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狠彪悍第51部分阅读
狂妃·狠彪悍 作者:淘肉文
掀开。
朝鲁一对八字眉挑了挑,颇为惊讶,这拓跋戎在整个格根城,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会儿竟然要给旁人掀帘子?
他眯起眼睛凝目看去,褐色的眼珠内精光乍现,究竟是何方神圣!
马车内缓缓步下了一个女子,轻踏在铺了一层厚厚积雪的地面,聘婷而立。
即便是担任城守多年阅女无数的朝鲁,也不由得叹了一叹,倾国倾城,人间绝色!
女子一袭月白的曳地长裙,外罩一件雪白毛色的披风,青丝绾起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子,就再无其他的任何饰物,可那湛湛风华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五官精致如瓷,尤其是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呈现着一派慵懒之感,偏偏其内沉静而淡然……
正是勾人而不自知!
尤物,尤物!
拓跋戎对朝鲁淡淡的道了句:“这是内子。”
说完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只是那一脸的骄傲自豪与有荣焉,明显的很。
没听说拓跋戎成过亲,朝鲁眉头一皱,却是立马又理解了,这样的女人,谁不想藏着掖着不被人窥去半分。
他朝着拓跋戎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的极是暧昧,再偷偷窥了一眼冷夏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两人朝城守府内走。
拓跋戎和朝鲁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客气而热络。
冷夏暗暗的在四下里打量着,脑中分析着当日看过的城守府地图,这里共有前后殿各十二间,两殿正中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而筵席用膳的大厅在后殿。
穿过花园之时,她的步子一顿,望向远方一片片红梅林,株株红梅在一片雪色中嫣然绽开,偶有几片落到皑皑雪地之上,留下点点凄艳的颜色,如胭脂,如朱砂,摇曳生姿,绮丽无双。
冷夏似是看的痴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慵懒而妩媚的眸子中,仿似浸染了点点碎玉,如有珠光浮动闪耀,美不胜收。
这幅模样落在朝鲁的眼里,又是一阵心驰神摇,他问道:“夫人可是喜欢?”
冷夏没说话,淡淡的叹了口气,拓跋戎会意,立马对朝鲁笑道:“在下这夫人啊,最是喜欢红梅,被我宠坏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含了几分责备,可是语气中的宠溺却是任谁都听的出,朝鲁哈哈大笑:“既然夫人喜欢,咱们这晚宴就摆在这里了!”
朝鲁命人将宴席搬出,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冷夏和拓跋戎齐齐打了个冷颤,嫌弃的鄙视了对方一眼。
丫的,真能装!
随着城守府下人的一番张罗,宴席终于开始了。
菜色很丰盛,朝鲁的招待极为热情,酒过三巡后,他终于放下了酒盏,挑起话头:“在下听闻,贵商会有要将总部北迁的意愿?”
冷夏暗笑一声,果然沉不住气了么。
早在前两日,她让拓跋戎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依坦城已破,格根城危机在即,拓跋戎预备将商会北迁,移到北燕的京都塞纳去,这个消息没个一时半刻就传遍了整个格根。
这下城守朝鲁可坐不住了,他本就为战事担忧不已,城中只有三千兵马,如何应对大秦的雄军?
他本想着,格根城虽然兵力不足,但是硬件防御却是极好的,大秦定然不敢强攻,只能围城将格根的水粮消耗断绝,如果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就和他们耗下去!
城中米粮充足,尤以拓跋戎的商会为甚,而大秦战线拉长,这些日子又是风雪不断,粮草供给定是艰难,说不得这格根他就能守下来!
想起这些他简直连做梦都会笑醒,连破了五座城池的大秦,一路气势如虹,就要在他的格根城外铩羽而归了!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这次战事之后,他连升三级的光明前景!
