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第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 作者:肉书屋
昨晚,偷画失败了,再无从下手。并且,昨晚她偷听到的话,终究有些隐忧。方若兮心里虽因这事耿耿于怀可也无可奈何,便放弃了偷回那幅画的想法,第二日一大早便骑马离开了藏书镇,向杭州城行去。
好巧不巧,就在方若兮骑马慢悠悠地行于官道上时,恰好遇到宋子星率军行过,官兵一路小跑,宋子星策马行于其中。
方若兮行在前方,闻声回头,赶忙策马让在路边,想等他们过去再走。
今日晨光明媚,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地看宋子星。宋子星溺水的那一晚,她根本未曾仔细看过,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其他一概不知,再说,他当时狼狈的样子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而今,也算是方若兮第一次正视宋子星。
她举目望去……
早晨的阳光柔软地有如轻纱,轻缓中带着一种诗意的淡雅。
他青衣如水,双眸如星,神态清冷,仿佛隔岸的素心兰,不染尘埃地淡淡清艳。
只一眼,方若兮便已怔愣。
这样的一个男子,方若兮怎么也无法与那晚在太湖被他踢晕的男子联想在一起。想起那晚,他□着上半身,方若兮不自觉地热了起来。不禁用手给自己扇风,边扇边道:“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啊,一大早就开始这么热了。”
官道上两边都是树林,此处多鸟,官兵行过方若兮身边时,恰好有一群鸟从官道上方横飞了过去,速度极快,可就在这时,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恰好砸向了方若兮,方若兮反应很快,知道此刻从天而降的是鸟屎,自然不会伸手去挡,又因马已靠在路边,再躲的话就掉到身后的沟渠里了,所以情急之下只得迎着鸟屎催动掌风向外一送,把鸟屎挥了出去,可恰好这时,宋子星骑马从旁而过,这鸟屎不辨方向更不辨人,在空中几个翻滚飞向了宋子星,就在方若兮发觉想提醒他一句时,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宋子星已然察觉了身侧有不明物体飞向了他,突然一挥衣袖,而后,只见他身后骑马跟随他的副将的鼻子上糊着一团黑白相间的柔软物体,正是那坨鸟屎,副将下意识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面色变青。
宋子星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挑,又抿紧了。蓦地看向路旁的方若兮,仿佛那坨鸟屎是方若兮放的‘暗器’一样,方若兮无辜地指了指天,示意宋子星,那‘暗器’其实是鸟放的,不是她,宋子星看着她,那双眼睛看似清冷,却暗藏着不同他人的睿智和冷静,不知为何,方若兮忽觉有些羞涩,那副将不明所以,顺着方若兮的手指看了看天,而后虎目含威瞪向方若兮,方若兮一见,忙向天上看去,一看,惊道:“鸟呢?刚刚明明有一群的……”忙四下里寻找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副将早已哇呀呀提枪向她刺来。她心里这个委屈啊……一扫面前这么多官兵,她二话不说,策马就逃,口中喊道:“不是我,是鸟!”
副将正要提马去追,却听宋子星沉声喊道:“武政,回来。”
副将武政心中虽怒,闻声却压下了马头,抑制住心中火气,退到了宋子星身后,未继续追赶。
宋子星看都没看早已远去的一人一马,只大声对已停下步伐的官兵道:“继续赶路!”
众官兵齐声道:“是!”
