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29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需要这些浮财?女儿出嫁就不同了了,有嫁妆,将来日子过得也舒服些,说话有底气,可不用看人脸色。”
“谁敢给我脸色看啊。”
“嗯,说得也是。”
安王一本正经:、“秦烈那小子要敢怠慢你,就让你哥哥再去揍他一顿。”
“小冬噗哧一声笑出来:“他肯定不敢的。”
雨又飘了起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渐渐越下越紧。
安王让人提着灯笼打着伞先送小冬回去。
吹了些冷风小冬被胡氏结结实实灌了一大碗姜汤下去,身上腹中都热烘烘的,半夜都睡不踏实。
小冬在梦中听到隐约的说话声音。
她睁开眼,屋子里还暗着,天还没亮。
午觉睡得时间稍长了些,身上又出了些汗。
她翻了个身,外面说话的一个声音是红芙,一个却不是很熟,反正不是红荆。
小冬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应该是红芍,也是和红共她们一起进府的。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红芍说:“对了姐姐,我听说……”
她声音本来就小,又压得更低了些:“前头那位明夫人,其实是趁乱和人私奔了.是真的么?”
明夫人?
她不是在上次动乱中失踪了么?
小冬竖起耳朵,也只听到断断续续地只言片语。
红芙斥责她一句:“别胡说,那些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你不要命了?”
私奔?
明夫人?
她不是被乱军所害么?
怎么会是同人私奔?
“对了,我听你白天说的话,那意思……是想跟吴师傅学手艺?”
红芍嗯了一声:“我没有姐姐这么能干,也没有红荆姐姐那样细心。要说这院子里咱们几个人虽然是一拨进来的,可是数我最窝囊,我想,要是能和吴师傅好好学,就算有她那么厉害,学个三四成,将来也总能混口饭吃。”
“可吴师傅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她是太后娘娘指过来的,将来只怕还得回宫中去。你要想和她学,一来时间太紧,二来,吴师傅肯不肯教你那还两说。”
“是啊,我也就是这么想想。”
“你看,咱们前头服侍郡主的,有的是府里开恩发还回家了,还赏给了银子。有的就配了婚事,现在不也都过得不错么。你不必为这个太忧心。郡主是难得的好人,必不会亏待咱们的。你不用胡思乱想,再说,还有胡妈妈呢。”
“胡妈妈是肯定要跟郡主一起过去的,咱们几个就不好说了。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就是跟过去了,又能再服侍几天?可要是不过去……”
“你们几个人这几天是不是都在琢磨这个事儿?怪不得一个个都有点儿神不守舍。”
“我是没什么可想的,家里人一个都没剩下。姐姐你还有父母兄弟.还有家。将来不管怎么说,也还有个牵挂,有个倚靠。 若是发回家.姐姐能回,可我们几个却是没有家的,能寿去哪儿呢?若是府里给安排嫁人……我长的又不算好,嫁人能嫁得好么?”
红荚叹了口气:“你也别尽钻牛角尖了,还有多少人过得不如咱们平时大家说起来哪个府里丫头又被发卖了,或是被打杀了,不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郡主待人这样和气大方,比起那些人来们又幸运不知多少倍了……”
她们又说了几句,便又没了声音。
小冬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明夫人和人私奔,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造谣?
小冬觉得,私奔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明夫人在府里多少年都不出去.也见不着外人,能有什么机会和人私通?
再说当时乱军势如饿狼,府里一片大乱,连福海管家都受了重伤,明夫人就算有想跑的心思,往哪儿跑?
那些乱军能容她跑了?