没想到,就在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拓跋戎要北迁的消息,当下就修书一封,命人送至邀请他来赴宴,打定主意在宴席中探探他的口风,若是此事属实,怎么也要将他拦下来。
拓跋戎伸手拦下要给冷夏添酒的小婢,端起酒壶亲自为她添满了酒盏,这动作看的朝鲁眼眸一亮,也许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着手。
拓跋戎给冷夏倒完酒,暗暗瞪了她一眼,才笑着对朝鲁回说:“倒是不知城守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纯属无稽之谈。”
他这么说,朝鲁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拓跋戎的脾性古怪那是出了名的,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还真是说不准。
他沉吟了片刻,真正是烦躁的很,正欲说话,就见拓跋戎端起酒盏,笑道:“在下在敬城守一杯,这饮酒赏梅的大好时光,可别被这等烦心事给扰了去。”
朝鲁喝下一杯酒,暂时将心中积攒的满满的问题给吞了回去。
时间缓缓的过去,夜幕沉沉压在整个格根城的上空。
席间朝鲁多番想要将话头牵起,都被拓跋戎给四两拨千斤应付了过去,之间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拓跋戎给冷夏夹了一筷子椒烤腊肉,满脸体贴,心里却是乐的不行,这女人,上次吃饭他就观察过了,饮食清淡,最受不了这些又辣又咸的东西。
他咧开嘴角,笑的得意,那意思:吃吧吃吧!
冷夏将酒杯放下,在没人见到的死角一脚踩上了拓跋戎的靴子,下了狠劲儿狠狠的撵着。
直看到他的脸色已经变的扭曲,才满意的撇了撇嘴:犯贱。
不再理会拓跋戎那恶狠狠的眼神,冷夏满脸郁卒之色,轻声叹着:“真是无趣。”
这声音是够轻的,可朝鲁习武多年,那耳力自是了得,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之极,不过一转眼又灵机一动,本来还想着要从这女人着手,现在正好!
他扯出一个笑,一脸关切:“单单是用膳确实无趣了些,夫人喜欢个什么乐子,在下命人准备了去。”
他正想着,女人也不过是喜欢些唱小曲跳小舞的,再精怪些的愿意看点杂耍班子,没想到冷夏蹙着柳眉想了半天,红唇一张:“比武!”
砰!
拓跋戎狠狠一拍桌面,大喝道:“放肆!你这妇道人家何时竟敢如此无礼?”
“宴席之上看什么比武,刀枪无眼若是有所损伤,你如何对的起城守的一番盛情相邀!”他高声骂着,声色俱厉,心头呼呼升腾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生平这么骂她一回,老子这也算扬眉吐气了?
冷夏淡淡的垂下眼睑,懒得看这人眼中盖都盖不住的兴奋神色,暗自鄙夷了一番,作抑郁状。
果然,朝鲁站起身圆场道:“拓跋老板莫要动怒!”
拓跋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压下胃里滚滚翻腾的胃酸:“真是让我宠坏了,就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朝鲁脸色红润,大掌一挥,下令道:“比武未免惊险,既然夫人喜欢这些,不如就将府中卫兵召集起来,给夫人做个军阵表演吧!”
“那就多谢城守了。”冷夏柳眉一挑,等的就是你这句!
若是他们主动提出,未免朝鲁生疑,此时由他亲自说出这话,再好不过!
不一会儿,花园中已经聚集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方阵,因为是表演,他们也未穿盔甲,只听从城守的吩咐力求精彩好看,穿戴着一色的褐色袍子,整齐的码成了豆腐块,立正听命。
冷夏似是看的赞叹,呢喃道:“这得有个几百人了!”
朝鲁笑的得意,大洋洋的一摆手,回道:“夫人好眼力,城守府六百卫兵,全在这里了!”
冷夏缓缓的勾起了唇,她转过头,双目注视着朝鲁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道:“全在这里了?”
“不错,本城守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全都……”朝鲁说到一半,突然感觉气氛不对,方才那语气也不对!
他迅速转头看去,只觉前方的那名少女的气息竟是完全变了,周身笼罩着一层冷冽森然的气息。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印象中的妩媚的、慵懒的、淡然的、沉静的、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睛,其内竟是一片阴森戾气,这仿佛地狱修罗一样的目光,在漆黑昏暗的天幕下,尤为煞人!
