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第49部分阅读
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 作者:肉书屋
被冰住了呢……
坐在大街上,我冷得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忽然在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连太师府都进不去,我该怎么做?剩下来的时间,我该做什么?
这真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过往的时间,我的生活仿佛是一个圆,而董卓,是我的圆心。或幸福,或痛苦,或欢笑,或流泪,都是因为那个圆心。
现在,圆心不见了。
那么……在这个异时空,我,该何去何从?
我会回去自己的世界吗?如果现在就回去,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大结局,我没有亲眼见证董卓的死亡,却是见证了他最幸福的时刻,至少,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幸福,现在回去……应该是最好的吧……
如果总有一天可能会离去,那么我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颠覆董卓的世界……
“咳咳……”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阵轻咳,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抬头,看入一双清亮的眼睛里。
“若若。”他清亮的眼睛里有怜惜,伸手,他要扶我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几乎是立刻地,条件反射地,我笑容满面地跳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手狠狠敲上他的胸膛,“臭书生啊,好久不见。”
表情转变得太快,我面上的神经有些不堪重负,干涩的嘴唇因那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而开裂,有淡淡的血腥味流转在口中。
被我一敲,他后退一步,面色微变,低头咳了一阵,苦笑,“轻些。”
“sorry……”,耸了耸肩,我一脸的抱歉。
直到看到郭嘉一脸的问号,我才发觉自己语无伦次地不知说了些什么,真是失态了。
“臭书生,你看你看,我这衣服是不是很奇怪?”拉了拉身上那件有些宽松的旧嫁衣,我笑眯了眼,自嘲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缓解有些奇怪的气氛。
“嗯”,依着我,郭嘉轻应。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好奇怪。”一脸找到知音的模样,我直点头,脑袋快速地上下活动,感觉随时会断掉的样子。
或者,演戏是我的本能,只要有观众,我就会演戏。
现在,郭嘉是我的观众。
所以,我又变回那个皮厚三尺,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的安若了。呵呵,已经那么惨了,我不想让他感觉我很可怜。
“呵呵。”我傻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笑着,我仿佛听到了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可是我选择充耳不闻。
“若若,我学会做胭脂糕了。”换了一个话题,郭嘉的声音还是那般清透,清透得近乎于透明,但那样的语气又带了一丝令人几乎查觉不出的期待。
胭脂糕?
我刚想开口,空然,耳边却听到空气里传来微凉的声音,“叮铛……”。
我面色微微一僵,王……王允?!下意识地,我转身想逃。
“别回头。”手被握住,郭嘉一手将我拉入怀中,抬手,他轻轻按着我的后脑勺,让我的脸埋在他有些瘦弱的怀里。
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比我高出许多。
他的胸膛微微有些单薄,感觉不到温暖,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糟了。
“别怕。”他在我耳边轻语。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没骨气地在轻轻发抖……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银链声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揪紧了郭嘉有些宽大的衣袍。
“司徒大人。”耳边传来门口的守卫恭敬有礼的声音,“小人这就去禀报。”
那般的态度,与刚刚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不必了。”王允的声音仍是那么地温和,他复又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貌有残缺的姑娘?”
“貌有残缺的姑娘?”门口的侍卫明显一怔。
心脏猛地收缩,貌有残缺的姑娘?他说的,该不会是我?
他怎么会知道我没有死?我才刚回到洛阳城啊!
有时候,我几乎怀疑他是不是人,怎么能够那样的阴魂不散来着……
“她是本官的义女貂蝉,几日前负气离府出走,本官很是担心,你们可曾见过?”王允的声音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我听得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王允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他又在算计些什么?
“没……没有见过……”守门的侍卫忙一致摇头否认。
我低首在郭嘉怀中,他们明明见过我,为何撒谎,再细细一想,却原是他们刚刚对我态度恶劣,却未料到那“貌有残缺的姑娘”竟然劳动王司徒亲自来寻,于他们而言,此女定然是非同一般的受宠,故而不敢实言相告,怕我日后报复吧。
“即是如此,便不打扰太师大人了,如果有消息,还望到司徒府相告,本官必有重酬。”王允的声音淡淡传入我耳中。
直到那银链敲击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才缓过神来。
“趁现在快些走吧。”拉了我的手,郭嘉转身便走。
“等一下,我还有事没有办完。”拖住脚步,我急道。
回头,郭嘉看向我,“你连太师府都进不去,还能如何?”