哪怕她真想私奔,也得奔得出去啊。
红荚她们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一一小冬知道胡氏对她们必然有安排。
她这一院子的人不可能都带走看胡氏的意思,红芙和红荆是定要带过去的,其他人小冬也不确定。
安王府待下人一向宽柔,早先服侍过小冬的红英就嫁了田庄上的管事,现在生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很是红火。
还有红绫她们,都是由各人家里接回去了,也都发送了一笔钱,要嫁人要找个小生意做做都不成问题。
红芍要真想和吴师傅学本事,小冬倒也愿意帮她说一说。
给金银都不保险,她若学到门手艺,那比给她金银要强多了。
第67章 收徒
小冬还没找吴娣说这事儿,她琢磨着自己昨晚是偷听,得把话圆了才好。
没想到吴娣反而先来找她了,也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出她的来意。
“我有件事,想请郡主帮忙。”
小冬手一顿,难道她知道红芍那件事了?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吴师傅有话请讲,能帮得上,我一定尽力。”
吴娣说:“我不想再回针工局了。”她随即解释“我的年纪在针工局已经算是老大了,眼力也渐渐不行,回去之后也是干不了多少话计。再说.原来针工局的尚宫女官是徐玉美,对我还算照顾。可徐玉宫去年也出宫荣养了,新换的这位纪女官年纪轻,手底下自有一批人,我们这些老家伙自然更要靠边站…”
真是瞌睡送个枕头来,小冬还想请她留在府中做个教习师缚呢,不光能指点自己,还能教教丫头们,将来她们有一技之长,不管是嫁人持家也好,还是自己挣饭吃,总是件好事。
“那,吴师傅若是不回宫,又有什么打算?”
吴娣一笑“我也有了打算,以前有几个老姐妹出宫之后,有的就收几个徒弟,自己弄个小铺面,日子也过得不错。我也有些积蓄,这样做也是个办法。有的就被人聘去教习闺阁针线。还有被大的绣坊请去坐镇的,虽然不指望她们做话,说出去,这里请了宫内针线上的人,做出的东西说是仿内造的,每个月拿的钱也够糊口过日子。若是郡主抬爱,我就厚着脸皮多拿几个月的束修,将来我也想收两个徒弟,一来把自己的功夫传下去,二来,我年纪也大了,教出了徒弟,将来也有人奉养。”
小冬心里一动:“吴师傅想收什么样的徒弟?”
吴娣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不瞒郡主,这几个月在府里,我也瞧中两个好苗子.心也细手也巧,算是可造之材。”
不过一说名字,小冬怔了下,吴娣看中的人并没有一心想拜师的红芍,一个是红荆,一个是外头的小丫头叫碧雪。
红芍也是个机灵的人,而且更殷勤,吴娣为什么没有看中她呢?
小冬没有立时答应,毕竟吴娣还挂在针工局名下.要留下她得去和圣慈太后讨人。
不过以圣慈太后对小冬的偏爱,别说讨一个人,就是五个十个也讨得来。
等旁人不在的时候,小冬与胡氏商量此事,将吴娣的打算说了,又问“胡妈妈,其实我看红芍在吴师傅跟前是很殷勤的,可是吴师傅想收徒弟怎么却没有挑她呢?&039;
“嗯,她也对我露出这意思来了,吴师傅这人经得多见得多,手艺也精熟,留下她也好。至于红芍么,她就是太殷勒了”胡氏靠在小冬身边儿,摸模她的手:“你也别太赶了,那些东西一时绣不好,让她们几个替你绣去,看看,眼睛里都有红丝了,小心江女官回来又说你”
小冬笑笑“也没赶着,就是一天绣那么一会儿”
“那就好”
胡氏点头,又说,“红芍这丫头我是不打算让你带过去的。她生得好,肯巴结,图上进,这个不算什么错。但是她太功利了些,用得着的人就可劲儿赶着,用不着的便理也不理。吴师傅在宫里磨砺这么多年,一双眼是淬过火的何等老道,昨天地说的,那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恐怕就是说的红芍这样的人。红荆可是我一手调教的,她看得中也不奇怪。碧雪那小丫头平时是个闷葫芦不知她怎么看中了。”
红芍平时不大做近身的差事,小冬对她的了解远不如红芙和红荆。
这时听胡氏这么说,大约胡氏是有意如此。
“你可还记得红绫吧?”
“自然记得。”
“当时原是想和红英一样,给她在府里也寻个人结亲的。可是架不住这丫头自己早在心里装个人了,所以后来才同其他人一样放出府去的”
小冬怔了下。
贴身服侍过小姐的丫头,在他们府中的惯例,倒是一向不外嫁的。
“红绫看上了谁?”
胡氏微微一笑,朝小冬比了三根指头。
“沈家表哥?”
