得琴姑娘来时,老太太问过生辰八字,偏又许给了梅翰林家。”
宋妈道:“琴姑娘是太太的干女儿,成了兄妹,必定是结不成亲的,也不知老太太是什么意思。邢大姑娘已经由姨太太求配给琴姑娘的哥哥了。现今极好的人选便是宝姑娘,人品、模样、根基、门第,哪一样配不上?太太又喜欢,不然怎么不叫别的亲戚家的姑娘管家,偏叫宝姑娘管呢?从前我们奶奶也是这么来的,再加上金玉良缘,我们下面心里都有数。”
王夫人的心意自然表露无遗,瞒不过下面,琳琅也深知,即便是原著中黛玉寄居荣国府中,其实下人们嘴里说老太太看中二玉,真正精明的人都明白王夫人属意宝钗。
倒不是贬黛扬钗,也不是抑钗扬黛,二人平分秋色,贾母和王夫人不过各有所好而已。 宋妈又笑道:“怕是奶奶不知道,宝姑娘身边的莺儿,已经认了怡红院里宝玉跟前茗烟的妈做干娘,正经亲厚一家子,我们都笑说,丫头小厮都结亲了,何况主子们?真真宝姑娘是有心人,可恨老叶妈也不懂弄香草,皆因这门亲,莺儿的娘懂得这些东西,便叫老叶妈包了蘅芜苑的香草和怡红院的香花,莺儿的娘帮衬着摆弄,一年不知挣多少呢!”
琳琅听她话里含酸,便知是嫉妒老叶妈一干人承包园子了,不禁宛尔一笑道:“认干娘的好多着呢,这些不过是闺阁小事,那值得如此说了。”
宋妈忙摆手道:“奶奶不知,这也有一节缘故。像芳官、蕊官、藕官这些采买来的小戏子认干妈,自是家常小事,只是莺儿却不然,怡红院里别的婆子也多,怎么偏就只认茗烟的娘呢?还不是茗烟乃是二爷跟前心腹使唤第一人,二爷出门办事,茗烟都是必跟的,多少消息不知道呢?这份心计也厉害。现今上下,谁不说宝姑娘好?怕连大太太都愿意呢!”
琳琅不置可否,笑道:“这又是何故?”
宋妈嘻嘻一笑,先吃了一杯酒润嗓子,才道:“奶奶最是聪明人,还不明白?琴姑娘家大富,薛二爷娶了邢大姑娘,姨太太家岂不是和大太太结了亲?真真姨太太也是有心人,如此一来,大太太这样的人都无话反对了。”
琳琅道:“你们家常闲了,就只说这些事?”
宋妈笑道:“也不止这些,别家的事儿也说,横竖都无甚大事,吃酒说话解乏罢了。前儿甄家太太们进京朝贺,打发人送礼请安,哎哟哟,奶奶没见那场景,那几个来请安的婆子衣裳打扮比主子们都不差,送的礼物里光上用绫罗绸缎纱就有四十八匹,官用的也有几十匹,抬进来时一色儿鲜艳夺目,不愧是接过四次驾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富贵呢?”
提到甄家,琳琅悚然一惊,登时想起原著中贾家还有藏匿甄家财物一罪,暗暗谨记在心,无论如何都得提醒王夫人一二,这可是重罪,虽无力挽救贾家抄家之祸,但若略减一二罪名,也是极好。现今她先顾着自家,方论别人,因此只以养胎为要紧。
宋妈去后,琳琅坐在院子里花阴下看着苏风和虎哥儿顽半日,见两人都累了,方打发他们午睡,自己也就着凉榻上的芙蓉簟睡了一觉。
待得清醒,已是黄昏。
琳琅不觉叹道:“夏天还没到,越发乏了。”
秋菊叫杏子端了热水过来,与跟着苏风的两个丫头一个奶娘一起,服侍琳琅姐弟母子三个洗脸解乏,笑道:“奶奶有了身子,因此才累些,平常哪里如此?”
琳琅一笑,又担心杨奶奶,问道:“送灵去了多久了?”