人马继续向前行进。
杭州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若兮这些天一直都是打扮成风流才子模样,四处闲逛,好不逍遥。
这日中午,方若兮腹中饥饿便打算去杭州城最有名的风来酒楼去吃点精致的小菜,未料恰好碰到武政一群人出来喝酒。说来也巧,二人同时进门,一抬头,便来了个面对面。
因方若兮装扮与前两日一样,武政一眼便认出了她,这一次,方若兮可没那么好运逃走了,因为大门已被武政挡住,武政是个武夫,言语粗鲁,二人几句不合,便动起手来。
从酒楼打到大街,再从西南打到了西北,一路人群四散躲避,有人认识武政,自在一旁为其助威。
武政勇猛,方若兮一时片刻竟讨不到便宜,但几招过后,方若兮便已察觉武政力气虽大,乍一看拳脚功夫扎实虎虎生风,但武功招式却极为平常,方若兮一笑,终于等到武政露出破绽,一指向武政的笑|岤戳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一阵掌风扫过方若兮的面颊,她险险躲开,而后就听一人朗声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的武功。”
方若兮稳住身形,闻声向那人望去,一见,竟是宋子星。
这时,宋子星的掌风已到了近前。
宋子星的掌风内力绵延不绝,方若兮顿感压力,只得小心谨慎,见招拆招。因此刻他二人正在大街上,四周有人围观,恐误伤他人,所以都没有使用兵刃。大街狭窄不能随意施展, 二人打到酣处,只见不远处有个高台,先后施展轻功一跃其上,高台宽阔,二人打得更加难分难解。
五十招过后,宋子星忽道:“这位公子,如果今日你输在我手里,须向我的副将武政为上次之事赔礼道歉。”
方若兮避过一掌,道:“好,上次之事虽然并不怪我,屎是鸟拉的,也是你挥那坨鸟屎到他的鼻子上的,但如果今日我输了,我愿意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向他赔礼道歉。”
方若兮言下之意,那坨鸟屎不是她拉的,那坨鸟屎也不是她挥到武政鼻子上的,明明就是鸟与他的错,他却摆明了不讲道理,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她头上,她不服。但如果她比武输给了他,她愿赌服输,愿意承担下这个罪名,去赔礼道歉。
宋子星自然听出她话中嘲讽之意,当下一声冷哼。一掌疾速向方若兮挥去,方若兮一见,当下运足了内力,迎面接去,只听得碰的一声,二人退开,各据一方。
方若兮气息翻涌险些抑制不住胸口地涌动,举目看向宋子星,只见他面色不改,气息若定,方若兮知道,她输了,不禁黯然低下头去。
这还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与人单打独斗输了,她心中虽不痛快,但仍打算依约给台下的武政道歉,了结此事。
可就在这时,一浓妆艳抹手舞红帕的婆子突然奔上台来,拖住宋子星的衣袖便道:“哎哟,这不是宋将军吗?老婆子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那,早知宋将军对周二小姐有意,直接去府上提亲不就是啦,何必还特意来此当众比武招亲呢?”
比武招亲?方若兮与宋子星闻言均是一怔,方若兮先行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绸缎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比武招亲”!
方若兮目光流转,看着那婆子拖着宋子星的衣袖不放,还在那里唧哩瓜啦的没完没了,宋子星正要不耐地挣脱之际,方若兮忽然昂首挺胸,很像个扛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一般,对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宋公子,在下认输了!虽然在下对周家二小姐的爱慕不比宋公子的差,但既然是比武招亲,输了就是输了,在下恭喜宋公子抱得美人归,告辞!”言罢,不由分说,足下一蹬,箭一般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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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在场围观百姓全部哗然,那婆子眼睛一霎那放出光来,抓着宋子星的衣袖像是抓着一根金条,不肯放手,可宋子星一甩仍挣脱了开来,如箭一般随方若兮之后追去。
婆子一见自己两手空空,不死心地追在后面大喊:“宋将军,何日去周府上提亲啊?”
此问自然无人回答。
武政也随后追了上去,可他的轻功与方若兮和宋子星相差太远,还没到街口,就不见了前方二人身影。
二人先后出了杭州城。
方若兮一向自认轻功不错,但天大地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宋子星的轻功不仅不输于她,而且更胜一筹,方若兮跑到几乎断气,也没甩掉宋子星,再加上方才那一掌,她受了些内伤,现下根本跑不动了。她回过身喘息地看着紧随而至的宋子星,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宋子星叹道:“真受不了你,怕了你了,好了好了,我跟你回去道歉。”正要埋头往回走,却突然被宋子星点住了|岤道,眨眼间,便被他用绳子捆成了一个粽子,方若兮冲宋子星哇哇大叫道:“喂,你干吗?放开我!快放开!”