忽视他的打击,我记着另一件事,“吕布的眼睛失明,我带了解药,必须送到他手里。”
“王允既然知道你已经返回洛阳,就必定知道你会来找董卓,所以即使刚刚没有找到你,他也会暗派人手守在这里,如果不趁现在离开,你便走不了了”,他的眼睛是洞悉一切的清明。
没有等我开口,他拉着我便离开了太师府。
被郭嘉拖着手离开,我回头望着那厚重的府门,感觉胸腔里有一块什么东西被人挖走了,感觉不到痛,却是空得可怕。
洛阳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坐在门坎上,百无聊赖。
“胭脂糕,新出炉的胭脂糕……”挽着宽大的衣袖,某书生十分熟练地开始招揽客人。
我闲闲地坐在门口,看着郭嘉生火,蒸糕,然后热腾腾地上了架,开始叫卖。
侧头看时,某头无毛小驴正在一旁磨磨。
十分粗劣的手工磨,我在小毛身上套了缰绳,系在磨上。此时,瘦不拉叽的小毛正奋不顾身地一个劲往前奔,把那石磨转得飞快,真是个勤劳的好孩子。
“小姐,买一盒胭脂糕吧”,郭嘉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对一个路过的女子道,清秀苍白,又略带腼腆的面容令人不忍拒绝。
果然,那女子面色微红,便低头掏银子买了一盒胭脂糕,复又红着脸匆匆离去。
闲闲地坐在原地发呆,我发现自己真的在浪费生命,如果正常一点,我该立刻杀去太师府兴师问罪,搞不好还能再挖出一个陈世美负心薄幸的故事来……然后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董卓那负心汉的恶行公布于世……想着,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为那虚构的剧情笑出声来。
可是,怎么办,我连太师府都进不去呢。
那一日,郭嘉一路拖着我离开了太师府。
一路走过,路越来越熟悉。最后才发现,这里竟是我原先与他租下的糕点铺子。
记得那一日夕阳下,他对我笑,说“我也会做胭脂糕了。”
我对这里并不陌生,这糕点铺子原先是我的主意,后来我被小毒舌“强抢”入宫,只做了一天生意,便不了了之。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一直都在这里……
进宫,出宫,再进宫……直到现在,我一直在不停地忙,不停地折腾,到最后也不在忙些什么。
只是他,竟是一直都照看着这铺子么?一直守着这个糕点铺子,一直留在原地?
伸手,我取了一块胭脂糕送入口中,随即轻轻扬眉,虽然并不十分美味,但竟也可以下咽。
书生不是应该信奉“君子远疱厨”之说的么,怎生得郭嘉就是个怪胎?
“若若,收摊了。”不知何时,郭嘉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向我展示他的劳动成果。
修长的掌中是满满一小袋的碎银,看来郭嘉魅力指数不小。
我笑眯了眼,向他伸手。
郭嘉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看我,一脸的问号。
“不是说过了,分工合作,你管前台,我管财务”,摊手,我说得理所当然,恬不知耻。
“嗯嗯。”郭嘉忙点头,乖乖地将银子如数奉上。
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是个好孩子。
“小毛?!”回头看到那无毛小怪驴,郭嘉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
此时,那小毛仍在奋不顾身地往前飞奔,磨子被它拉着,转得飞快,磨米粉的效率空前的高。
啊,忘了讲,我在它脖子上绑了一根棍子,棍子顶端钓了一块红烧猪肘子……
“你又欺侮小毛?”郭嘉万无无奈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感觉自己成了千古罪人。
“呃,有目标才有动力嘛,我只是给了它一个希望,让它不断地向着希望前进而已……”点头,我十分认真地道。
郭嘉上前安抚了小毛,解下那猪肘子送到小毛嘴里,见小毛吃得极欢,又回头看我,“你不是说分工合作,你来磨磨的吗?”