巨大的杀气一丝一丝的压了下来,直压的他喘不过气,背脊上竟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下一沉,好像明白了什么,迅速朝着拓跋戎看去,然而只在这脖子一扭眼光一转的功夫,一道湛白的寒光在眼前闪过,他的咽喉处一阵发冷,仿似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朝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要反抗却是丝毫都来不及,那冰凉的触感自脖颈由前向后猛的横插而过,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这看上去娇弱花儿一般的女人,为何会在一招内就终结了他的生命。
鲜血喷洒间,冷夏利落的抽回匕首,看也没看被这变故齐齐惊住的六百卫兵,转向同样被她突然的动作给愣住的拓跋戎,嗓音森冽似从地狱响起:“傻站着,等开饭呢?”
话音未落,冷夏倏地暴起,似一只豹子冲进了六百只呆住的绵羊中……
手起刀落,就是一道血线!
腾转挪移,就是一声惨叫!
劈砍杀伐,就是一条生命!
一个一个的卫兵在她的匕首中倒下,六百人只这眨眼的功夫,已经去了十之一二,卫兵中出现了一阵轰然的混乱,要顽强抵抗的,也有向着花园外悄悄撤退的。
冷夏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去管逃逸的人,她的人一共只有七十五,可是整个城守府外她就安排了十人,这十个人负责堵住府内的各个正门后门旁门角门,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拓跋戎脑中还在想着,这女人真是不讲道义没有原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那朝鲁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此时再看向那六百卫兵,这么一眨眼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尸体摞尸体,鲜血滚鲜血了!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拓跋戎,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暴喝。
“我靠!”
惊叹过之后,他脚尖一点飞入了混乱的战圈中,高声叫着:“你他妈给我留几个啊!”
“好!”冷夏一声应答传来,拓跋戎正奇怪这女人怎么这么听话的时候,就见她脚下一转干掉了一个卫兵,还有功夫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拓跋戎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浑身一麻连刀都差点握不住,果然就见那女人闪电一般的退出了战圈外,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花园的门口,凤眸一挑悠然道:“都留给你。”
说完,转身……
雪白的染上了点点鲜血仿若红梅的披风,在他的视野中荡了一下,迅速消失。
拓跋戎望着还剩下的这两三百人,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当老子是你啊,能一人对付这么多!
真他妈的嘴贱啊!
冷夏出了花园,所做的事很简单,她在每一个空荡荡的殿内点起了大火,脚下飞速的移动着,将一个个的火折子丢入了大殿。
霎时之间,整个城守府都亮了起来!
熊熊烈焰连绵成滚滚火红的海洋,伴随着花园和各个出口处的惨叫和鲜血,映的漆黑如墨的天地间,尽是一片血红!
腕间一扬,一只鹰爪“咻”的飞至了远处一座高高的角楼上,“咔嚓”一声插入了墙面。
冷夏拉住天蚕丝猛然一跃,烈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的衣袍,仿似一只展翅的白凤翱翔在半空,倏然站到了角楼之上,淡淡的视线俯瞰着整座格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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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时分。
负责巡逻西门伏近的一队卫兵,从一个角落转到了长街之上,惊恐的望着远方天空中那一片红彤彤的光,满目不可置信。
队长吞下口唾沫,结巴道:“那是……城……城城……”
“城守府啊!”身后的人大喝一声,迅速朝着城守府跑去,身后的人反应了过来,数十人的小队立刻蜂拥而去。
好端端的城守府,为何会突然燃起了这般的大火!
为什么城守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侦查兵传讯!
他们想不明白,是因为冷夏早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已经命人将这个城内的各处侦查通讯兵截断了,务必做到每一个人骤然见到燃着熊熊大火的城守府而方寸大乱,甚至来不及细想,就不约而同的朝着城守府的方向赶去。
“走捷径,这边啊!”队长冲着盲目朝前跑着的人招呼一声,率先钻入一条漆黑的巷子,他从小在这格根城内长大,大大小小的线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后面的人步子一顿,赶忙转了个方向跟着钻了进去。
如蛇一般蜿蜒的小巷子,其内逼仄黑漆漆一片,队长带着他们在里面灵活的左拐右拐,望着前面的出口心下一喜,道:“出了这里绕去正街就是了,比那边走快的多了!”
就在这时!