宋子星解开了她的|岤道,挣了挣手中的绳子,嘴角微微一挑,道:“以防你再逃跑,还是绑住你方便些。”言罢,拖着方若兮便往回走。
因绳子缚了方若兮的双手于后,宋子星这么一拉,方若兮就只有跟着他倒着走,一路上方若兮百般挣扎,宋子星无视,方若兮大骂,宋子星不理,方若兮试图踢他,却如何能踢得到,不一会儿,方若兮便识时务的放弃了。宋子星此刻就像是牵着一头倔强的驴一样牵着方若兮往杭州城里走,其实驴都比方若兮好,只听说有倒骑驴的,没听说让驴倒着走的。
宋子星大步往前走,方若兮只有跟着往后退。虽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宋子星捆绑她的不是普通的麻绳,而是特制的含有金属丝的绳子,方若兮双手被缚身后而且很紧,宋子星又随时扯着,不能令她施展,她心中有气,却也只能暗暗忍住。
走着走着,方若兮想转过身与宋子星并行,却被他一扯,又转过了身去,方若兮咬牙切齿,却仍以求饶的口吻对宋子星示弱道:“宋将军,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会老老实实跟你回去向武大人道歉的,你看这么绑着小的,着实不好走路是不是,而且被其他不了解你的人看见,还以为宋将军这般大英雄大豪杰欺负我这等小人物呢,多有损你光辉伟大的英雄形象啊。”
宋子星一哼,道:“若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方若兮闻言一惊,没想到他已看出自己是个女人了,看来这个装扮真失败,下次一定换一个。却仍不露声色地试探道:“宋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堂堂男儿……”她慷慨激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宋子星道:“假喉结歪了。”方若兮立刻憋回了后面将要继续的话。微一低头,果然感觉假喉结歪在了一旁。
半响后,方若兮换了声音,娇笑道:“宋公子果然好眼力,既然宋公子知道奴家是个女子,还这么当众对奴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公子看上了奴家,想绑回去做你的小老婆呢?”
宋子星并不言语,仍大步走着。
方若兮又一次试着转身与他并行,这一次宋子星并没再拉扯绳子,方若兮在旁一脸谄媚地问道:“宋公子为何沉默?莫不是真觉得奴家不错?”
宋子星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双杏眼光芒闪烁,美滋滋的样子,嘴角蓦地一挑,忽然腾空而去,竟施展起了轻功,而牵扯住二人的绳索这么一挣,方若兮大叫着突然转过身去,来不及使力,就被他拉扯着向后倒飞了起来,一路上,当真苦不堪言呀。
早知道她就不唧唧歪歪地惹他了,还不如刚才倒牵着呢。
二人进了杭州城,这会儿方若兮老实了,嘴闭得严严的,宋子星也再未为难她,并默许她转身与他并行。
城门口,早已有人等在城门口禀报宋子星说武副将在总督府等他。宋子星便牵着她向总督府走去。
杭州城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杂耍卖艺的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四下吆喝着为生计奔波,路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应有尽有,看得方若兮心痒难耐。
一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宋子星拖着极不情愿的方若兮一路走去。行人纷纷对他二人侧目,确切的说是对宋子星手上牵着的、身上紧缚绳子的方若兮侧目。
走着,走着,方若兮突然想到一计:不如她当街喊救命?可一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泄了气,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又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当下打定主意一会儿能忍的都忍了!
终于快走到总督府,二人刚到府门外,就有府中小厮迎了上来,先向宋子星打了个千,见宋子星身侧绑着的方若兮,目光一闪,方上前对宋子星附耳说了什么。
宋子星点了点头,一扯绳子,方若兮就得乖乖地跟着了。
三人先后入府,就见府中站着许多人,方若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刚刚闯到擂台上的媒婆。
那媒婆一见宋子星回府,立刻笑面迎上,香帕随着身体的扭摆挥来挥去,尚距方若兮好几步远时,方若兮就闻到了那媒婆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好险没晕过去。
方若兮本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身上绳子突然被宋子星一挣,方若兮侧目看去,只见宋子星正斜睨着她,并使了一个眼色给她,方若兮一时没意会过来,而后见宋子星看向媒婆,突然反应过来,忙舍身挡在媒婆面前,满脸堆笑道:“这位大婶……”
方若兮的话尚未说完,那媒婆好不给面子的一推方若兮,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闪开!”
方若兮笑容微滞,回头一瞥,恰看到宋子星眉目间若有若无玩味地笑意,这时,媒婆已来到宋子星面前,施了一礼后道:“宋将军,您今日在周家为周二小姐摆下的比武招亲擂台上……”这一次,方若兮也没等媒婆说完,忽然一哼,挤开了婆子,打断了她将要说下去的话,不满道:“大婶,此言差矣,谁说宋将军去打擂了?”
