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就是个传说第17部分阅读
姐就是个传说 作者:肉书屋
识了,不过刘勃勃却轻哼了一声,没回礼,李志高倒也没在意,他在魏军营中待了一段时间,知道胡人大多性情直爽,但不知礼,没什么好计较的。
魏小花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想起什么便道:“刘勃勃,你今儿是来找我的吗?”
刘勃勃略一点头,拍了拍牵在手中的马,道:“带你去骑马。”
“真的?”魏小花高兴了一阵,又垂头丧气,“我骑术不好,跑快了会摔下来的。”
李志高在一边点头,他骑术也不好,不过出于男人身体上的天生优势,跟魏小花比起来还是强些,他也考虑要不要练练骑射,这段日子跟那些名门子弟交往,深觉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无法跟那些人相比。
“我教你。”刘勃勃见李志高在边上点头,顿时仰起下巴。
“我也没有毅力啊,怕苦,怕累……”魏小花眼巴巴地,似乎在问有没有不苦不累还能学好骑术的办法。
李志高咳了起来,这个女人,连藏拙都不懂。算了,她哪儿是不懂呀,根本就是天性率真,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但至少也不是坏事,这样的性子,不用费心琢磨,让人省心。
刘勃勃拧起了眉,似乎真的在思考有没有不苦不累还能学好骑术的办法,想了半天他也没吭声,实在是想不出来。
魏小花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拍着刘勃勃的背,道:“傻小子,你还当真呀,噗哈哈哈,我逗你玩的。”
刘勃勃:“……”
李志高拼命咳嗽,对着魏小花使眼色,矜持,矜持呀,动作不可以这么粗鲁,这里不是魏军军营了,刘勃勃也不是她的那些兵丁,可惜她看见也当没看见。
“二牛哥,你身体不舒服么,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给你请大夫去……”魏小花冲着他挤眉弄眼,有意调侃。
李志高很干脆地转过头去,不再去管她了。对牛弹琴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弹了,白瞎费工夫。
集会的地点在小阳山,名虽为山,其实就是长安城外一个小山岗,岗上遍植花木,郁郁葱葱,几处飞檐在树木的掩映下中露一角,隐约还有佛钟声传来,却原来坐落着一间寺庙,集会场所就安排在寺庙当中。
魏小花一看到寺庙就有点打退堂鼓,她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和尚了,不过人都已经来了,这时候再说不去了,李志高肯定又要对她念经了,看看两个男人在她身边一左一右地走着,她给自己鼓劲儿,咱这也算是左青龙右白虎了,有神兽庇护,唔,神挡杀神,魔打杀魔,她怕啥。
才走到庙门口,便有知客僧迎出来,问明来意之后,将他们一行三人引入了寺庙后方的一处空地上,那里早已经安置好了宴席,人还没有来全,只有了了数人坐在那里闲聊,忽有一人瞥见李志高进来,顿时大笑迎来,道:“汝家母虎来否?”
李志高顿时大窘,魏小花白了她一眼,大大方方地上前,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方笑道:“公子欲闻虎吼否?”
那人不意她竟然如此坦承,顿时讪讪不知如何做答,长施一揖及地,道:“搪突佳人,还望见谅。”
魏小花一笑,没跟他计较,母老虎又怎么了,她是为了李志高好,又不是害他,所以她一点也不怕被人说她悍。
李志高这才解除窘意,上前介绍道:“这位是陈闵之公子,今日之主人,闵之兄,她就是魏小娘子了,还有这位……”
他正要介绍刘勃勃,那陈闵之已经笑道:“这位不必介绍,认得认得,是刘将军呀,真是稀客,请入座。”
刘勃勃没搭理他,只看魏小花入了座,他便在魏小花的旁边坐了下来,也不管他坐的这块地方根本就没有铺席子。
陈闵之奇异地望了他一眼,这才知道刘勃勃并不是李志高带来的,而是跟着魏小花来的,心中顿时对她又另眼相看了几分,要知道刘勃勃自从归秦后,便被封为骁骑将军,职位是不高,但是他的身份非同小可,乃匈奴三部首领之子,虽说被魏军打灭,但势力仍有残余,加上手中又握有军权,秦国那些望族子弟想与他结交,他都爱理不理的,只跟那陈家蛮子有几分交情,属于那种平时想邀都邀不着的人。
放倒一群
这时旁边几人也纷纷过来见礼,便由陈闵之一一介绍,正在寒喧客套的时候,又来了一群人,却是有男有女,一路欢声笑语地过来。陈闵之告了一声罪,又迎了过去。
魏小花乐得没人打拢,拉着李志高和刘勃勃,便笑道:“不管他们,来,吃。”
“你还真是来吃喝玩乐的……”李志高无可奈何地望着她,“一会儿他们要是考校你的才华,可怎么办才好?”