秋菊屈指一算,道:“现今四月下旬,得五月初才能回来呢!”
琳琅点头道:“倒有些日子。再过两日是二十六,是荣国府里宝二爷的生日,虽不能大办,该送的礼物也得预备下来,横竖也不必十分金贵,精雅些便好,扇子针线珠儿都使得。
才宋妈提到的邢大姑娘我记得也是这一日,太太的干女儿琴姑娘仍是这一日,寿礼也都备上一份。还有平儿,现今琏二奶奶不当家,多少事都烦劳她,上下也都奉承,依我说,必定那府里也得算上她,也备上一份,比前三份略次一等即可。”
秋菊一一记在心里,笑道:“那府里也有趣,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有生日,偏还有一干姐妹兄弟竟是同一日,倒省了办两次寿宴,也省了咱们跑两趟。”
琳琅道:“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也不是没有,有什么稀奇?”
次日,先打发人还礼,不过时鲜瓜果盆景等物,因琳琅闻得凤姐现今吃调经养荣丸,遂随礼送了一对野山参,固然比不得黛玉从前所赠,但较之市面上卖的却好上十倍,也不曾掺假。年前蒋玉菡去了东北一趟,贩皮子和人参鹿茸,三月化冻了才回来,给她留下许多,以备家常配药,或是送人做礼,都是极便宜的。
还礼的人才出门,后脚苏守备便同杨海并肩而至。
琳琅忙迎出来,笑道:“干爹今儿休沐不成?昨儿风儿还念着干爹干妈呢!”一面说,一面叫秋菊抱苏风出来,一见苏守备,果然十分兴奋,见到杨海抱着虎哥儿,大吵大闹要抱。
苏守备已有数日未见爱子,忙抱在怀里。
杨海托着虎哥儿坐在他肩上,对琳琅笑道:“预备些好菜,今儿我们吃酒。”
琳琅笑着吩咐下去。
一时在饭厅中摆下,一张圆桌,摆着八道精致小菜,另有一坛绍兴酒备着,苏守备坐在上首,将苏风抱在腿上,对杨海一家三口笑道:“自家人,不必设规矩避讳,一桌吃罢。”
琳琅方坐在杨海下手,中间夹着虎哥儿。
琳琅并不吃酒,多是照顾两个孩子,苏风与她熟悉,早从苏守备腿上爬下来,跑到琳琅跟前,和虎哥儿同坐,虎哥儿吃什么,他也要吃什么,琳琅便又往下挪了一位。 酒过三巡,苏守备忽然提起杨家安置伤兵之事。
琳琅虽在照顾孩子,仍旧侧耳细听。
苏守备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而尽,饮毕,对杨海笑道:“我听说后,立即就赶过来了。” 沉思了一会,方慢慢地道:“如今庄子里人少也还罢了,都知道你们的好处,也不会想到别处倘若以后人多了呢?上头岂不忌讳?”
杨海和琳琅都不解,道:“都是重伤残疾退下来的兵士,能忌讳什么?” 苏守备叹道:“自然忌讳大海拥兵自重,若有御使参奏一本,有你们受的呢!”
