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兰亭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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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亭 作者:rouwenwu

    —”

    “这种事情,总不能要你家阁主亲自开口吩咐吧?”

    兰草一脸惊诧,愣怔许久,才支吾成一句话:

    “他以前……对别人……倒也不是没有吩咐过这种事,可是那是别人,我以为,我还以为他对你……”

    花重阳笑着摇头,拍拍她肩膀:

    “哪有那么多不一样。你不用想那么多,他跟我自有计较。快去快回,别让我久等。”

    打发兰草出去,花重阳回房,刚好看到安平在服侍兰无邪穿衣。还是昨日的浅金袍子,映着晨光熠熠生辉;兰无邪脸色彷佛比往日好了许多,雪白如光唇角带笑,正半抬着手让安平给他系上银白玉带,看到花重阳进来眉眼带笑就要开口,可是见她身上穿着以前的旧衣裳又一怔,放下手,转眼看看妆台前叠的整整齐齐的青白云龙纹缎袍,上头还摆着那枚玉佩。

    花重阳径自在桌前坐下,倒了碗茶水仰头喝尽。

    兰无邪穿好了衣裳,等安平出去,才走到花重阳身后抚着她肩膀:

    “不喜欢那衣裳?那我叫兰草去裁几件——”

    “不用,”花重阳笑笑,又倒碗茶水,“还是觉得旧衣服舒服。”

    她的态度和举止的不对劲,明显到兰无邪想装无视也装不下去。沉默许久,他双手顺着她肩头往下温柔抚过她的发梢,低头吻着她发顶,又要捧她的腰。

    花重阳偏开头,猛地站起身。

    兰无邪手蓦地落空。

    他默然半天刚要开口,就听到外头敲门,接着传来兰树小心翼翼的声音:

    “阁主。”

    他顿顿,淡淡开口:

    “怎么?”

    “有件事……请阁主亲自定夺。”

    花重阳站在桌前,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垂眼喝茶。兰无邪看她一眼,迟疑片刻,还是举步绕过她出门。

    门一合上,花重阳面无表情缓缓坐下,刚放下手里茶碗,身后房门“砰”的被推开。

    花重阳拎起茶壶倒水。

    兰无邪疾步走到桌前,将一个纸包往桌上一扔,按在纸包上的手微颤:

    “这是为何?”

    花重阳放下茶壶,眼都未抬:

    “兰草倒是忠心。事无巨细,都要你知道。”

    兰无邪站在她身边,胸膛起伏呼吸粗重像是气急,可就是隐忍不发,过了许久稳住声音,口气温和下来才慢慢开口:

    “我知道你怪我那时易容为祖咸——你一心恨着兰影宫;还气我从前跟别的女人——可若是有了孩子,终归是我们——”

    花重阳还是头也不抬慢慢一口一口喝着茶:

    “没有孩子。我只是防备。”

    兰无邪说不出话来,薄唇颤几下,手抓着药包从桌上收回去,沉默半天,声音喑哑轻声道:

    “你现在不想要,我不碰你就是。这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花重阳捧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颤。

    他捏着药包就要转身,衣衫摩擦飒飒轻响,瘦长的腰身从她眼前闪过,脚步轻的像是那晚在湖月山庄重伤之后,他被她扶着往外走的时候。

    不由自主的,花重阳眼角发涩。

    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等兰无邪气急发火,可兰无邪从头到尾温柔如初,像是知道自己理亏。

    不等兰无邪出门,她放下手里茶碗,清清嗓子缓缓说道:

    “我预备——回花间园。”

    兰无邪脚步一顿。

    花重阳站起身,垂着眼:

    “在这里住这么久,你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

    眼角的泪不由自主就那么落下来;她不擦,任它淌过脸颊顺进嘴角。沉默许久,兰无邪身子晃了晃,头也不回问道:

    “重阳,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有什么好听说的。”花重阳抬抬嘴角,将泪珠衔进嘴里,“合则来,不合则散。人在江湖,不过就是这个样子,谁又不是离不开谁,谁也不是非谁不可。这一点,兰阁主该比我看得开吧。”

    说完她笑笑,一把抹掉脸上的泪,转身绕过兰无邪就往外走,脚步潇洒的,连她自己都想不到。

    叶青花

    一推门就看到兰草和兰树偷偷摸摸趴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吓得两人忽地往后退两步。花重阳笑笑,没说话就往外迈步。还是兰草反应快,几步冲上去一把抱住花重阳胳膊拖住她:

    “花重阳!你什么意思?”