“刷”的一声细微声响,本就昏暗的上方突然落下一个沉沉的影子,众人一惊抬头看去,那竟是一张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大网!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中走过,众人条件反射的向着四面八方躲闪,奈何巷子狭窄人数众多,拥挤间逃脱出去的人竟只有寥寥几个,大网轰然落下整个儿的将他们兜了起来,惨叫哀嚎声从网兜中传出,腾网上遍布了一根根的倒刺,数十人越是挣扎越是反抗,那锋锐的倒刺越是刺穿了皮肤,越是逃不出挣不脱!
网兜下一滴滴的鲜血流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声响,皆已经被倒刺上涂抹的迷|药给毒昏了。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惊骇间也顾不得将人从里面救下来,尤其是还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是死是活!
几人惊慌间朝着出口连滚带爬的逃去,突然一条黑影落下。
背着光他们看不见这人的样貌,几人举起手中的剑嘶吼着朝他冲过去,剑戟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一时半刻后,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城内的诸多角落里。
三更时分,城守府燃起的大火已经映红了整个天地,格根城中无论在哪个方向哪个角落,只要一抬头,那一片刺眼的火红皆能一眼瞧见。
不只是巡逻的卫兵,就连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也已经急的跳脚了,望着远处那一片红彤彤,再望着寂静到仿似没有一个巡逻兵的格根城,开始有守城的士兵朝着城守府赶去,无一不是亡魂在冷夏的埋伏中。
七十五人,不论是战北烈的暗卫,还是拓跋戎的手下,不论分布在城内的哪一个地点,眼眸中皆不约而同的含满了尊崇和敬畏,朝着远方那座角楼仰望着……
望着那个一身染血白衣,墨色青丝飞扬,在火光中昂首而立的女子。
那样的一个女子……
那样的一个满身风华的女子,一双冷冽慑人的眸子里,尽是一切握在掌中的傲然,于淡然浅笑之间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就是她,在三日前将拓跋戎搬迁的消息放出,让城守信以为真主动邀约,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就是她,和拓跋戎两人独斗城主府,两人对阵六百卫兵,将整个府邸付之一炬。
就是她,在计划之初已经明智的切断了城内的所有通讯,让整个格根城的通讯瘫痪,各个地方的巡逻卫兵惊慌失措。
就是她,在看过全城的地图、卫兵布防图、巡逻路线图,和每一队巡逻卫兵的队长资料之后,精准的猜测出了每一个人的心思,所有巡逻点在得知城守府大火后,所会选择的行走路线,并在路线中标出最适合做埋伏的地点。
就是她,所设置的埋伏地点,点点之间首尾相接,一旦有任何的问题,另一边的人就能第一时间给予支援,配合默契。
就是她,以三日的时间秘密的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埋伏,陷阱设置,什么时候撒网,什么时候出手,万无一失。
熊熊燃烧的城守府外,拓跋戎背对着火光,一身鲜血,亦在仰视着那个女人。
那个在三日前还让他以为是疯了的女人!
即使是在行动初时,他知道了整个计划之后,心里依旧是忐忑的,怀疑的,担忧的,听起来仿佛可行,可是究竟实施起来会不会像她预料的那般顺利,会不会有人从城守府中突围,将消息汇报给城内的巡逻卫兵?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受到的,就是两千四百人的围攻!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女人已经将所有的意外都料到了,更是分出了有限的七十五人中的十人,负责守在府邸的每一个门口。
只在地图上看了那么片刻,居然将一切所料分毫不差,更在之前就已经设计的面面俱到,设置的那些陷阱埋伏,无一不是设在了点子上,用在了刀刃上!
七十五人,人尽其用,对战整个格根城中的三千人!
没有什么比这更疯狂!
然而她做到了!
如今,拓跋戎的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佩服,生平第一次打心眼里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情绪,他再一次的提醒自己。
这个女人,永远不要和她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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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冷夏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以七十五对三千,将整个格根城拿下的事,在两日后,城门大开迎接大秦军队进城之时,将以飞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五国。
慕容冷夏的名字将会传诵在每一个人的口中!
直到几十年后,白发苍苍的格根城老人,还在对着自己的儿孙诉说着这一夜的事迹,以及她今后的每一个事迹,满目感叹:“那个女人是西卫公主,是大秦烈王妃,是当年的五国乃至如今的大秦,最为传奇的一个女子!”