夫妻两个登时脸色大变,都没想到一时好心竟会得到如此后果。
琳琅忖度半日,蓦地醒悟过来,忙道:“是我想得不周了。”
她毕竟不曾做过慈善等事,杨海性子也十分粗豪,想不到这里,琳琅虽然也深谙当世之道,但并不是了解得十分透彻,因此这件事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原想逐渐完善,现今想来,终究还是自己太莽撞了些,幸亏有苏守备提醒,不然面临大祸而不自知。
想到此处,琳琅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苏守备见他们都反应过来了,便微微一笑,温言道:“你们年轻,起先原也是好心好意,只是不曾经过这些事儿,有所疏漏也是难免。”
杨海忙给他倒了一杯酒,道:“还请您指点。”
苏守备喝了,道:“依我说,等明日大海就上一道折子,将这庄子良田一并上缴朝廷,就说自己□乏术,忙不过来,也并不懂这些俗务,请圣人指人料理,照料伤兵后事,乃是他一点心意。好在当初你们买田庄的时候说用的是圣人所赐金银财物,倒也圆得上话。只要推到朝廷头上、圣人身上,白得这样安置伤兵的好名声,圣人没有不乐意的。”
杨海和琳琅默默听完,齐齐点头,自觉如此行事更为妥当,只要监督着掌管此事的人不叫他中饱私囊,那些伤兵便能过好下半生。
杨海重情重义,就算田庄不是自己的,也不会丢下昔日的兄弟于不顾。此事已有了想法,三人也便放下心来,复又吃喝起来。
饭毕,杨海便亲自写了折子,由苏守备检视删减一番,用词言语再无疏漏之处,重新誊写,杨海第二日便递了上去,上见之,龙颜大悦,复又下旨,指人掌管庄田诸事,又赐帑银一万两,扩展庄田,安置伤兵,对杨海极多赞誉,又赏下纱罗金银药材等物,叫他自用。
自杨海上了折子,琳琅在家担忧不已,待见到赏赐,便知杨海无忧,方略略放下心来。
等杨海归家,琳琅方叹道:“日后好心行事,也得谨慎些了,今日若不是干爹,我们就等着御使弹劾你一本罢!”说完这话,越发觉得自己该小心行事,不能强行出头。
杨海闻言苦笑,深有同感。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到~~~~ 去小睡一下,下午继续写,将及黑夜七八点左右第三更,如此一来,临睡前就还能写一章。
112
安置伤兵这件事,其实细细思索,杨海和琳琅的做法都不合时宜,纵然交由朝廷,也有欠周详,然而正如苏守备所言,这是最好的方法,有什么比一个勇猛无敌有情有义却行事并不周全颇有几分鲁莽刚直的武官更令当今放心呢?
琳琅经此一事,更觉得自己夫妻不适合这些动辄牵扯朝廷的事情,作为朝廷官宦人家,便是想积德行善,也得考虑周详,想到后果。
想到这里,琳琅不禁又是一叹,如今连积德行善也不得自由了。
当下她赌气对杨海道:“本想尽一点子心意,倒成了收买人心,又怕上头避讳,我瞧着,我们如今放手的好,还白得了二千两银子,给家里添置些良田,比什么都强!”
杨海莞尔一笑,拉着她手,道:“你别恼坏身子。我们既已如此,也只能小心。”
琳琅平复了闷气,问道:“既然庄田都交了,刘二夫妇和米旺夫妇他们可回来了?正好,我叫玉菡在东北给我买了一处庄子,足足有一千五百亩地,还圈进了两座山头,那边皆是膏腴之地,打发他们两家和油旺一家去掌管,月钱加两倍。”
杨海笑道:“我已打发人去叫他们了,想必晚上便该回来了。”
琳琅点点头,又道:“今儿才赏下来的一百两金子,一千两银子,横竖用不到,再加一百两银子,在咱们村里西山下置办三百亩良田,日后家里也就不愁没有进益了。”
事到如今,为官不得经商,也没什么生财的法子,只置地种田不会惹上头忌讳。
杨海将家业本就都交给琳琅料理,自己并不指手划脚,也不反对。
晚间刘二夫妇和米旺、油旺夫妇回来,琳琅如此吩咐,又敲打了一番,三家本是下人,自然无所不愿,况且远在关外,自己也算是极大的管事了,也能得些孝敬,倒也乐意。蒋玉菡给琳琅置办庄田的时候,自己也置办了,比琳琅的略小一半,也派了三四家下人过去。
琳琅见到蒋玉菡亲自带人来,不觉笑道:“值得你亲自来?”
蒋玉菡道:“我有事托姐姐呢!”
琳琅一怔,便问何事。
蒋玉菡取出锦匣,道:“旧年姐姐给的玉料,我请好工匠雕琢出来,姐姐代我送她。”
琳琅闻言一笑,点头道:“等老太太送灵回来,我去请安时再说。”
蒋玉菡被她笑得脸红,便将锦匣放在桌上。
琳琅叫秋菊拿过来细细看罢,口内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还有,你今年不出去了罢?”