    花重阳站住脚,右手压住兰草的手,神态语气淡定的很,还笑笑的:

    “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

    兰草回头看看立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兰无邪,转回眼来,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是因为——那天我说错的话?我就是随便那么——”

    花重阳勾勾唇,笑着打断她:

    “几句话,算什么。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兰草听得稀里糊涂,忍不住追问:

    “那你倒给个明白话!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光凭一句‘好聚好散’,就把我们堂堂昭阳阁主给甩了!你是因为什么!”

    花重阳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湖月山庄里,纪崇那样喝止质问她,众人举着刀剑逼迫,她还不是照样跟他跑了?祖咸也好,兰无邪也好,她真心觉出他对她的好;所以是非对错她无所谓,正邪黑白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个她喜欢的心疼的,也真心疼着她的人。

    可如今,没人逼她没人迫她,她自己却要开路走,远远离开他。

    再多的好,也敌不过画舫上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她花重阳是缺人对她好缺人疼她,可也是要面子的犟人,就是不缺傲气,要还能忍下去,那才叫怪。

    世事果然多变,江湖之大,竟一分真心难得。

    她握住兰草的手,轻而稳的掰开,笑笑的表情像是跟熟识的朋友寒暄:

    “兰草,你多保重。买卖不成情意在,没事你可以来找我玩。”

    她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

    兰草再回过头看看兰无邪。

    兰无邪保持之前的姿态站在门口,整齐墨黑长发垂胸雪白的脸,深湛修长的眼垂着,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药包,一言不发。眼看花重阳上了回廊,兰草急的跺脚,跳到门口敲敲门框:

    “阁主!就这么眼睁睁看她走?”

    兰无邪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彷佛茫然。兰草指着廊下花重阳疾行的身影又喊一遍:

    “花重阳要走了,阁主不去追?”

    兰无邪转过脸看向长廊,才像是忽然醒悟,扔掉手里药包大步跨出门追了上去,衣袂带起微风。

    一直跑到半帘醉门口,他从花重阳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初春明媚的日光透过门前青黄|色竹丝帘子落在地面,一线一线如亮白琴弦在光下晕开微芒,也在兰无邪衣摆上留下一道一道细细的暗影。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子,花重阳甩也甩不开,站在帘子下头半天,听他还是那句话: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花重阳侧过脸轻笑一声,抬眼看他:

    “你觉得呢,我听说了什么?”

    兰无邪定定看着她,苍白薄唇微颤却说不出话来,半天别开眼,垂下秀长翼睫。

    淡淡的光落在他脸上,在他眼下留下浅浅的长长的影子,几乎遮住他脸颊上那颗微不可见的小痣。花重阳一直抬眼看着他,许久,他却始终未抬眼。

    万分之一的希望落空,一刻钟她等他的解释等得像过了一万年,却只等来他垂眸遮住的理亏。

    花重阳冷冷回头,甩手要走。

    兰无邪上前一步扯紧她的手腕子,浅金色衣衫飒飒摩擦,声音蓦地低下去:

    “别走……重阳。”

    即使不回头,花重阳仿佛也能看到他的眼神。

    心头闪过微疼。

    她还是很难相信,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只是为了一部碧落心法。

    不久之前,夜半的半帘醉后园里,他还是祖咸的时候,喝酒喝到醉意盎然的对她说话,语调眼神里带着三分任性七分脆弱;不论是祖咸还是兰无邪,那样的语调眼神,总是叫人心疼。

    此时此刻,兰无邪握紧了她的手腕子垂眼看她,还是那张绝世的容颜,三分墨眉如画七分斜飞眼梢,雪白的脸尖尖的下巴,昔日武林大会上意气风发傲然飞扬的脸,一分分朝她靠近,低下去:

    “只要留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花重阳不答话,他顿一顿,又低声开口:

    “你不想要孩子,我——再也不碰你就是——”

    内容近乎哀求,只是兰无邪明显不擅于求人,语调平直的几乎有些干巴巴。花重阳听得又心疼又难受,别开脸闭眼再睁开:

    “我怕的不是孩子。”

    许久,她转回脸,认真的看着兰无邪:

    “我怕的是,孩子跟我一样的命,从小到大没有父母疼,到处讨嫌流离漂泊。兰无邪,你此时此地这样对我,彼时彼地,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人说?我娘是这样的命就够了,我再也受不起这样的命了。”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我要你从今以后,就碰我一个女人,再也不动其他的女人,你给得起么?”