“唉,可怜我孤苦无依,容颜尽毁……”闭了闭眼,我操着一副破锣嗓子,面带泫然欲泣,开始碎碎念。
“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难过啊……”郭嘉略带惊慌的神情立刻第一时间放大地映入我的眼里。
“嗯……”得到满意的回答,我拖了长长的尾音,拍了拍手站起身,便要进屋。
呵呵,这招百试百灵啊。
“董卓会死,你不要喜欢他。”身后,郭嘉突然轻声道。
我如遭雷击,面色一下子变得僵硬。
转身,我死死盯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一个狼狈到了极点的女人。
“我知道。”抿唇,我的声音有些凉。
“对不起。”他突然又道。
“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子欠佳,你也不会被逼着入宫,也不会遇到那么多事……”
我笑了起来,“不关你事,或许这是上天早已注定的。”什么时候,我竟也成了宿命论者。
或许,就是因为我不信苍天,苍天才让我体验这残酷的人生……
那一晚,我睡得死沉,做了一宿噩梦,却是怎么也醒不了。
我梦见婉公主鲜血淋漓,她惨然地望着我,她说,“我身为皇朝公主,责无旁贷……”
我梦到小白兔身首异处,他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他说,“我不当皇帝了……”
终于惊醒时,额前已是冷汗涔涔,天也大亮了。
冬日的阳光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照得人心发冷,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冬天,竟然连一场雪都没有下。
看一眼摆在桌角的百用解毒丸,那上面都已经蒙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却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到吕布手中。
起身漱洗了,没有看到郭嘉在屋里。
活动活动筋骨,我喂了小毛,然后开门,对面的大街倒也热闹。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吕布?”我微微一愣,那是吕布?!
我看到大街对面,吕布一身锦衣,手提方天画戟,坐在赤兔马上。他手中虽然握着缰绳,但却是任由赤兔马在带路。
怔怔地,我竟是看见他策马而来,缓缓走向我,一向明亮的眼睛毫无焦距,人也清瘦了许多。
“给我一包胭脂糕。”赤兔马在我铺子前面站定,吕布未下马,道。
“奉先”,我开口,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这轻狡反复、唯利是图的小人!”一阵怒喝凭空响起,盖过了我的声音,盖过了大街上所有的声音。
仿佛对于这类事情司空见惯,只一会儿,街道便宽阔了许多,行人皆分道而走,目不斜视,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大约有数十名蒙面人凭空钻了出来,团团将吕布围住。
“废物。”吕布转而策马到街道中央,神色冷峻,他坐在赤兔马上纹丝未动,“就算老子瞎了眼,你们也一样是送死”,他开口,神情间全是不屑。
一个瞎了双眼的人,竟也会有那样令人不敢小觑的压迫力。
长戟轻挑,直直地刺入一个蒙面人的胸膛,吕布抬手,那蒙面人当胸被挑在长戟上,他在双脚离地,死命地挣扎,血流如柱。
冷笑着,吕布收戟,一把扯下那已经断了气且残破不全的尸身,抚到了一块蒙面黑巾,他冷冷嗤笑出声,“你们当真如此见不得人,对着一个瞎子还要蒙着脸?”
“吕布!你与董卓狼狈为j,人人得而诛之!这天下,想取尔等狗命之人数不胜数,就算今日我等葬生于你手中,他日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为首一个蒙面人悲愤大叫。
“哈哈哈”,吕布闻言,竟是大笑起来,“一群废物,老子性命在此,尔等有命尽管来取!”说着,便轻夹马腹,那赤兔马仿佛知道主人眼睛失明一般,哪里有蒙面人便往哪里钻,一时间,一人一马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不过须臾间,刚刚数十名蒙面人尽数化为地上一堆面目难辨、四肢不全的血肉。
吕布坐在马上,亦是满身满脸的鲜血。
“奉先!”饶过铺子,我有些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站在马下,仰头看他。
“你是何人?”微微皱眉,吕布目无焦距地直视前方,面色不善。
我是何人?