蒋玉菡笑道:“不出去了,这回从东北弄来的货,能卖到年下,况且年底还得成亲。”生意和终身相比,他更看重后者,好容易能成家立业,他可不想耽误了。
琳琅深知他的心思,在他做戏子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娶妻生子,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欢喜,笑道:“我也如此想,你若想出门,我也不许。幸亏如今国孝庶民只是三月不得婚嫁,你和鸳鸯的婚事仍按原来的日子。早日娶进门,你家里有人管家,我也轻松些。”
蒋玉菡嘻嘻一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两家下人一并上路后,琳琅除了与杨海看书练字说话外,便只安静养胎,彼时适逢国孝,各家又去送灵,即便回来,因敕谕之故,也不好大走动,倒图了个清净。
展眼到了四月二十六,正是宝玉的生日,琳琅礼物早已备好,一早便打发人送过去,并没有亲自过去,寿礼不过扇、珠、坠、香四样,邢岫烟与薛宝琴等同,每人两色针线并香墨、湘管、团扇,平儿则减了笔墨二样,多两个荷包,两个扇坠。
可巧这日也是苏颂的生日,琳琅又备了礼物着人送去。
林凯今年春闱中了二甲第八名,也算年少有为,因写得一笔好书法,现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书写圣旨,是极要紧的职缺。但苏颂的敕命还没下来,故此没有跟去送灵,虽是生日,也不敢取乐,收了礼,赏了来人,又捎带许多东西给苏风,说过两日来接苏风去住几日。
琳琅听了回话,也不在意,横竖这些时日里,苏风也是两家都住,并不生疏。
却说宝玉清早起来,各处行礼,正热闹,见了琳琅所送之礼,不觉奇道:“今儿只我和琴妹妹同日,怎么反送了四份?别是送错了罢?”说罢不解,便去拿签子来看。
袭人赞叹道:“杨大奶奶是个有心人。怎么错了?你也糊涂了,今儿还是平儿的好日子。”
湘云也拉着邢岫烟笑道:“还有这位呢,你们四个对拜罢!”
探春自悔遗忘,忙叫人补礼。
众人各自称奇,道:“我们都不知道,她怎么记得一清二楚?真真有心。”
平儿笑道:“若有心,哪里能忘?从前就没见她忘记过谁的生日。林姑娘离得那么远,每逢年初,她都有寿礼送过去,从未断过,东西事小,心意难得。三月初一那样忙,太太入朝随祭不在家,平常也不过生日,她还孝敬了一套亲手做的衣裳呢!”
于是你对我行礼,我对你作揖,忙乱了好一阵,又到各房里去让让。
家里各处寿宴也还罢了,他们私下过寿,说不尽多少玉动珠摇,红飞翠舞。
谁承想次日平儿还席,正热闹间,忽有人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来禀告说贾敬宾天了,说是服食丹砂而死,一时间,荣宁两府里都忙乱起来。
琳琅闻得消息,少不得备了祭礼,打发人去,她原有孕,不能亲至。
又因凤姐仍在静养,李纨又照看一双儿女并贾珠,也不愿理事,探春尚未出阁,也不能理丧事,因此只有尤氏一人勉力料理,又觉自己上房无人,便将继母和继母带过来的两个女儿一并接过来照看。
别人犹可,也不在意,唯独宝玉见了这对绝色的尤物,不断夸赞,穿孝服时男女站在一处,又不住替姐妹二人挡着和尚,恐他们腌臜气味熏了她们。
待送完殡,却说贾琏素日常听尤氏姐妹艳名,只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且与贾珍贾蓉都是胡闹惯了的,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尤三姐淡淡相对,只尤二姐十分有意,只是耳目众多,无从下手。
好容易,得贾珍贾蓉愿意,贾琏暗暗欢喜,又叫贾蓉向尤二姐提亲,只说凤姐已经不能好了,暂买了房子安置尤二姐住在外面,过一年半载,等凤姐一死,便接她进去做正室,说得天花乱坠,不但尤老娘愿意,便是尤二姐也是嫌贫爱富,十分愿意。
偏孔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他原是时时留意荣国府的消息,叫来贾琏骂道:“你若做这不忠不孝之事,正经也别上我的门来,我也没你这个外甥!”
