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有别第17部分阅读
嫡庶有别 作者:rouwenwu
然引来这样的意外之喜,余雅蓝和两个丫鬟都呆住了。
海祥云却是越想越觉得正该如此,接着又道:“既然你马上就要接管我屋里的事,那金铃那丫头这次犯的事,也就由你来处罚罢。”说完,又极为不耐烦地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拿来烦我,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你自行处理便是,不必告诉我了。”
让她自行处罚金铃?余雅蓝再次愣住了。
海祥云自认为解决掉了一个大难题,很是自得,背着手微笑了一会儿,冲外头叫了一声:“吉庆!”
那守在门口的小厮应声而入,捧上锦盒,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海祥云接过那长长的锦盒,递给余雅蓝,道:“看看这颜色花式如何,若是喜欢,我就拿去叫随行针线上的人给你做上几身,你这几日的穿戴,也太寒碜了些。”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做工精细无比的木盒,道:“这几样首饰也拿去戴罢,总不能一到广州就丢我的人。”
收礼人人都爱,更何况是新衣裳和新首饰,余雅蓝心内欢喜,却有些不愿意接,嘀咕道:“我的嫁妆不多,若是穿金戴银,人家会怎么想……”其实她想说的是,我这正装穷呢,你让我穿金戴银,不是不打自招么……
海祥云的话,却是直接得很:“你没钱,我却是有钱,我赠与你的,哪个说得起?”
不得不承认,尽管海祥云平素里脾气不好,但这番话还是让余雅蓝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笑意来。
海祥云递过礼物就出去了,走路时那脚步显得格外轻快,仿佛放下了一副千斤重担似的。
他一走,玉盘就欢呼起来:“没想到今日有意外之喜,海三公子竟然现在就把屋里的事交给小姐管了,这可是极有脸面的事,看以后杨妈妈还敢给小姐脸色看!还有那个金铃,小姐一定要趁机会好好惩治她一番才好。”
怜香却是看着海祥云的背影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海三公子是早有预谋,或者说别有用意呢?”
玉盘觉得她多心,道:“海三公子屋里的事,本来就该咱们小姐管,他这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些而已,有甚么想不通的?”
怜香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余雅蓝道:“怜香说得对,海三公子的确是没安好心。”
“啊?”玉盘瞪大了眼。
余雅蓝解释道:“他这是要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呢。你们想啊,那海家据说人口复杂,他屋里的那些通房,几乎来自所有的长辈,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所有的长辈都朝他屋里塞了人,这样乱糟糟的家事,他让我去管,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何况还提前把权力交给我?”
玉盘没听明白,一脸迷茫。
余雅蓝便问她道:“你觉得甚么样的人,会让所有的长辈都惦记着,使劲儿朝他屋里塞人?”
她这样一问,玉盘便也觉得不对劲儿了,自言自语地道:“是呀,海三公子到底是个甚么人物,竟让他家的长辈们这样惦记?”
余雅蓝见她听懂了一些,便接着道:“我这一去,就要遣散通房,势必会触犯很多长辈的利益,这本来就是件惹人厌的事,而海三公子提前给我管家的权力,会给那些长辈一个信息,那就是——海三公子极为看重我,一个一去就要遣散他们所塞的人,还被海三公子看重的新媳妇,难道还不会成为众人的靶子?到时候我肯定应付长辈都应付不过来,你说海三公子有没有安好心,他这简直是朝火上又添了一桶油。”
余雅蓝这样一说,玉盘方才恍然大悟,同时又气愤起来,骂海祥云道:“那海三公子也太过分了!”
余雅蓝唇角浮上一丝笑容,说不出是甚么意味:“或许他是想试试我的分量,看我够不够格做他的妻子罢。”
“哪有这么试人的……”玉盘嘀咕了一句,忽而又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咱们小姐聪颖得很,还消他试么?”
余雅蓝笑了:“说得好,我不怕他试,只是得弄清楚,他能给我甚么好处,不然我作甚么要给他试?如果只有付出没有回报,我还不如收拾行李回知园,一个人过。”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玉盘和怜香齐齐出声劝道,“这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一个人过像甚么话呀。”
余雅蓝知道自己的言论在这个时代看来是有些过火,赶忙闭了嘴,转移话题道:“你们俩商量商量怎么处罚金铃罢,商量好了,给我个话儿。”
玉盘马上兴奋起来,拉起怜香就走,道:“走,走,走,怜香姐姐,我有个惩治金铃的好主意,你听我说说……”
怜香随着她来到隔壁船舱,却掩了门对她道:“金铃的事,咱们还是交给杨妈妈,让她自行处理罢。”
玉盘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机会,你作甚么要放弃?让杨妈妈惩治,她一准儿会维护她!”