而如今,这个小小的北燕城镇,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她名扬整个大陆的开始!
☆、第四十六章 女人怎么了【文字版首发】
一时间,塞纳城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夜之间,塞纳皇城中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礼,这场宫变来的毫无预兆,当北燕的皇帝从寝殿的龙床上一个激灵醒来的时候,皇后和丞相已经坐在了他的寝殿外。
殿内的烛火熄灭了,只有那两个坐着的人影依稀可辨。
外面似乎下起了雪,雪片横飞,在大风里横越过长廊,肆意呼啸着,星星点点的透过不知何时被吹开的窗户,一点一点的落在了窗台,将寝殿内渗的冰冷一片。
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渗的人骨头发冷。
“你们……你们怎么敢擅闯朕的寝宫!”燕皇怒喝一声,随着这声骤然响起的怒斥,更显的寝殿内沉寂一片,使得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更加刺耳,血腥气更加浓厚。
此时他才察觉了气氛有异,惊慌的从龙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窗户前,外面处处都是厮杀,处处都是血,处处都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殿内的两人,要逼宫!
燕皇浑身颤抖,大口的喘着气,指着两人声色俱厉:“你们疯了吗!”
“我疯了?”皇后缓缓的抬起头,笑的阴鸷而放肆,露出了一排银白细齿,在夜色下闪烁着狰狞的光,“没错!我疯了!早在你二十年前拆散了我和苏骨的时候我就疯了!早在我的珠玛死在了大秦的时候我就疯了!早在我的飞儿被你仍在太子殿自生自灭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霍然起身,眼中的憎意和恨意,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入燕皇的胸膛!
她狞笑着:“今日,我终于可以报仇了!本宫可以报仇了!”
皇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一步一步朝着燕皇逼近……
燕皇惊慌的向后退了两步,高声叫道:“来人!来人!护驾!”
等了片刻,令他绝望的是,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进来。
他不断的朝后退着,直退到了墙根儿,转向丞相苏骨,颤抖的大喝着:“苏骨!你也疯了吗!你这是谋朝篡位,死罪!朕要治你们死罪!”
苏骨儒雅的面庞上盛满了恨意,仿似要食其肉饮其血,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杀我儿苏赫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什么……什么苏赫?”燕皇的目中泛起了一阵迷茫,恍然大悟,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皇后,他急切道:“苏赫是泰勒杀的,泰妃的弟弟泰勒杀的!朕治他罪,朕治他死罪!朕给你儿子报仇!”
苏骨仰天一阵大笑,仿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燕皇似看到了希望,他贴着墙根,小心的看着走近的皇后,急促道:“朕保证,朕不只杀了泰勒,朕连泰妃也杀了,朕诛他们九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分顾虑留恋都没有,仿似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泰妃,不过是一个畜生一般。
见苏骨脸上的笑愈加浓厚,燕皇不明所以,转了话风,哀求道:“苏骨,你要做北燕的千古罪人吗?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北燕承受不了一次内乱!你放了朕,你放了朕……朕赦你无罪,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丞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身着银铠的侍卫大步迈进,被斑斑血迹溅染了的铠甲,在雪光下闪闪发亮。殿外的喊杀声渐渐停息,传来了一阵一阵整齐平稳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重新布防。
侍卫跪在苏骨的面前,高声禀报:“参见皇上,皇城已经拿下!”
燕皇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灰败。
苏骨的大笑声因为这句“皇上”更是猖狂,完全将燕皇那句哀求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他并不知道,燕皇这句哀求中的某句话,竟是一语成谶。
他大笑着,脸上狰狞而得意:“若不是你杀了我儿,朕还想暂时放你一马,等到战乱结束……”
燕皇的眼中失了神采,一片死灰,他呢喃着:“朕……朕才是皇上,你儿……杀了你儿……”
他猛的抬起头,想要解释什么,嘴还没张开,眼前白光一闪,“噗”的一声,胸膛处一把匕首穿胸而过!
