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皇后重生第2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重生 作者:肉书屋
的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住得惯么?”
含香没想到他问的这般云淡风轻,心却仍不敢放下,“回……回皇上,住得惯。”
“那就怪了,怎么还穿着这身儿衣裳呢?莫非是皇后还是豫嫔不周到连身儿旗装都没给你置办?来了也这些时日了,咱们的礼也该学会了吧?”
含香被他噎的一愣,“不是……不是皇后和豫嫔的错,他们都给我送过衣服,是我自己不愿穿。”
“不愿?呵呵……好一个不愿!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含香静了静心,语气倔强、坚决,“皇上!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回疆,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牺牲了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的族人在一起。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但是,要我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还在乎我的身体吗”
康熙看着她“凛然”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说朕让你们‘民不聊生’?哈哈……朕问你,当年附逆准噶尔部的是谁?后来被准噶尔部扣为人质的大小和卓是谁?是谁出兵灭了准噶尔余孽,才让他们放的大小和卓?被放出来之后不知感恩,反而向天朝刀兵相向,妄图蚍蜉撼树的又是谁?!”
含香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喃喃说道:“我……我父亲,我五叔,我的哥哥,都为你征战,为你反抗过叛乱的大小和卓!”
“你错了,不是为朕,是为你们自己。他们若顺着大小和卓那两个乱臣贼子,天兵一到,也迟早是化为齑粉。不过……他们出的力,倒是换来了你的一个位号。”
含香冷冷的摇摇头:“博格达汗,你是大皇帝,可我……并不稀罕这个位号。我说过,我的心,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的族人在一起!”
康熙笑着点点头,“朕倒是觉得,与其说与你的族人在一起,不如说和那个叫做什么蒙丹的在一起更贴切吧?”
含香猛地抬起头,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瞒得住么?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必再瞒着你。我们有句话,翻译成汉语是这样的:‘你是风儿我是沙,风儿飘飘,抄儿飘飘,风儿吹吹,纱儿飞飞。风儿飞过天山去,沙儿跟过天山去!’我和蒙丹,从小一起长大,他是风儿我是沙!”
康熙忍不住拍手笑道:“好一个风儿,一个沙!可是……据那两人招认,你的那个风儿,当时听说阿里和卓带你去承德觐见朕,就和他的那群喽啰说‘单独行事便于隐匿’,之后一个人去往承德,从那儿以后就再无踪影。你能不能想想,你的那个风儿——他刮到哪儿去了呢?”
“蒙丹不见了?这怎么可能?!你……你骗我!”
康熙嘲弄的笑了笑:“骗你?没那个心情。”说着站了起来,“宽衣吧!”
“你?!”
康熙伸出一根儿手指:“你不是要把自己献给朕么?不是不在乎你的身体了么?那就——先从给你自己宽衣开始吧!朕之前说要你了么?既然你父亲和你的族人要把你献给朕,也总要有点儿诚意吧?”
“你……”含香泪眼凄迷,可是,那段话又偏偏是自己说的,就连驳都无从驳起,强咬着牙,一件一件的褪着自己的衣服。
其时才过立春不久,仍是正月里,虽然殿里烧着地龙,可是□的……还是有凉意的,含香双手遮在胸前,不知是冷还是气亦或是羞得瑟瑟发抖,康熙看着她叹道:“果然是玉骨冰肌……怎么?连怎么躺在床上还要朕教你不成?”
含香转过去,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康熙走过来,手指顺着她的眼睛、鼻子、下巴滑了下来……
“你……别……别这样……”
“朕说了,既然你要把自己献给朕,总要拿出诚意嘛。”
含香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他又是个此中老手,单凭几根手指就把个含香调弄的□焚身。
“我……我……我知道我错了……皇上……”
康熙冷笑道:“要说,你也算是个美人儿,单就这身子……啧啧,朕就算是铁打的,能禁住几个春宵?这会儿知道你错了?晚了!还没进门儿,就给朕送一个绿头巾!你和你爹,胆子都不小么!”说着抽走了手,浸在床前的铜盆里洗了又洗,狠狠擦了擦,一把摔飞了手巾,踱到了外间,“维娜吉娜二女侍主不利,送慎行司!你们几个,进去伺候。”
含香大惊,自己这个模样……而且进来的还是完全陌生的人……想穿上衣服,那衣服却在和自己离得八丈远的地下,简直想想就差点儿晕过去,又朦朦胧胧的听见康熙在外头说了一句话:“和贵人并未承宠,不予记档。”
几个被康熙随手指进来的宫女进来之后一个个都羞红了脸:这种情形,真是没见过啊!皇上还说和贵人没“承宠”,而且床榻锦被也都不似一番云雨之后的样子,没承宠就这个样儿了,要是承了宠……衣裳离床那么老远……和贵人这是干什么了?!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儿,一个词儿从几人脑子里同时冒了出来:勾引!——真是“天赋异禀”,宫里哪个女人敢这样?!
