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妃第31部分阅读
侯门嫡妃 作者:肉书屋
过这种事情,如今也根本没有成婚的念头,二来,楚公子也根本不会同意这种事情。”
说罢,她站起身来,敛衽福了一福,冷冷道,“今日多谢夫人款待。我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夫人坐着罢,也不必送了。”
她转过身往门外走去,却听萧夫人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紧不慢,“你不必急着答覆我,请顾小姐扪心自问,对离儿当真没有动心之意么?顾小姐自然能够骗我,但是,你只怕骗不了自己。”
夕鸢出门之后,云谨在外见她神情并不太好,连忙上前闻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那萧夫人为难她了?夕鸢蹙眉摆手,让陈嫂子去叫马车停到二门上,而后才压低了声音同云谨道,“明儿个你就让王富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儿有合适的宅院,咱们先准备一下,搬过去再说。”
“小姐不等楚公子回来了?”云谨微微诧异,“可是那萧夫人与小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让小姐急着搬走?”
“别乱猜了,她若真对我耀武扬威,出言不逊,我反而要住下来,好好的怄一怄她。只是她如今这样,我是不得不走……”夕鸢轻叹了一声,见马车已经过来,只说了句,“旁的你也不必问了,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先让王富去找房子罢。”
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这些人的脑补功能怎么都这么强大,反正迟早都要走,那还不如走的干脆利索。
何况……
趁着这会儿楚离不在,要走大约也轻松些,至于他回来之后会不会恼怒……罢了罢了,还是等到时候再说罢。
王富次日一早便出门去看房子,他在杨福那儿跟着做事,也历练了不少。不出两日便拿回来了几处宅院的大致图样,夕鸢和云谨参详来参详去,都觉得在柳水街上的一处二进宅院最合心意。
一是这院子的位置好,就在八仙街的后身,夕鸢的意思是将铺子就落在八仙街上,住的近照看起来也方便。二来,这宅子是前年刚建的,比其他的房子都要新,格局规划也方正,院落也大,没有一样不满意的地方。
唯一一点缺陷,就是这房子要比旁的贵上一百两,想想当初在京里买铺子才用了多少银子,夕鸢便觉得有些贵了。只是却耐不住实在喜欢,加上云谨也觉得极好,一咬牙便定了下来,拿了银子让王富去订下。
王富在外头跑着宅子的事,夕鸢这边儿便让云谨与染香收好了行李,等到了房子落定那日,楚离也尚未回府,夕鸢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先斩后奏,也得斩的彻底了才好禀奏,倘若斩到一半就被人撞破,那只怕更加糟糕。
因为先前一切未定,所以夕鸢也闭口未提,一直到了要搬走那日,夕鸢才与陈嫂子说了出来。陈嫂子听后又是讶异又是惊诧,拉着夕鸢问个不停,“怎么说走就要走了?这……小姐可是觉得咱们有什么侍奉不周的地方?若真是有小人怠慢了小姐,小姐只管说出来就是,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夕鸢赶忙摆手笑道:“陈嫂子说的哪里话,你和其他人对我都是万般细致,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儿不好的。只是我迟早是要搬出去的,先前因为没有定死,也就没跟你说,这会儿乍然提起,也是我的不是了。”
陈嫂子为难道,“可是……少爷回来若知道您搬了出去,必定是要责怪我的啊。若府中没有人怠慢小姐,小姐怎么会忽然就生了搬出去的念头呢,要不还是等少爷回来,你与他商量商量,然后再做定夺罢?”