血雾在寝殿内轰然喷洒着,汩汩的流出染红了龙袍,燕皇再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大睁着眼歪倒在墙面上,至死都没有明白,为何苏骨会认为,他杀了苏赫。
苏骨满意的看着已经咽了气的燕皇,牵起皇后缓缓向着寝殿外走去,嘴里轻声呢喃着:“朕……”
越是说出这个字眼,这个代表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字眼,心中越是舒畅。
他一路走过血流遍地的皇宫,一路看着侍卫打扫收拾满地的残肢断臂,一路闻着无处不在的浓厚血腥气,儒雅的脸上呈现了笑容。
而同时,正在笑的人不只他一个。
皇城外,战北烈一袭黑袍负手立于山巅,一双漆黑而锐利的鹰眸微微眯起,俯瞰着下方自混乱中平息的北燕皇宫,唇角亦是缓缓的扯出了一个笑意。
他转过身,向着山下一步步走去,背后是那座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北燕皇宫,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被狂风席卷着,飘荡弥漫在整个皇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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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格根城。
之后的整整一天时间,冷夏迅速的将整个格根城给接手了过来,并且稳住了城内的百姓。
百姓们要的其实很简单,安稳的生活!
这生活甚至不需要富足,只要简单的几口之家可以平安、平静、平淡的过一生,足矣。
大秦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连连夺下了五座城池;东南面,东楚的路线较短,更是已经攻下了恩和森,离塞纳只有一城之隔;而西南面,西卫已经和罗城僵持了多日。
这三方的夹击,已经让百姓们看到了北燕覆灭的苗头!
更加上之前北燕的赋税严苛,刑法森严,上位者严酷暴戾,对待百姓更是以压制的手段,这怨念一日日加深,直到前些日子燕楚之战,北燕大败后对待牺牲士兵的家属和流民的态度,已经将民愤引至了一个极高的点。
这个时候,格根城的动荡已经不是百姓们所关心的问题了,他们要的只有一个保证,保证大秦进驻格根之后能够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自然了,这个保证由冷夏来下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的,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把拓跋戎的名号扯了出来,更让拓跋戎联络了城内的各个商会,以他的名义和商会的财力,让百姓们对大秦有了一个初步的信心。
对于这一点,拓跋戎的心中存了无限的腹诽。
这个女人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啊,用起他来就跟主子使唤奴才一样,一套一套的!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
格根已经被拿下,事已至此,他只能照着这女人的吩咐办,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可了劲儿的压榨他!
所以说,其实这一整天的时间,冷夏是极为轻松的,躺在酒楼内和萧凤有说有笑,没事抱着小不点逗弄逗弄,间隙处伸着玉手指指点点,上下嘴唇一碰,拓跋戎就要悲催的按照吩咐办事。
整整一日,忙的比狗累!
直看的萧凤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脑子有病的拓跋老板吗?
而格根城平复了下来,剩下的就只是等了,等待大秦的军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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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皑皑的雪地上,行如长龙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北掠进,马蹄滚滚,脚步轰轰,形成了一股雪粒漫天的风暴,大片的雪雾在狂风席卷着,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威势惊人!
最前方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一个英武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盘方正,剑眉星目长的很是硬气,充满了浓浓的男子气概,一身盔甲精干利落,周身在微弱的日光下喷薄着强悍的线条。
男子忽然勒紧了马缰,手臂竖直伸到半空。
后方军队霎时齐齐勒住马缰,战马嘶鸣中十万大军动作一致,仿佛一个人踩出的步子,“轰”的一下,刹住了队伍。
如果冷夏在这里,就会发现整个军队中,除了最前方的男人之外,剩下的皆是熟面孔。
男人身后的一骑上,副将之一冯贤立向前近了两步,“将军,离着格根城还有三十里,派出的探子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威武将军,萧执武。
萧执武点了点头,望着前方茫茫雪地,声音沉稳而厚重,下令道:“原地休息!”