    兰无邪唇角轻颤,许久却默然无语。

    “不能点头?”一句一句,花重阳越说,口气越咄咄逼人,“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敢说,你找我不是因为想要碧落心法?!”

    兰无邪听着,脸色失去血色薄唇苍白,却始终不开口。花重阳心越寒,最后冷笑一声:

    “算了兰阁主。”

    再看他一眼,她一甩手:

    “从此以后,还是各自珍重好了。”

    兰无邪还是伸手拉着她。

    身后连着庭园的后门上,帘子猛地被掀开,兰树跑进来看看花重阳再看看兰无邪,迟疑开口:

    “阁主……兰叶方才带信来说,武林盟的人闯上画舫!”

    兰无邪看看花重阳,手放下,转向兰树,方才还低哑的声音,转瞬冷硬如冰:

    “我就去。”

    花重阳微不可察的抬抬唇角,头也不回,掀起竹丝帘子迈步出去。

    街头春色盎然人来人往,花重阳一路走去心如刀绞,脸上犹带浅笑。

    脚步拖拖拉拉,她像是下意识在等着谁来追她;等发现这个心思,她停住脚步不由得苦笑出声。来往路人好奇回头看她,她打住笑声,眼梢一挑冷冷瞪回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疯子?”

    路人纷纷回避,眼神愈加好奇探究。花重阳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哼一声冷笑道:

    “老子就不信,离了谁我还活不好了。”

    街头上一家家早点铺子,她一摊摊吃过去肚子吃的溜圆。从最后一家包子铺走出去,摸摸钱袋子竟还有几两银子,她掂掂钱袋子,抬脚走进跟包子铺隔壁的衣裳铺子。

    脚一落地,铺子柜前胖乎乎的老板娘先是一呆:

    “呀!好俊的公子!”

    接着就冲她摆手:

    “可惜公子走错了,咱们这是卖裙子的地方。”

    花重阳笑嘻嘻往前一凑合:

    “老板,我就是个姑娘。”

    老板娘抬头一看,“呀”又叫一声。花重阳还是笑嘻嘻的,钱袋子反过来往柜上一倒:

    “钱给你,老板,帮我挑件衣裳。”

    “什么颜色什么样式?”

    “随便。”

    “那布料呢?”

    “随便。”

    “那姑娘看这件怎么样?”

    “好。”

    “那这件呢?”

    “不错。”

    “姑娘你倒是抬头看看,那这两件要哪件呢?”

    花重阳斜倚着柜台懒洋洋抬头看一眼,刚要一句“随便”,门口有人爽快来了一句:

    “都不要!”

    花重阳讶异回头。

    叶青花一身浅青裙衫翠绿腰带,拎着绣花手帕走进门来,看也不看花重阳一眼,挑着眼梢,慢条斯理指点着两套衣服:

    “桃红配大绿,深蓝配大红——这么俗气的衣服也能穿出门去?也不怕路上人看瞎了眼,一路吐着血回家还得做上一宿噩梦。”

    好毒的嘴。

    可重阳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比起挑错了男人,挑错了衣服还有什么要紧的?

    叶青花手拈帕子走到柜台前,勾唇一笑:

    “老板娘,上好的衣裳拿出几套来,让我挑挑。”

    花重阳怔怔的看衣裳铺子的老板娘应一声,颠颠跑进内堂。

    叶青花站在柜台前,终于转眼看她一眼,却一怔:

    “……出事了?”

    花重阳沉默半天,苦笑着挤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

    叶青花又是一怔,许久摇头:

    “竟然真叫我料中。看你看我的眼神,就一清二楚了。”

    花重阳动动嘴唇,又闭嘴。

    当日叶青花豁出命去劝她不要跟兰无邪,她没听;今日的一切,叶青花却都料中。

    她低头苦笑一声。

    这会儿叶青花拿什么话毒她,她也认了;不怕人说话,就怕人说实话。

    可是青楼楼主叶青花,意外的没再开口,叹声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两手一张把花重阳搂进怀里,像摸哈巴狗似的抚着她后脑勺:

    “听下头人说你出来了;本想过来见你一面,谁知道是你自己跑出来的。笨丫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花重阳一声不吭。叶青花手拍拍她的背,轻声道:

    “要难受就哭出来吧,没人笑你。”

    花重阳伏在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叶青花肩头,眼角发涩喉头发紧,许久却笑着抬起头,模仿着叶青花往日的口气:

    “不哭,哭什么。世上男人多得是,不独缺那一个!老娘打扮打扮,后头跟着一串跑!”