魏小花肚子里有多少货色,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也不知道当初她从哪里听来那么一首奇怪的词赋,连记都没记全,把顾先生弄得死缠不放,可今日来赴宴的人,大都是心高气傲的少年男女,可没有顾先生那份痴性,必是要与她一较高低的,到时岂不就露了陷,只怕连累顾先生都要名声受损。
“怕什么,我不行,你上。”魏小花毫无惭愧地把责任推到了李志高的身上。
刘勃勃在旁边适时地补上一句:“不怕,他们笑话你,我帮你揍人。”
魏小花大乐,又拍着刘勃勃的背,道:“好兄弟,够义气,来,我敬你一杯。”
宴席上的酒,用的是那种酸酸甜甜的米酒,后劲有点儿大,但喝的时候不觉得,只觉得很好喝,所以魏小花就不客气地拿来当饮料了。
李志高服了,无话可说。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立时便见有几个平日里最爱斗文辩玄的少年子弟过来了,李志高头皮一麻,只能迎了上去,将人引到一边,只盼自己能将他们全部辩倒,好让魏小花逃过一关。试试在百度搜索书 包 网。
魏小花虽然吃喝得高兴,不过李志高的表情她是全看见了,想想也不能让他太为难,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人,难道李志高还能全部拦下不成,再长几张嘴皮子也不够用呀。
想了一会儿,她捅捅刘勃勃的腰,道:“那里有棋,你拿过来,我教你下棋。”
办法其实很简单不是,只要自己一直忙着忙着忙着,别人总不好在她忙完前打断,那样做是没有修养的表现,这修养二字不管在什么时候,对这些望族子弟都是很重要的。
刘勃勃倒是无所谓,不管是吃喝还是下棋,反正跟魏小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宁静,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他饿得快要死去,却被她捡了回去,那一刻的感觉,他此生不忘。
把棋拿了过来,魏小花就开始教刘勃勃下五子棋,围棋很让人向往,可惜她不会,五子棋简单得多,随便把规则一讲,刘勃勃就懂了,两个人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下棋,谁输了一盘谁就喝一杯酒,不一会儿,刘勃勃就连灌了三杯,不过很快他熟悉了下法,就开始有输有赢。别看刘勃勃一副冷酷的模样,其实心细缜密得很,而魏小花却是典型的马大哈,下了十来盘后,她就完全不是刘勃勃的对手了。
“不下了,不下了……”看着堆在面前十几杯没有喝下的酒,魏小花开始耍赖,虽然是米酒,虽然很好喝,但是她没那大的肚皮,灌不下。
刘勃勃也就顺着她,道:“一杯酒抵一个故事。”
魏小花眼睛一亮,连忙道:“好,讲故事我会呀,我的故事可多了……”想到这里,她又噗哧哧地笑,“给你讲个花木兰替父从军……噗……”
她自己乐得直拍桌子,假花木兰讲真花木兰的故事,有什么比这更可乐的。
“花木懒?”刘勃勃奇怪地看着她,“你自己的故事吗?”