含香看着她们腮上含笑的给自己更衣,知道她们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只能暗暗悲哀:从里到外被剥的精光不剩,还被这些宫女看个精光……这当然不叫承宠,这该叫做——羞辱吧!蒙丹,你在哪儿啊?!你就不能来救救我吗?你把我忘了吗?
蒙丹当然没把含香忘了,在承德转了一圈儿,发现根本没机会下手,最后只得怏怏返回京城。回到京城,先在一个叫做“会宾楼”的客栈打了尖儿,正准备寻找带来的人。无意间认识了这里的老板艾琪和他的妻子、朋友。一次,在喝醉酒之后,一时没留神向那位“艾老板”吐露了这件事。在他醒来之后,想到自己醉酒之言正辗转反侧心神不定的时候,艾老板和他的朋友福尔康夫妇一道过来安慰他:“别想太多,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看我们……”接着艾琪就向蒙丹讲述了他们的故事,蒙丹一听,心生感慨,立时将几人引为知己,连自己的人竟都顾不上找了。这时,又听艾琪他们打听来的消息,阿里和卓不日就要离京。蒙丹听说这事,马上和艾琪说:“阿里和卓离京,含香一定要去送的!我就趁那个时候,把含香抢过来!”
福尔康摆摆手:“别!慢说你抢不到,就算是你抢到了,你又怎么带她走?”
蒙丹痛苦的嚎到:“我有功夫!我会武功!我要去找我的那些下属,他们忠心耿耿,他们武功都很好,会帮我的!”
“你别傻了!”福尔康当头棒喝,“我做过皇上的御前侍卫,我们这些人和他们都熟悉!你有武功,他们的武功不见得比你差!从他们手里抢人,还是抢一位娘娘……不肯能!”
艾老板的妻子肖氏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尔康!你干嘛长别人的志气灭我师父的威风!能不能别说这些丧气话!”
长久以来,福尔康对肖氏一直甚为不满,听见她和自己呛声儿,笑了笑:“不是灭咱们的威风,也不是说丧气话,而是确实不可能!你也不是没领教过……”
“我……”
艾琪见状忙和了一把稀泥:“好了好了,尔康说的是……”肖氏捶了他一把,他又接了句,“小燕子说的也是……尔康,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啊……”
紫薇觉得他这话说没说一个样儿,真要有什么“万全之策”,他们又是怎么回落到这步田地的?当下只是幽幽的说:“事情总要有个取舍的。蒙丹,我劝你还是暂忍一时吧。”
“忍?!怎么忍!你们要我怎么忍?!含香都已经被送进宫了啊!!!你们还要我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啊!”
艾琪觉得紫薇说的也有道理,附和道:“紫薇说得对!蒙丹,你先忍忍吧,等我们好好想想再说!”
肖氏也说道:“是啊!师父,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紫薇悄悄揉了揉额角:都落到这地步了,你还要惹事么?“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紫薇,等等!我送你!”
紫薇狐疑的看着福尔康,他都多久没这么殷勤了?“怎么?”
福尔康挠挠头,尴尬的笑了笑:“紫薇……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额娘打听了,恩,礼部曹侍郎家的想要找几个针线活儿好的,进去应付他们老太太、太太派下来的差事……恩,咱们在这儿混,也总半死不活的……不如,你……”
紫薇也不看他,双目直视前方,“你想让我进去伺候他们老太太、太太的针线?作绣娘?”