我哑然,“我是笑笑啊。”真是郁闷,不过嗓子坏了而已,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吧。
空洞的双目刹那间凛冽起来,猛地抬手,方天画戟冷不丁便横扫而来,直直地指着我的鼻尖,“大胆!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微微一愣,后退一步,看着那方天画戟险险扫过我的鼻梁,划下细细一丝血痕。
“说,你是何人?!”双目空洞,吕布满面肃杀。
抬手,我抚了抚鼻端浅浅的血痕,怔怔地有些回不了神。
手上突然一紧,我已被拉着后退一步,出了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
我侧头,狠狠惊住。
王允?!
竟是王允!
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
他眼里仍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温和,只是微乱的长发泄露了他一路疾行的秘密。
“王大人消息好灵通。”看着他,咧了咧嘴,我笑得难看,声音也极度难听。
他看着我,蓦然,缓缓抬手,温暖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眼角,我竟是看到了残留在他指尖那晶莹的泪痕。
该死,我什么时候竟是哭了?
更该死的是……我竟向最不该示弱的人示弱。
“我好开心,你没有死。”将我紧紧收入怀里,他温柔轻叹。
明明只是一句轻轻的喟叹,我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在颤抖。
他的力气很大,抱着我,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
“阴魂不散”,咬牙,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你是我的。”靠在我耳边,他以吕布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地开口,他竟然笑,不是一贯温和的笑,此刻的他,竟笑得仿佛一个孩子一般。
王允的脸上出现那种笑容,真是见鬼了……
“是么?还真是不幸呢。”我扯了扯唇角,想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些。
“只要你活着,你失去的,我会一样一样帮你找回来。”一手抚上我脸颊上的疤痕,王允说得认真。
我咬牙,笑得满面天真,“好啊,你帮我,你帮我找回董卓。”
“只有这个不行。”他说得诚实。
吕布坐在赤兔马上,脸上有些许的茫然,似乎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王司徒?”他试着猜测来人的姓名。
“将军息怒,手下留情,此乃是下官的义女,貂蝉”,松开我,王允忽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貂蝉?”吕布收回方天画戟,肃杀之气稍稍收敛。
“王允,你胡说什么!”咬牙,我忙不迭地甩开手,回头狠狠瞪向王允。
“蝉儿,休要胡闹,侯爷虽然双目失明,但心如明镜”,王允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只是他眼中,却是有着极淡的笑意,虽然极淡,但他的确是在笑。很纯粹的笑意,单单只为某一件事欣喜而已,不带一丝杂质。
心如明镜?明镜?!明镜才有鬼!若是明镜,现在还用得着在这里瞎扯吗?!
他在欣喜什么?欣喜我的死而复生?
可是怎么办,看见你,我笑不出来。
王允笑着,复又道,“这些污血无端端弄脏了将军的锦袍,不如到在下府中换了吧。”他提议,口气十分的谦逊。
吕布略略思索,竟是点头同意了。
“蝉儿,一同回去,可好?”王允回头看我,说的是问句,可惜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询问的意思。
“不好。”我答得干脆利落。
“蝉儿……”王允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丝脾气。
“貂蝉姑娘,王司徒待你宠爱有加,何以如此不识抬举?”吕布的声音忽然响起,气得我差点口吐鲜血。
这个笨蛋!
“笨蛋!我是笑笑!”对着马上那个蒙在鼓里的失明人士,我气得大吼。
“貂蝉姑娘再要胡言,休怪吕布代你义父教训你了。”稳稳坐在赤兔马上,吕布面色微冷。
该死,这个脑袋里塞了石头的家伙!他凭什么认定我是貂蝉!