贾琏大惊,忙跪下道:“今日外甥初见舅舅,舅舅何出此言?”
自知孔家后,贾琏每逢孔顺休沐便至,虽未登堂入室,却也能从老苍头脸上话里瞧出听出三分意思,知道自己即将得见母舅,这些时日里忙着送殡,不免疏忽了些,因此孔顺陡然见他,心里正欢喜,然听闻此语,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茫然无知。
孔顺冷笑一声,道:“你还在我跟前否认?你近日在忙什么?”
贾琏听了,心头一凛,忙道:“并没有忙什么。”
孔顺满脸怒色,道:“你还敢说没有!你叫人买小花枝巷子里的房子做什么?我听说你又打首饰,置办妆奁床帐下人,你这是想干什么?”
贾琏惊得魂飞魄散,灵机一闪,忙呐呐地道:“禀舅舅知道,外甥今年已经二十七八,偏还无一子,外甥家里那媳妇调养半年至今,怕也是不能好了,也是将死的人,外甥是为子孙计,才想着悄悄娶了二房,待生了儿子再接进去。”
孔顺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啐道:“你别在我跟前装神弄鬼!我既叫你来,便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瞧在你这几个月来上门拜见十分勤谨,又是我那苦命妹妹的一点骨血,我也懒怠管你!不管你媳妇好不好,这二房你不能娶!国孝家孝一层罪,停妻再娶又一层罪,你能耐得很啊?你这是叫人戳脊梁骨呢?还是等着入狱流放受杖刑?亏得你还是大家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外室子连庶子都不如?庶子尚且不能继承宗祧,外室子就能了?”
贾琏被啐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听得那后果,脸都黄了。
孔顺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骂道:“贪花好色便是贪花好色,说那么好听做什么?你为人我难道还不知道?不过是为你贪花好色寻个借口!你该有些出息了,脏的臭的都拉进门,也不怕当了剩王八!那尤家女子,我早打听过了,原是曾指腹为婚的,只因那家穷,不肯嫁过去,和宁国府里父子两个有些首尾,嫌贫爱富,什么好东西?明知你有正室女儿,还要嫁给你,不过看中你有钱,又是荣国府的长房大公子,模样俊,倘若你穷得很,又丑又老,你瞧她会不会跟你!亏你还当宝贝似的为她冒大不韪之罪,也不怕连带你自己没了身家性命!”
孔顺越说越气,手脚都因此哆嗦起来,吓得老苍头一旁连连解劝,又向贾琏道:“表少爷,别怪老爷骂你,也别嗔我这老奴才多嘴,表少奶奶纵有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况且也不是好性儿的人,弄这么一出,倘若叫表少奶奶知道,又是怎样一副场景?王家又怎么说?便是表少奶奶不好了,外室也进不得门,表少爷还不如到时娶填房生嫡子。”
孔顺道:“你也别多嘴了,横竖我不过是外人,也管不得他!怪道人人都说,荣宁两府里也就门前的石狮子干净,府里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今儿个我才算知道了!”
贾琏哪里经得起孔顺说这话,忙纳头就拜,滴泪道:“外甥自幼无人教养,舅舅若不管外甥,叫外甥以后如何呢?”
孔顺仍旧板着脸道:“倘若你肯听,一句话,回去拒了尤氏女子。”
想到尤二姐的绝色,贾琏十分舍不得,不禁犹豫不决。
孔顺见状,又气又怒,气他没出息,怒他好色如斯,端起茶碗道:“你走罢!”他原想打磨打磨贾琏的性子,再好好规劝他进正途,谁承想,这么大的人,连这点子毛病都克制不了,居然胆大包天到在国孝家孝期间偷置外室。
贾琏慌了起来,忙道:“舅舅别赶外甥走!外甥听舅舅的便是!外甥从小至今,今儿才得以拜见舅舅,舅舅若赶外甥走,外甥竟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亲人了!如今如今二房掌家,大房无势,外甥一点权力能为都没有,还求舅舅怜悯,给外甥指一条路。”
孔顺听了,见贾琏还能听进三分,面色略略缓和些许,便道:“你先料理完你那些事再来,若不能,你来了,我也不见。我年将半百,清正一世,没有这样不忠不孝的外甥!”
