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第62部分阅读
锦屏记 作者:肉书屋
县,姚氏就在那宅子内做管事媳妇?后来既然将原来宅子里的人都发卖了,怎么没有卖了姚氏?”荀卿染问,如果卖了,姚氏不可能今天还自由自在地出现在平西镇。
“四嫂,我并没她的卖身契。”齐婉容道,迟疑了一会,才说出真话,“大爷原说她是远方亲戚,帮着料理家事。”
“那两个孩子……”荀卿染又问。
“大爷说了,和他没关系,谁知道是那贱人和哪个男人生的。”齐婉容不等荀卿染问完,就忙答道。
荀卿染沉吟片刻,还是问道,“那三个人,五妹妹方才可安置好了?”
齐婉容愣了一下,“不是四嫂将她们安置在庵里了?我来,就是讨四嫂的主意,求四嫂为我做主。”
荀卿染一时有些无语。
她让地藏庵的人帮着姚氏母子梳洗梳洗,留下齐婉容先回来的目的,也是让齐婉容将人接走,齐婉容竟然就将人留在庵里了,如今还来找她做主。
荀卿染在此感慨,齐婉容有些小聪明,但是说到做事,却是差了一些。比如当初她都看出齐婉容对方信有意,但是却并未掀起哪怕一点点波澜,后来嫁妆被三奶奶作假,也是众姐妹出力,才找被了回来。
又比如这姚氏的事情,刚到这里,远离京城,一开始理不清楚状况,被人先下手算计,落了下风还可以理解。可是后来,有了她和齐攸在平西镇,冯登科又指望着齐攸得到升迁,姚氏的事情,在搬到平西镇之前,就该干脆料理了,齐婉容竟然还是处理的拖泥带水。
“人放在地藏庵不是法子,五妹妹赶紧打发人,将人另外安置了。”荀卿染道。
“四嫂……”齐婉容目光有些游移。
不管齐婉容的要的什么算盘,姚氏母子三人,荀卿染并不想沾手。
姚氏不是易与之辈,有心机,性子泼辣,这些都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姚氏底气很足。如果不是愚蠢,那就是有所仗恃。仗恃的是什么,或许姚氏所说并非全部都是假话,齐婉容也说冯家没有家资,那很有可能,冯登科真的用了人家的钱。
不过姚氏所说也不尽是实,荀卿染见过冯登科,是个极会说话的精明人,冯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在京城中也是有体面的人家,冯登科不会轻易娶个寡妇进门。
当然这些都是推论,还要派人去详加打探。
“把五姑奶奶跟着的人叫进来。“荀卿染吩咐。
就有人将跟着齐婉容的人叫进来,齐婉容只得打发她们去将姚氏从地藏庵接出来。
“我说几句话,五妹妹别恼我。姚氏是什么人?一个寡妇,没名没份,孩子也与姑爷无关。五妹妹是谁?是国公府的姑娘,平西镇总督的妹妹,便是没有这些依仗,五妹妹只凭是冯家正经娶进门的大奶奶,处置这样一个人,不过是动动手指,何须别人做主?如果这种事也要人来插手,五妹妹你以后要如何做冯家的当家奶奶?”荀卿染正色道。
齐婉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荀卿染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要求助,又不肯完全说实话,另外打自己的小算盘,让人如何能全力助你。
“当然,如果这里面有姑爷的事,是他欺负妹妹,纵容阿猫阿狗爬到妹妹头上,这又另当别论。”
齐婉容又开始抽泣起来。
“木兰院我已经让人收拾停当,妹妹若没什么事,也不用急着回家去,不妨住下来,好好散散心。”
这边荀卿染打发人送了齐婉容去木兰院,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冯登科没有走。
“不用理他。”荀卿染吩咐道。
……
前院,偏厅,冯登科来了有两个时辰,只有小厮上了一遍茶,就再没人来过问。他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了。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他并不想的,说起来都怪姚氏。
冯登科恨恨地想着,早该弃了姚氏的,可是那两个孩子让他有些心软,还有姚氏的手里的银钱,也让他有些舍不得。
五年前,他在任上,不过是个小小的军官,认识了姚氏,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
姚氏是个寡妇,却是把着娘家和夫家两家的家财。他贪恋温柔乡和那些资财,不过他始终是清醒的。寡妇虽然有财有色,但是在仕途上却帮不了他多少。他家虽然破落了,但身份却还在那里。他一直想寻门对仕途有帮助的亲事。因此不管姚氏如何软硬兼施,他都没有正式娶姚氏为妻。只是含含糊糊地哄着。