那媒婆一听,立刻大声道:“你明明还在擂台上说宋将军爱慕周家小姐,当时许多人都看到听到了,你想出尔反尔不成?”这句话若有所指,宋子星微微皱眉。
方若兮一听这话,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啊!我就是乱说的,你偏愿意信。”
媒婆刚要发作,就见方若兮忽然挨到了宋子星的身侧,柔柔道:“宋大哥,我把实话全告诉他们好不好?”
宋子星望着巧笑倩兮的方若兮,眸中闪过一抹异彩,笑道:“好。”
方若兮目光流转,先给了他一个媚眼,而后又昂首挺胸地大声对媒婆及在场众人道:“这位大婶,实话告诉你,我是一名女子,宋大哥爱慕我、追求我很多年了,他正打算到我家提亲,三日后便迎娶我,可我不想嫁给他,所以就女扮男装逃跑,不巧被他撞到,所以我俩才当街打了起来,没想到无意中打到了周家小姐的擂台上去了,实属误会……”方若兮后面的话忽然止住了,只因众目睽睽之下,宋子星忽然抬起手来,手指顺着她的侧脸一路滑过,从鬓边一直到下颚角,这种触摸,似挑逗,却更像是调戏。方若兮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的流光溢彩,愣住了,竟不敢乱动。
宋子星的这番举动,看在他人眼里极为暧昧。
而后,方若兮只觉他的气息渐渐接近,若有若无地吹拂在耳畔,听他道:“我真怕你不嫁给我,就这么跑了,所以,我打算就这么一直绑着你,直到三日后,我娶了你过门。”
方若兮闻言已忍不住冒起了冷汗,可仍装出一副羞涩及欢喜的模样附在他耳畔回道:“宋大哥,如果你真打算娶我,就算绑我一辈子又何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闻言,宋子星眸中的笑意更深,深得让方若兮感觉到冷,不是不知道宋子星是什么人,早在家里,她便听爹爹提起过此人,早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惹的,但偏偏这许多阴差阳错,招惹上了。如今进退两难,也只有小心从事,能忍则忍,能退则退。
二人这样旁若无人的调情,别人看得极为尴尬。
婆子低忖半响,方道:“宋将军,您今儿得给老身一个说法,你众目睽睽之下打赢了擂台,如果不娶周家小姐,这可不成,周家二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闻言,宋子星目光变冷,忽然开口道:“来人!”
“是!”四周立刻上来五个带刀侍卫。
宋子星目光一扫面前连媒婆在内的四人,冷声道:“把这群人轰出去!”
这时就见侍卫齐上,推几人出门,媒婆却硬赖着不走,当场耍起赖来,哭喊着说要为周家小姐讨个公道。
宋子星面色沉了下去,冷声道:“大胆刁民,胆敢在总督府生事,赶出去,如若敢在府门附近滋扰,立刻杖毙!”
侍卫应道:“是!”
媒婆一听,未等侍卫上前拉扯,立刻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方若兮微微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宋子星,忽然心里也有点怕了起来。
这时,武政刚好入门。
方若兮一见到武政,没等任何人开口,忙大步上前向武政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武将军,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武将军乃男子汉大丈夫讲的是顶天立地,胸襟广阔,我是个小女人,做错了事情只知道逃避责任见不得世面,武将军莫要见怪,小女子今日在此给武将军赔礼了。”言罢又极为诚恳恭敬地鞠了一躬。
武政闻言一怔,疑惑道:“你是个女人?”
方若兮扬起头,含笑道:“你看我的假喉结。”
武政一看,皱了皱眉,他本就是个武夫,不愿与女人一般见识,再说听了方若兮刚才的话心里挺合意,又被捧为顶天立地胸襟开阔的男子汉大丈夫,他怎么好意思揪着那件小事不放,便一挥手,豪爽笑道:“我不知你是个女人,罢了罢了,小事一件。”
闻言,方若兮微笑,忙讨好地道:“武大哥真英雄也!小女子佩服!”一下子,武将军就成了武大哥了。
武政笑了笑,忙上前见过宋子星。
宋子星微一点头,武政见宋子星手上牵着绑缚方若兮的绳子,目光闪了闪,上前对宋子星道:“将军,穹窿山贼的后事均按将军吩咐的处理了,不过,这次围剿山贼伤亡兵士的抚恤仍需将军亲自定夺。”
宋子星点了点头,道:“你先去营中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武政拱手应是,先出了门去。
方若兮见状,立刻挨近宋子星,讨好地道:“宋将军,我向武大哥道过歉了,你们也挺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你快给我松绑吧。”
宋子星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道:“你忘了,你方才还说,只要能嫁给我,绑你一辈子又何妨?”