    这次倒是叶青花笑不出来,看着她,抬手轻轻摸摸她的脸:

    “还是拿我当外人么?那次的事老七后来才告诉我;没护好你的确是我的不是——”

    话没说完,花重阳就猛地截住她的话:

    “青花。”

    叶青花一怔。

    花重阳勾勾唇角:

    “以前的事,再也不提。你大度不计前嫌,我就感激涕零了。”

    叶青花握着她的手,许久,叹口气转脸向着柜台里内堂:

    “黄胖妞!叫你拿个衣服你要磨叽到年底是不是?!老娘是什么时候欠过你银子还是怎么的!”

    半个时辰后,花重阳已经跟叶青花走在街上。

    她换了一身轻飘飘的大红绫裙大红罗衫,窄窄的金线绣蝴蝶纹镶边,衬着雪白小脸挑梢桃花眼飞扬的长眉,一把乌黑过腰的长发,灿烂春阳里,看上去要多妩媚有多妩媚,要多意气风发有多意气风发——她又刻意把自己整的笑容灿烂,大街上只要是个人不论男的女的都瞪着眼看她,回头率几乎百分之一万。

    叶青花被她硬挽着走在身边,几次想挣扎出来却没有成功,根本是苦不堪言。

    花重阳谈性简直奇高,拉着叶青花张嘴就滔滔不绝:

    “青花,我请你去喝酒。流水畔那家小酒铺子里老板自己酿的……”

    “没空。”

    “骗鬼啊你。大清早的你会没空?我知道你是——”

    “说没空就是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认识你这么久我这是头一回请客,你好意思拂我的面子?”

    “好意思。”

    “……那也得一起去。你要不喝,你就看我喝。”

    “……”

    花重阳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其实我是想让你陪着我。江湖险恶,现在又没有兰无邪罩我,万一我在大街上喝醉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你跟着我放心些。我够卑鄙龌龊吧?”

    叶青花听了,摇摇头: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现在没人敢动你。这会儿哪怕你想到谁家自我了断呢,只怕那家人也得跪着求你别死。”

    “……怎么说?”

    叶青花轻笑一声:

    “上次那胖子。就是碰你那个。你大概不知道吧?”

    “怎么?”

    “兰无邪派人把他剁手剁脚,阉了之后又给他下了剧毒,最后吊在武林大会的比武台上,曝尸三天。不知道兰无邪给他下的是什么毒,那胖子两眼暴突浑身溃烂比鬼还吓人,那几天西湖前都少有人经过。”

    花重阳脸上笑容僵住。

    就算她笑的再灿烂,心头也还有道仍在流血的伤,那道伤姓兰名无邪。

    叶青花边说边冷笑:

    “这事一出,这阵子估计没人有胆碰你了;摆明了动你就是开罪兰无邪。什么正邪黑白的,江湖说到底还不是强者为尊?兰无邪这么狠武功又这么高,武林里谁也不傻,不敢轻易得罪他的。”

    “……青花。”

    花重阳停住脚步,眼神迟疑。

    叶青花看她一眼,一下就明白她想什么:

    “怕牵累我?”

    花重阳微微皱眉。

    叶青花挑眉笑笑,不等她点头就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担心。谁怕兰无邪也不奇怪,就我,有胆不怕他。有种就叫他来,老娘有办法叫他哭着走。对了,还有件事你恐怕也不知道。”

    “什么?”

    “就是昨晚,”叶青花收敛笑容,“嵩山派新任掌门的林寒山的师叔,玉奇长老,连同他的几十个弟子一起都被杀了。”

    司徒清流

    “玉奇长老?”花重阳想了想,“是不是个又瘦又矮又黑的花白胡子老头?我记得武林大会的时候,他就坐在纪叔叔旁边,见人不说话,光点头,派头很大。”

    “就是他。派头能不大?十几年前他还是嵩山派掌门的时候,嵩山派势力一直延伸到临近好几个省,他当时被尊为除了炎昭之外的武林第一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之后他忽然把掌门位置传给他师兄的徒弟林寒山,然后自己退隐了。”

    “退隐?退隐怎么还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而且奇怪的是,一出山,竟然就被杀了。

    叶青花摇头:

    “谁知道他怎么忽然出山参加这个武林大会。不过好像——”

    “好像什么?”