这样几年下来,用了姚氏许多银钱,仕途上却没什么进步,而京城那边,父母也没给他找到合适的亲事。还是他去年进京探亲,碰见了安国公府的大太太,他要叫做姑妈的。他打听到安国公府正有几个庶出的姑娘,不由得喜出望外。这姑妈是续弦,并无亲儿女,一个儿媳妇也是做主找了她的亲戚,那再有一个本家侄儿做姑爷,以后不是更多了依靠。因此上,他不惜花费银钱,又凭着一张巧嘴,不仅讨了大太太的喜欢,也得了齐家大老爷的青眼,终于和国公府定下了亲事。
成亲后,说实话他有些失望。大老爷虽然答应替他打算,但是他却没有马上就升了官职。齐婉容的嫁妆,也没有他想像的那般丰厚。他心里失望,却不会露出来。齐婉容相貌不错,而且,齐家的份量在那摆着,宫里有一宫主位的娘娘,齐家这一代几个兄弟,他总能借到力。
他娶了齐婉容,姚氏就成了一个问题。本该另外安置,但是姚氏不肯,而且那宅子本就姚氏出钱买下的,他只好同意姚氏住在宅子里。不过说好了,让姚氏假做远方亲戚帮忙管事,以后慢慢地想办法给她们母子名份。
只是姚氏这个女人,太有心机,心大、胆子也大。
两人在上房被齐婉容抓了个正着。他向姚氏示意,让姚氏赶紧走。他自信能哄住齐婉容,不过是偷腥,哪个男人没有。谁知道,姚氏却自有打算,将他两个的关系揭了出来。原来是姚氏不甘心再没名没份地跟他,又见齐婉容嫁妆不丰,胆子越发大了,想来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本来想干脆借此机会,哄着齐婉容,让姚氏母子过了明路。谁知道,就在那时,他得到齐府的四爷外放到平西镇,做平西镇总督和守军总兵的消息。
他立刻改了主意,向齐婉容赌咒发誓,将齐婉容哄转,又去和姚氏说明厉害,让姚氏暂时搬出去躲了起来。姚氏起初不肯,不过还是被他哄住。不过就是两句话,一句话就是他的心里只有她,这句话对每个女人都管且。还有一句,如果想两个孩子以后荣华富贵,他这个做老子的先要做大官。他要做大官,就得靠着齐婉容,所以姚氏只能暂时忍耐。
他顺利地升官,从偏僻的县城调到了这平西镇内。他也看出齐攸是家族观念很强的男人,他有信心,只要哄好了齐婉容,他以后自然会步步高升。
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姚氏却沉不住气,又从抚远县跟了来。这一次,姚氏倒是知趣,没有要求住到他的宅子里去,而是另外置办了宅子,只要他时时过去相会。
姚氏的小心思他懂,是离不开他,怕分开的日子久了,他会忘了她。他也怕不答应,以姚氏的脾气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也就答应了,说好私下里来往,绝不能让人知道。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姚氏的心机。竟然在相会后,趁她酒醉,藏了个肚兜在他怀里。自然被齐婉容发现了,多亏他聪明糊弄了过去。谁知道,齐婉容却是变机灵了,竟然因此找到了姚氏。今天他在营中,若不是一个心腹家人给他传讯,他还不知道,事情已经闹到总督夫人这里。他这才明白,姚氏是怕他得了齐家的力,会甩脱她们母子,迫不及待要得到名份。
他听到消息,马上就追了过来。他担心齐婉容一气之下,口无遮拦,将事情全部兜了出来。如果被齐攸知道了,那就不好收拾了。
好在现在齐攸并不在府内,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在齐攸回来之前,哄好了齐婉容,再哄住荀卿染,替他遮掩,不要将事情告诉齐攸。这样,他就有本事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不会影响他的前程。
冯登科这样想着,就站起身,走到门口,招呼守门的小厮。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乘凉
主院上房,荀卿染正在听许嬷嬷的禀报。
“……五姑奶奶的人已经回来了,姚氏母女,让五姑爷的人带走了。”许嬷嬷道。
“哦,是怎么回事?”荀卿染不由得放下茶杯问道。
“是五姑爷先带着人到了地藏庵,要带那母子三人走。庵里的尼姑不答应,说是奉了夫人的令,没夫人的话,不能随便让人带了那三人走。五姑爷没法子,就留了几个人在庵里,自己来总督府见奶奶。后来五姑奶奶的人去了,庵里的人见有总督府的人,就让五姑奶奶的人将那母子三人带了出来。然后,五姑奶奶的人就将那母子三人交给五姑爷的人。”许嬷嬷答道。
“五姑奶奶可知道了?”