夕鸢住在这儿的时候受了她许多照顾,故而语气也十分客气柔和,“不是府上的事,是我恰好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怕现在不定往后就没了。等楚离公子回来之后,若是问起,只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再不然,我将宅子的地址留下,让他找我当面去问。”
陈嫂子又劝了许久,最终见仍是挽留不住,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好找了几个婆子和丫鬟先去收拾院子。自己也跟着夕鸢的马车一起过去,说要亲眼瞧瞧地方才能安心。夕鸢知道她是怕楚离回来不好交代,且自己就这么几个人,搬家也确实需要人手,便没有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事实也证明,陈嫂子的想法也确实周到,这宅子虽年份不久,可有些日子没人住了,四下都积了不少灰尘,以厨房尤甚。陈嫂子手脚麻利,让两个婆子去将厨房拾掇出来,又从府中带了些锅碗瓢盆来,让夕鸢暂且用着。桌椅板凳宅子里都是有的,铺盖枕头她们自己也带了,就是这锅碗瓢盆,一时间确实也顾不上去买。
那两个婆子去打点厨房,卧房廊下和前厅就众人一起来拾掇,大体上看来没什么活儿,可真正一动手,却多的简直干不完,众人一直做了三四个时辰才将这宅子收拾出来。夕鸢说留陈嫂子下来用饭,却被她笑着推了,只说府里也不能一直离人。但先前在夕鸢房里伺候的红儿却让陈嫂子留了下来,另外还留了个小厮和一个婆子,说小厮夜里还能与王富轮换着值守,婆子能烧火做饭,又说夕鸢若要推辞,可就是当真见外了。
夕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这样突入其来的说要搬走,陈嫂子却还如此的不厌其烦,虽说二人相处不久,只是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可贵。
然而她若一直道谢,又显得过于生分,陈嫂子也必定要嗔怪,便也不与她客气,大大方方的留了下来。
陈嫂子走时,夕鸢一直送到门外,陈嫂子又与她说了好多关切话语,要她有事定要说话。不过好在这儿与楚府离的倒也不算太远,若再要走动来往,也很方便。
众人这这一天折腾的都无比乏累,草草吃了顿饭便各自回房了,毕竟是搬过来的头一晚,王富觉得放心不下,便自己在门房上守着。染香和云谨都是又困又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夕鸢便打发她二人赶快下去歇息。而她自己却还有事要做,回到房中,提笔沾墨,写下了一封不长不短的平安信,正是寄给宇文哲的。
当初她答应宇文哲,等到了苏州安定下来,便会给他去信一封。而如今,她才觉得自己算是真真正正在苏州安定了下来,有了自己的一个家。
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一页,都将重头开始书写。
第二日一早起来,夕鸢便和云谨开始盘算这宅子里还差些什么,需要买什么东西来添置。如今只能算是基本的生活用品是齐全的,但若要说好好的过日子,还是太简陋了些。昨晚睡觉连床帐都没有,椅子也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把,看着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夕鸢一边想一边往纸上列单子,大大小小什么都有,从实木桌椅到屏风木桶,以及绢纱帐子这些零碎东西,都要一一买来。夕鸢昨日瞧见这宅子的后面还空着一大片地,能种些简单的青菜,再搭个架子种些葡萄葫芦之类的。每想到一样东西,她便笑着记下,再与云谨商量几句。
单子本是交给王富去采买,可染香却极想去瞧瞧苏州城里的模样,又说多个人也多一份细心,不至于被人蒙骗了,便一起去了,留下夕鸢与云谨在家里继续收拾。
原先从府里带出来的东西,在楚府的时候夕鸢都没让全拿出来,只放了些日常用的上的东西在外头,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总是要在外面另找住处的。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住下,那就可以全都翻出来了,银票之类值钱的物件夕鸢还是锁在箱子里头。她用了两道锁头,以防万一,不过这宅院的外墙垒的极高,王富又生的高大结实,想必也不会有人敢造次乱来。
要买的东西不少,一日之内都置办齐全也不可能,染香这几日便与王富一同出门,将东西挨个买齐,等到了下午便回宅子里来。只是这日到了傍晚时分,那做饭的婆子都已经回家去了,却还不见两人回来,夕鸢心头便不免有些着急了。
云谨见她总是往屋外去瞧,便宽慰道:“小姐先坐下吃些东西罢,要不,奴婢出去找找?”
夕鸢忙摇头制止,“你可别去了,这已经不见了两个,若再弄丢一个,可让我怎么办呢?他们两人也不是头一日出门了,先前都回来的挺准时的,怎么偏偏就今儿个误了时辰呢。”
“许是在买什么物件上耽搁了,又或者是东西太大,不好拿动罢。有王兄弟在,香姑娘出不了事的,小姐放心罢。”
夕鸢蹙着眉头静默不语,对着饭菜也没有胃口去吃,掐在这会儿,听见门房上的小厮道,“回来了回来了,王大哥和香姐姐回来了。”
她闻言即刻起身向外走去,谁知他二人手中却并未拿着太多的物件,可染香脸色有些泛白,王富的笑意也略有些勉强,夕鸢一瞧便知道定是出了事。
“这是怎么了?回来的这样晚,出什么事了不成?”