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
记得早先,府里的丫头有好些看到沈静都要红脸呢。
不过红绫那时候……小冬眯着眼想一想,没有多少印象。
“我怎么一点儿都知道?”
“郡主那时候还小呢。再说要等着你都看出来了,那这可是出了大丑了。人家沈公子前途远大,他上京来是读书来的,若在咱们这里有了什么事,那王爷可对人不好交待。红绫生得好,人一大,心也有些不安份,所以那会儿趁着就一块儿打发了。”
“她出去之后过得怎么样?”
胡氏并不在意:“当时她已经十六了,当时放她们出去是她哥哥来接的,想必回去就给她寻了亲事吧?再耽误可就不好办了。”
胡氏对着小冬固然是菩萨心肠,对付旁人可是有雷霆手段的。
红绫在胡氏眼皮子底下应该是没机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有,胡氏断不会如此轻轻放过。
都说红颜祸水,这个沈三也误了不少人啊。
说曹操曹操到,过了午安王回府,沈静也一同回来了,小冬端茶给安王,又端了一盏给沈静。
他起身来接过:“多谢妹妹了。”
小冬一眼看见他腰间系着金鱼袋,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恭喜表哥加官进爵。”
沈静的官位才不过从五品,按倒是该佩银鱼袋,今天却换成了金鱼袋.可见皇帝对他的信重非同一般。
沈静微笑着说“妹妹光说一句恭喜么?
我还指望尝尝小冬妹妹烧的好菜呢。”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沈静的样子,气色精神都比初回京城的那天好多了,穿着淡绿官服,戴着圆纱软翅官帽,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不管是五公主成亲的打击,还是他自己退亲的波折,看来对他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淡去。
小冬抿嘴一笑:“好,我这就去厨房吩咐一声,给表哥做你最喜欢吃的几样菜。”
第68章 醉酒
兴许是太高兴了,安王破例多喝了几杯。晚上喝的那酒,是秦烈为了讨好未来大舅兄送了来的,是西域美酒。结果大舅兄赵吕还没喝上呢,先把未来老丈人安王给喝翻了。那酒喝着绵软,后劲却大,安王脸色通红,没一会儿便双眼迷离,神智不清,摇摇晃晃的瘫在椅子中,倒让小冬结结实实看了一把笑话。
怪不得父亲总是不肯多喝,原来他酒量这么薄。
小冬虽然不喜欢酒那样辛辣,但是就酒量而言.说不定她比安王还强些呢。
小冬服侍安王躺下,一面命人端了解酒汤来。安王额上前是细汗,小冬拿帕子替他擦去,赵吕来了。
他衣裳都没换,看着是刚回来。
“父亲怎么了?”
“多喝了一杯,就成这样了。”
赵吕也有些意外:“父亲平索不饮酒,难道是因为酒量太浅了?”
小冬忍着笑小声说:“可能是吧。”
“不要紧吧?”
“应该是不要紧,已经让人预备醒酒汤了。哥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和几个同僚出城去了一趟。”
“哥哥吃过了么?”
“还没呢,又渴又饿的。”
“那哥哥先去洗把脸换衣裳,我让人备饭。”
“父亲今天怎么多喝了?”
“今天沈表哥得了皇上青眼,好象是提了一道盐法吧?还赐了金鱼袋,命他去户部任差呢,父亲也高兴,就多喝了一杯。”
“是么?他不待翰林院了?”
小冬想了想,“我想表哥他自乙应该也想去户部吧?我看他自己也很高兴。”
“他人呢?”
“你进来时没遇见?”
“没有,许是走了?”
小冬摇头:“不会吧,要走怎么没说一声?再说他也喝得不少了……门上的人怎么说?”
过了片刻饭菜端了来,禀报说:“沈公子一定要走,我们也没拦住.已经派了车去送了。”
“哦。”
赵吕坐下来,先端起汤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又抄起筷子来夹菜,看样是真饿极了。
“我们去了成岭,那沁算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军营了。”
“去那儿做什么?”
“我可能要去成岭了。”
“啊?”小冬微微意外:“定下来了吗?”
“人九不离十了吧,那位李将军对我还被赞赏的,老闷在城里,骨头缝里都要长霉了。
“那哥哥要住到成岭去吗?”