“呃……他家管吃住,好的绣娘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进项呢!还能得赏,不比在这儿强!那小燕子一个大子儿都能看得比磨盘大,你看,咱们在这儿,也总要……还不如……”
紫薇心一酸,是啊!都是伺候人,在哪儿伺候不一样呢?“好吧,我去!”
第七十二章 主仆异位
紫薇去曹家的那天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一个曹家的老妈子领着她从小角门进了后宅。
“这边一溜儿房子是绣娘们的住处,你们寻常也能在这小院儿里活动活动,轻易别出去就是。我们老太太、太太都是和蔼的,待下人再好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先带你去见见管家娘子徐盛家的。哦,对了,老了记性不好了!我夫家姓陈,你叫我陈妈妈就是。”
“是。”
又绕到了另一处小院落,那老妈子才说:“徐盛家的男人是咱们府里的管家,她就是管家娘子了。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过来找她,不过……可也千万别事事麻烦她就是。”
在徐家等了好大一会儿,徐盛家的才进了门儿,那陈妈妈见了忙迎过去:“我的奶奶!可把您给盼来了!这是哪儿去了?怎么就去了这么一大会子!敢是一大早就这么忙?让我们好等呢!”
徐盛家的笑道:“忙!大喜事!皇上钦点咱们爷做了江苏学政!太太正递牌子进宫向主子娘娘谢恩呢!阿弥陀佛!这下可遂了老太太的愿,咱们爷也得回金陵老家看看了!”
“哎呦!咱们爷这才多大岁数啊……这就平步青云的……”
徐盛家的白了那陈妈妈一眼:“瞧你这不开眼的劲儿!咱们爷是两榜进士,响当当的探花郎!天子门生!天底下还有几个能比他更有学问的?”
“可是呢!我这也是高兴糊涂了不是?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怪道人都说,咱们家太太旺夫……”
徐盛家的笑笑:“那可不!土谢图汗的格格嘛,就算是把身份放一边儿不说。模样更是个难得的,还有那性子,最是爽利不过……依着我说,咱们家这上上下下啊,就该着得这么一位利落的打点着才是。”说着坐了下来,嘬了一口小丫头端上的热茶,看向紫薇,“这是?……”
紫薇这个时候早已如五雷轰顶一般立在当场,“土谢图汗”的格格?!——她只听说过金锁后来顶了她的身份嫁了当年的探花郎曹桓……原来,那位探花郎,如今已然身居高位……
老妈子见她愣着,推了她一把:“哦,这就是我昨儿和您提起的,新找来的绣娘。绣活儿我亲眼见了,很是拿得出手的。”
徐盛家的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叫什么?”
“夏紫薇。”
徐盛家的怫然不悦,明明是坐了妇人打扮的,还报的是自己的闺名!“我看你是出了阁的吧?夫家姓什么?”
“福。”
“哦,福家的,既然进了咱们府里,就把自个的脾气先丢一丢。咱们老太太、太太都不会作践下人,你也不用做出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看了,还道是咱们怎么你了!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咱们老太太、太太的名声?!”
“我……”紫薇被噎的说不出话,忍了几忍,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我知道。”
“知道就好。去吧!”
紫薇出去之后,看着走在她前头不断抱怨她“不会说话”的那个老妈,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没忍住,问道:“太太是土谢图汗的格格?”
老妈子不提防她问这么一句,“是啊!京城有几个不知道的?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呦!可是当得起‘十里红妆’这四个字儿!就连皇后娘娘都给咱们太太添了嫁妆呢!”
紫薇惊得捂住了嘴:“她……她就是……宝音……”
老妈子转过身,登时变了脸:“怎么说话儿呢!太太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什么规矩!亏得人家还说你是辅国公府上出来的!我打量着国公府出来,好歹要知道些规矩!谁知道……哼!”
紫薇知道自己失言,生怕砸了这个差事,回去之后免不了又要受福家的排揎,忙道:“妈妈……是我不好,一时说错了话,您……您别放在心上……我……我能见着太太吗?”
老妈子嗤笑一声:“你?呵呵呵……运气好了,大约能见得着罢。”
那就是,不能见了?——紫薇心中暗暗谢了一遍天地,她此刻最怕的就是和这位昔日婢女见面!