“吕奉先你个白痴,你……”小宇宙爆发,我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话还未完,我便感觉自己后颈被人狠狠一掌劈下……下一秒,我立刻昏倒,迷迷糊糊被人拖上马去了……
很好,吕布,这个梁子结下了。
真是流年不利,我千辛万苦从坟墓里爬出来,结果却还是爬回王允的魔掌了……
司徒府。
佳肴,美酒,歌姬,岂止是换衣而已,王允如此那般殷勤款待吕布。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我静坐一旁,磨着牙看王允怎么整死吕布。
酒过三巡,我冷眼旁观,王允竟是连一丝小动作也无。
“多谢将军将我蝉儿送回。”王允说得恳切,我听得想吐。
“举手之劳。”吕布双目空洞,抬手抱拳,一旁的歌姬递上酒杯,他接过,一饮而尽。
我继续磨牙。
酒的香味在我鼻端蔓延……我忽然想起在密林的吕家,吕伯奢临死前打碎的那只酒坛。
那样带着血腥的香味,令人胆寒。
曹操那个家伙若是醒来发现着了我的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过了很久,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傻了眼,这是什么状况?
醉了?
都醉了?
连王允都……醉了?
我喜出望外。
“喂!喂!喂……”我拢袖站起身,拿手指戳了戳王允。
纹丝不动。
“王允?”
真的没有反应。
“王司徒?”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总是阴魂不散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打发,怎么可能一瓶酒就灌醉了他?!
他趴在案上,仍旧睡得跟死猪一样。
“绝纤尘……”
听到这个名字,那醉猫突然有了反应……忽然间,他一向温和的眉微微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纤尘?”试探着弯腰低头,我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再度开口。
“嗯。”他忽然抬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极其乖巧地答应我。
乖巧?我被自己的用词吓住了。
“呃……醉了?”差点闪了舌头,我问了一个极其白痴的问题。
“嗯。”他笑了起来,很孩子气的笑容,重重地点头,他很诚实地承认,“头好昏。”
呃……我开始颤抖。
为什么王允会醉?天哪……为什么王允会醉?王允……也会醉?
他他他……
我抖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王允……那个阴魂不散的王允……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天哪,你响个雷劈了我吧……虽然是冬天……
但连王允都可以变成这个德性,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你帮我揉揉,好不好?”他冲着我笑,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不是那种飘浮在脸上的温柔,是那种温柔到眼睛里的温柔……
汗,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傻眼,一把拉起一旁也醉得不轻的吕布便要开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吕布被我拉着,一个趔趄,坐倒在地,绊得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狠狠瞪了一眼吕布,他径自闭着眼,睡得死沉,我恨……
正准备站起身,却发现我的衣袖被拉住了。
战战兢兢地回头,我看到了一张噩梦里常出现的脸,只是现在,那张脸上……竟然写着哀伤……
“别走啊……”他不知何时也坐到了地上,一袭纯白如雪的长袍沾上些许的污垢,一向素净温和的脸上还沾着不知从何处蹭来的灰尘,脏兮兮的模样有些狼狈。
他拉着我的手,一向温和的眼睛哀伤得仿佛可以把人溺毙,我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为什么不理我?”他明明没有在哭,可是他的眼睛却在哭。
就仿佛,明明已经痛不欲生……但却还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样的神情……仿佛他已经痛得被生生地撕裂了一般,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有些消化不了,只能傻傻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为什么要怕我?”他问,哀哀地看着我。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眼睛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带着怯意,却又带着一比几近卑微的期望。
眉毛微微一抖,我又开始磨牙,别以为装醉就可以来吃我豆腐!
“一下就好……”他看着我,“我会很乖,很听话……”
我怔了一下,虽然一样的眉眼,只是现在的他,却感觉仿佛回到了孩童的神智一般。
他……
“师傅说,我命硬,会克死很多人……”,他低头,有些闷闷的,忽又抬头,“可是,你看,师傅将我的煞气都锁起来了,都锁起来了,我不会害人的……真的,不信你看啊……”他有些喜滋滋地看着我,一手掀开长长的衣摆,抬手捧起那锁着他双足的银链。
“叮铛”乱响着,他捧着那银链给我看,仿佛献宝一般的神情。
我有些不忍,侧目看去,一条手指一般粗的银链将他的双足脚踝锁在一起,脚踝跟部,是一圈褐色的痕迹。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那褐色的痕迹,手指所触之处,是一片厚厚的茧……很是粗糙的感觉。
那样一个完美得几乎有洁癖的人,是怎么样容忍自己的不完美的?