“回奶奶,已经知道了。看样子,还是五姑奶奶如此授意的。”
荀卿染点点头,“我知道了。”
桔梗、麦芽两人在旁伺候,也听了这话,都有些纳闷,“方才在地藏庵,五姑奶奶一副要吃了姚氏的样子,怎的现在如此处置?”
荀卿染和许嬷嬷对视了一眼,齐婉容的心思,也并不难猜。
管他那,荀卿染心想,势可以借给齐婉容,而且已经借了,齐婉容手里一副大小通吃的好牌,不管怎样玩都是稳赢的局面,谁让人家有超级外挂,平西镇土皇帝齐攸这样的老哥那。
“奶奶,五姑爷在前院等了这半天,方才求了小厮往二门里送信,要求见奶奶,说是若奶奶不便见他,让他见见五姑奶奶也成。”许嬷嬷又对荀卿染道,“奶奶看,是否要见他。”
“先晾着吧。”荀卿染道。她可没有那个心思听冯登科如何辩解。“五姑奶奶那边有什么动静?”
“五姑奶奶到了木兰院,就说要小睡一会,又悄悄打发人到前院去看五姑爷的情形。”
……“人让大爷的人带走了?”
木兰院,齐婉容斜倚在榻上,问地下站着的一个婆子。
“是的,按着奶奶的吩咐,奴才将那见人交给大爷的人。大爷如今在前院,打发人来送信要见奶奶。说都是误会,要跟奶奶解释清楚,让奶奶别上了姚氏那恶妇的当,坏了夫妻的情分。”那婆子陪笑着道。
“真当我是泥捏的,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齐婉容冷笑道,“以为我真的那么好哄骗。”
“这次不同上次。”那婆子道,“这次闹到夫人跟前,大爷是真的拍了,急成那样,是怕大人知道。这次该是能彻底断绝了。”
“且让他着急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齐婉容面有得色道。
“依奴才看,大爷对奶奶是好的。那姚氏的事,大爷是做差了,只是,姚氏什么好人,故意挑拨大爷和奶奶也是有的,这样的把戏,奴才也是常见的。奶奶总要拿稳了主意,别打老鼠伤了玉瓶。”那婆子陪笑道。
“我有分寸,你退下吧。”
……已经是掌灯十分,冯登科依然在总督府偏厅内。
“大爷,咱们这要关门落锁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来陪笑道。
冯登科愣了一下,他托人往里面通传了几次,都是好无消息,荀卿染既不说不见,更没说要见他,齐婉容那边,他也使了银钱疏通,却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他在这坐了半天,只得了一杯茶,晚饭更没人给准备,那伺候的小厮们似乎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客人,现在却是逐客的意思。
“有劳管家。”冯登科陪笑说道,“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主院上房,荀卿染自是得了消息,听说冯登科已经走了,并没放在心上。
“四爷今天不知在哪露营,雪团也不知道抓到猎物没有。”临睡前,荀卿染想到。
……
这天荀卿染午睡刚起,齐婉容就来了。
“这屋里憋闷,咱们到花园去乘凉吧。”荀卿染道。
“湖边的亭子那风景最好,正安排人在湖里采莲子、菱角,挖藕,奶奶和姑奶奶正好去瞧瞧。”许嬷嬷道。
齐婉容自然说好。
两人就出门,到后花园来,在亭子内坐了,丫头们将冰镇的葡萄、西瓜、红枣,还有各色糕点摆了一桌。荀卿染就和齐婉容说说笑笑,一边看船娘撑着船在湖面上穿梭忙碌。
“这也比得上府里的气象了。”齐婉容叹道。
荀卿染摇头,“人工的痕迹重了些,也比不得府里那些小桥游廊的精致。”
“四嫂,四哥今天可该回来了?”