    叶青花看看花重阳:

    “好像跟司徒清流,还有他爹宁静王有关。这次武林大会宁静王也参加,邀请名单上有不少是司徒清流参与拟定的。结果呢,你看。”

    叶青花边说,边掰着指头一一数着:

    “从武林大会以后,先是筹划安排办武林大会的武林盟代盟主容在胜,满门死光光;接着是参加武林大会的青峰派掌门岳飞龙,和嵩山派玉奇长老,也都几乎被灭门。下手的人太狠,一出手就是满门死绝,闹得最近武林盟连带着整个武林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花重阳听了,半天才问道:

    “到底是谁下的手,真没有消息?”

    叶青花看她一眼,冷笑:

    “消息有没有,你心里还没数?哼哼。听说今天武林盟又准备去画舫找兰无邪的麻烦。”

    花重阳默然。

    叶青花又冷笑一声:

    “不过,找也是白找。一来没有确凿证据,兰无邪不承认,谁也没法赖他;二来各门派不齐心,都想争抢黄泉武诀和碧落心法,暗地勾心斗角。第三,最重要的是,那帮草包又打不过兰无邪灭不了兰影宫,找上门去又有个屁用!”

    叶青花说的头头是道,像是要把最近的武林消息给花重阳扫一遍盲,可就是三句话离不开兰无邪,把花重阳听得一怔一怔,最后打个哈哈转移话题:

    “不说了不说了,何必说这些无聊的江湖事?不如想想待会喝什么酒!”

    “鬼才跟你喝酒,你去我不去!”

    “青花,你不去怎么能行?我身上分文没有了,不然这样,我要他们把酒钱记在青楼账上好不好?”

    “……”

    说归说,叶青花还是跟着花重阳来到酒馆里;花重阳就是看准了,叶青花不敢让她自己落单。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看着桌上已经快空了的大酒坛子,叶青花就开始后悔。

    借酒浇愁的见过,没见过这个浇法的,花重阳不是在喝酒,根本是拿酒当仇家干,刚开始是酒壶往酒盅里倒一盅接一盅,后来嫌不过瘾换成一碗接一碗,那模样像是不把酒馆喝到关门不罢休。

    眼看第二坛酒也要告罄,花重阳招手又要店老板抬酒来,叶青花伸手拦住她:

    “好了花重阳。”

    花重阳捧着酒碗笑:

    “这才多少酒?我还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老娘叫你别喝了!”

    花重阳放下酒碗,伸手抱住叶青花胳膊呵呵傻笑:

    “青花,我知道你最好,知道我心里难受,陪我来喝酒还给我付酒钱。”

    晌午刚过,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都看着花重阳与叶青花这一对红绿配。叶青花不在乎人看,却开始跟花重阳算计起那几个酒钱,看着花重阳恨恨道:

    “老娘没打算替你付酒钱!”

    “唉这个世道啊——青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衙门腐败官官相护,男盗女娼草菅人命,欺软怕硬,狼狈为j指鹿为马打家劫舍——还上哪去找你这么讲义气的人?”

    花重阳手搭在叶青花肩上,一口气几乎把知道的成语都用上,听得叶青花头晕眼花:

    “你胡扯什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命再苦也不能怨官府。”

    她也是头一回,见花重阳把自己喝成这样。

    “我知道不能怨官府——官府管天管地,还管得着男欢女爱卿卿我我?”花重阳咧嘴笑着,歪歪斜斜坐直了身子,手离开叶青花肩头又捧起酒碗灌一大口酒,“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怨天也不怨地,都怨我自己——是个笨蛋!”

    “……”

    “不过呢——其实,其实青花,我也没那么喜欢他——不就是个男人么?”

    叶青花朝天翻个白眼。

    没那么喜欢,会把自己灌成这样?

    可是叶青花却不再跟她接话。就算是白痴也该看出来,花重阳明显是喝大了。跟个酒鬼争,能争出个鸟来?

    再灌一口,喝大的花重阳拍着叶青花肩膀,一脸迷离的笑:

    “可是——我也不想啊,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也想不到他会骗我哪!你说我怎么会想得到呢?他——嗝!他对我那么好……”

    酒碗放上桌,她身子顺势一歪半趴倒在桌上,迷迷糊糊笑开:

    “他眼神笑笑的,就那样看着我……在床上抱着我的时候,他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一边认真的看着我的眼,一边扶着我的腰要我——”

    “花重阳!你闭嘴!!”