方若兮一见他那笑容就觉头皮发麻,此刻一听他的话,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禁讪笑道:“我胡说的,宋将军怎么能看得上我这样出身低微的江湖女子呢,是我不自量力口无遮拦,我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宋将军恕罪,放了我吧。”方若兮委屈地低下头去,向宋子星示弱。
宋子星一挑眉,道:“你知道我这条绳子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吗?”
方若兮摇了摇头,不敢多话。
宋子星道:“我曾经养过一条不听话的猎犬,这条绳子就是用来牵它用的。”
闻言,方若兮面部微微抽搐。
宋子星看到她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整个一个下午,宋子星走到哪里都牵着方若兮,方若兮面对形形□注视自己的目光,心情从最开始的羞涩尴尬,到后来的无所谓,再到后来的你敢看我我就瞪你的反守为攻了。
宋子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带着她这么个累赘同乘一骑去了城郊的大营。方若兮坐在他身前,被他拥在怀里,起初不习惯这么与他靠近,身体很僵硬,但后来也就释然了,因为想起他是把自己当宠物来养的,就干脆也没把他当人看。
就在宋子星来到军营与一众属下商议处理攻打山贼的后事时,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恐怕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睡得着,而且还敢当众吧嗒嘴,恐怕是因为她中午没吃东西的缘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了。但她此番举动不只令在场男子看到了瞠目结舌,就连宋子星也看她看到出了神,不禁微笑了起来。
大帐中,属下们见宋子星望着这个少年露出这等温和笑意,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更加奇怪这被将军绑住牵在手里不放还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坦然睡着的是何许人也了。
直到有人入账禀报说,有士兵j污了一名山贼的女儿,那女子已咬舌自尽,死了。
宋子星闻言,目光骤然变冷,大帐内悄无声息,只除了方若兮偶尔毫无顾忌地吧嗒嘴的声音。宋子星突然起身出了大帐,睡梦中的方若兮被他这么一拽也跟着醒来,踉跄跟着他出了大帐。
那女子妙龄年纪,已然死了,是咬舌自尽。尸身被凌乱地盖着,仍可见身上的青紫痕迹。
方若兮看到时,心里极为难受,见一旁跪着已知道后怕颤抖不已的士兵,突然上去就是一脚,把士兵踹倒在了地上,而后一顿狂踩,不禁大骂道:“畜生,猪狗不如,娘生畜生养的,我踢死你,叫你打扰我睡觉!”
那士兵被方若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方若兮虽然双手被缚,但脚下功夫可不弱,那士兵被她一顿乱踹可就剩下半条命了。
有人本欲上前制止方若兮,但却被宋子星抬手制止,宋子星一手牵着绳子,一边看着方若兮打人,直到方若兮吐了一口吐沫在那士兵脸上,方才一挣绳子把方若兮拉了回来。还没等他下处置命令呢,就听方若兮先他一步大声道:“军法处置!”
刚有人对方若兮的话嗤之以鼻,就听宋子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一众人等均是莫明其妙。
他们从未见过宋将军如此大笑,一旁武政小心试探地问道:“将军,这……”
宋子星笑道:“就按她说得办。”
武政瞥了一眼方若兮,道:“是,将军。”
宋子星似乎心情很好,又牵着方若兮上了马一同出了军营。
宋子星骑马极快,跟随的侍从极力策马追赶,却仍被他的千里驹甩落了很远。
回到总督府时,天色已暗,方若兮边走边极为不满地道:“我饿了,而且渴了,你要不想将我饿死渴死,最好还是喂我些东西吃。”
方若兮现在早已不跟他多话了,只随遇而安。
宋子星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听到了吗?”
小厮忙躬身道:“是,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小厮下去了,宋子星牵着她到了东侧厢房,此处是宋子星在总督府中所居院落。
院中有棵老槐树,宋子星牵着方若兮走到了槐树旁,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了槐树上,方若兮挣了挣,长叹口气,靠在了槐树上,穷极无聊地问道:“我的窝呢?”