老苍头也叹道:“表少爷,你听老爷的话,那尤氏姑娘娶不得。”
贾琏只得道:“只是外甥已经说定了,再反悔也不好。”
孔顺冷冷一笑,道:“你素日的聪明机变呢?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你只管去罢,横竖我孔家几代读书人家,从未有这等子孙!”
贾琏咬咬牙,磕了一个头,道:“外甥这就去料理,还盼料理完了,舅舅再教导外甥。”
孔顺不语,神色间显然是不信贾琏有此魄力。
贾琏见到后,立即告辞,骑马去了宁国府,迎面贾蓉笑道:“叔叔来得巧,已经传唤到了张华,家里穷得很,都吃不上饭了,叔叔赏他几两银子,他也就能写了退婚文约。”
贾琏终究不舍尤二姐的雪肤花貌,但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和前途,还是后者要紧些,只得陪笑道:“竟是不成了,好侄儿,你替我退了这门亲罢。”
贾蓉诧异道:“叔叔怎么出尔反尔了?”
贾珍听说后,禁不住走过来道:“好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事儿?叫我如何跟二姐说?”
贾琏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国孝家孝,我也不能知法犯法不是?况且大哥哥也知道我家那个母夜叉,消息又是极灵通的,倘若得了消息,还不知道闹大哥哥府上如何呢!这件事就请大哥哥帮我周旋,那些已置办好的首饰妆奁房舍,聊表歉意。”
113
话说贾琏欲退尤二姐之亲,贾珍父子还想趁机去占便宜,如何肯应?忙笑道:“咱们家什么时候这样迂腐起来了?你素日也不是这样的人,今日倒想起这个了?”
贾琏微微一笑,道:“什么是迂腐?牵扯到我的身家性命,我自然该小心。”
他与贾珍父子也好了一场,况素知贾珍在逗蜂轩聚众取乐,便劝道:“大哥哥也该收手了,如今咱们虽不怕,到底外人也看着,倘若冷不防叫谁弹劾一本,竟是吃不了兜着走。”
贾珍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谁敢?”
随即醒悟道:“你莫不是怕人弹劾才退亲的?你不必怕,有我呢!”
贾琏苦笑,他倒不怕这个,只是毕竟娘舅更要紧些,他还想依靠娘舅博得前程,将来好重归正房呢,既然孔顺不准他娶亲,他听着就是,横竖就是个雪作肌肤花作肠的女子,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她更标致的。
贾珍又道:“好兄弟,你真真不必在意这个,正经成亲要紧。”
贾琏连连摆手,道:“话到这个份上,我还知法犯法?好哥哥,快饶了我!那些银子我都不要了,还能怎样?好在还没让那张华退亲,倘若二姐有心改过自新,用我置办下的首饰妆奁房舍下人嫁给他便是,再赏那家几两银子置房买地过日子,也算一双美满姻缘了。”
贾珍父子暗暗撇嘴,便是贾琏不娶二姐,也不能便宜了张华去,况且二姐也看不中张华衣食无着的落魄样儿,还不如暂且养在闺阁中,偶尔得了空便去乐一乐。
父子两个仍要劝贾琏,奈何百般解劝不得,见贾琏铁了心,心内虽奇异,只道他畏惧凤姐之威,也只得罢了,幸而得了置办首饰妆奁房舍下人等银子也有上千两,二姐三姐原也不是正经人,倒也能给尤老娘母女三人一个交代。
他们却哪知贾琏最是个贪财的,油锅里的钱还捞出来花,此时早已肉疼不已,若是寻常,哪里舍得散出去,不过今日今时母舅严厉刚直,为前途计,只得忍痛舍弃。
荣宁两府外面一干人没有不知的,见贾琏变了个性子,都不觉暗暗称奇。
消息终归是瞒不住,也不知谁说漏了嘴,竟叫里头知道了,自然也传进了凤姐耳中。
虽说贾琏如今未娶尤二姐,但毕竟起过这个心思,凤姐心内浸了一缸子的醋,跑去宁国府大闹了一场,照尤氏的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便是我们 家的戏子,也比你尤家的丫头干净些,什么腌臜东西,也想赖在我们家占我们的便宜让琏儿做那剩王八?竟还想对我取而代之?如今咱们去见官,再请族里老人分辨个明白,天底下可有这个理儿?”