染香瞧了王富一眼,低声说道:“都是奴婢不好,在集市上看人演杂耍看的出了神,钱袋让人摸了都不知道。发现之后,王大哥便去帮我追那小贼,可钱袋追回来了,那小贼却狡猾的很,推了一大块木板向我砸来。王大哥为了保护我,自己却受了伤,将脚腕子给扭的极厉害。方才,我们是去瞧大夫了,王大哥腿脚不能走快,所以才回来的晚了……”
夕鸢闻言连忙看向王富,他却笑着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儿,染香姑娘身体娇弱,不像我,砸一下也无碍的。刚才大夫给上了药,明日就好了,小姐不用担心。”
“什么明日就好了,这大夫都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走远路呢,要好好养着才行。”染香脸色一沉,颇有些嗔怪之意。
王富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脑后的头发,“也……也没那么厉害,大夫就爱吓唬人,你看我刚才这走回来,不也没事儿么。”
“胡说,脸色都不对了,我还是搀你进去躺着。”染香叹了口气,又同夕鸢道,“王大哥毕竟是因我受了伤,这两日……奴婢想照顾王大哥,直到他腿伤痊愈。”
夕鸢微微一怔,而后浮出一抹柔和笑意,轻轻颔首,“这是应该的,你有这份心便再好不过,晚饭你也端去他房里罢,好好照顾着,宅院里的事情,还有我和云谨料理。”
染香点头应下,便小心翼翼的搀着王富朝后头去了,云谨与夕鸢相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是藏不住的欣喜笑意。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奴婢看方才香姑娘那副样子,对王兄弟当真是十分上心呢。”云谨掩唇低声笑道,“都不必小姐去做大媒了,他们两人着实有些缘分,等王兄弟脚伤好了,估计这好事也将近了。”
夕鸢亦是笑道:“可不是么,好在东西也都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零碎咱们再出去看着添置就是。正好,我也想去瞧瞧铺子,这两日就让他们二人看家护院,好好的养一养这腿伤。”
宅院已经买好,东西也都置办齐整,一切都料理妥当。可人不能坐吃山空,她又不懂得买地租给佃户,赚钱的法子自然还是要靠开铺子做买卖的。
八仙街像是苏州城东的中心贸易区,最大的几家客栈酒楼、粮店布店都在这儿,夕鸢在街口倒是瞧见几家要转让的店面,可是进去看了看,却总觉得不甚满意。不是价格太贵,就是门面太小,又或者是不带后院。其中有一家云谨见了都觉得不错,可就是要价高些,老板也死活也不肯说和,夕鸢便觉得与这铺子大约不太投缘,转身走了出来。
“小姐,其实咱们带的银子是足富裕的,方才那铺子位置和门面都好,里头的柜台桌椅,一应摆设那老板也都说留下,四百两银子,倒也不算太贵了。”出来之后,云谨小声劝道,“这一条街,是苏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要价难免都高啊。”
夕鸢微微颔首,抬起眸子与她道:“我知道,这儿是黄金地段,要价高些无可厚非。可是咱们在京城里头,买那铺子才花了多少银子?这苏州城再怎么繁华,也敌不过京城,那价位不是不能给,只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的很。你放心罢,这会儿马上就要到年下了,许多人都要回家去,转让铺子的必定不少。咱们再顺着这条街往里走走,兴许后头还有合适的,只是咱们还没遇上呢。”
她这话说的也没多大凭据,只是无端端的觉得,后头应该还会有更合适的。云谨也只得跟着她再往里瞧,谁知还真让她说中了,又往前过去了四五家门面后,正好瞧见一家店,老板刚刚挂出来转让的招牌。
夕鸢眸子一亮,先打量了这店铺一眼,两层楼的规格,门脸豁达,里头算得上窗明几净,且这位置也很显眼,对面就是个钱庄。老板见她打量铺子,仿佛颇有兴趣的样子,赶忙迎上前来,堆着笑问她是否想盘这店面。
夕鸢点头问了问情况,听完之后就更加满意,这老板的父亲生了重病,赶着回家去侍奉照顾,这边儿的铺子就顾不上开了。眼下又快到年关,就急着转手让出来,价格是大大的出乎夕鸢意料,比京中那铺子还便宜些。且老板说,这些一应的摆设都留下来,那些木门木桌,当初也是花了大价钱做的,这会儿都带不走,就一并送给夕鸢了。
这处地方几乎符合她所有的要求,后院的地方也宽敞,当库房绝没有问题。而且这儿的摆设格局,与京城那头一间铺子都大有相似之处,看着便让人觉得心中亲切。
也是她赶得凑巧,这老板刚刚和中人谈拢,中人都没迈出屋去。夕鸢与云谨合计了一番,都觉得这儿实在不错,地方宽敞又明亮,地段不前不后,进这街的人几乎都要经过。于是当场便与中人签了文书,交了订金,中人抽取的分利是从老板那儿拿,夕鸢便不去管了。