“不是花木懒,是花木兰,兰花的兰,我讲,你就听着,别问来问去,不然我可不讲了。”魏小花将一杯酒推到了刘勃勃的面前。
刘勃勃很干脆地一饮而尽,然后抿着唇等着听她讲。
当下魏小花就手舞足蹈,开始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她这里讲得高兴,旁人却见她跟以孤僻冷傲而出名的刘勃勃相处得这么融洽,纷纷投以怪异的眼神,有几个胆子大不怕刘勃勃地,就凑过来听,魏小花也不拒绝,不过规矩都讲清楚了,听一个故事就得喝一杯酒,这些人听她讲得有趣,便接过酒喝了。
于是从花木兰替父从军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从白蛇传到大闹天宫,从哪咤闹海到柳毅传书,魏小花的故事层出不穷,虽然说这个时代不是没有动人的故事,但到底没有这些经过无数代人演绎过的来得跌跌宕起伏,往往只短短几句话就交代过了,哪里像魏小花讲的,□迭起,于是来听她讲故事的人也越来越多,到最后干脆演变成以魏小花为中心,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子,侍女立于身后,只要她开始讲一个新故事,侍女就主动给众人斟酒,十几个故事讲下来,酒量不好的人已经醉倒了,仗在席上呼呼大睡者有之,手舞足蹈者有之,笑而高歌者有之,就算没醉的,也是面色潮红,兴致高昂,真是百形百态,各有不同。
李志高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魏小花搞出的花样,他就没见过有一次是相同的,这女人,说她满腹才华,那是假的,可是满腹鬼点子,那真是谁也招架不住,别人在宴会上,不是引经据典地辩驳,就是歌以咏志,再不就是弹琴,跳舞,来上一曲高山流水酬知音,她倒好,不弹不唱不吟不辩,只讲故事,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哪来这么多故事,讲了十几个也不见词穷,倒是把众人灌醉了一大半,这下可好,他也不用担心有人为难她了。
李志高这边满意了,魏小花可没满意,她的目标是灌倒所有人,这还有一小半在那里撑着呢,时不时还给她鼓掌叫个好,于是她继续讲,中国的民间传说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就讲国外的,只把人名换成中国人的,什么海的女儿,什么白雪公主,什么茱莉叶和罗密欧,又是十几个故事下来,总算,把人全部灌倒了。
“讲完,收工。”魏小花口干舌燥地也灌了自己一杯酒,算是润喉,然后冲李志高昂昂下巴,“看到没有,不用你,我也能放倒一群。”
李志高哭笑不得,一指刘勃勃,道:“他怎么办?”
“啊?”
魏小花一扭头,这才发现刘勃勃也醉了,伏在她脚下,早已经呼呼大睡了。她顿时傻了眼,怎么把人送回去,刘勃勃住哪儿她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刘勃勃住在哪里,也就没办法通知人来接他,反正凭李志高和魏小花两个,是没本事把人送回去的,别的不提,单只刘勃勃带来的那匹马,没有他在旁边压阵,两个人连靠近都不能,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马,那马连瞥着魏小花的眼神,都像狼一般。
没奈何,李志高只得临时充当主人,指挥那些望族子弟的随从,将各自的主人扶回去,又拜请了知客僧,在寺庙里收拾了一间厢房,把刘勃勃安置下来。
名分
不知道刘勃勃住在哪里,也就没办法通知人来接他,反正凭李志高和魏小花两个,是没本事把人送回去的,别的不提,单只刘勃勃带来的那匹马,没有他在旁边压阵,两个人连靠近都不能,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马,那马连瞥着魏小花的眼神,都像狼一般。
没奈何,李志高只得临时充当主人,指挥那些望族子弟的随从,将各自的主人扶回去,又拜请了知客僧,在寺庙里收拾了一间厢房,把刘勃勃安置下来。
二人回到驿馆时,天色已经黑了,鸠摩罗什却从屋里出来,一看到魏小花,就高唱一声“阿弥佗佛,佛祖,您可回来了。”
魏小花的好心情立刻全飞了,黑着脸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佛祖。”
鸠摩罗什被反驳的次数多了,也不跟她辩白,只微微一笑,道:“小僧等候多时了。”
“你等我做什么?”魏小花奇怪了,转念一想,又道,“你不是在宫里给秦王讲经吗,怎么出来了?”
鸠摩罗什双掌合什,正色道:“今日小僧入定中突然心有所动,算来佛祖当有一劫,是以特来告之。”
魏小花脸又绿了,这是继那个白衣和尚之后,又一个说她有大劫的,顿时心里一慌,气急道:“你们这些和尚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不当和尚,改当算命先生了?”