“那是自然了。不过妹妹放心,成岭离京城近,可不象在叶安似的。来去算是极方便的。”
小冬点点头:“想,那就好。”
赵吕也好,沈静也好,都是闲不住的人。能有有干实事的机会,都会紧紧抓住。沈静要去户部,赵吕也要去成岭了。
“对了,妹妹以前给我缝的那箭袋,让人再做两个吧。”
“嗯?”
“今天在成岭射箭来着,他们看着我的箭袋好,又结实又方便,我应下来送他们一人一个。”
“好,回来我吩咐人做出来,两天就得。”
小冬留意听着屋里的动静,醒酒汤一端来她接到手上:“我来吧。”
安王虽然酒了,可是也堪称好酒品,不吵不闹,扶他起来喂他喝醒酒汤,他也一口一口都咽下去了。
小冬轻声问:“父亲可头疼?”
安王晤了一声,眯着眠似乎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一样。
“父亲?”
“青媛?”父亲脸上露出个恍惚的笑容:“咱们女儿要出嫁了,你知道么?嫁的就是当年咱们按生过的那个男孩子……世上的事还真玄妙,当年怎么会想到那孩子将来会做我们的女婿啊…….她和你很象,经过再长时间,也学不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
小冬又觉得惶恐,又有些心酸,手不自禁的微微发抖。
“你再多等我几年,我就去寻你。对了,当年害你的人……我都替你报了仇了……太后也好,皇后也好……”
小冬忍不住,轻声问:“太后?”
“是啊“…皇兄让高颖在她每日吃的||乳|羹里下了药,她喝了几年.最后喝得发了疯……”
屋里很热,小冬却打了个寒颤。
胡氏说过,圣德太后让人给姚青媛下过药,间接致她于死地。所以皇帝与安王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个||乳|羹……啊,小冬记得。
她头次进宫的时候,圣德太后为了表示思宠,还将||乳|羹让给小冬喝过。那个应该是极慢性的药,所以小冬偶尔喝一次没什么,可是长年累月一天一盏的喝下去,终于将圣德太后喝成了疯子。
小冬回过神来,安王靠在床头,已经又睡了过去。
小冬捏着帕子,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
赵吕问了句:“妹妹?”
小冬擦了下头上的汗:“父亲怎么样?”
“又睡了。”
赵吕仔细看她一眼:“你是不是累着了?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吧。”
“妹妹快回去休息吧,那嫁妆绣不绣得出来不要勉强,若是太劳累了.让人替你绣吧。”
小冬点点头:“知道了。哥哥也回去休息吧。”
“我再守一会儿。”
小冬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下药那事,赵吕知道不知道?
安王虽然对赵吕的教导很有一手,许多事都不瞒他,悉心引导。
但是这种事,大概不会告诉他。
这和教导他朝堂上的事,军队中的事情不一样。
小冬出了屋子,风一吹,才发现背上有些凉嗖嗖的。
对了,刚才安王说的是“太后也好,皇后也好……”
皇后也……可是,皇后现在活的好好的,安王对她做了什么吗?
小冬摸摸额头,灯笼在风里摇摆,灯彩投在地上,忽明忽暗的。
小冬走得比平时要快,进了玉芳阁,到了屋里头,才松了一口红芙轻声问:“水好了,郡主是现在沐浴还是再等一会儿?”
“再等会儿吧……我歇一歇。”
红荆递了茶过来,小冬接了过来,一口气灌下肚。
安王提到的那个高颖一一莫非就是曾经在圣德太后身旁颇为得宠的高女官?后来圣德太后失势,她却没跟着倒台,反而进了紫宸殿。
她知道太多隐秘,没被灭口,还被皇帝委以重任,真不简单。
小冬以前没怎么注意过她,现在细想想——在皇宫里头有没有真正单纯的人?也许有,但是那样的人必定活不长吧?
小冬也曾经很同情七公主,后来发现这孩子根本就是在藏拙,完美隐瞒了自己并非女儿身的秘密。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安王更希望她不要嫁入权贵之家,能过平几安定的生活呢?