    叶青花抚额,定力殆尽,无奈的对她怒吼出声。

    花重阳恍若未闻,眼中漾起薄薄水光,抬手抚着前额,垂下脸自顾自的浅笑:

    “……每到那时候,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她蓦地停住声音。

    酒馆里寂静无声。

    门外街市喧闹。

    曾经,那时他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在上平园的花灯下,回首已彷如隔世。

    许久,泪一滴滴落在桌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花重阳在哭。

    叶青花咬着牙,听她边垂泪边轻声说:

    “……每到那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就算跟他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死——”

    她停住话,又笑了笑,抬手抹掉眼泪:

    “——到死,又能怎么样呢?青花,要是我今天醉死,墓上一定要这么题字——”

    花重阳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艳红衣裳广袖宽袍,凌乱浓黑发丝绕着尖尖下巴,眼梢斜挑向叶青花,认认真真,带着醉意一字一句念道:

    “我花重阳,生来无父,六岁失母,七岁入少林,九岁上武当,十一浪荡江湖流浪度日,十四遇知音叶青花,十六岁找回花间园,才有了个落脚的去处——十八初出江湖,一眼看上风华绝代的昭阳阁主,倾心相待,与其睡之,后惊觉被骗,旋即怒而弃之——”

    “倾心相待,与其睡之——,”她边重复着,边轻笑出声,薄薄双肩随笑声微颤,垂眼去看叶青花,“至此,身世漂泊,孤苦无依,流离半世,无牵无挂——青花,你看,我说的——好不好?”

    “……好个屁!”

    叶青花低低骂一声,别开脸,遮住眼中水光。

    酒馆里一片寂静中,三五个人连同店小二一起看着花重阳,都看傻了眼,连同不知何时开始,立在门口的修长身影。

    这是自打湖月山庄那晚之后,司徒清流头一次再见花重阳。

    而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花重阳笑嘻嘻站起来,两手撑在桌上,醉醺醺念出一段生平:

    “我花重阳,生来无父,六岁失母,七岁入少林,九岁上武当,十一浪荡江湖流浪度日,十四遇知音叶青花……”

    就听到这么多。至于后头那些,他只听清楚了一句——

    “旋即怒而弃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然后等他醒过神,正好看到花重阳笑嘻嘻的,软软往桌旁歪倒。

    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天下人都知,静王殿下司徒清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湖月山庄那一晚之后,关于司徒清流武功高绝深藏不露的流言,开始纷纷扬扬传开来,原因就是武林高手对决的时候,他竟然只身上前,将花重阳从剑阵中救了出来。

    坐在花重阳身边的叶青花,此刻微微眯起眼睛。

    从酒馆门口到花重阳身边,是两丈的距离;花重阳倒下之前,司徒清流手已经稳稳扶住她的腰。

    他披风的衣摆刚好飘飘落下。

    叶青花甚至没有看清司徒清流箭步赶来的动作。

    这之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长相清俊一袭清白长袍淡蓝披风笑得温如春风,身后总有个侍从跟着的年轻男子,竟然也会武功。

    此刻他扶着满身酒气醉醺醺的花重阳,神情再淡然不过。

    花重阳晃了晃,咧着嘴倒在司徒清流身上,脸正好枕在司徒清流肩头。司徒清流收回扶在她腰侧的手虚放在她肩头,低头轻声叫她:

    “重阳姑娘?”

    顿一顿,再轻声叫道:

    “重阳?”

    花重阳在他耳边笑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往他颈上蹭一蹭,醉意醺然哼道:

    “别吵……你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暖。”

    司徒清流不做声,只微微垂眸。

    他扶她站了许久,直到花重阳呼吸绵长安静,才小心翼翼将她双臂从腰上摘下,扶她趴回桌上,然后从容不迫的将目光转向叶青花,微微点头:

    “叶楼主。”

    “司徒世子。”

    叶青花勾勾唇角,随手一指旁边的座位:

    “请坐啊。”

    司徒清流侧一步,撩起衣摆坐下。叶青花笑笑的拎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酒,缓缓推到他面前:

    “司徒世子也来喝酒。”

    司徒清流不点头也不拒绝,手指搁在酒杯杯沿,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向花重阳:

    “外出路过,不想遇上叶楼主同重阳姑娘。”

    “就是,俗话说的真是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叶青花放下酒壶拍拍手,“正好这里有个喝的不知道姓什么的醉汉,结果司徒世子见识到了,也不枉出来走这一趟。”

    司徒清流手指又触触酒杯,浅笑:

    “叶楼主真会开玩笑。”

    顿一顿,他抬眼看叶青花一眼:

    “叶楼主同重阳姑娘,也是巧遇?”