宋子星却并不理会,自顾悠闲地坐到了槐树旁的石凳上,不一会儿有丫鬟上了糕点和茶水来。
夕阳已落,府院中灯已燃起。
夜空中的月亮悄悄升起,今日恰好是十五,月儿即圆且亮,院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宋子星挥退了丫鬟,闲适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自顾喝了起来,边饮茶边看着方若兮,像是在品味有趣的事物,也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此情此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被这样俊雅无双的公子在这么浪漫的月色下如此暧昧地注视,恐怕都要为之倾倒,可此时此刻,此种境遇下的方若兮心情却是苦涩委屈之极的。
方若兮被他看得别扭,便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给我喝一口!”
宋子星一笑,抬起茶杯走了过来,将自己嘴唇刚碰过的杯口送到了方若兮面前。
方若兮嫌弃地看了一眼,宋子星轻声问道:“怎么?不喝?”
宋子星的声音很轻,仿佛很温柔,可偏让方若兮从心底里发怵,她已听出了某种意味,不禁一咬牙,微一低头,顺着他递过来的杯口喝了下去,明明是顶级的碧螺春,可入口的苦涩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
宋子星笑了,又从桌上盘碟中夹了一块糕点,先自己咬下半口,剩下的又送到了方若兮面前,方若兮这次再也忍不住地撇过了头去,却听宋子星道:“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吃?”
方若兮打定主意不理会,可这时,却见宋子星正要打算把手中剩下的半块放入嘴里,方若兮忽然明白了什么,突然喊道:“我吃!不必你喂。”
宋子星一笑,便将手中的半块糕点送入了方若兮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可方若兮却咽得极为艰难,总觉得那上面已经被沾染了毒药,而自己正在吃毒药。
这时,只听宋子星仿佛十分和善而温柔地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方若兮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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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还能是谁?”方若兮道。
宋子星眉稍轻抬,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不听话的宠物吗?”
方若兮一哼,道:“知道。”
“说来听听。”宋子星饶有兴味道。
方若兮看着奴仆陆续端上来的各种小菜,目光控制不住的一直跟随,恨恨回道:“不给它饭吃。”
宋子星轻笑出声,微微颔首,拿起筷子拈了一点鲈鱼肉放入口中,眼见方若兮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含笑道:“想吃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方若兮明明知道却仍哭不得笑不得,此番还是生平第一次落到如此凄惨地步,不禁叹息道:“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吧。”
他轻笑,并不回答。
方若兮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细嚼慢咽地吃着美食,一开始还可以忍住,假装视若无睹,但毕竟她从中午就没吃过饭,此刻腹中不听话的咕咕鸣叫,再闻那股诱人的饭香,几乎快要饿死了。便故意在旁不停地唉声叹气,一叹再叹,想要引起某人的同情之心,但事实证明,那人根本毫无同情之心。在她叹息声地陪伴下,宋子星不紧不慢地用完了晚膳,并且十分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一旁伺候的奴仆方才撤下碗碟。方若兮看着路路续续被抬走的碗碟,十分沉重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之大之夸张,终于惹来宋子星的侧目及淡淡笑意。
她知道,宋子星在逼她自报家门,此番宋子星抓住她不放,似乎没那么简单,她百般思量,却也没胆量再在宋面前耍诈,此人不是可以轻易蒙骗的,便打定主意还是不说为妙。
夜色寂寥,只闻虫鸣。四周奴仆点燃薰香驱散蚊虫,他似心情颇好,竟命人取来长箫,放于唇边吹奏起来,一旁还有府中乐妓以琴相伴。
本是月下琴箫合鸣极为附庸风雅,但此刻方若兮腹中饥饿难耐,无力的坐于树下,只觉一切皆索然无味,脑中幻想着各种美味,暗暗吞咽着口水。
月光如水洒落,映在他身上恍然若波光起伏,竟有种说不出的风雅魅惑。方若兮微微出了神,爹爹曾说,宋子星并非池中物,她不是很懂那句话的意思,但却懂方家二女这个名衔对于宋子星的意义,所以她不敢自报家门。
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逃脱,手上缚紧的绳子不是不能脱开,只是要费些时间,她必须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曲完毕,乐妓抱琴退下。
宋子星起身,缓缓走到萎靡不振的方若兮身旁,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还是不肯说吗?”