这头一家铺子相中的如此顺利,让夕鸢倍受鼓舞,总觉得今天能将酒楼的铺子也一并盘下。不出所料,往前走了没有五十米去,果真又遇上一家。最巧的是,这铺子本身就是经营酒楼的,也因为要回乡过年,不便再经营下去,这才要转手。
夕鸢正盼着遇上这样一处地方,若本身就是酒楼,那从前必定有不少熟客,厨子伙计都可一并留下,也省去一开始雇不到人的麻烦。这酒楼的老板热络异常,带着夕鸢楼上楼下瞧了个便,从二楼三楼望出去,景色也十分怡人。老板拍着胸脯,神情颇有几分自得,“若小姐盘下我家铺子,势必不会后悔,再没有比咱们家地段更好的酒家了。倘若不是家中真的有事,我也舍不得转出去呀。”
这个地段是不是苏州第一另当别论,只是夕鸢对这酒楼有种与见了方才那铺子一般无二的亲切感觉,心里头喜欢满意,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盘下来,可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与老板询问价格。
老板一开始开出六百两来,夕鸢含笑道实在太贵了些,何况没有中人在这儿,也不好贸然下订。老板便同她说可以商量,又打发了个伙计去将中人请来,笑着与夕鸢坐下闲聊,只说自己这铺子当真是值得这价码的。
夕鸢只含笑不语,她心里价位大约是四百五十两左右,她看这老板口风也并不太严的样子,心想大约是有落价的余地,只等着那中人来了说和说和。
有趣的是,进屋的中人与方才那间铺子里的竟是同一位,见了夕鸢先是一怔,而后两人忍不住都是一笑。这人兴许也是瞧着夕鸢算是老主顾了,便说和的格外卖力,最后老板又让了一百五十两,四百五十两转给了夕鸢。
这出来一日,办成了最要紧的两样大事,夕鸢着实是万万没有想到。且这两家铺子都算是带了家具装修的,也不用再费心拾掇,只将老旧的摆设换成新的,再准备好师傅伙计,即日便可开工了。
夕鸢与云谨满心欢喜,急着回去告诉染香这件喜事,谁知刚走到宅院外头,夕鸢便觉得右眼皮突的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摁了摁。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在大门外右眼忽然跳动,难道是有什么灾祸临门?
正这样想着,推门一走进去,夕鸢便愣在了原地,忽然明白了刚才眼皮是为何而跳。
方才的喜悦心情一下停滞,四下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分。
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夕鸢忽然觉得口舌有些微微发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说,她是想先斩后奏,但是……也不用这么快就让她奏吧?而且居然还追上门来,等着她奏……
楚离站在院落中的影壁前,颀长身姿,翩然如玉,同走之前并无什么分别。他抬眼瞧着夕鸢,语气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怒来,“动作倒很利落,啊?”
这一声上扬,听得夕鸢心头咯噔一声,她干干笑道,“也不算特别快,刚好有合适的房子,就搬过来了。”
楚离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片刻之后,冷冷的轻哼一声。
夕鸢兀自哀叹,坏了,生气了。
唉,她这师父,不仅傲娇又任性,时不时还要发发脾气,折磨一下徒弟的小心脏……
第九十四章 本王的女人谁敢碰!(小高嘲)【手打】
楚离一言不发的走进屋里,夕鸢见状便只好跟在后面,进屋之后一应人都没有跟来,也不知是被楚离的气势吓得还是……
呜,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不想跟来啊。
进了正屋后楚离走到桌旁坐下,夕鸢却仍旧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楚离扬起俊朗的眉,随手一指面前的座位,“坐罢。”
这……本末倒置了吧?好像她才是主人家啊。
楚离没有一上来就大发雷霆,也没有开门见山的问她为何不辞而别,他如此闲适淡定,从容不迫,可眼中时不时闪过的锐利锋芒,都在昭示着他的心情绝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平和。
夕鸢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五花肉,楚离现在平静的审视其实就是在考虑,考虑先割下哪一块来才好。
坐下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夕鸢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师父今日刚回京?”