    “是啊。我倒八辈子霉一出来就碰上她,被拖着来喝酒还得付酒钱——唉,可怜我命苦啊,一辈子手里就攒了那么几个钱——”

    司徒清流轻笑,抬手招人:

    “品蓝。先跟老板结下账吧。”

    叶青花眉眼带笑,却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世子真是慷慨的很啊,呵呵。”

    “叶楼主客气了。”司徒清流又看一眼花重阳,“重阳姑娘——好像喝的不少。”

    “是啊。”叶青花漫不经心应一声,心里暗哼。

    就等着你问呢,有种你继续兜圈子啊,反正老娘不急。

    “她——”

    “她呀,没出息!就会借酒消愁,有个屁用!”

    “借酒消愁?重阳姑娘愁的是——”

    “切!为情所困呗!”

    叶青花一边冷哼,一边冷眼看着司徒清流。司徒清流握杯的手指都僵了,紧紧,又轻轻松开,还是浅笑着,小心试探:

    “为情所困?”

    “是啊,”叶青花手摸摸花重阳头发,回答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到极点,“被耍了,把人甩了。”

    司徒清流表情失去控制,笑容僵住。

    还不等司徒清流醒过神,叶青花又猛叹口气:

    “唉,就知道找老娘麻烦,还不知道怎么把她弄回去——算了,扔这等她自己醒吧,真是!”

    回过神来的司徒清流凝视花重阳睡相许久,解下身上披风,小心披在花重阳肩头,才从容不迫答话:

    “叶楼主,我来送重阳姑娘回去吧。”

    边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

    叶青花却蓦地变了脸色:

    “慢着。”

    司徒清流动作顿住。

    “世子对重阳倒是上心啊,早就听说世子对重阳有意。”叶青花慢悠悠的,笑得几近恶毒,“不过,也早就听说世子有了未婚妻子,那世子凭什么对我们重阳好?”

    司徒清流神情再次僵住,手停在花重阳肩膀上头,一动不动。

    叶青花看看他,抬起眼,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又笑开:

    “哟,真是赶巧不如赶早啊。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呢——玉奇长老丧礼刚开,武林盟攻上了兰影宫的画舫,我叶青花遇上了花重阳,司徒世子想英雄救美——也就罢了。”

    她站起身,捧着酒壶,目光斜斜向门口瞟过去:

    “就连昭阳阁的兰阁主,怎么也有空上街来溜达了呢?”

    入v公告

    小北致各位读者:

    《兰亭》23日开始入v——小北明白,这都是因为你们肯捧我。

    啥话也不多说了吧,再说啥也是矫情,么,无非是某无耻的北禁不住诱惑,想用文换点银子……这点想赚银子的心思,小北还真没觉得丢人也没觉得对不住谁,可就是……没有提前跟亲们打个招呼,有点说不过去……因为事先也没想到这么快,编辑事先木有说。

    所以呢,也就不多说啥了,小北只能尽量写得好,对买v的,尽量不辜负你们白花花的银子:一是尽量保证日更2000左右,二是,在我的任期内,这文不死主角和主要配角……特别坏的除外。

    所以……应该勉强能算上是he了吧?

    无论如何,只希望大家表骂我就好了……脸皮再厚点,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不过真看不顺眼弃坑了,小北也没啥话好说,认活该。

    另外,各位亲一定记住:长评精评可给你们送分……等北搞明白送分规则以后。

    陌北,敬致。

    兰无邪

    酒馆里闲喝酒的人之前还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热闹,这会儿兰无邪一露面,却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将仇家在西湖畔比武台上暴尸三天,兰无邪这事做的太过高调,整个杭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杭州上至八十老头下至三岁孩子,或许有人不知道王储司徒清流,但却没一个人不知道专门出变态的兰影宫里出来的,报复手法残忍到变态的兰影宫昭阳阁主。

    兰无邪面无表情在门口站了站,看也没看叶青花和司徒清流径自迈步进来酒馆,在花重阳和叶青花那一桌上坐下——就坐在站着的司徒清流身边,垂着眼轻轻一扬衣袖:

    “小二,茶。”

    整个酒馆里的人都低着头,却没有一个不在悄悄抬眼看他。

    这是传说中的昭阳阁阁主兰无邪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当天下午,之前被批为谣言的“兰无邪风华绝代”的说法遍布整个杭州城;第二天一早,他的绘像已经出现在杭州城大街小巷的街头所有画摊儿;第二天黄昏时分,兰影宫的人出面踢了几家画馆烧毁绘像印模;第三天,薄江“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已经易主。

    躲在柜台后头的店小二战战兢兢露出头,半天颤巍巍答一声:

    “哎……茶就来,茶就来!”