一时又骂贾蓉:“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没良心的下流种子!没人伦的混账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净干些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自己玩过了不要的烂货也敢往我们家送?花我们的钱养粉头?亏得我对你们掏心挖肺,你们就是这样孝敬我的?”
哭天喊地,厮打辱骂,百般法子,闹得宁国府天翻地覆,瞬息之间,传遍了荣宁两府,不但府里都知道了,便是宁荣街外头,但凡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了,又笑又叹。
倒是尤氏姐妹因此名声大涨,虽是自以为金玉一般,也只得含羞不出。
宝玉一面为尤氏姐妹担忧,一面又纳罕道:“凤姐姐平素也是极爽利俊俏的人,如何今日竟不顾体面闹得这样?倒比那戏台上扮的妒妇还厉害些!”
也没人回答他,只相继去劝凤姐,说贾琏到底挺住了没入彀等语,又有贾母打发人亲自来叫。凤姐本就知道贾琏喜新厌旧的薄情性儿,料想绝非贾琏挺住了,必有其他缘故,难保他旧态复萌,只不肯止歇,直到贾珍叫贾蓉捧了贾琏舍给尤家的一千两银子,凤姐方挽了在尤氏怀里撒泼打滚弄乱的头发,又净面更衣,径自回荣国府。
贾母原疼凤姐,可也不许她闹,坏了贾家的体面,不免说了几句,待闻得尤氏姐妹嫌贫爱富,水性杨花,又恨她们不知羞耻,倒不怪凤姐了,叫来贾琏骂了一顿。
如今里里外外都知道了,贾琏好生没趣,暗恨凤姐不省事,然在贾母跟前也不敢反驳。
孔顺见凤姐积威之下贾琏仍不改好色本性,不觉发了狠,每逢休沐,便叫贾琏来教他礼义廉耻,无日清闲。孔家本与贾家不亲近,每次叫贾琏来,不许他跟贾家别人说,贾琏也想图个清净,每每都是借口吃酒出来,再往孔家听训。
孔顺念及亡妹,教导了贾琏两个月光景,便为他谋了个礼部的主事之衔,令其上任,休沐时仍来听自己教导。孔顺深知贾琏品行,也不敢叫他外放,只好在眼前先看一二年再说。
至于凤姐,孔顺暂且决定冷眼旁观,若是贤妻,且逐渐康复,便叫贾琏改过自新好好和她过日子,若非贤妻,好歹得有个章法拿出来。常言道妻贤夫祸少,贾琏虽好色却也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不能因后宅不宁落得前途尽毁,无子无嗣。
贾琏得了实缺,自然是喜之不尽,每日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唯恐叫人笑话。
凤姐见贾琏忽然长进了,登时眉开眼笑,整日嘘寒问暖,暂时也不拈酸吃醋了,毕竟贾琏有了实缺,日日都要上衙门去,五日休沐一日,也没闲工夫去寻花问柳。
又过了几日,琳琅才得了消息,心中纳罕之余,也自为他们欢喜,毕竟贾琏未娶尤二姐,免却了后面凤姐并贾琏多少罪,她可深切记得原著中凤姐曾上告贾琏国孝家孝中停妻再娶呢,这可都是贾琏在抄家时被清算的罪名儿。
对于原著中的尤二姐,琳琅十分不喜,且不说她嫌贫爱富在前,与指腹为婚之人解除婚约,又风流放荡在后,与贾珍父子皆有不妥,甚至也常与宝玉厮混,实是轻浮虚荣已极,最后跟了贾琏,也不过是因为凤姐之病不能好了等着凤姐死后进去做正室罢了。只是她又是一个封建社会的弱势女子,美丽成了悲惨命运的源头,逃不开大家爷们公子的玩弄。