以往,只听得那银链“叮铛”作响,却从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
那样一圈褐色的痕迹,现在看来,并不起眼,算不得触目惊心。但我的心却是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这样一圈淡淡的痕迹,该是多少次的磨破脚踝,又多少次的结痂脱落才形成的?
而年幼的他,又该是怎么样熬过那样的日子?
“痛吗?”下意识地,我开口。
“嗯。”随着我的触摸,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他点头,想了想,又忙摇头,“师傅说,锁了这个我就不会害人了……所以,我可不可以被抱一下……”眼神微微黯然,他低低地说着,“我只是想知道,被抱着的感觉……”
他在干什么?发酒疯?不简单,连发个酒疯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啊。
可是……面对着这个幼儿化的王允,我却笑不出来。
第一次发现,他也是人,他也会醉。
一直以来,我似乎都把他理想化,恶魔化了,所以避之唯恐不及。
被抱着的感觉么?
我伸手,轻轻拥住他。
他侧头,轻轻靠在我肩上,一个过分娇小的身体抱着一个身量宽大的男子,这副画面有些可笑。
可是,他只是想知道……被抱着的感觉而已啊。
“头好晕……”他开口,醉意朦胧的嘟囔。
得寸进尺?
我抬手,轻轻按着他的鬓角。
他似乎很是舒服,不出声了。
很难想象,王允这样的人,也会喝醉。
“你没死,真好……”梦呓一般,王允喃喃地说着。
我低头,看到他有些凌乱的衣服,刚刚一阵折腾,他的衣襟微开,看到了他颈间,贴身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那是一根细细的线,吊着一枚玉制耳环。
我有些明白他为什么知道我没死了,那枚耳环,那一日在客栈前当作出气的代价,我付给了那个替我揍人的矮壮汉子。
那是他作为“陪葬”亲手给我戴上的。
是因为我没有死,他开心,所以醉了?
我不敢细想。
“媳妇……”忽然,耳边另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我吓了一跳,随即满脑门黑线,天哪!到底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面对两个喝得跟烂泥一样的男人?
“媳妇,回五原吧,我们回五原吧……”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厢王允安静了,那边开始引吭高歌了……
真是够了!你们就给我折腾吧!
“好好,回五原,你乖,起来,咱们回五原……”诱哄着,我开了破锣嗓。
也不知是否真的醉得听不出声音,吕布一下子睁开无焦距的眼。
看他一脸茫然,八成还醉着,否则早翻脸了,哪里还会把我当笑笑来着……
我放轻了手脚,将王允自我肩上小心翼翼地移开,他仍径自睡得很沉,嘴角微弯,睡得像个孩子,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媳妇,你答应我了?你不嫁义父了?呵……呵呵……”吕布冷不丁大叫起来,开始傻笑。
我抹了一把冷汗,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王允,一手捂住他的大嘴,“嘘!轻些,你义父在那边睡着呢……”
“啊?”吕布一脸茫然。
“白痴!私奔要低调你懂不懂?!要低调!”咬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把王允吵醒了便谁也别想跑。
“哦。”吕布似懂非懂地点头,乖乖被我拉着跑。
“痛……痛痛……”吕布一头撞上了门框,龇牙咧嘴地抚着额角连连呼痛。
我有些心虚,自己发育不良就算了,差点忘了他快一米九的身材……
“嘘!”拉着他矮身走出房门,一旁有仆役走上前来。
“小姐,吕将军。”他低头恭敬地称呼。
我冷冷瞥了一眼,看来王允下的功夫不小,所有人都当我是貂蝉了么?