方若兮不应,看都懒得看他。
宋子星轻轻扯了扯绳子,引得她瞪视,又道:“你不用妄想解开绳子,普通的利器根本无法割断,而且绳子的两端已连在一起落了锁,钥匙只有我有,今晚,除了这棵树附近你哪也去不了。”
方若兮皱眉,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子星似笑非笑,道:“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了你。”
“我一个藉藉无名之辈,你为何一定要知道?”
“因为你越不想说,我越想知道。”
真的如此吗?她不信他说的话,反而也学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回道:“你越想知道,我越不想说。”
闻言,他轻笑出声。忽而起身,扬声道:“来人,把香炉撤了。”
奴才忙上前来抬走了熏香炉。
宋子星不再理会方若兮,挥退了奴才,进了房去,窗户却敞开着,顺着窗口恰好可以看到槐树下的她。
由于香炉被抬走了,槐树本就招蚊虫,不一会儿,方若兮便觉四周蚊虫乱飞,而她双手被缚想赶蚊子都不成,她边跳边轻骂:“该死的蚊子,告诉你我饿的很,你要是再吸我的血,看我怎么收拾你,把你煎炒烹炸了拌成凉菜下酒吃。”
屋内的宋子星侧卧着身子,透过窗口望向院内一蹦一跳的方若兮,目光闪烁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风景。
方若兮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不禁绕到了树的后面。坐了下去,不再乱蹦乱跳,也不再言语。她必须忍,忍到他睡去,放松了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除了虫鸣别无它声。方若兮从树的后面偷偷地向宋子星的屋内望去,即便是黑夜,方若兮倚仗自身武功,仍能目视很远,此刻只见屋内宋子星正背对着窗口,仿佛已经睡去。就是这个时候了!
她先靠近将绳子两端锁在一起的铜锁,用手抓住铜锁后,再尽量腾出一只手来用内力催动小指上的银针,缓缓射出,用指尖拿住银针,摸索着刺向了铜锁上的小孔。不就是开锁吗?她很多年前就会了。
铜锁打开了,但身后手上的束缚仍未能解开,她用嘴叼出一直随身所带的一面小铜镜,丢于地上,借着月光和铜镜看到了背后手上的绳结,耐心地用银针穿过绳子,金线绑缚在绳结上,催动内力缓缓拽开了绳结。
束缚解开了,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方才拾起铜镜装入束腰中,向屋内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悄悄来到宋子星的窗外,潜伏于窗下,偷眼向里面望去,微一沉吟,银针从手上射出,悄无声息地射向了睡梦中的宋子星,眼见银针入|岤,方若兮嘿嘿一笑,跃入窗内,回身关好窗户,先四下里寻到了那副画,收入怀里,而后看着床上的仍睡着的待宰羔羊,笑得十分邪恶。
她肆无忌惮地撕开了宋子星的衣衫,把他的四肢缚与四方床角,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撕开了他的里衣,露出他的胸脯,而后拿来屋内的笔墨在他全身上下画了起来,边画边道:“四脚朝天大乌龟,叫你欺负我,我叫你变成乌龟星!”很快画完了,她站在床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可就在这时,床上的宋子星突然挣脱了束缚,一指点向了她腰间的|岤道,却未料,竟点在了她腰间的铜镜上,她突然回神,转身便撞开了窗户,跃窗而去。
此时就听有侍卫大喊道:“什么人!”而后,纷乱地脚步声向此处冲来。
宋子星的确被方若兮点中了|岤道,当银针碰到他身体时,他就醒了,可已然迟了,银针入|岤,|岤道被点,那一刻他只得继续装睡,却于暗中运功冲破|岤道。
他知道方若兮拿走了那幅画,突然明白那晚踩他入水之人竟然就是她!因|岤道未解,一时也只得隐忍任她摆布。当|岤道被冲破时,他挣开了四肢的束缚,想点住她的|岤道,却没想到竟点在了铜镜上,反让她跑了。而后,他本想追出去,可一低头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听到府中侍卫已经奔进院来,忙又关上了窗户。
房外,有人唤道:“将军!”