荀卿染点点头,“说是出去两三天,算着是今天回来。”
“四嫂。”齐婉容欲言又止。
“五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荀卿染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
齐婉容剥了颗葡萄吃进嘴里,她有些犹豫。这两天冯登科天天来府里守着,昨个她打发人回去取换洗的衣服,冯登科因此捎了封信给她。信中言辞恳切,说只是成亲前被姚氏引诱,为的是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信中回顾了两人成亲以来的种种甜蜜,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将姚氏母子远远地打发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求她念在夫妻恩情,原谅他。
那带信回来的婆子也和她说,“若大人生出误会,恼了大爷,只怕以后不肯在大爷的前程上出力,最吃亏的还是奶奶。奶奶和大爷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没有做哥哥的一辈子养着妹妹的道理。大人那里纵有金山银山,自是给夫人花用,却没有用在奶奶身上的道理。奶奶还是要指望着大爷才是正理。”
她被冯登科的信打动,又觉得婆子说的有道理,心里就动摇起来。她想就此罢休,却是担心,冯登科那里又和姚氏藕断丝连。
荀卿染看着齐婉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是沉吟不语,只等齐婉容到底会说些什么。
“四嫂,我……”
齐婉容刚开口,就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声,辛妇好带着人分花拂柳朝这亭子走来。走到近前,辛妇好似乎才看到亭子内有人,脚步顿时停住了,似乎是迟疑着该不该过来。
齐婉容见是辛妇好,立即停了话头。
荀卿染一笑,吩咐人去迎辛妇好,“请妇好姑娘过来坐。”
辛妇好跟着小丫头进了亭子。
“不知道夫人和冯大奶奶在这,妇好打扰了。”辛妇好屈膝福了一福。
荀卿染起身将辛妇好让到座上。
“看着气色不好,妇好姑娘好学上进,也切莫太过辛苦。”荀卿染道。
辛妇好那次病好了之后,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强烈的求知心,和荀卿染提出来,想要多读一些书,还想学针线。荀卿染和齐攸商量后,就请了个老儒,每天教辛妇好功课。至于针线,辛妇好于诗书上还有些功底,但是针线上却是差了一大截。荀卿染亲自教了辛妇好两天,只是她每天处理府内事务,又和众家眷来往交际,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最后另找了个针线出众的绣娘,每天教辛妇好一个时辰的针线。
“多谢夫人关怀,妇好知道分寸。”
“那就好。”
荀卿染见金铃和银铃跟在辛妇好身后,一个怀里抱着张古琴,另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香炉,正是她送给辛妇好把玩的。
“这香炉好眼熟。”齐婉容道。
“是从京中带来了。”荀卿染道。
“哦。”齐婉容哦了一声,目光转到古琴上,“辛姑娘还带了古琴出来,莫非是想弹奏一曲?”
“妇好不敢献丑。”辛妇好道。
“辛姑娘别客气,总不成那琴是带出来做摆设的?”齐婉容笑道。
辛妇好看了齐婉容一眼,转过头来,对荀卿染笑道,“若夫人不嫌弃,妇好愿献上一曲。”
荀卿染含笑颔首。
两个丫头就将琴和香炉都摆在一遍的几案上,辛妇好站起身坐到几案旁的石凳上。
“金铃,焚香。”辛妇好吩咐道。
弹琴要焚香,好雅致的习惯。
金铃就打开香炉,就要燃香。
“且慢。”许嬷嬷笑着上前,拦住金铃,“辛姑娘好雅致。不过老奴有一句话,这里空旷,风又大,却不同于在屋内。况且,如今这一湖的水香荷香,可有什么熏香能比得上那。”
“嬷嬷说的是,倒是我太拘泥了。”
辛妇好起手弹了起来。
荀卿染不由得凝神细听。
齐婉容的眼神却在那香炉和辛妇好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辛妇好道:“久不练习,不仅指法生疏了,连曲谱都忘了几处,让夫人、冯大奶奶见笑了。”
“妇好姑娘过谦了。”荀卿染笑道。辛妇好所说的指法生疏、遗忘曲谱,她不是内行,无法评判,依她看辛妇好弹奏的仿佛行云流水,技法一流,但是不知为何,那乐音听在耳中十分悦耳,却也只能停留在耳朵的境界。
荀卿染突然想到她曾听过的马头琴曲,那才是入耳入心。
“妇好姑娘可会,马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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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琴?”辛妇好却是一愣,抬头看着荀卿染,“那是异族牧民的玩意,粗陋不文,妇好并不曾习得。”
荀卿染瞧了瞧辛妇好,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妇好姑娘的琴弹得委实不错,依我看,也就那次给老太太贺寿,咱们府上请的琴姬能比得上。四嫂,你不知道,我从前也学过一阵子的,弹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说,这不过是个玩意儿,让我不用认真。若喜欢听,随便叫那教坊的姐儿来,有多少曲子听不得那,呵呵呵。”齐婉容道。
辛妇好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荀卿染正一眼瞧见,心想辛妇好必定要反唇相讥,这两个又要闹起来了。出乎她的意料,辛妇好只是微微低下头,并没有言语。
荀卿染正要开口缓和场面,齐婉容突然侧耳道,“四嫂你听,是什么声音?”