楚离点了点头,清亮的眸子斜斜扫了她一眼,“为何不等我回来再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楚离声音中的愠怒之意仿佛并不很多,如此一来胆子也就大了些,老老实实道,“一是恰好有宅子,怕这会儿不定下就错过了。二是怕与你说了,又走不成,所以就先搬了出来。”
“为何这么急着走?”
夕鸢端起茶杯握在手里,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我也不能总赖在你那儿不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既然要在苏州一直住下去,那买宅子、独立,这都是迟早的事。我不想留到你回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道别。当初离京的时候,我便谁都没有去见,辞别总是太伤感了些,还不如等尘埃落定,再去分说。”
楚离神态清冷,一袭青丝以一根黑色锦绳高高束起,显得五官轮廓愈加分明。屋里没开窗子,房门又不知何时让他用内力关上了,光线虽暗,却独见他一双剪瞳宛如秋水,直挺鼻梁下的薄唇微抿,仿佛在思索什么。
屋里静默一瞬,而后又听楚离缓缓开口道,“听老陈家里的说,你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姑妈曾喊你去过一次?”
夕鸢不知他怎么话锋突然一转,便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当时陈嫂子也跟着一起去了,萧夫人留我用了饭,然后便回来了。”
楚离的目光落在她的眸中,带着几分深意,话音一针见血,“她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夕鸢一愣,下意识的摇头,“没说什么啊,就是话了话家常,拉了拉长短,我还问了她铺子的选址问题,她也很亲切的告诉了我。”
楚离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股近乎有些妖异的感觉,唇瓣轻轻一动,“还敢欺师?”
“……真的也没说什么啊,而且连那两位爱慕者都没出现,谈话氛围还是挺不错的。”夕鸢的声音在楚离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低,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他这种无声的逼供,“真的没说什么,就是……她好像很担心你的终身大事,然后对咱们俩的关系,似乎也有些误会。”
楚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所以你就吓得卷铺盖跑了?从前没看出你是这样胆怯之人,对付七和庄那人的魄力都到哪儿去了?”
夕鸢看了他一眼,小声辩驳,“那怎么能一样,现在这么多人误会了,我再住下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啊。要是你有了心仪的女子,结果人家听说还有我这么一号人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人家要怎么想呢?”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底气足了些,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何况我不走,你那些爱慕者只怕三天两头就要过来说三道四,到时候误会的人就要越来越多,事情不就更难收拾了?”
楚离一道目光扫过来,即刻就将她的底气消去了大半,而他之后的话就更是——
“现在才几个人知道,也值当你害怕?再说了,他们误会,又有什么打紧?”
夕鸢惊的险些咬了舌头,“怎么不打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离扬起眉毛,还不待开口夕鸢便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师父的话太过深奥,徒儿愚钝,听的不明白。”
他神情自若,为自己斟了杯茶,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握着淡青色的瓷杯显得格外好看,“世人言语,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揣测罢了,若每句都要去在意,岂不是白白虚耗自己的光阴?你是心性豁达之人,这些个劳什子虚文,为何又要去理会呢?”
夕鸢怔了怔,忍不住叹下一口气来,“可是他们总是这样揣测,又自作主张将你我看作是……我也怕给你增添困扰,我搬出来是对你我都好,流言自然也可以不攻自破。”
楚离抬手微微摆了摆,即便在这样的初冬,他穿的也并不厚实,衣衫飘逸,如一片清风。“有些时候,不必活的太过计较,有些事也不必太过较真,顺心而行,才能活的洒脱,活的自在。何况你放才又说什么怕耽误了我,这种无聊之事更不必想了。”
他说罢之后,站起身来,伸手在夕鸢鬓边轻轻抚了一下,眼神语气,竟隐约有几分温柔之意。
“你既然已经搬了出来,那就住在这儿罢,至于我姑妈说的话……罢了,这些事言之尚早,我先回了。”
楚离转身离去,却留下呆愣愣的夕鸢,半晌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言之尚早?