“法到自然处,心中自明之。”鸠摩罗什从袖袍里摸出一尊玉雕的佛像,只拇指大小,郑重地交到魏小花的手上,“这尊佛像是小僧自幼佩之,终日持之诵经百遍,自有灵性,送予佛祖避劫。”
魏小花也不客气,接过来看了看,玉质似乎不咋的,但是佩戴久了,光泽度还不错,看上去也挺圆润的,这大概就是上辈子听过的所谓高僧开光的避邪佛器了吧。不管有没有用,先戴上,至少求个心理安慰,她算是被这些和尚给吓怕了。
“阿弥佗佛。”
鸠摩罗什见她戴上了,似乎也放心了,念了一声佛号,转身便离去,宽大的僧袍在夜幕中微微鼓起,背影看上去,似乎也有了几分和那白衣和尚类似的气息。
呀呸呸呸,魏小花猛地摇头,是心理作用,一定是心理作用,谁让这个傻和尚今天变得神神叨叨的。
“大师佛法精深,言必有物,你这几日还是不要出去了。”李志高对鸠摩罗什的信服度,远高于魏小花,他与别人不同,是真的和鸠摩罗什学过佛法的。
魏小花本来就是个宅性,今天已经玩够了,加上长安城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于是难得地听了一回话,第二天开始就装起了家里蹲,每天躲在屋里舞针弄线,说是要给李志高做一双合脚的鞋子,以慰劳他每天在外奔走的辛苦。
李志高一听这话,每天往外跑得更勤了,大有要把现在穿的这双鞋底磨破的架势,把魏小花逗得直乐呵,于是做鞋子也做得更得劲了。
刘勃勃酒醒以后,又跑来驿馆来找了她一次,看到魏小花在给李志高做鞋子,那张英俊脸孔就拉得老长,隔天就穿了一双破靴子来找她,看得魏小花哭笑不得,只得给他量了脚,答应再做一双新的给他,刘勃勃这才满意地去了。
李志高知道这事以后,也没说什么,隔天从外面买了一双靴子回来交给魏小花,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他是让魏小花把这双靴子交给刘勃勃。
这个举动又把魏小花逗乐了,调侃他道:“我又没嫁给你,你管我给谁做鞋子呢。”
李志高奇怪地瞪着她,道:“莫非你还想着嫁给那刘家郎不成?”那语气,似乎除了他,魏小花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不行吗?”魏小花有点反感他的语气,脸拉了下来,什么态度嘛,难道她还愁嫁不出去不成?
李志高长叹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又送了她一本《女诫》。
魏小花把《女诫》扔了,想了一夜还是没想明白,李志高凭什么那么肯定她嫁不了别人?于是一早又把《女诫》捡了回来,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还是没看明白,于是怒冲冲地把《女诫》摔在了李志高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李志高把《女诫》从脸上拿下来,叹气道:“你看了?”
“看了。”
“还不懂?”
“不懂又怎么了?”魏小花不服气道。
李志高有点痛心疾首,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仍是一脸迷惑,最后只能无奈道:“自魏大伯许我随你入军营起,便已应了你我的婚事。”
“嘎?”魏小花愕然,“我怎么不知道?”
“你与刘家郎的婚约不曾解除,此事怎好明说。”李志高哭笑不得,他本来以为魏小花是故意装傻,所以一直也就没跟她挑明,以免她难堪,结果原来她是真的不明白,“魏大伯命我随军照顾于你,少男少女,孤男寡女,朝夕相伴,岂能没有名分?”
“所以……你才送我那根铜簪子?”魏小花终于恍然大悟,“那我不是成了一女嫁二夫了?”