小冬长长吐了口气,总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喘气都不顺畅。
浴房里水气缭绕,小冬伏在桶沿上,头发扎起来盘在头顶。
浴桶上不能免俗的师着些花辫儿,小冬用手指弹着水珠。以前看电视什么的总是奇怪,干嘛古人洗澡水上必飘花辫,一来花瓣是天然芳香剂,二来,此时的人认为花粉花蜜都有杀菌去污的功效,都对皮肤有好处。不能不说这话很有几分道理,所以看花瓣是为了实用,而不只是为了什么罗曼蒂克之类。
红芙打开装澡面儿的盒子,倒了一点儿在手上闻了闻味儿.笑着说:“我再没见过比郡主这更细嫩的皮肤了,怪不得人常说美人都是‘吹弹得破’的。
小冬一笑:“你又见过几以啦?我这算什么……”
姚锦风还更要完美,小冬以前和她一起洗过温泉什么的,那才是诗里说的“温泉水滑洗凝脂”呢,整个人完美的如玉雕一般。
那个娶她的人叫李什么来着?那人倒真是艳福不浅,这样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可叹皇子无缘。
红芙手上功夫堪称一绝,小冬趴在那儿舒服得直哼哼。就冲红芙这一手儿,将来嫁人也得把她一起带去啊。
“这边,嗯,上边一点儿。”
红芙高高挽着袖子,脸被热气熏得通红,笑着说:“这边儿?”
“对。”
嫁人之后日子……也许会与现在完全不同吧。
“郡主,有件事儿……”
“嗯?什么事儿?”
红芙犹豫了一下:“红芍都些日同我说,她很想同吴师傅学些手艺……”
啊,原来是这事儿。
可是吴梯看不中红芍啊,胡氏对她的评价也不高。
“她托了你?”
“嗯。吴师侍的手艺好,若是能学得她几成本事,将来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啊。”
“红芙姐,你自不想学吗?”
红芙笑了:“我是一直要跟着郡主的,将来您嫁了,我自然要跟过去。胡妈妈都和我说了,还让我管着您贴身的事儿,箱笼还是红荆管着,和现在一样。”
小冬坐起身来:“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呢?你不想回家?”
红芙停下手来,想了一想:“以前经常想家,现在不怎么想了。
在府里这些年,经的,见的,学到的都多了。我在这里,省了家中的嚼用,还能挣钱补贴家中。哥哥嫂子虽然好,可他们总是先能顾自己,然后也不见得能轮着我。再说,”她笑了:“我也舍不得郡主和胡妈妈。”
小冬心里一热:“我也舍不得你。”
第69章 出嫁
安王第二天酒醒之后,什么异样也没有。小冬吃不准安王记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有人喝醉后什么也记不住,有人却是从头到尾都清醒,只不过没法儿控制自己的行动。 小冬取笑了安王几句,又亲手盛了粥端上来。赵吕也要了一碗,尝了一口,赞道:“这个冬瓜粥不错。” 小冬一笑:“不是冬瓜,是西瓜皮和梨熬的。” “咦?”赵吕自来锦衣玉食,虽然到叶安去历练过,但是西瓜皮这东西他从没吃过。 “父亲昨天喝多了些,今天吃些清淡去火的才好。” 安王笑了笑,小冬也跟着一笑。 那些事都并不重要。
重耍的是他们是一家人,安王是她和赵吕的父亲。她只需要记住这一点。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小冬一想起自己的婚事,就觉得遥遥无期,仿佛永远也不会到来。
她就象是要去远行的小学生一样,既忐忑,又期待。郡主出阁,衣冠自有定制,嫁衣盖头鞋子都是小冬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女人一辈子,是最隆重的。
嫁衣已经搭好了,挂在架子上,一层一层的,金绣辉煌,大红的丝缎在烛光下看起来是深红色的,上头有一种流转的晕泽。风冠放在一旁,明珠缨格,灿然华美。
小冬赤着脚站在那儿,认认真真端详这件嫁衣。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她绣出来的。那样精美,那样华丽,特别的不真实。
“郡主?”
红芙端着灯进来,看见小冬站在那里,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睡不着吗?”她本来还想再开句玩笑,问她是不是等不及做新娘子了。但是看小冬脸上的神情,是迷茫多于羞涩,便把话咽了下去。放下灯盏拿起衣裳披在小冬身上:“虽然天气暖和,可是晚上还是凉的。怎么连袜子也没有穿?”