他又为什么会做出摸自己头发这样亲近的举动?
楚离的心思她从来都是猜不透的,这次他没有发火,临走竟还这样温柔,让夕鸢实在是一点都猜不透他的用意。
只是,楚离似乎也没与她有丝毫见外之意,虽然她搬了出来,楚离却还是时常过来与她用膳,得空的时候,用完膳再与她到后院,点拨点拨她的功夫。
夕鸢偶尔会十分好奇的问他,“师父这次留在苏州,打算做些什么?”
只是通常都不会得到什么正面回答,楚离似乎也当真空闲的很,白日里还会与她一同去铺子,打点摆设,察看招上来的工人。
夕鸢在心底默默的想,他这样毫不避讳的和自己一起抛头露面,跟自己还留在楚府住着,哪有什么分别啊!
楚离性情不羁,大约是真的不在意这些罢……夕鸢叹了口气,只能想着清者自清,好在她心里其实也并不十分在意那些流言。起码她搬出来后,萧夫人没再派人找过她,而萧远山和萧红袖,也一直再没打过照面。
日子过的平稳清净,香皂铺子和酒楼也已经陆续开张,夕鸢对目前的生活状态,还是十分满意的。
香皂铺子有云谨照看,夕鸢便主要经营着酒楼,一开始想将中国各地的特色菜式都汇集一堂,谁知却实在不好找厨子。杭帮菜的厨子倒是找来了,加上这酒楼本身是川菜馆,先前的大厨也留了下来。夕鸢便想着先主要做这两样菜色也好,等烤鸭的大吊炉一打好,便可将特色菜的招牌打出来了。
吊炉是夕鸢自己画好了图样,请工人打造的,她将这炉子安置在一楼的一角。这时候还没有玻璃那种稀罕东西,要她去造玻璃也太难为了她点,便将四下用透亮的水晶封固。这样在料理烤鸭的时候,宾客便能够看见,也算是图个新鲜。
烤鸭算是店里的招牌菜,主要就是炉子和火候以及酱料,炉子她没想藏着掖着,也知道往后名气大了必定会有别家酒楼抄袭模仿。所以握住火候和酱料就格外关键,绝不能让厨子偷学了带出去。
既然要找知根知底的,那还不如找身旁最能取信之人,夕鸢将这事儿与王富一说,他先是愣愣,而后下意识推辞道,“我可从没做厨子,只怕做不好,砸了小姐的买卖。小姐还是另找旁人罢,我去看个铺子,或者搬货的,干啥都行。”
夕鸢掩唇笑道,“哪有什么不会的,我好好的教你,教上一两次就会了。”
王富仍是推辞,“我比旁人都要愚钝,只怕小姐教来教去我还是不能明白,到时候岂不让小姐更加生气,还白费了力气,还是找旁人罢。”
夕鸢见他这样没有信心,便轻轻叹了口气,放缓声音语重心长道,“这道菜是酒楼的招牌,我交给别人去做,心里总是觉得不大放心。你和云谨、染香,都是一起从京里跟着我出来的,除了你们,我还能去信谁?”
王富闻言,嘴唇抖了两下,扑通一声跪下道,“我从前做下大错之事,幸而得见小姐才保住性命,早早我就许过誓的,这条命这辈子就是小姐的。如今小姐又肯将如此重要之事交托给我,王富虽愚笨了些,也必定会用心去学,绝不辜负了小姐的一番信任!”