“雪团回来了。”荀卿染喜道。
那白点果然是雪团,飞到亭子上空,朝荀卿染叫了两声。
“必是四爷回来了,先遣它回来报讯给奶奶。”麦芽喜道。
知道齐攸要回来,荀卿染也就无心再乘凉。
“四嫂,您去忙吧,我陪着妇好姑娘坐一会。”齐婉容道。
“也好。”
荀卿染带人忙回了主院,雪团自然飞在半空中跟着。荀卿染回到主院,忙吩咐人准备热水,又预备了新鲜的茶果。约莫盏茶工夫,就听外面小丫头一连串地往里传报说是齐攸回来了。荀卿染瞧了瞧在窗台上喝水的雪团,心道必是齐攸在城外就放了它飞回来报讯,果然是称职的信使。
“……带了好几车的猎物回来。”宝珠从外面先跑进来。
“今冬的皮袄是有着落了。”麦芽笑道。
“便是四爷不去打猎,难道还会少了你的皮袄。”桔梗笑麦芽。
“你们不用在我跟前演戏,不过是要提醒我,跟我要皮袄那,我一定照办就是。”荀卿染嗔道。
“婢子们不敢。”几个丫头忙道,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呐?”随着话音,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大红箭袖,外罩亮银色软甲,更衬得他英武不凡。
荀卿染忙迎上去,“恭喜四爷凯旋而归,满载而归。”
许嬷嬷也带着丫头们跟在荀卿染身后,给齐攸请安。
齐攸四下扫了一眼,知道荀卿染是早就在等他回来,不觉心情更是大好。
齐攸坐到座上,喝了口荀卿染递上的香茶。
“已经准备了热水,四爷要不要先洗一洗?”荀卿染问。
“好。”齐攸道。
齐攸洗浴后出来,和荀卿染坐在榻上。
“雪团猎了只红狐,虽小了些,却是半点杂毛都没有,做个昭君套很好。”齐攸说起会猎的成果。
荀卿染喜得去抚摸雪团,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雪团将头在荀卿染手心中蹭了蹭。
“红狐极少见,不如送给老太太。”荀卿染道。
齐攸看着荀卿染,目光中都是笑意,“是雪团第一次猎到的,自然是给你。老太太那里,这次猎到的,有不少好的,都收到前面的库房了,你得闲去另挑一件给老太太就是。”
荀卿染点头答应,心里盘算着不仅要挑出孝敬老太太的,还有她和齐攸也要添置大毛衣裳,唐佑年那边也要准备一件,还有许嬷嬷和身边这些丫头,也要添置冬衣。
“……雪团只猎了一只小狐?听说四爷还猎到了熊,四爷快讲讲。”荀卿染很想听齐攸讲讲会猎的趣事。
“哦,”齐攸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说给荀卿染听。
“五姑奶奶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五妹妹?”齐攸问。
“五妹妹现在在咱们府里。”荀卿染忙道,“是出了那么一件事……”
“什么事?”齐攸问。
荀卿染忙低声将事情简略地和齐攸说了。
齐攸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四爷消消气,这事,主要还看五妹妹的心思,总要听听五妹妹怎么说。”荀卿染忙悄声劝解。
齐婉容从外面进来,给齐攸和荀卿染见礼,荀卿染将她让到椅子上坐了。
“求四哥给我做主,”齐婉容道,就将事情的经过和齐攸说了一遍。
齐攸打量了齐婉容一会,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齐婉容想了想,“四哥,我,只想要那贱人不能再来勾引我家大爷,绝了后患。”
绝后患,荀卿染瞄了齐婉容一眼。
“就是如此吗,你可想清楚了,姚氏一个人,无人纵容协助,如何能做这些事?”