两人说着走着,正要从抄手游廊转到绣房,倏地瞧见一群丫头婆子拥着一个盛装贵妇走了出来,那老妈子忙拉着紫薇在一旁肃手立着,紫薇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已似魂飞魄散,正中那位穿着全套多罗格格朝服朝褂朝冠的不是金锁有是谁?!这时,她觉得金锁的目光似乎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把头低了又低。正在心里默念着,求她赶紧过去,不想老天偏不遂她的愿。陈妈妈拉着她过去蹲了个安,说道:“请太太安!太太前儿想找个会双面绣的,奴才着人出去打听了好几天,才找了这个来,手艺奴才见过了,很看的过……”
“行了,知道了。这事儿不必来回我,把她带去绣房,送到另几位绣娘那儿就是了。”金锁说完,才把目光落在陈妈妈后头的那个女人身上,她一向眼尖,如何认不出?当下就停下了脚步,陈妈妈见她停了下来,还道她有事儿,“太太?可有什么不妥的?”
金锁笑了笑:“没有……没什么不妥。我正要去向主子娘娘谢恩,不得闲。把她送后头去吧,让秦瑞家的先给她点儿小活计做了,我看看。”心神不宁的上了她自己的朱轮华盖车,金锁也不禁头疼,原想着,深宅大院,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她了……谁知道,老天!你怎么就把她给送了过来啊?……
金锁是启祥宫的常客,皇后把她从那个是非窝检□,这是她一辈子感激的。看着这位皇后,什么时候都端庄得体,不管是见亲王福晋,还是见外官诰命,哪怕是一个丈夫品级并不很高的诰命,她说出的话也能让人如沐春风,并不觉得她清冷高傲——而她的身份却是最为矜贵不过的。她觉得,她的旧主,夏家的太太,一辈子败给了这个女人,不冤。“奴婢恭请主子娘娘千岁金安。”
“快起来吧!我才听说你有了身子,怎么还来呢?”
金锁笑道:“蒙主子大恩,点了奴婢男人做江苏学政,奴婢说什么也要进来谢恩的!没有主子、主子娘娘恩典,我们……”
莹琇笑着拦住了她的话:“别这么说。曹桓是个有才气的,况又是世家出身,真要器重他,还在后头呢!你也不可太小瞧了自己男人不是?你那个叔叔……叫做曹霑的,还在香山那边儿住着?”
“是……”金锁为难的说,“奴婢男人和奴婢都去劝过叔叔,让他回来和我们住在一处,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可是老人家就是不愿……奴婢的男人那次过去,还被叔叔骂道‘小时候看着还好,越大越是满口仕途经济,仔细站脏了我的地!’奴婢男人也是哭笑不得……他日子过的艰难,我们几次给他留银子,都被他扔了出来。前日过去,我悄悄的塞了几片金叶子在他褥子底下……也不知他瞧见了不曾……可别再扔出来……”
莹琇叹道:“可见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书了……他若是愿意出仕,皇上又……你这次进来只为请安么?”
金锁犹豫了一下,“原是只进来请娘娘安的,后来……奴婢遇到了一件事儿,拿不定主意……”
莹琇见金锁吞吞吐吐不敢直言,挥退了左右,“什么事,你直说吧。”
“是……”金锁这才把她遇见“旧主”的事儿说给了莹琇。
莹琇沉吟了一回,不期然笑了笑:“这事儿有意思!昔日主翻做今日仆——现成的一出戏不是?我劝你啊,这事别大放在心上。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她从回了我那件事的时候起,就走错了路!人人都跟她说那条道黑、险,她听了么?好像我们说那条道不好的人都在害她一样。落到今儿这步,她谁也甭埋怨。也别说什么造化弄人,要说作弄,也是她自己作弄的自己!”
“娘娘……这件事儿,前因后果奴婢都知道……是她不对,我就是怕……”
“怕她揭出你的身份?”见金锁点点头,莹琇笑道,“你也糊涂了?可见是当局者迷罢!如今,是她怕你,不是你怕他!我说了,她是‘昔日主翻做今日仆’,真被人知道这些旧事,她自己就是个最丢人的!眼下,她藏着掖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揭出来?你不是说,就是今儿在游廊上扫了一眼么?接着装作不知道吧,横竖她只是个绣娘,和你这个当家主母又见不着。就是见着了又怎么样呢?你是多罗格格宝音,与她有什么相干?莫不是,你还放不下她?”