李志高:“……”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为什么总能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魏小花倒是没有在意,在她看来,她跟刘寄奴再相逢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再说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刘寄奴,木簪子的事,那是她年少无知才干下的,本来就不能算数。倒是要嫁给李志高这件事,让她犯愁了。
李志高什么都好,相处了这么久,她对李志高也是有几分喜欢的,虽然骑马打仗都不行,偏偏就是很有安全感,嫁给他没什么不好的,可就是……他太会念经了,以前学儒的时候,对她念论语,后来跟了顾先生学老庄,就动不动给她讲庄子的寓言,现在又跟鸠摩罗什学了佛经,念经的功力那是一天高过一天,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魏小花有种将要陷入没顶之灾的错觉感,该死的,这个不会就是和尚口中的大劫吧,如果真的有劫的话,她觉得没有比这更严重的劫难了,她的后半辈子呀,从此水深火热。
“呜呜呜,我还是比较想嫁给三牛呀……”大半夜的,魏小花忍不住发出了哀嚎。
隔天一早,魏小花眼泪汪汪地拿着树枝,在驿馆后面的一棵梨树下,写下了自己的心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理想很好,但始终只是理想,在实际行动上,为了顾惜小命,她还是整天蹲在驿馆里寸步不离。只是,有句老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所以,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
清规
祸是刘勃勃带来的,这小家伙大概天生命里带煞,走哪儿就要把祸带到哪儿,自从他投靠了秦国以后,就直接导致秦国和魏国之间的关系紧张,这且不提,偏偏他还没有什么自觉,老往驿馆跑,直接使魏小花又一次进入了秦王的眼里。
鸠摩罗什口中的“佛祖”,刘勃勃亲近的女人,不通先生的弟子,魏军中的女逃兵,这四重身份合在一处,直接给魏小花的头顶上笼罩上一层迷雾般的光芒。
这样的女人,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于是秦王下令,召魏小花入宫。
魏小花顿时傻眼了,脑袋上顶着个王字的人,她不是没见过,魏王可不就是,但是眼下这情况不一样不是,魏王是熟人,秦王可是陌生人,脾气什么的都弄不清楚,万一一句话说错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其实当初秦王来迎接鸠摩罗什入宫的时候,魏小花隔得远远的见过一面,印象里是个花胡子老头,其实以她的眼光来说,秦王也不算老,五六十岁的年纪虽然不年轻,但没有意外的话,后面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活头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古人寿短是普遍现象,所以秦王也算是个老头儿了,气色不太好,胡子灰白灰白的,但精神头儿还不错,说话中气也足。
长安这一亩三分地儿,说白了就是秦王的自留地,不管怎么不情愿,魏小花还是要奉召入宫的,只急坏了李志高,把宫里的规矩对着她耳提面命,一天说了不下三十遍,听得她耳朵都快起了茧。
入宫的那一天,鸠摩罗什闻讯而至,向秦王请命,要出宫亲自迎接“佛祖”进宫。
“既然大师执意,那么便如大师所请。”秦王瞅着鸠摩罗什,笑得意味深长。
鸠摩罗什哪里知道秦王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一得应允,便兴冲冲地往驿馆来了。这时驿馆大门前,却有一个白衣和尚席地而坐,手里捏着一个法印,宝相庄严,忽见他来,便起身双掌合什一拜:“阿弥佗佛,慧远有礼。”
“阿弥佗佛。”鸠摩罗什愕然止步,回礼。
“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白衣和尚面含微笑,淡淡问谒。
鸠摩罗什沉吟半晌,合掌一礼:“请大师教我。”
白衣和尚又道:“我若知之,何需来问你。”言毕,便起身离去。
鸠摩罗什似痴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间深锁,直到被魏小花窜出来一巴掌拍醒。
“傻和尚,你怎么站在这里发怔?”
原来魏小花在驿馆里等秦王派人接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自己倒性急了,跑出来看情况,结果一眼就看到鸠摩罗什像尊石像似的,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
“佛祖?”鸠摩罗什看到魏小花,像见了救星一样,忽道,“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
魏小花噗哧一笑,脱口道:“这还不简单。只是忍他,敬他畏他,避他让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谦逊他,莫睬他,再假以时日,你且再看他。”
这对佛谒后世流传甚广,所以魏小花几乎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说完了才发现不对,这好像是几百年后的两个和尚留下的佛谒吧,怎么提前出现了?而且下半句还是自己透露出来的,她顿时有种泄露天机的错觉,该不会……惹什么祸吧?
“呀呸呸呸呸,我乱说的,傻和尚你别听什么信什么,秦王这么尊重你,谁敢打你骂你,辱你欺你,吓你骗你,谤你轻你,凌虐你呀,活腻歪了不是。”她恨不能把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全部收回肚子里去。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多谢佛祖教我,佛祖旷达,小僧不如也。近日小僧忽地心血不宁,怕是自身要遭逢祸事,今有同门示警,怕是要应验了。”
“呀呸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瞎扯什么呀,人都是自己吓自己的,只要你心志坚定,怕个球呀。”魏小花最怕听到这种预言性质的话了,一着急连粗话都说出了口。
鸠摩罗什哂然而笑,道:“佛祖所言甚是,小僧侍佛之心素来坚定不移,无论何种磨难,万难改变。佛祖,小僧前来迎你入宫,可曾准备好?”