“小姐?”吕布舌头有些打结。
“义父大人喝多了,你们不要进去打扰,我送送吕将军。”狠狠掐了一下吕布,我镇定地开口。
“是。”那人弯着身,态度极度恭敬地退下。
“义父大人喝多了?”吕布开始原地打转。
“别罗嗦”,我拉着他一路急急出了司徒府,找到了系在门口的赤兔马。
看到那只满身赤红的臭屁大马,我下意识地伸手找零食袋,结果自从再回洛阳后,再也没有碰过零食了,不由得有些为难。
哪只那赤兔马竟自己甩脱了缰绳,笃笃靠近我。
被冷风一吹,吕布也清醒了许多,故而又想起那个令我磨牙的问题。
“你是谁?”呆呆地瞅了我半晌,他呆呆地问。
一想起之前差点丧生于他的方天画戟之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貂蝉。”自问自答,他点头。
八成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
我气急,拉着他翻身上马,我策马带着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吕布直奔郭嘉的糕点铺子。
回到糕点铺的时候,已是星月满天了。
四周一片漆黑,整条街都是寂静,如此寒冷的冬夜,街头巷尾,连一声狗吠都鲜有耳闻。
远远的,却有一盏灯暖暖的亮着,如豆一般微小的光亮,却是令人觉得很是温暖。
门口站着一个人,披着很厚的袍子,还不时地低头轻轻咳嗽。
屋里昏黄的光晕映衬着他有些苍白的神色,我心下暗叹。
“笑笑,这么晚才回来”,站在门口,原本有些茫茫然的眼睛清亮了起来,他迎上前,声音里间或带着轻轻的咳嗽。
“臭书生啊,来来来,帮我扶着这个眼瞎心盲的家伙。”我跳下马,发现自己有向小毒舌发展的趋势。
郭嘉笑了起来,极乖地上前,扶着吕布。
吕布高大的身子靠在他有些单薄的身上,分外的可怜。
将赤兔马牵到马厩,我便同郭嘉一起扶着吕布进了屋。
一进门,便见桌上摆着几样糕点,还有热热的一窝汤,我伸手拍拍冻得有些青紫的面颊,坐下来便是满满地喝了一大口。
舔了舔唇,我呼了一口热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懒洋洋地昏昏欲睡,果然还是在自己家吃东西痛快啊……若是在那司徒府,纵使有山珍海味,我也只能是越吃越饿而已……呵呵。
郭嘉扶着吕布坐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我喝汤。
“好喝吧,我做的。”他开始献宝。
我喝着汤,点头,“勉强,勉强而已啦……”
郭嘉仍是点头,“书果然是好东西……”
闻言,我冷不丁地回忆起某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开始抖,“这是什么汤?”
“什锦八宝补气汤”,他颇有些自得地道。
“什锦……八宝……补气汤?”看着罐子里黑乎乎地一片,我开始冒汗,“哪八宝?”
“蛇、蟾蜍、蝙蝠……”他摇头晃脑地一样样如数家珍。
“停!”胃里开始翻腾,我抬手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
“嗯”,他点头,“我昨天晚上翻了医书,照着上面的方子说喝了这个汤你的嗓子就会康复呢”,他很是开心的样子,比手划脚的。
显然,我再一次荣升为小白鼠了,咬牙正欲发作,却在他袖口微抬间,我注意到了他手臂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扬了扬眉,我问。
“呃?”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我,随即神情自若地垂下手,将双手负在身后,拢着宽大的衣袖,答,“药铺里买的。”
我挑眉,该说他什么好?聪明的笨蛋?那个闻名历史的大谋士啊,怎么连个谎都撒不圆呢?