金锁忧郁的摇了摇头,“也不是……她待我有恩,我活不下去的时候,她们娘儿俩给了我一口饭吃。为了这一口饭,我任劳任怨那么些年,大约也还得差不多了……可她什么都不要,只选了福尔康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和她的情谊完了……为了一个男人,我们那么些年的姐妹情谊,哎……若不是娘娘抬举我,我如今也还在辛者库做苦力呢……怎么可能有今天?不单脱了奴籍,又是格格,又是诰命,还嫁了个顶出息的男人,放到几年以前,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娘娘,谁是真待我好的,我明白……她如今的境遇……我也能给她一口饭吃,能让她吃好,不让旁人作践她,能让她不至于……可是……就是娘娘说得,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正说着,听见容嬷嬷在门外高声道:“娘娘……奴婢有要紧事禀报!”
莹琇怔了一下,不是让她去看着和贵人换衣裳了么?这能出什么事儿?“进来!”
容嬷嬷进来,匆匆向莹琇请了安,又向金锁点点头,走到莹琇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听她说完,莹琇疑惑的看着她,“当真?”
“哎呦!娘娘!老奴有几个胆子,敢瞒哄娘娘!”
金锁察颜观色,忙站了起来,“想是娘娘有事要忙,娘娘,奴婢这就……”
莹琇点点头:“也好,是有点子事儿。你且跪安吧,回去好生安胎,加把劲儿,给咱们探花郎膝下添个小才子!”
金锁羞红了脸道:“借主子娘娘吉言。”
待金锁出去,莹琇才问道:“怎么回事?!不就是让你去看着给那个和卓氏换身儿衣裳么?这也能出事儿!”
“娘娘……奴婢……这和贵人,她是宁死都不换呐……奴婢实在是怕逼得狠了闹出人命,这才……”
莹琇笑着端起了自己手边的粉彩西番莲纹盖碗,饮了一小口,“把和贵人给我宣过来!”
第七十三章 换装
含香穿着一件红色的维族衣衫进了启祥宫,她没敢看宝座上的莹琇,从她心里来说,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害怕的,从承德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皇后似乎是个不大好惹的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含香行了一个回族见面礼:“含香见过皇后娘娘。”
莹琇笑了笑:“和贵人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吧?怎么这么简单的礼儿还没学会呢?可是我赏给你的那几个精奇嬷嬷不够出力么?还有这身儿打扮,也太不成样子了,依我看,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你说呢?还是说,和贵人嫌弃那旗装的手艺?容嬷嬷……去,再找几样今年时新的花色来,给和贵人慢慢儿的挑。”
一时容嬷嬷回来,几个宫女手里各捧着一套旗装,“请和贵人遴选。”
莹琇淡淡的说:“我劝你,还是自己挑的好,你自己换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然……唉……恐怕就不大体面了。”
含香捂住自己的胸口,倒退了两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古兰经》中说,没有人可以勉强别人做任何事!”
莹琇冷冷一笑:“大清素著黄教,而今没让你改奉黄教,已是恩典了。你不如少说几句吧?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容嬷嬷?你也劝劝她。”
“嗻。”容嬷嬷走进了含香,陪笑道,“小主儿这是何苦来?您是皇上封的贵人,可这换衣裳的事儿,也是皇上嘱咐的,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那还能更改的?不管怎么着,就算是再艰难,咱们也要把差事办了不是?您这么一推四五六的,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不行!让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不脱!说什么都不脱……我生为维吾尔人,死为维吾尔鬼!就是死了,也要穿维吾尔的衣服!”
莹琇捶了一把宝座的扶手,斥道:“行了!你们都退下!我自己同和贵人说几句。”
“这……娘娘……”容嬷嬷不放心的回头看着莹琇。莹琇挥了挥手,“都退下!让你们进来再进来!把那几套衣裳留下。”
几个宫女将掐丝珐琅条盘中的衣服放下,和嬷嬷们一起退了出去。殿里只余下了莹琇和含香两个人。莹琇却也不着急发话,只是细细打量着含香,含香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试探的说:“你……你想干什么?”
“你错了,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该问问你自己,你想干什么?”
“我?……”含香被她问的心虚,挺了挺脊背,“我和皇上说了,我是被迫的,被我的父亲,我的族人送来的。”
莹琇挑了挑眉峰:“这么说,你的心没来?”