    于是一片安静中,只听到小二捧着茶壶哆哆嗦嗦泡茶的声音,一阵稀里哗啦摔碎两个茶碗之后,小二端着茶盘一步三哆嗦的走到桌边:

    “……客官,茶、茶茶来了。”

    一直站在酒馆门口的兰草终于看不下去,三两步走进来接过茶盘小心翼翼摆在桌上,又利落的洗了茶碗倒上茶水,轻轻放在兰无邪面前。

    没等兰草转身,兰无邪抬眼瞥了花重阳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兰草。”

    “是,阁主。”

    “哪有青色配大红的。”

    兰草又一点头:

    “阁主说的是。”

    她抬手就去揭司徒清流覆在花重阳身上的披风。

    司徒清流神色不变,随即笑开:

    “兰阁主说的是。我也觉得这浅青配大红有些不妥呢。只是不知道。”

    他笑笑,低头看看睡梦中缩成一团的花重阳:

    “重阳姑娘此刻是想暖和些,还是好看些。”

    说完他伸手拿过兰草手上的披风,转身就在旁边桌上坐下,抬头笑着看向小二:

    “小二,一壶女儿红,两碟小菜。”

    店小二应一声,端上酒说声“这就去拿小小小小菜”,然后逃命一样跑回柜台掀起帘子溜出后门。

    酒馆里只剩一片安静。

    兰无邪从头到尾不曾抬眼,此时端着茶碗,垂着眼专心致志吹着茶水;叶青花捏着酒壶,仿佛百无聊赖的伸着一根手指在壶盖上划过来又划过去;司徒清流坐在隔壁桌,慢条斯理举着酒壶往杯里倒酒,自斟自饮。只有花重阳摊着胳膊趴在桌上,浑身酒气,睡的像只死猪。

    坐在墙角几桌的闲客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许久,就见兰无邪小口抿茶,然后将茶水换到左手,右手轻拍上花重阳肩膀,声音温柔小心的像在哄个孩子:

    “重阳,重阳?”

    叶青花只侧眼看着,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花重阳听到声音两手在桌上蹭蹭,脸微抬半阖眼,不耐烦的模糊哼出几个字:

    “……什么?”

    兰无邪手抚着她肩头,一副耐心到极点的温柔表情:

    “你醉了。起来喝口热茶解解酒。”

    花重阳终于睁开眼慢慢坐起身,只是明显的酒劲还没下去,眼角眉梢都是醉意,眼神软软飘向兰无邪然后一下变直,蓦地嘿笑出声:

    “你的脸——怎么这么——眼熟呢?”

    她瞪着兰无邪半天,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半道被兰无邪截住手腕:

    “乖,你先喝口热茶。”

    花重阳眼皮一翻,瞪着他直笑:

    “啊——我想起来了,你的脸——怎么跟兰无邪这么像?”

    “重阳,你醉了——”

    话音未落,花重阳猛地站起身一把把他手里的茶碗推开:

    “……喝什么茶!酒呢?我还没喝完酒——青花呢?青花!青花!”

    茶碗哐啷落地摔碎,茶水洒了一地,哗啦啦的声音砸的墙角几个人心里直哆嗦。花重阳踉跄几步,兰无邪先是一怔,随着花重阳起身想伸手扶她。

    可是花重阳站起身,迷蒙眼神环顾一周,目光径直瞄准了隔壁司徒清流桌上的酒壶,笑嘻嘻晃过去一步,伸手就搭上司徒清流肩膀:

    “青花,咱们喝酒啊——”

    站在她身后的兰无邪,一下变了脸色。

    司徒清流视若无睹,端坐在椅上抬手扶住花重阳手臂搀她小心坐下,斟上一杯酒小心放到她桌前,声音温和:

    “可以喝。不过这是最后一杯酒了。”

    花重阳抬手仰头喝干,放下酒杯直着眼看他:

    “什么?”

    司徒清流温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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