齐婉容垂下头,“我,我,他,他毕竟是我夫君,还要四哥手下留情。”
这却是也让齐攸教训教训冯登科,但是要拿捏火候。
“你先去歇着吧。”齐攸冷着脸,并不看齐婉容。
齐婉容站起身,犹豫着不肯走,“四哥,”却不敢十分向齐攸求情,只好将目光转到荀卿染身上,“四嫂。”
荀卿染只好起身,送了齐婉容出去,少不得安抚她几句,让她放心,齐攸会有分寸。
荀卿染回到上房。
“冯登科在哪里?”齐攸问。
别人看不出,荀卿染却看得出,齐攸很生气,比方才听她说起事情的因果时还要生气。
“五姑爷这两天一直守在咱们府里,方才听说四爷回来了,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想,一会就会上门了。”荀卿染道,冯登科那么精明的人,知道事情瞒不住,当然会争取主动,不出多少时候,肯定会上门来向齐攸请罪。
齐攸沉思不语。
“四爷,我看五妹妹对五姑爷颇有感情,这件事,四爷终究要斟酌,不要凭着自己的性子来。”荀卿染劝道。
半晌,齐攸才嗯了一声。
…………
总督府前院书房
冯登科站在地当间,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耳朵却是支棱着。
此时,齐攸坐在书案后,唐佑年则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正低头在地图上比划着。
“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了异动,这次却是打的铁岭关的主意!”齐攸在图上某处点了点。
“铁岭关靠近边界,周围几百里寸草不生,地势险要,守军却不多,他们可会挑地方。大人,可要多派人驻防?”唐佑年脸色凝重。
齐攸点头,“自然要增兵,还要选些武官过去,也给他们历练,杀敌立功的机会。”
“大人好主意。”唐佑年道。
“先从你那营中选些信得过的出来。”齐攸又道。
“是。“唐佑年答道,似乎无意地扫了冯登科一眼。
冯登科正偷眼往上瞧,不禁打了个哆嗦。
齐攸又和唐佑年商量了一会,唐佑年告辞出去。
齐攸慢慢地收起地图,这才看了眼冯登科。
”坐吧。“齐攸道。
冯登科哪里敢坐,只对着齐攸陪笑。
”你有事找我?“见他不坐,齐攸也不再让。
齐攸面色如常,语气中也没有丝毫怒意,似乎根本不知道冯登科为何而来,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只能让冯登科更加心慌。他吃了两天闭门羹,无法当面向齐婉容请罪,跟荀卿染求情,虽捎信给了齐婉容,但是却并未得到准信。
齐攸定然是知道了,冯登科如此想。方才齐攸和唐佑年两个人所说派人守关卡的事情,绝不是无意的。那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根本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是个”死地“,只有不受待见,被人整治的人才会被”发配“到那里镇守。而现在,去那里更多了性命之忧。齐攸和唐佑年偏在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讨论,还特意提到要派武官去,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他不仅没了将来的前程,现在的职位也很危险,甚至这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大人,四哥,是我错了。“冯登科抹了抹眼睛,扑通一声跪在桌案前。
”哦?“
齐攸面色不变,声音也毫无波动。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一时心软,才被那贱人纠缠。那都是和婉容成亲之前,是那贱人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是……“
齐攸冷哼了一声,并不耐烦听这些,”住口,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正事,就出去!“
”大人,我已经将那贱人看押起来,正要发卖了,大人,我这就去。“冯登科忙道。
”后天营中有场比试,你准备准备。“齐攸吩咐道。
"是,是。”冯登科就要站起来。
“婉容,”齐攸开口道。
冯登科忙又跪了回去。
齐攸沉吟半晌,才道:“她若有不好,你尽管来告诉我。”
“啊,”冯登科一怔。