“对!我的心,它还在遥远的回疆,天山的南边,那个叫做库车的地方,和我的族人在一起。”
莹琇冷笑了两声,“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
含香神态果决:“是。就是和皇上,我也是这么说的。我本不应该进宫,库车,有我的父母,我的族人,我的恋人,我的心,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可是,现实需要我进宫,需要我的父亲把我献给他,我就只能为了我的族人走上了这条路。”
恋人?!莹琇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快炸开了,这叫什么事儿?!这事儿自己那位皇帝表哥可没说啊!先前只觉得自己来的这地界纲常崩乱,没想到……竟然能崩乱到一个宫妃大言炎炎自己的“恋人”!她也有脸说!莹琇烦躁的站起来,踱了几步,整个大殿里只有她的花盆底敲在青砖上的声响,“你觉得你委屈,是么?”
“难道不是吗?”
莹琇怒极反笑:“我竟不知你委屈什么!打量着什么东西都不如你自己的眼?恩?还做出一副目下无尘高傲凛然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摆出这个架势?其一,你漂亮不假,你是漂亮,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素有艳名,这很好听吗?其二,别以为这宫里单你出身高位,比你出身更高的多得是!其三,素有艳名也就罢了,还行止不检,行止不检也就罢了,你还……先前我让你换衣裳,你就给我摆了一通《古兰经》,那好,我也问问你,这行止不检,依着你们教义却又要怎么处罚?”
含香被她说得脸色惨白,一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你不是很大义凛然么?你……你该不是和你父兄,你的族人有仇吧?
含香双目含泪的盯着她:“怎么可能!”
莹琇冷笑道:“怎么不可能呢?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和着整个儿就是我们让你朝东你偏朝西,你这样明了暗了顶着干,我也不知道你父兄为什么要送了你来。你究竟是要救你的族人还是要害你的族人?敢情他们都是对不起你的,你要把全族置于死地?!”
“我……”含香慌乱的摇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莹琇嘲讽了笑了笑,“你已经做了!打量你出身好?仗着你是阿里和卓的女儿就不把天朝规矩放在眼里?你哪儿来的这个自信?你宫里的主子,豫嫔,出身不比你好?正经的蒙古勋贵,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你总该知道博尔济吉特吧?那是成吉思汗的后裔,黄金家族,你几时见她穿着蒙古衣裳在宫里溜达了?还有先前顺治爷的废后,那也是个博尔济吉特,她爹还是科尔沁亲王,孝庄太后的亲哥哥……你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比她们如何?”
“我……”
“你可知道漠西蒙古的噶尔丹?”
含香打了个寒噤,“听我的父兄们说,那是个……从前一直欺侮我们的……魔王……”
“连这个‘魔王’和他的后代都为天朝所灭,你自忖你们比他又如何?”这句话像石头一样“砸”向了含香,她双腿一软,摊跪在地。
莹琇居高临下,轻蔑了看了她一眼:“你也别怪我把你贬的一钱不值,你还小,所听所见皆不如我,况且,你是皇上的贵人,有的话我要一一给你说明白。这样,就算是以后真要处置你,我也不算是‘不教而诛’。最后只劝你一句,你也知道自己是遵从父兄之名‘献’来的,就先摆正自己的身份。如若再闹出什么荒唐事,我就先动中宫笺表革了你的位号!你好自为之,跪安吧。”
“是……”含香被她说得战战兢兢的磕了个头,才敢起来。
“等等。”莹琇看她要退下,给她指了指那几个叠着旗装的掐丝珐琅条盘,“忘了?衣裳随意挑一件吧。”
含香此时哪还敢“挑”,慌里慌张随意端起了一个叠着件玫红色旗装的条盘退了下去。
她刚一退下,容嬷嬷就喜滋滋的走了进来,笑道:“到底还是娘娘有办法儿!怎么就说动这位了?”
莹琇淡淡的道:“也没什么,她自己不开窍,我帮着她理一理,想一想罢了。想通了,明白了,自然也就肯听了。更衣吧,我去向皇上交旨。”
“嗻。”
莹琇带着人到养心殿的时候,高无庸笑着禀道,“皇上正在“勤政亲贤”见几位中堂,请娘娘移驾东暖阁稍待。”
“这都快到晌午了,还忙着?”