魏小花回头一望,李志高在身后十步远的地方担忧地望着她,于是便笑指着鸠摩罗什,道:“有傻和尚罩着我,放心,没事。”
转而又对鸠摩罗什道:“可以走了。”
李志高对着鸠摩罗什遥遥一拜,什么也没说,但是拜托之意,不言而喻。
鸠摩罗什念了一声佛号,回施一礼,算是应承了。
秦王宫和魏王宫比起来,要陈旧一些,也狭小一些,不像王宫,倒更像是后世电视剧里年久失修的县衙放大版。不过魏小花既然不是来旅游的,所以也就不在意了,整个长安城都破败了,难道还指望能在这里看到如唐朝大明宫一样的辉煌气派吗。
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的心情,魏小花在一间偏殿里拜见了秦王。近距离看到这个老头儿,就觉得不那么可怕了,至少这老头儿身上没有魏王那股杀气,所以对天性有些没心没肺的魏小花来说,威慑力就没那么强了,要不是对方脑袋上顶着个王冠,到底有几分威严气派的话,指不定她就自来熟地凑过去拔人家的胡子去了。
秦王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老好人一般地呵呵笑着,道:“倒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大师眼光不错。”
这话却是对鸠摩罗什说的。
鸠摩罗什还沉浸在那对佛谒里,一时间也没有听清楚秦王的话,只微微颔首,不管秦王说的是什么,他都表示赞同。
魏小花得了称赞,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不料秦王下一句话却急转直下,让她整张脸都绿了。
“既然大师喜欢,今日起,此女便赐与大师,另再加赐四位美人,与此女一同服侍大师。”秦王拍拍手,殿外便又进来四个打扮得十分素净的少女,一个个都娇俏得很。
“谁若先为大师诞下子嗣,本王赐金一百。”
鸠摩罗什还在走神儿,没听清,继续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秦王哈哈大笑,道:“大师也同意么,好极,大师乃神人也,岂能不在人世间留下子嗣,偏去守什么清规戒律,无趣之极。”
听到“清规戒律”四个字,鸠摩罗什总算清醒了,脸色大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答应了什么,正要上前拒绝,可秦王却不容他说话,大袖一挥,道:“大师若对她们不满意,本王便赐死她们,另选大师喜欢的女子前来服侍。”
鸠摩罗什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顶撞
魏小花几乎就跳脚了,要不是看殿门口立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卫士,只怕她就要扑上前去给秦王来上两脚了,忍了再忍,鸠摩罗什不说话,她终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大王欲对佛不敬乎?”
秦王有点出乎意料,看了她一眼,也不恼,只道:“本王善待大师,如何对佛不敬?小娘子不愿服侍大师乎?此为大不敬,当斩!”
说最后两个字时,秦王眼一瞪,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扑面而来,吓得魏小花脚都软了几分,心里大骂脑袋上顶着个王字的人都不是东西,心中便有点犹豫起来。这时候要是顶风而上,她大概会有两个下场,要不是从此成为贞女烈妇名扬天下,要不是就从成了秦王刀下冤魂,看眼前这架势,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大得多。
要是退让,她也未必会失去什么,鸠摩罗什这傻和尚比秦王好糊弄,敢碰她一下,她断他子孙根,不过话说回来,傻和尚一看就是个死心眼儿,心里只有佛祖了,也未必会真的按秦王的旨意去办。唯一可恨的是,自己大概也从此名节尽毁,李志高那笨蛋跟她从此无缘。
靠,魏小花在心里恶狠狠地又爆了一次粗口,不干,打死她也不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自由,毋宁死,她就是嫁给刘寄奴那抢肉的混蛋,也不能没名没份地跟着一个和尚呀,那岂不是一辈子守活寡?
“大王欲坏佛门清规,那是大王的事,小女子管不着,但小女子心中敬佛爱佛,不敢充当大王帮凶,大王若要斩小女子,小女子立而受死,但欲使小女子侍鸠摩罗什大师,万万不能。”
既然豁出去了,魏小花也就努力表现得大义凛然,大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滛的姿态,其实心里早已经求爷爷告奶奶了:头上长满包包的大和尚,你救了我一回,可千万再救我一回呀,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保证从此天天给你烧香,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当尼姑,我绝不做道士……
也不知道是不是佛祖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反正是没有什么神迹什么,只有秦王被一再顶撞后的怒火。
“好,好,区区一个小女子,竟敢对本王如此不敬,你欲坚贞,本王便成全你,来人,拖下去,斩!”