“躺得闷才起来的。”
明天真的要出嫁了吗?小冬很想掐自己一把,以证明这不是在梦中。
红芙轻声劝:“胡妈妈和江女官都说了,今晚早些睡,明天可要折腾一整天呢。要是眼睛熬红了,那明天可怎么办?”
反正秦烈也不是没见过她,别说熬红眼.就是更邋遢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从小就在一块儿,还谈什么形象啊。不过红芙这样说,小冬也只能点头。
“您躺下吧,要是觉得闷,我把东边的窗子再开一扇。”
“好。”
红芙服侍小冬躺下,刚站起身,衣角被小冬扯住了。
“红芙姐姐,你陪我躺一会儿。”
红芙转过头来,小冬越长越是清丽,一张脸就象庭院里初绽的芙蓉花一样,烛光照在她脸上,有如美玉生晕,眼睛里微微闪动的光亮,显得十分迷惘。是害怕吧?
就算嫁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是要离开一直生活的王府,去适应完全陌生的生活,谁都会害怕的。
她柔声说“我去开了窗子就回来。”
开了窗子,外面吹进来的风并不凉,拂在脸上象是一只温柔的手掌,温软宜人。暮春时节算是极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有的新嫁娘大暑天出嫁,穿的嫁衣又厚,轿子里又不透气,活活热的昏死过去也不少见。
王爷挑的这今日子,大概也是想着这一点。红芙在床边褪了鞋子,小冬朝里让了让,她就在外头躺了下来,拉过夹被盖上。
“郡主不用慌,一应事情都准备得妥妥贴贴的,您明天只管好好妆扮了上轿就是。姑爷和您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脾气性格都知根知底。那边宅子离王府也近,您要是想王爷和世子了,咱们天天回来都成。” 小冬扑哧一笑,心知红芙是有意这么说来宽解她。
“哪有出嫁的女儿天天往娘家跑的。”
“咦?可谁也没说不能天天往回跑啊?”
“嘿……我心里就是有点儿……不大踏实。”
“是不舍得吧?”
“也许是吧。虽然只是嫁到几里路之外,可是感觉象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老觉得,从今以后我就不是父亲的女儿了……”
“快别胡思乱想了,别说您只是出嫁,就算您走到天边儿去,还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啊。就算您舍得,王爷还舍不得呢。要不然,王爷为什么把新宅子给置得这么近?还不是舍不得您嘛。”
“嘿……”小冬翻了个身侧躺着:“我走了之后,父亲和哥哥每天吃什么,穿什么……我就再也插不上手了。对了,你们老家那边儿,女儿出门子都是什么习俗?”
“啊,这个我也说不好,光记得热闹了,鞭炮放得劈啪响,小孩子到处乱钻,到处都是笑脸……新娘子上轿要哭嫁……”
“要哭么?”
“都是这样儿的,不过也有例外的,奴婢送过表姐出嫁,那婆家离娘家可远着呢,得走两三天。她也没害怕,梳妆盘头的时候被我们打趣得一直憋笑,到出门的时候要哭,她可怎么也哭不出来,还是表嫂掐了她一把,她才干嚎了两声呢。”
“红芙姐骗我的吧,哪有那样的。”
“没有,这可是真事儿。”
小冬笑了一会儿,困意渐渐上来。红芙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听小冬应声,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搭在枕头旁边,一只压在胸口。
红芙将她的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小冬咕哝了一声,脸颊在她手边蹭了蹭。
红芙觉得她这时候的神态动作都特别象梅花。都说物肖主人,梅花那副懒洋洋爱撒娇的样子,和小冬倒真象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放了帐子,端着灯出来。
胡氏抬起头来:“睡啦?”
“嘿,睡着了。胡妈妈也快去睡吧。”
胡氏失笑:“我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坐一会儿,估模着王府里今晚上好些人睡不踏实。”
红芙去倒了茶端来。
王爷和世子,今晚八成也睡不着吧?