“是。”
莹琇想了想,“这样吧,你去让御膳房把午膳摆在东暖阁。不要整席的御膳,只挑些精致可口的就是了。”又向容嬷嬷说,“今儿晌午我看咱们小厨房的菜单上有一品酥皮虾还有八宝茄丁、松仁鸡卷这几样菜不错,你去命他们送了来。”
东暖阁这边菜才摆全,康熙就挑帘子走了进来,莹琇站起来一边向他欠欠身,一边将他让到上首,待他坐定,才笑道:“怎么就这么巧?您是闻着味儿来的不成?”
康熙道:“赶巧罢!坐坐,你怎么想起来这会儿来了?”
“这不是向您交旨来了么?”
“交旨?”康熙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给你派差事了?”
莹琇给他布了道炒墨鱼丝,不满道:“嘿!只把差事派了出来,我这一晌午头晕脑胀的,您倒是忘了个干干净净!让我看着人家换衣裳……我说,不带这样儿的啊!敢情把人家好好一美人儿就这么甩脖子后头了啊!”
康熙这才提了筷子笑道:“哦!和贵人啊!你坐着坐着,怎么样?可换了?高无庸,给你主子娘娘布菜。”
“换了……换倒是换了,不过,我可给人家说了几句重话,要是人家一状告到您这儿,您可多给我担待些个。”
“嚇,朕还道什么事儿!这事你说了算,她的事儿以后甭和朕说。”
“那怎么成?好歹,也是人家回疆的心意不是?”
“心意?好一个心意!”康熙脸上如同罩了层冰一般,“你们都退下。”
高无庸见他脸色不好,忙轰了众人出去,自己给上座的帝后打了个千儿,最后关上门,退了下去。
“她和你说了么?”
莹琇顿了顿,想了一想,“说了。说了个底儿掉。”
“阿里这是想干什么?送这么一个……心意过来!他是成心的?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企图?他该不会以为,朕会美色误国,存心想看朕演一出‘倾国倾城’的好戏吧?”
莹琇缓缓摇摇头,“我看着,倒也不像。他要真有这个心,那还是您高看他了呢!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明知这个女儿与人有私情还要……”
康熙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越发阴沉:“何止有私情!她还是没和你说!这个含香,她还是个跟人私奔过的!”
莹琇一怔,手里乌木镶金的筷子扣在了桌上,“私奔?!……这还真是……这还真是……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等货色……您……您还留着她?”
“朕是想留着看看,到底他们父女想干什么。阿里存心想看朕带绿头巾么?”
“他不敢。不是我小看他,他……还没有这等胆色。至于这个含香,脑子也是个不大清楚的。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其实尽是做些糊涂事,成心把她的族人往火坑里推。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个j夫是谁?”
康熙笑道:“问道点子上了!”接着向她讲了含香去送阿里和卓时出的事儿。
莹琇想了半天:“照这么说,那个j夫就这么消失了?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么可能呢?真要像那几个小喽啰说的,他俩是私奔了七次的‘爱侣’,那此次他必然要有些动作啊。想想这个,我就觉得心神不宁。一个大活人,还是个有功夫的……这……”
“你说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敢带着一个女人私奔七次,此人纲常沦丧,若是不找出来,日后不知又要引出什么事端!”
第七十四章 新月格格
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
春天,过了惊蛰,晴儿刚刚嫁了出去,莹琇正操心着兰馨的婚事,内务府置办的嫁妆、她给的添妆……这日傍晚,好容易忙里偷闲抱着永珺教他念“朝辞白帝彩云间”,虽然这个儿子说话晚了些,不过出乎莹琇意料的是教他这些他倒是念得快。容嬷嬷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小阿哥果然就是个最聪明的,娘娘也不过就念了一遍,他竟能记了个十足十!”