“大王不可对佛祖不敬。”
关键时刻,鸠摩罗什终于发威了,伸手一拂,来抓魏小花的两个卫士就被推得连退十步,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傻和尚还有这一手?魏小花眼都瞪圆了,不会是少林功夫吧?转念一想,少林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哪来的少林功夫,达摩祖师现在大概还在娘肚子里睡觉,不过话又说回来,达摩跟鸠摩罗什都是番僧,说不定有什么渊缘,鸠摩罗什的功夫大概也说不定就是少林功夫的源头呢?生死关头,她还有闲心开小差,可见那跳脱乐观的性子是自骨子里带来的,没得治。
秦王勃然大怒:“自大师入秦以来,本王有可怠慢之处?大师一衣一食,本王皆亲自关照,自问无负大师之处,大师也欲负本王否?”
鸠摩罗什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双掌合什道:“请大王放归魏小娘子,从此但凡大王旨意,鸠摩罗什无不遵从。”言毕,他又看了旁边四女一眼,“这四位女施主,鸠摩罗什收下便是。”
也不知是不是顿悟了什么,他这时候倒不称魏小花为佛祖了,不过魏小花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恼怒地望着他,道:“谁要你舍己救人了,你以为你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犹的地藏王菩萨,呸呸呸,传出去就是因我魏小花而坏了一位有道高僧的修行,不但被人骂死,将来要入地狱的也是我。”
鸠摩罗什合掌微笑,道:“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慧远和尚以此考问于我,蒙魏小娘子解答,鸠摩罗什心中有所得,不觉委屈,只觉欢喜。”
魏小花瞪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是那个白衣和尚干的好事。
“傻和尚……你真是傻得没治了……”
她只能跺了跺脚,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她是任性,但从不想害人,对于死亡,其实死过一次的魏小花并不怎么害怕,只有不舍,舍不得疼她爱她的父母,舍不得李志高、李三牛、刘小鹿这样的玩伴,舍不得这大好世界花花草草,但是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她也是可以昂首挺胸的,她真的不需要鸠摩罗什为她受这样的委屈。
秦王冷眼看他们对答,这时方道:“既然大师求情,本王允了,只是这女子顶撞本王,不可不罚,自今日起,逐出秦地,永不得再入。”
魏小花跺了跺脚,什么破地方,不让她来,她还不爱待着呢。
鸠摩罗什微笑道:“请大王允我相送。”
这一点秦王倒是没有为难,得了鸠摩罗什无命不从的承诺,他心怀大畅,自然也就不跟魏小花这么一个小小女子计较了。
两人出了秦王宫,魏小花这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鸠摩罗什道:“你修行这么多年,说不要就不要了,值不值呀,我跟你认识才多久,犯得着吗?”
鸠摩罗什始终都是微笑着,道:“只要心志坚定,怕个球呀。”他把魏小花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不错的复述出来。
魏小花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才气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管你了。”
说着,赌气扭头就走,鸠摩罗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道:“不必担心,小僧虽承诺对大王无命不从,但观大王气色,阳寿已将近矣。”
魏小花脚下一拌,差点跌倒。
“傻和尚,原来你也很j诈呀。”半天,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果然,做和尚的都不能小看,不管是看着傻的还是不傻的。
鸠摩罗什还是微笑表情,道:“太子年幼悍勇,一旦继位,必有杀伐,你应早日远离是非之地,西、北皆不可去,不若往南为好。”
对这一点,魏小花深表赞同,道:“我也这么想的,该死的,要不是魏王一纸征兵诏,我全家早搬到晋国去了。”
送别
说话间,驿馆已经近在咫尺,远远看到李志高在大门前来回踱步,鸠摩罗什适时止步,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几卷书册,道:“小僧只能送到这里,这是小僧这些年译出的几卷经书,小娘子若往南行,还请替小僧积些许功德,选一法地,授与信徒。”
“这个包在我身上。”魏小花接过经书,拍着胸脯担保。
鸠摩罗什合什一礼,念了一声佛号,便转身离去。
魏小花看看手中的经书,又看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想想今天发生的事,突然就感慨起来。
“还是个傻和尚啊……”
这时李志高已经看到了她,快步过来,正好看到鸠摩罗什远去的背影,道:“怎不请大师入内一坐?”