“怎么不喝了?不好喝?”他有些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看着他,咬了咬牙,我豁出去了,仰头“咕嘟”几声便是一饮而尽。
“好喝!”我豪气干云,就差竖起大拇指表示有多好喝了。
“真的?”郭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开始头疼,“好喝的东西喝一次就够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转眼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呆滞,明显还处在醉酒状态的吕布,我按了按额,起身去拿百用解毒丸,“还有……你的身体自己清楚,若是再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我可赔不起。”我开口。
然后便见郭嘉微微怔在原地。
喝了那汤,嗓子开始热热的发痒,我微微皱眉,别是一时心软吃错药了吧?可是……要捉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宝”,估计他也折腾得够呛,难怪一早起来便没有看到他,一想起他手臂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我便不自觉地开始皱眉。
回屋拿了百用解毒丸出来,吕布也清醒了许多,正端坐在凳子上,皱着眉。
对着笑笑,他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神情,我苦笑,这样的吕布,当真有些陌生呢。
“咳……吃了。”拿出药丸递到他唇边,我开口,嗓子奇痒无比。
“是什么?”吕布紧紧地皱起眉,偏了偏头。
“毒不死你。”我磨着牙,有些恶狠狠地道。
闻言,他竟是警觉地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方天画戟,仿佛我真要毒死他一般。
“唉,是治你眼睛的,快些吃了吧,没事的。”低叹着放轻了声音,我投降。
他怔了半晌,竟是张口吞下了放在他唇边的药丸。
“这样就相信我了?不怕我真的毒死你?”我笑了起来,哑着嗓子道。
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我。
我笑着抬手拂去他额前的乱发,发现他不自觉地微微一怔。
静默了半晌,他突然皱眉,面色苍白起来,额前有冷汗滑落,他紧紧握住方天画戟,扶着桌角有些困难地站起身。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扶他,“怎么了?”
“我要回太师府。”他甩开我的手,声音在发颤,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这么晚,明天一早再回去也不迟。”我皱眉,他怎么了?
“我要回太师府。”他咬牙坚持,空洞的双眼隐隐透出执拗的杀意。
手上一紧,我回头,见郭嘉拉着我离吕布远了一些。
“小心。”郭嘉神色间满是戒备。
“天色已晚,你眼睛又尚未复明,一个人出去很危险。”我拔高了声音,嗓子一痒,又咳了起来。
“天下想杀吕布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差你们两个,如今吕布栽在你们手上也毫无怨言”,吕布面色越发地苍白起来,他紧紧握住方天画戟,面色竟是有些惶然,“只是……我有非见不可的人……就算是死……就算死也看不见她……我也想死在她身边……”话未说完,他胸口一震,口中陡然涌出黑色的血来。
然后,便见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不是解毒丸么?怎么会这样?
我大惊,忙上前。
“吕布!吕布……”我推他,他也不应,我开始慌了。
“没事,那解毒丸的药效应该是以毒攻毒,所以过程比较痛苦。”郭嘉上前平静地把了脉,淡淡开口。
“真的?”我抬头看着郭嘉,惶惶然想知道肯定的答案。
“嗯。”郭嘉点了点头,又道,“书上这么写的”。
我哭笑不得,却竟又是出奇地相信这个貌似一点都靠不住的人。
“你回去休息吧,我扶他去我的房间,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笑了笑,郭嘉略略带着凉意的手抚了抚我的额,道。
“你去睡,我看着他”,摇头,我坚持。
“不行,我……”
“我说你去睡!”双手叉腰,我站起身,“看看你自己的身子骨,如果连你都晕倒了该怎么办?如果晕倒了我要给你买药,我要给你煎药,我还要侍候你,我还要欺负小毛,怎么忙得过来?告诉你,如果你晕过去,我就直接把你和小毛一起丢出去!”一口气说完,嗓子又痒了起来,忍不住又咳几声。
“呃……”郭嘉愣了半晌,随即有些垂头丧气地乖乖转身去房间休息。
看着他垂着脑袋,沮丧的样子,我忍不住微笑。
我听到他在嘟囔,“如果我身子骨再好些就好了……”
呵呵,傻孩子。
回头有些吃力地将吕布扶上床,我倒了温水,拿布巾轻轻拭干他嘴角暗黑的血渍。
“天下想杀吕布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差你们两个,如今吕布栽在你们手上也毫无怨言,只是……我有非见不可的人……就算是死……就算死也看不见她……我也想死在她身边……”
他的话蓦然在我耳边响起,看着他皱着眉头睡着的模样,我伸手轻轻拂开覆在他面颊上的几缕黑发,我忍不住开始想,那个他死也要见到的人,那个即使看不见也想在待在她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呢?
第二天早晨,我擦着口水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回头看了看床上,连人影都没了。
吕布?
他去哪儿了?
伸手摸了摸床,还有些温热,我有些急急地站起身,转身便推门跑了出去。
刚出了房门,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