宋子星答道:“没事,都退下吧。”
宋子星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有人喊道:“乌龟星,有本事你出来抓我啊!告诉你,太湖那晚就是我把你踩晕过去,还把你吊在树上的,怎样,有本事你出来啊!”
宋子星闻声不怒反笑,透过窗缝看到她正站在院墙顶,手舞足蹈地跳了一个既挑衅又兴奋的舞,边跳还边在墙顶上高唱:“我气死你,我气死你,我气的就是你。”直到府中侍卫向她冲近了,方才越墙而去。
她是算定了他此刻不敢出来。
重逢的喜悦
方若兮一跳下墙来,立刻矮身于墙外角落的阴暗处,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此处很适合躲藏,方才在墙头上手舞足蹈时她就打量好了。
之所以躲于此,一方面是怕宋子星真的发狠追出来,她轻功不如宋子星,逃跑基本上等于浪费体力,不如以逸待劳。另一方面,即便宋子星不追出来,她也可以躲于此偷听他如何布置,也好寻个应对之策安全离去,毕竟整个江南地区都在宋家的掌控之中,想要逃走定没那么容易。
府中侍卫尚未追出来,就听屋内宋子星扬声道:“不必追了。”
侍卫的脚步声停歇,有侍卫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宋子星道:“她轻功不弱,你等与她相差甚远,不必白费力气去追了。”
侍卫大声问道:“将军,难道就让他这么逃了?此贼如此嚣张狂妄竟敢夜闹总督府,公然辱没将军,属下不能咽下这口气,属下就算翻遍整个杭州城也要把他抓出来交与将军惩治。”
房内宋子星闻言轻笑:“我现在不去抓她,不代表我抓不住她。”
侍卫面露喜色,忙问道:“还请将军示下。”
宋子星不慌不忙道:“你吩咐人向附近各衙门密发一张抓捕令,就说有一江洋大盗最近流窜于江南作案,此人擅长改装易容,忽男忽女,轻功甚高,唯有一个特点,其两根小指上各带一枚金戒指。如若发现,切勿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让贼人逃了,须先通知于我。”
“是。”侍卫领命。
“退下去吧。”
“是。”
墙外,方若兮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宋子星果然不是好惹的。只几句话,她就成了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注意到了她唯一不变的特征,小手指上的两枚戒指!如果他用画像抓捕她,那她可以高枕无忧地离开了,毕竟她有好几个面具呢,但他竟注意到了她的兵器。幸好今晚她没有直接离开,否则不出明日,她肯定会被他抓住。想起自己刚刚在墙头上挑衅他说的那番话,这一次如果被他抓住,恐怕不再是当宠物养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那么简单了。挥汗,实在好险那。
方若兮又静悄悄地留了一会儿,直到再也听不见声息,方才离去。
当晚,她暗暗潜回了客栈,一路上极为小心,深恐四周有埋伏,但事实证明并没有,看来宋子星事先并没把她当回事。不过,从今晚开始,恐怕他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她拿了包袱之后,悄悄离开了客栈,本想就这么趁夜离开,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主意。即便她骑马速度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宋子星的飞鸽传书。
她必须让今后高枕无忧,所以……
天亮之前,杭州城所有卖金银首饰的店铺,她都走了一遭,趁夜摸走了人家店里面所有的金戒指。这次被宋子星说对了,她被逼真成了江洋大盗。
次日,总督府人进人出,接二连三的消息不断,一日之内,宋子星共收到一百次双手小指带金戒指的消息,在第一百零一次收到这样的消息后,宋子星笑了。
他懒洋洋地斜倚在红漆木椅中。
院中繁花盛开,暗香袭人。
他漆黑的双眸幽深,手指拂过一旁那条曾经绑过方若兮的绳子,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挑起,似在问旁人,又似在问自己:“她会是谁?为什么我从未听过江湖中有这样一个女子……”
而此时的方若兮,早已退下了手上的戒指,一身女装打扮,穿着亮丽的碎花衣衫,骑在马上消遥自在地离开了杭州城。
途经林间小路,一路蜿蜒向前,四周鸟鸣清幽雾霭环绕,远处,山野人家袅袅的炊烟燃起,于峰回路转处有人忽然高声唱起歌来,乍然惊起林间栖息的鸟儿无数:“这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不道歉我去打了擂,为了不服输我大声地吹,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