七名副将聚上前来,知道这是萧将军要议事了。
他们跟着烈王多年,议事的时候那必须是认真肃穆的,而休息之余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烈王从来不放在心上,这是许多年来培养成的默契熟络。
而萧将军一直驻扎在西疆军营,若不是烈王出了事,他也不会被调来接手赤疆,这人做事严谨而沉稳,比起烈王可能没有那等雄才大略,不过此人经验老道办事稳妥,以及十二万分的认真,同样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只是不免有些拘谨,就没有了和烈王一起的那种随性。
萧执武沉吟了一番,扫过几人,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郑石拳头一挥,粗声粗气的道:“强攻吧,这等天气若是拖的久了,对咱们有害无利。”
他眉头一皱,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格根城虽不大,却极为富庶,城内商会众多,财力雄厚以至这座城的城防完善,若是强攻……伤亡太重。”
冯贤立想了想,说道:“将军,不若咱们围城,时日久了断下他们的米粮……”
“不行。”萧执武摆了摆手,一口否决:“还是同样的原因,格根城内富商众多,米粮存余究竟有多少,咱们都不知道。如今战线越拉越长,再加最近的气候恶劣,可能他们的米粮还未断,咱们的粮草就接不上了。”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男音自远方传来:“萧将军!”
钟苍一身黑衣,板着扑克脸走了来,身后跟着狂风牧天等人,走到近前,他说道:“王妃正在城内。”
钟苍等人想的很简单,既然小王妃在城里,那就不用担心了!
那么彪悍的小王妃在知道了他们即将攻城的事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也许会在城内散播谣言,扰乱民心,或者挟持城守为他们开城门,与他们里应外合,就算这些都不做,最起码也会查清楚整个城内的余粮。
反正不论怎么说,小王妃绝对会在城里搅风搅雨,给他们攻城提供一个极大的方便。
萧执武却不明白钟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驻守在西疆,对于冷夏没有一丁点的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广传五国的“废物公主”,而且在他看来,不论里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也就是个女人罢了。
女人,就意味着麻烦!
尤其想起他那身为皇后的幺妹,使劲儿皱了皱眉头。
萧执武不明白,副将们就更不明白了,有些不解的看着钟苍等人脸上那带着崇拜的表情。
王爷不是和谋士才是一对儿的么?
提起那个废物王妃干嘛!
咱们谋士才是配得上王爷的……呃,男人!
钟苍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了战北烈和冷夏无恙的消息,也将此事和副将们提了提,不过对于谋士就是他们王妃的事,也根本没想过要解释。
五日前,他将攻下依坦的消息传给了钟迟后,就再也没了回音,一是因为钟迟已经出发回了塞纳,二是冷夏这几日一直忙着拿下格根的事,也就忘了给钟苍一个消息,所以此时,对于格根城内发生的事,他们皆还不知道。
见萧执武和副将们的表情,暗卫们齐齐撇了撇嘴,质疑谁都行,就是不能质疑咱们的偶像!
他们正要解释,远方一个小黑点朝着这边迅速的跑来,萧执武率先道:“探子回来了。”
“将军!”探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大喘着气道:“格根城城门大开,里面内没有一点的动静。”
众人听完齐齐皱了皱眉,想不通那格根城守是个什么意思,钟苍等人也被这消息转移了注意力,没再提冷夏的事。
冯贤立眼珠一转,恍然大悟的笃定道:“诱敌入城,瓮中捉鳖!”
郑石啐了一口,扯着嗓子骂道:“不可能!就他们城里那几千人?再说了,北燕人哪有那脑子,还讲起计策来了!”
“怎么不可能?”闪电眨眨眼,娃娃脸上尽是戏谑:“东方润那一战不就是这么干的吗?燕人想不出来,还学不出来?”
牧阳摸着下巴,问道:“是不是格根城守要降?”
钟苍摇了摇头,说:“这么快就投降,不是北燕人莽撞的作风!”
“空城计……”
“弃城了吧……”
……
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响,萧执武沉声发话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定然有诈,去看看再说。”
众人同意,纷纷上了马,大军再次出发。
耳边风声呼啸,大军迎着风雪飞速前进,在厚厚的雪地上印下了一个一个凌乱的马蹄,每一个人的脑中都在考虑着这格根城守的作为。
一直到了格根城外一里地,遥遥望着那座城门大开的城镇,众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不只是城门大开,就连城楼上都没有哪怕一个士兵,可是城内却并非空无一人,众人耳力过人,能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城里传出,叫卖声谈话声其他一切声响混合在一起……
这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正常!