“下去吧。”齐攸吩咐,不容置疑。
冯登科赶忙爬起来,脚步踉跄地退出书房,到了外边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
“大人,冯守备已经将姚氏母子交给了人伢子,签了卖身契,已经上路,是往南边去的。他并未和姚氏说实话,那姚氏还以为是他托人将她们母子送出去躲避。”唐佑年低声道。
齐攸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卷宗,半晌才缓缓道:“竟然连两个孩子也卖了。”
第二三七章惊马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将他调在你手下,你……好生看着他吧。”齐攸最后道。
唐佑年起身称是。
齐婉容又在总督府住了一晚,冯登科带着重礼上门,又在人前向齐婉容赔罪,就将齐婉容接了家去。
沽酒胡同 冯宅 上房 红罗帐内喘息声和呻吟声,随着床帐剧烈的晃动,半晌才平息下来。
“宝贝,可想死我了。”冯登科甜的发腻的声音道。
齐婉容推开冯登科,嗔道:“哼,谁是你的宝贝,叫你那寡妇去。”
“你才是我的宝贝,那贱人连同孩子,都已经被我卖的远远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婉容宝贝。”
“就会花言巧语,这次若不是我四哥出面,只怕你还舍不得她那。”齐婉容撇了撇嘴。
“宝贝你就别再怄我了。四哥可是什么都没说,是我早就有此打算,一直因为心软耽搁了。不信你去问四哥,是不是这么回事。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的。”
“哪个听你这些。”齐婉容瞪了冯登科一眼道。
“宝贝你这一眼,我的身子都酥了。”冯登科将脸凑到齐婉容跟前。
“你正经些。”齐婉容咯咯笑道。
“……明天营内有比武,四哥特意吩咐我准备,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冯登科的手在齐婉容胸上轻轻地捏着。
“莫不是要借机为你升官?”齐婉容道。
冯登科却没这么乐观,“四哥就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这么快吧。我就怕,就怕四哥心里还在恼我。”
“放心吧,我在四哥面前没少为你遮掩,四哥也并未见生气。如今你已经改了,四哥不会怎么样的。军营内比试不是很平常吗?”
“是很平常,不过我总有些不放心。”
“现在知道害怕了?”齐婉容横了冯登科一眼,“你不想去,只说生病,不去就是,我会去和四哥说情。”齐婉容道。
“那就有劳夫人了,就说我为着伺候夫人,伤了腰吧。”冯登科的手伸到齐婉容身下,捏了一把。
齐婉容拍开冯登科的手,“好个厚脸皮的。”
两个人又腻在一处。
齐婉容身心愉悦,看着帐子顶上的花纹。
“想什么那?”冯登科见齐婉容目光有些发呆,就问道。
“香炉。”齐婉容道。
“什么香炉?”冯登科不明所以。
“四哥家里住着个女人,说是四哥奶嬷嬷的外甥女,叫辛妇好的。”
“你和我说过的,她怎么了,和香炉有什么关系。”说到齐攸家的事,冯登科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小时候,老太太待四哥最好。我记得有一次,我去老太太屋里,正赶上一个样子极尊贵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做客。她们还带了礼物来,都摆在桌案上,其中就有那个香炉。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香炉小巧精致,我也极喜欢的,……却是那两个孩子送给四哥的。”
齐婉容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冯登科有些不解,不过依旧认真听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妇人是永和亲王太妃,那两个孩子就是永和亲王的一双儿女。”
“你们家原来和他家交好?”冯登科沉思道,又问,“这和辛妇好有什么关系?”
“今天那姓辛的,抱着那香炉,弹了曲古琴,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那小女孩也弹了曲古琴。再瞧她那模样,我怀疑她就是当时来我家的小女孩,宁馨郡主。”
“你是说辛妇好是梨园那个老王爷的女儿?”