“郡主也没有姐妹,本来沈家二姑奶奶说是要提早来的,因为家里有事儿绊住了,也没有能来。要不然她倒能和郡主作个伴儿,说说笑笑的,郡主也就不心慌了。”
“正是。对了,明天……”红芙小声说:“咱们王府又是宗室,又有宾客,那是热闹的很,不知新宅子那边怎么样?”
是担心秦烈在京中没根基,宾客不多,不够热闹吧。
“你不用担心这个。”胡氏笑微微地说:“姑爷交游广阔,再怎么也不会冷了场面。那几个丫头,明天我若顾不过来,你要看得紧一些.别让她们失了礼。”
“不会的,都是胡妈妈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事先又都叮咛过。”
“小心无大错。”
“是,我留心着就是。”
小冬一夜里做了好几个梦,光怪陆离的,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出嫁,可身上穿的并非是大红嫁衣,而是一身雪白的婚纱,新郎开了车来迎娶,小冬努力想辨认出这人是谁,可是却看不清脸,只是心里觉得就是这个人了,将手交到那个人的手里头,心里说不出的坦然。
一时间好象自己已经做了妈妈了,一个肉乎乎的孩子张开手扑上来让她抱,小冬先是有些疑惑,自已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然后又恍然觉得,对,这的确是自己生的孩子。那孩子又白又胖,张着没牙的小嘴朝她咯咯笑。小冬心里又是新奇,又是疼宠,哄了一阵孩子,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男女呢,把襁褓解开要往里瞧。
还没等她瞧清楚,有人轻声唤:“郡主?郡主?”
小冬一睁眼醒了过来。
红芙轻声说:“该起了。宫里太后娘娘已经派人来了。”
天还没有亮,小冬接过红芙递的面巾擦了下脸,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这一天比小冬预想中还要忙乱疲惫,光是化妆就耗了好长时间,小冬以前看过几个新娘子,还暗中笑话过人家的脸涂的那样白,跟刷墙似的,化好妆之后个人特征全不见了,一律是白白的脸红红的嘴,象是从流水线上头下的娃娃。现在终于轮到自己身上,好在她身份在这儿摆着,给她化妆的人即使不接胡氏递的红包,也是满口的吉利话,动作又轻又柔,绝不敢暗中使什么绊子。然后是梳头,小冬的头发黑而柔软,只是不够密。也不知那梳头的女官是怎么弄的,没见她填假发,就给小冬梳出了极规整的双凤髻来,发髻显得又圆润又丰满,视觉上好象头发一下子变浓密了似的,到底术业有专攻。
一通折腾下来,最后才穿上嫁衣,小冬已经坐得屁股发麻,张开手任别人将嫁衣一件件套在她身上。
沈芳也赶了过来,笑着跟小冬说几句吉祥话,又安慰叮嘱了几句。
屋里头全是人,小冬只觉得眼花缭乱,各家的王妃,郡王妃,公候诰命夫人,三皇子妃和几位公主也来了。外面消息一条条传进来,说新郎己经到了府门口了,世子爷和一帮宗室兄弟正在考校新郎,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消息,说新郎倌儿进了第一道门,被世子爷他们又好一通刁难。
几个比小冬年纪小的郡主和县主嘻嘻哈哈的拿了缠花棍出来,说回来新郎倌儿要敢不给她们封大大的红包,就要狠揍他一顿。其中一个嘻嘻笑着朝小冬喊了句:“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下手太重的,打不坏他。”
第70章 成亲
她们手里那棍子都有二尺多长,酒杯口粗细,上头缠着红绸绢花,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众娘子军嘻嘻哈哈等着,玉芳阁院门外头果然传来叫门声。
里外一片闹哄哄的,小冬什么声音也不听不见,光听着笑声一波高过一波,外头还在吹吹打打的,各种声音乱纷纷混在一起。小冬刚欠起点身,就让沈芳按着坐了下来:“别,你就坐着你的吧,外头我去看着,打不坏你的姑爷。”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小冬也不知道秦烈到底挨揍没有。
沈芳从外头进来,脸上表情十分怪异,又是意外,又忍着笑。红芙问:“二姑奶奶都瞧着什么热闹了?”