至于贾琏,他虽有良心,也的确机变,论起本性,终究不过是个负心薄幸喜新厌旧爱好皮肤滥滛之辈,绝非女子心中的惜花良人,在爱情上,凤姐配他,着实是可惜了的,但在婚姻上,凤姐却用错了对待丈夫的方法,导致贾琏渐行渐远。
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一家子的事,经营爱情和婚姻,都要用对方法和真诚。
杨海因笑道:“便是我在营中,也听说了他们家的奇事,真真成了笑话。”
琳琅哼了一声,道:“若是天下男子一心一意,何愁女子不温柔款款?不过是男人负心薄幸,喜新厌旧,反说女子种种不是。琏二奶奶再有千万般的不是,也有一样的好处,可恨琏二爷起心偷娶外室的时候,何曾想过给她体面?”
杨海听了,道:“你放心,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杨奶奶在一旁跟虎哥儿猜拳,赢了一颗糖豆,闻言笑道:“你要是敢跟那琏二爷一般胡闹,瞧我腿不打折了你的!还是庄稼人好,纳妾还得治罪呢!” 琳
琅抿嘴一笑。
其时已是夏末秋初,早在五月初送灵归来后,莫夫人便将苏风接走了,仍回山上。如今琳琅身子愈重,平素也不敢劳累,杨奶奶更是对其嘘寒问暖,爱若珍宝,因去了三房家人,便使唤杨海在家劈柴砍木,杨海也十分乐意。
杨奶奶又笑道:“玉哥儿的婚事也该料理起来了罢?”
琳琅忙道:“玉菡自己料理呢,只等到了好日子,咱们一家再过去,横竖离得也近。”
杨奶奶念佛道:“常听你说起鸳鸯姑娘极好,玉哥儿成了亲,你也放心了。”
琳琅点点头,叹道:“再没想到我们姐弟两个竟有今日。且不说太太对我的恩典,便是忠顺王爷也是极和气的,倘若果然冷酷无情,不放玉菡出来也是理所应当,难得的是既放了出来,家常叫玉菡去说话,也并不难为他。我记得旧年荣国府宝二爷因一个戏子挨了打,那戏子也是忠顺王爷府上的,虽惹怒了忠顺王爷,忠顺王爷也并没有拿他如何。”
杨奶奶安慰道:“如今都好了,等玉菡娶了亲,再生个胖小子,一辈子也就齐全了。”
琳琅忽叫翠儿捧了匣子出来,又对杨奶奶笑道:“前儿我见玉菡请人给鸳鸯雕的东西极精致,那日我去给荣国府老太太太太请安,送过去了。如今也拿了玉料,请那匠人做,给奶奶雕了一对镯子,几件钗环佩饰,奶奶瞧瞧中意不中意。”
杨奶奶没看,便叫二妞收了,道:“你的眼光素来好,我也不必瞧。”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通报说大舅爷和柳二爷来了。
琳琅闻言一怔,道:“哪个柳二爷?” 杨海放下手里的斧头,就着井边的凉水洗手,笑道:“前儿我出城遇见的,姓柳,名叫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只是早落魄了,倒有一身好武艺,素性爽侠,我和他切磋了一场,他不及我力大无穷,我不如他身形灵巧,一时惺惺相惜起来。”
琳琅奇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转念一想,已明白了,原著中此时柳湘莲早已因尤三姐之死出家去了,但因今世贾琏未娶尤二姐,尤三姐也未曾痛改前非,更无贾琏为她向柳湘莲提亲,自然是错过了。只是再没料到杨海竟与柳湘莲有所结交。
杨海笑道:“今日说也不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