“应该是吧,很像。”齐婉容不是很肯定。
“你小时不是见过,怎么会认不得?”冯登科问。
“那时我才多大,哪能记得那么清楚。”齐婉容道,几岁和十几岁,样貌自然会有变化,何况,她当初和宁馨郡主并没有深交,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的。后来永和王爷家出事,齐府内更是没人再提起以前的事。
“你和她说说话,也许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还用你教,我旁敲侧击的,她都没搭茬,看着又不像。”
“四嫂肯定知道根底,你没问问。”
“早问过了,四嫂只说是宋嬷嬷的外甥女。许是我想多了吧。”齐婉容打了个哈欠,道,“睡吧,管她是谁,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不过比奴才好些,还是仗着四嫂心肠软。”
齐婉容翻身睡去,冯登科的眼睛却更亮了,叽哩咕噜地转了起来。
………………
荀卿染正带着人收拾衣物,外面报说齐婉容来了。
“快请进来。”荀卿染吩咐。
齐婉容眼圈红红地走了进来。
荀卿染纳闷,欢欢喜喜地才回去一天,怎么又哭着回来了。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荀卿染吩咐人送上茶点。
“求四嫂给我做主。”齐婉容拉着荀卿染道: “……军营中比试,不该点到为止吗,怎地将我家大爷打成那样。”
听了齐婉容的一番话,荀卿染才明白。原来营中比试,冯登科本来称病,还是被叫了去,一场比试下来,他是自己走进场,下来时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姑爷伤的可严重?伤到筋骨没有?可请了郎中看视?……”荀卿染关切地询问了一番。
齐婉容一一答了,又说:“四嫂,那人实在可恶。”
“行伍中多是粗人,一时手下没个轻重也是有的。”荀卿染道。
齐婉容却不这么想,“……焉知不是因为对四哥心有不满,不敢对四哥怎样,知道他是四哥的妹夫,才下的狠手。四哥事情多,不留心这些事,放着不管以后可要出大事。咱们知道了,就不能瞒着,该告诉四哥,让四哥小心才是。”
荀卿染点头,“五妹妹说的是,我都没有想到,多亏五妹妹提醒。等你四哥回来,可要提醒他。伤了姑爷的是哪一个?”
“其他的人也就罢了,一个叫钟大用的最为可恶。四哥看重他的武艺,将他从一个小兵提拔了上来,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根底。功夫再好,有异心,不服管教,那还不如平庸些的,却一心向着四哥的,更能放心委以重任。”
荀卿染点头,含糊地应着。
“四爷回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刚刚进了大门。”
“今个回来的早。”荀卿染笑道。
齐婉容忙收了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四嫂,我先告辞了,不想让四哥看到我这样,又为心。”齐婉容道。
“也好。知道你要回去照顾姑爷,就不留你用饭了。”荀卿染道,就让人包了些补品药材给齐婉容带回去。
齐婉容刚走了一会,齐攸就从外面进来。
“碰见五妹妹没有?”荀卿染帮着齐攸换下大衣裳,问道。
“没有。”齐攸道,“她来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冯登科比试被打伤,齐攸肯定是知道的。 “姑爷比试挨了打,五妹妹心疼,来找我抱怨。”
齐攸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不过是些皮肉伤,找你做什么,就该和我说。”
荀卿染瞧着齐攸那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得腹诽,偏这个时候比试挨了打,怎么敢去找你说。找你直接说,只怕会被你斥责。找我,是希望我能添油加醋、吹个枕头风。
“五妹妹本来跟我正抱怨,听说四爷来了,急急地走了。我也觉得奇怪。怎地这样的事情,不和四爷说,反而来和我说,我能怎样,只能小心安抚着,难不成我派几个丫头婆子去将那打了五姑爷的人再打一顿。”荀卿染笑道。
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荀卿染悄声问齐攸,“四爷何苦让人打他。”
“不过是告诉他,齐府的人不是他能欺瞒的。”齐攸道。
“不仅仅是如此吧。”荀卿染笑。
齐攸见荀卿染的模样,自是猜出了他的用意,也就点了点头。
………………
骊院
“丹参哥哥,奶奶赏下过节的东西,要你现在就去帐房领。”一个小丫头对丹参道。
“好,我这就去。”丹参答应着。
“丹参哥哥,我爹说有事要出门,你不快些去,就赶不及了。”小丫头催促道。
这小丫头正是帐房常管事的女儿,听她这样说,丹参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又带了个小厮从骊院出来,直奔前面帐房。
一会功夫,荀卿染带着人,一身利落的装束出现在骊院。
枣花和雪球都被齐攸带出门了,只有小黑在马厩里。就是小黑吧。荀卿染走进马厩,将小黑牵了出来。马上就是重阳佳节,荀卿染好不容易磨得齐攸答应,带她一起出城打猎。她得抓紧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