夕鸢忙伸手扶他起来,只见他起身之际腰间的如意结流苏坠子悠悠轻晃,不禁笑意更浓,“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怎么能平白送了给我,更何况,你如今应该是为你自己活着,也为你珍视之人活着。”
王富“啊”了一声,微黑的脸上泛出几分红意来,却也没有辩驳。
“染香是个好姑娘,也难得你们二人投缘,如意千千结,君心似我心。这信物都送了,好日子还能远么?”夕鸢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温然道,“从前的事,你若想告诉她,那就找个合适的时候说了。染香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一时气恼,也不会不依不饶。若她真的不再理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我替你们两人说和。”
如此一来,连烤鸭师傅也齐备了,这会儿又恰好快到冬至了,夕鸢便想等着等过完了这个大节,再将烤鸭一举推出,必定能大获全胜。
只是到了冬至之日,夕鸢却不能在酒楼中筹备明日之事,只因楚离刚过午后便递来了话儿,让她去楚府用晚膳。
冬至对于古人而言,似乎一直都极为重要,不能轻易糊弄过去。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那冬至过的也是热闹非凡,阖宫欢庆。夕鸢倒不是讶异这儿也如此重视冬至,只是她没想到楚离竟然也有过节的兴致。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独身一人在苏州,只有两名侍婢和一个小厮,并无一个至亲家人陪伴,到了这样的佳节之日,会倍感孤寂罢。
夕鸢自然不在意这个,不过一来是觉得她不去楚离也不会答应,二来也是想着有人一起过节并无坏处,便欣然允下,快到傍晚之时带着云谨去了楚府。至于染香就留着与王富待在家中,看守院子。
到了门外的时候便瞧见了陈嫂子在那儿等着,穿着新裁的裙褂,满脸喜气,迎上来笑道,“我还一早想着,说这冬至节应该请小姐来府中一起过,谁知少爷竟比我还快一步,早早的打发了人过去请呢。”
夕鸢笑盈盈道,“我是想着,你们南方过冬至和北边儿不同,看看这苏州的惯例也好,就过来叨扰了。”
陈嫂子忙笑着说哪里会,引着夕鸢几人走进院子后,又说云谨就由她来招待,楚离已经在小厅里等着了。
看了又是一顿两人饭菜,夕鸢含笑颔首,丫鬟掀起那前厅的帘子,她便顺势进去,只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她边解斗篷边忍不住笑道,“这屋里好暖和,从来都见你穿的单薄,原来也会畏寒么?”
楚离淡淡道,“我并不畏寒,且穿的太暖会让人产生慵懒怠懈之感,所以我才一贯都穿的单薄些。”
“那你这又是……?”
他抬眸一顿,缓声说道,“你不是十分怕冷么?”
夕鸢闻言一愣,脱口道,“谁说我怕冷的?”
“去年冬日,见你总是抱着手炉,难道还不是怕冷。”楚离有意无意的扫了她一眼,见手上空无一物,“苏州的冬天没有京城那样寒凉,不过潮气大,你又不适此地气候,还是当心为好。”
诶?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这么体贴。
好吧,虽然说他从前也还是挺细致关怀的,但是说出这种关怀言语,还真是极不多见。
但是……
“你什么时候见我拿手炉来着?”夕鸢蹙眉思索,似乎见他的时候自己没拿过手炉啊。
楚离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沿,“日子久了,我也早就忘了。”
应该不会是正面遇上,否则自己不至于没有印象,难道是楚离看到了自己,自己却没看到他?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反正他从来都神出鬼没,在房顶屋檐飞来飞去,自己看不见他也算是常理罢。
夕鸢抿唇一笑,在楚离对面坐下,“倒也还好,比较想象中要好适应很多,从前听说南方冬日容易在手上生出冻疮,心里还忐忑的不行,其实也没有那样吓人。”
楚离微微颔首,语气悠远,“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久了就习惯了。”
苏州过冬至的习俗和北方不同,北方是吃饺子,这儿则是食汤圆。菜色都只能算陪衬,汤圆才是重头戏。听说今晚这汤圆里头,还有许多是陈嫂子的手艺,好吃倒是好吃,只是这糯米做的东西,吃的多了胃口也不好消化。故而夕鸢尝了几个小的,算是试了新鲜,便不再动了。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楚离晃着手中的酒中,似是自语一般,却又抬眸看着夕鸢,“你有何打算?”
过年?
也许是从小就没有感受到什么亲情的缘故,她对这种节日的概念,总是分外淡漠。去年在端亲王府过的虽然热闹,却也因操办的事情太多,反而没太浓的喜悦之情。如今在这儿,是她新生活开展后的第一个春节,似乎……应该好好过一下。
她忽然想到,楚离也是从小就没了父母,虽然有萧夫人照顾,可他对那一双表兄妹看起来又爱搭不理的,估计从小就不算太要好。况且依他的心性,大约也不肯在萧府过年罢。
或许他从前的春节,过的与自己一样孤单也说不定。
“还没想好,不过新宅院似乎过春的时候要多放几挂鞭炮,去去邪气。至于其他的年货,还真是一直没顾上置办,这些事我不擅长,回去还要与云谨染香她们交代才行。染香喜欢热闹,让她去准备年货,只怕她要乐翻了天的。”夕鸢微微一笑,又反问道,“师父预备怎么过节?”