莹琇也不禁纳罕这孩子的记心,可是……看着那张圆胖的小脸儿,只是一双眼睛显得比别的孩子灵动些,和她的目光一碰,咯咯笑了一声把头埋在了她怀里。莹琇伸手捋平了永珺在她怀里蹭的翘起来的头发,叹道:“什么聪明不聪明的……中人资质也就行了。太聪明了,反而活的太累……”就像,她表哥,像胤禛……可是,这话她知道,不能她能说的。
容嬷嬷笑道:“娘娘这想法儿,老奴还真是不大明白……可着这些个有儿子的娘娘,哪个不是……娘娘这想法儿?……”
“也没什么。”怀里的永珺却要炕桌上的绵橘,小手一个劲儿往那边伸,念叨着:“橘子橘子……”莹琇见了忙给他拿了一个,细细的剥了,喂到他嘴里,“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那个……和贵人,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主子、主子娘娘都不搭理她,她自己也就没劲儿折腾了。奴婢估摸着,这会子她总该想明白了,都进了宫了,还装的哪门子金尊玉贵呢?”
“好生看着她,也不知怎的,虽然她总算换了她那身儿衣裳,可我总觉得她那儿不太平……说不上来……”永珺听她这么说,抬起了头看着她,从她手中“抢”过一瓣橘子,扬着小手,“额娘吃……”
“哎呦!”容嬷嬷又惊又喜,“娘娘,咱们小阿哥真是知道心疼娘呐!连个橘子都想着您!”
莹琇笑着在永珺手里咬了那瓣橘子吃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儿子!”娘俩儿正吃着橘子,忽听外头响了一声闷雷,继而降下大雨,向窗外一看,还未到酉时,天色已是漆黑一团,一道闪电打下来,似乎把天撕了一道口子,把大地照得一片惨白。借着那道闪电的光,莹琇却看见几个小太监提着玻璃灯,撑着伞,簇拥着康熙往这边走,忙起身把永珺交给容嬷嬷,“皇上来了,我出去迎一迎。”
才出了暖阁的门,莹琇觉得风猛的一冷,在滴水檐下站定,将康熙迎到里头,埋怨了句:“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过来了?”手里却是不闲着,把那件朱红羽纱斗篷解了,又理了一回他的辫子,看见锦秋站在身边,忙道:“你也没个眼力见儿了?还不快去再拿一双鞋袜来给主子换上!”
一时又给康熙换了鞋袜,把他按在暖炕上坐了,又吩咐:“去准备姜汤,兑些红糖……”
康熙摆摆手:“你坐吧!来你这儿近的很,没事儿,哪里就淋着了?”
莹琇白了他一眼:“有事儿不就晚了?姜汤是一定要喝一碗的,驱寒。”一边说,一边在康熙对面坐下。这时,容嬷嬷带着永珺请了安。康熙仍是兴致不高,“朕和皇后说话儿,你带小阿哥下去吧。”
“嗻。”
莹琇这才看见,康熙面色很是不好,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康熙站起来,在暖阁里来回踱步,“朕……好像忽然之间不大……唉!今儿的六百里加急,荆州民变。”
“什么?!民……民变?怎么,怎么会呢?天下承平日久……这也,太突然了……”
康熙的手狠狠攥成了拳,“说是端亲王盘剥百姓……朕就纳闷儿了,活似是睡一觉起来才知道,自三藩之后除了蒙古诸王,大清竟还要镇守外藩的王爷!你先前说咱们来的这地界纲常崩乱,现在看来何止是纲常崩乱!朝纲也是一样崩乱!这将朕当年削藩——置于何处!果然是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地界。何止是陌生,简直是……简直不认识!”
莹琇缓缓起身,拉了他的手复又在暖炕上坐下,“这事儿,论说轮不着我……”
“嚇……”康熙哂笑道,“什么轮不着你说!这地方处处崩乱,朕也想听你说说看。”
“我忖着,既然起因在这个端亲王身上,他不死,民怨不平。”
康熙冷笑一声:“你和朕想到一处去了。这个什么劳什子端王府不灭、端王不死,就没有太平日子!调了努达海过去,解荆州之围。朕当年削三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个端亲王,留不得!”
莹琇点点头,她明白她这皇帝表哥的意思了:救荆州,不救端王。最好是努达海“体贴圣意”,千万别救端王府的人,不然这等宗室若是弄回京城来,又是棘手事一桩。可是,过了几日荆州传来消息,事情偏偏就不遂人愿,连她这么一个女流都能猜出这“圣意”,那个努达海却不知是压根儿猜不出还是猜到了之后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紧赶慢赶”救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