魏小花撇撇嘴,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没好气道:“坐什么,这地方咱们住不得了,快收拾东西,赶紧跑路吧。”
李志高大惊,道:“发生何事?”
魏小花气嘟嘟地把秦王宫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李志高只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料不到秦王竟然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老糊涂,老糊涂,人老就糊涂。”魏小花想骂都不知道怎么骂,“傻和尚这下子可惨了,你有什么法子能救一救他?”
李志高摇摇头,道:“大师佛心坚定,必不苟且,且声名远扬,秦王不敢将他怎样,不足为虑,倒是你……”他瞅着魏小花连声叹气,她怎么有本事跑到一个地方就把祸闯到一个地方呢?
“我……我又怎么了?”魏小花被看得有点恼羞成怒,她这段时间安分得很,啥也没干,整天蹲在屋里舞针弄线,再是安分守己不过,是倒霉事自己跑到她面前的好不好。
李志高想想,发生这种事,确也怪她不得,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道:“你打算往何处去?”
“自然是回家了。”魏小花想也不想,“回家把爹娘接出来,还有你的爹娘兄弟,一起搬到吴郡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当个小官实现梦想了,我也可以……”后面那个“宅在家里”她没说出来,怕李志高听不懂,而且也挺没志气的,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李志高却误会了,以为她要说的是“我也可以嫁给你”,顿时脸色微窘,不好意思了。
“喂喂,咱们要回家,你脸红什么?”魏小花也奇怪了。
李志高:“……”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加上李志高又担心秦王会出尔反尔,不放魏小花走,因此只往几个顾先生的旧交那里辞行了一番便带着魏小花匆匆走了。临行前,与李志高相处比较好的几位望族子弟闻讯而来,对魏小花敢在殿上顶撞秦王力保贞洁的行为大加赞赏,知她从此不能入秦地,很是遗憾,于是馈赠了不少财物,其中又以陈闵之最为慷慨,不仅赠财物,还赠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部曲,说是一路上充当护卫。魏小花自然是眼巴巴地想收下,不过这种无缘无故却收人钱财的事情,她也不敢随便伸手,只能看着李志高。
李志高这次倒也没有故作清高,全部收下了,毕竟全家搬迁,所费不少,没有财力支持,恐怕魏李两家走到半路就要饿死了。
两人带着陈闵之送的部曲,走出长安城不到十里,那两个部曲忽然停了下来,露出警戒的神色。
“陈旺,怎么了?”李志高停住脚步问道。
这两个部曲是兄弟俩,哥哥叫陈旺,弟弟叫陈盛,原是山中猎户,身手不错,后来被陈闵之看中收为部曲。李志高以前见过他们几次,对他们的沉稳机警很是赞赏,所以陈闵之这次就把这兄弟二人送给了他。当然,名义上是送给魏小花的,不过在陈闵之眼里,送给魏小花跟送给李志高,其实没什么区别。
“有马。”陈旺言辞简练,有点没头没脑。
还是陈盛的心性略微洛络一些,解释道:“三里之外,有一匹快马,正往咱们这里疾奔而来。”
“一匹?”李志高有点疑惑,如果是几十甚至上百匹,还有可能是秦王反悔了,派人来把魏小花抓回去,只有一匹就有点奇怪了。
“这么远你们也能听到?”魏小花吃了一惊,然后一拍巴掌,“是刘勃勃,一定是他。”
出城前,魏小花也曾经找刘勃勃道别,但是没找到人,说是去军营了,魏小花只能作罢,托人给刘勃勃留了告别的口信。不过依刘勃勃的性子,一旦知道,会追出来也不奇怪。
说话间,那马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果然,骑在马上的少年,不是刘勃勃又是谁。
“嗨,刘勃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魏小花招着手,高兴极了。
刘勃勃拉住马缰,从马上一跃而下,跑到魏小花的面前,神情严肃道:“秦王欺负你,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带人杀进秦王宫,取秦王的人头来。”
“嘎……”魏小花的笑容僵住,愣了一下,然后示意刘勃勃蹲下来。
刘勃勃不解其意,半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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