“倒也没怎么想过,从来都是管家会安排张罗。到了三十夜晚,你过来便是。”
啧啧,听这话说的……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摆明了现在就是通知她的。不过夕鸢对楚离这般语气倒也习惯,他要是客客气气,那她才要毛骨悚然呢。她点点头应了下来,“也好,人多热闹些,到时候买些烟花爆竹在院子里放,霹雳巴拉的响上一通,上一年的晦气事儿便都没了。”
“没想到你还相信这些。”
“不是相信这些,而是过年不就图个喜庆吉利么?”夕鸢一哂,随口说道,“我小的时候,最怕过年,旁人越是热闹,我心里便越是不自在。总觉得到了过年的时候,别人都是喜气洋洋,合家欢聚,只有我孤孤单单……后来长大了,反倒变得不大在意这些,只是习惯成自然,年年都要过,图个吉利热闹就是了。”
楚离微微颔首,声音不高不低,悠悠荡荡宛如秋风一般,朗然之中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落寞,“我以前从未过过这样的节日,冬至也好,新岁也罢。对我而言,那些日子都没什么意义,与寻常的日子并无分别。”
果然与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夕鸢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怎么今年就肯过了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离在抬眸之际,她竟隐约觉得他的眼底漫开几分温柔笑意,与平时那稍纵即逝的笑容不同,这回仿佛当真是从心底笑出来的。
他的声音仍旧不高,清清淡淡,却不带寒意,“你说呢?”
夕鸢怔了怔,她隐约有些明白了楚离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大确定。
他的意思是说,因为今年有她陪他过节么?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在楚离的心里,也是有了一席之地分量的人。夕鸢想到这点,不禁觉得胸口有些泛起暖意,从楚离最开始冷淡肃杀,到如今月下灯前温柔低语的一句话,他们终于……算是朋友了罢?
如此一来,胃口似乎也更开了些,只是刚才汤圆已经填饱了肚子,这会儿若再吃菜也有些勉强,倒是可以喝点小酒……夕鸢见楚离一直自斟自饮,便有些按捺不住,眨了眨眼含笑问道,“今天过节,我能不能也讨点酒喝?”
楚离看了她一眼,随手将酒壶递上,口中却又说了一句,“你一个女孩子,喝酒吃饭的模样都斯文些。”
夕鸢蹙起眉头,她什么时候不斯文了?只不过是不像古代女子那样喝口水都用袖子挡着罢了,接过酒壶她也顺嘴回道,“我哪里不斯文了,这才是真性情,那样遮遮掩掩一堆规矩,都是敷衍外人的。”
谁知楚离对她这句话倒仿佛颇为受用,微微一哂,眼底似有流光溢彩,一闪而过,却璀璨夺目。
她曾经在心里默默的给这几个男子的容貌排过顺位,后来发现根本没法比较出一个高低来,因为这几人全然不是一种摸样做派。楚离的性情明显是孤高轻傲那一条路线的,而他的容貌,夕鸢觉得更多可以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但绝对没有半分女气或是柔弱,反而有一种非比寻常的俊朗味道。
难怪萧远山和萧红袖兄妹二人都抓住楚离松不开手呢,他确实是那种让人看过一眼便难以忽略的人,再加上身上本身散发的一股子冷傲气质,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让人越忍不住靠上前去。
今晚楚离心情仿佛格外的好,又喝了许多酒水下去,算算也该微醺了。夕鸢自己也喝了些酒,胆子渐大,便不禁又想到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件事情。这个疑惑不问清楚,她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事放不下去,便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师父,有件事儿我一直很想问你,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据实相告?”
楚离抬眸看着她,微微颔首,“问罢。”
啊,有戏有戏,平时自己这么问了他多半都是丢过来一句别多话,或是谁准你打听师父的事这一类的话,如今竟许她发问,可见今晚确实与平日不同。夕鸢受了鼓舞,便语气更加利索,一口气将疑惑问出,“师父你的仇人,害死你父母那人,到底是谁?他……和顾家,是不是有些关系?”
好了!可算是问出口了。
然而,问出来之后,夕鸢觉得心口不但没有松下气来,反而更紧张了些。
楚离的目光沉稳如旧,落在她如水灵动的眼睛上,过了片刻又将目光挪到一旁,看着她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