沈芳例了杯茶喝了,忍不住笑出来:“这个秦烈……”
“您倒走说呀,别光顾笑了。”
“刚才那个穿粉紫衣裳的……”她不是很熟,红芙朴上一句:“是凝华郡主吧?”
“啊,许是叫这个名儿,她拿茬杆子朝秦烈背上就砸过去了。结果……”
红芙一急:“打坏了?哎呀姑奶奶,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沈芳笑不可抑,旧帕子格茬嘴,一边笑一边说:“结果秦烈肩一扛腰一捉,那根杆子啪一声就折了……哎哟,剩下的大嫂子小姑娘全愣了,手里举着杆子也不知该不该跟着打了……”
小冬不知台己脸上这会儿是什么表情,反正粉打仔厚,就年脸色古怪也遮得看不出来。
红芙的表情也和沈芳一样了,又是诧异,又要忍笑,一张脸儿憋得难受。
“到时辰了。”
沈芳朝一旁让开,惠郡王妃过来,将盖头替小冬蒙上。
视野里顿时一片红艳艳的,小冬的视线下垂,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人替她将原来的绣鞋褪了,换上大红的绣鞋。
外面又闹腾了好一阵,渐渐静了下来。
小冬被扶着站起身来。头上珠冠沉重,她抓紧了身旁人的手棠,只觉得有些潮热,却不知道这汗究竟是她的还是旁人的。
踏出门的时候,小冬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这道门坎如无数次迈过,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
鞭炮声响起来,震耳欲聋。有人喊着:“新娘子出来啦……”
小冬忽然觉得害怕。
她拜别了安王,听着安王温和的声音说着告诫安慰的话,只觉得眼眶忍不住地发热发酸。等出了门上轿时,小冬忍不住哭出声来。
轿子外头江女官嘱咐她:“郡主别哭花了妆。”
小冬抽出帕子拭泪,听到轿子外面赵吕的声音说:“妹妹,我送你。”
小冬&039;应了一声:“想。”
轿于稳稳地抬了起来,小4紧紧抓住手里的白玉如意。赵吕同几个宗室兄弟一起送到街口,隔茬轿审轻声又叮咛两句,便站住了,秦烈朝他抱一抱手,赵吕深深沂了他一眼,只能眼睁睁看着迎亲的人簇拥着轿子渐渐走远了。
小冬轻轻摩梁若手里的如意。周围一片陌生.可她知道秦烈就在前面的马上。
以后……他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街上的人声喧帮,有小孩子追着他们,笑着,说着,看着.秦烈吩咐人披了喜糖喜钱,这一下不光小孩子,连大人都一边说着吉祥话儿一边忙茬蹲下习去捡。小冬听若那些人喊着“天作之合”“早生贵子”,轿子摇摇颤颤的,脚沾不到实地,心也象是在飘若浮这,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稳稳的落了地。
鞭炮声又震天价响起来,轿帘社人掀开,堵人格红绸带的一端递到小冬手里,扶着小冬下了轿进门。
小冬象个木偶一样被簇拥若朝里走,她只知道周围全是人,唢呐锣鼓吹吹打打,鞭炮声吵得她什么也听不见。进厅堂的时侯跨火盆儿跨马鞍,旁边有人一迭声的喊:”看看看,是哪只脚?”
小冬吓得险些一脚踩空。迈过去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只脚了。
只听着旁边有人吆喝着:“是左脚是左脚……”
又有人打岔:“不对明明是右脚。”
到底是哪只?
小冬已经辨不出方向来了,只觉仔到处都是一片红色,盖头是红的,嫁衣是红的,手里牵的绸带是红的一一绸带那一端牵的就是秦烈了。
“一拜天地——”
小冬盈盈跪干去,跟着叩首。
从盖头的边缘处,她方见旁边人大红的衣摆,还有簇新的厚底官靴。这时候新郎穿的都像状元倌。
小冬心里浙渐踏实下来。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有人扶着小冬在拐边坐下。周围的人纷纷起哄,让新郎挑盖头,要力新娘子。
这就要……挑盖头了?
小冬觉仔心跳一下子变快了。不等她反应过来,盖头忽然被撩起挑开。小谗只觉仔头颈府胳都微微一轻,四周各种吉祥话儿象是湘水一样向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