仿佛外面一里地处根本就没站着他们十万大军,仿佛这个城内根本就不知道将要迎接战乱。
突如其来的怪异,直让他们脑子发懵。
钟苍和狂风等人对视了一眼,目中皆是同样的猜测,难道小王妃拦截了城内的消息,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依坦城破,大秦兵临城下?
不对,就算不知道,也不可能连城楼上都没有人!
萧执武高居马上,以内力将浑厚的声音逼的远远,“本将是大秦威武将军萧执武,格根城守何在?”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城门处缓缓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
离得尚远,他们看不见那女子的模样,只那一身的风姿却是美的耀眼,女子仿似没看到对面的十万雄军一般,一步一步从城内走出,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走的悠哉,走的淡然,走的镇定,走的仿如闲庭信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的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然而有那么几个人,却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
在看到她的一瞬,钟苍和狂风等人瞬间瞪圆了眼珠子,眼中写满了激动,浑身颤抖着,小王妃!
是小王妃!
几人对视了一眼,旋即泛上了无限的惊喜,即便已经收到了她和王爷无恙的消息,可是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真真正正的落下了一颗心,然而这颗心刚落下,另一个疑惑又冒了出来,小王妃怎么会这个时候从城内走出?
他们设想了一万个见到冷夏的可能,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两军交战之时,无比淡定的从城里走了出来,小王妃果然还是小王妃,永远的彪悍啊!
随着冷夏的一步步走近,副将们却是瞪着眼睛满脸的惊叹,郑石一拍脑袋,大叹道:“诶?这女人,长的和谋士简直一模一样啊!”
“呸,那跟本就是谋士!”一旁的冯贤立一巴掌拍在郑石的脑袋上,双目中闪烁着崇敬的光,呢喃道:“一定是谋士搞定了格根城!为了咱们谋士的牺牲太大了!”
见到了熟面孔,冷夏的眼中也含了几分温情,柳眉一挑,加快了步子正要上前和他们叙叙旧,就听冯贤立以一副捶胸顿足的语气,接着道:“谋士竟然男扮女装,这牺牲,太让老子佩服了!”
冷夏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扎进雪地里……
她无语的望着对面七个连连点头的副将,那同情,那敬佩,那仿佛她为了大秦牺牲了男性尊严的崇敬,直让她双拳发痒想揍人!
冷大杀手仰头望天神情肃穆,这群二不愣登的东西!
不再理会旁人,她直接走到萧执武的面前,在他警惕的目光中,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悠然道:“萧将军,格根已破!”
萧执武在她的周身打量了半响,才呼出一口气,问道:“烈王妃?”
萧执武是瞧不起女人,更瞧不起那个“废物公主”,可是看到众人的反应,再想到临行前钟苍所说的话,他一瞬间就将面前的这个女人,和那烈王妃联系到了一起。
冷夏勾了勾唇,算是默认。
此时萧执武关心的却并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话中的深意,他不可置信的说:“王妃方才是说……”
冷夏微仰着脸,仰视着马上的萧执武,可那周身的傲然气势却不输他一分,她一字一字道:“格根已破!”
马下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而纤细,眉眼清冽如同雪山上的一泓冷泉,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度,那么清清淡淡的说着“格根已破”,可这画面却仿似镌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心中,永生难忘。
长久的沉默氤氲在格根城外,一片悄无声息中,只余风声在耳侧轰轰呼啸,直过了不知有多久……
郑石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喝:“我靠!”
紧跟着,一片一片的吸气声从人群中响起,想想那个场面吧,十万人的吸气声骤然响起在这茫茫天地间,仿佛一股龙卷风席卷而来,无数人瞪着眼张着嘴,无比骇然的死死盯着冷夏。
这个姑娘竟然是烈王妃,他们的谋士竟然变成了女人!
烈王妃说格根已破,也就是说,在他们大军到来之前,烈王妃就已经带着人从内部将整个格根城给取了下来!
副将们齐齐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欲哭无泪的大叹道:“谋士啊,你怎么变成了女人!”
冷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们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