怜香摇了摇头,道:“金铃和咱们一样,不过一个丫鬟,就算不惩治,又能翻出甚么花样儿来?只要能借此事给杨妈妈一个警醒,也就达到目的了。”
玉盘不解:“为甚么只给她一个警醒?连带着把她一起惩治了,不是更好么?”
怜香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难道没发现,刚才小姐在说金铃时,丝毫没有提到杨妈妈有错,相反,话里话外都替她开脱,把罪过全都推到了金铃一个人身上去。”
玉盘想了想,道:“还真是这样,小姐为甚么要这样做?难道她怕杨妈妈?”
怜香道:“不是怕……而是……我想,小姐还是比较杨妈妈的,怕她得了罪,反应太大,所以只说金铃,那样她就不好意思不罚金铃了。”
玉盘气愤起来:“杨妈妈算个甚么东西,也值得小姐怕她?!”
第六十六章 远嫁(十)
“不管怕不怕的,总得等她把手里的权都交出来了再说罢?难不成你以为这管事的权力,就凭海三公子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落到咱们小姐手里了?”怜香白了玉盘一眼。
玉盘愣住了:“难道不是这样?海三公子都发了话的事,还能有差池不成?”
怜香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呀,还是经的事儿太少,慢慢瞧着罢,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着呢。”
“能有啥弯弯道道,怜香姐姐,你同我说说!”玉盘有些想不通,“你说那杨妈妈,自己又不是没有家人,回家抱孙子得了,何必赖在海三公子屋里不走,虽说她是奶娘,得养她一辈子,可待在自己家里颐养天年,也一样是养罢?非得住在海三公子屋里才叫养?”
怜香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这不管男人女人,所贪的无非两样,一样是权,一样是钱,杨妈妈舍不得放手的,大抵也是这两样。咱们先说这权,而今海三公子房里的事,大到迎来送往,小到针头线脑,都是由她作主,底下的人要买什么,不买什么,都得先来过问她,你说,威风不威风?”
玉盘想了想,她若是做个大丫鬟,都觉得挺得意的,若杨妈妈真有这般好处,那的确是有些舍不得放手。
怜香又道:“那些丫鬟的升降去留,全把持在杨妈妈手里,总有些削尖了脑袋想朝主子屋里钻,却又寻不着门路的,怎办?”
“送礼!”玉盘这回反应很快。
“对,送礼,给谁送?”怜香循循善诱。
玉盘顿时悟了过来:“给杨妈妈送!若是咱们小姐管家,这些钱就落不到她手里了!”
“孺子可教。”怜香学着余雅蓝的口吻夸了玉盘了一句,“只要管家的人,银钱从她手里过,只要存了贪念,总能落下几个的,杨妈妈是那等不贪的人么,我偶看不像。”
“我看也不像。”玉盘毫不犹豫地道,又问:“那,听你的,咱们把金铃交给杨妈妈惩治?”
怜香点了点头,道:“这只是我们的意见,究竟怎样,还得听小姐的。”
玉盘点了点头,同怜香出门,重回余雅蓝那边,把她们商量的结果讲给余雅蓝听。余雅蓝听后,连连点头,道:“竟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玉盘很是高兴,道:“原来小姐也是这样想的。”
余雅蓝道:“既然海三公子把管家权提前给了我,那我而今的重中之重,就是把管家权给接过来,那么金铃就实在无足轻重了,何必为了她,碍着我的时间?”
“小姐说得是。”玉盘应了一声,自告奋勇地到杨妈妈那里传话去了。
杨妈妈正在船舱里骂金铃,原来海祥云已经到过她这里,把余雅蓝即将替代她接掌管家大权的事,告诉了她,玉盘这一来传话,无疑是又给杨妈妈添了一道赌,竟令得她旧疾发作,当着玉盘的面躺倒在了床上。
玉盘喜滋滋地回去禀报余雅蓝,称杨妈妈病得真是时候。
余雅蓝看着她,良久无语,怜香看不下去,问了玉盘一句:“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你自己想想。”
玉盘不明白,疑惑道:“她病了,小姐正好接手海三公子屋里的事,这不是好事么?”
怜香摇摇头,道:“但凡新旧交替,需不需要交接?”
“当然需要。”玉盘点了点头。
怜香接着道:“那现在杨妈妈病了,咱们同谁交接去?”
玉盘还是不明白:“按着道理,是该交接,但现下是杨妈妈病了不能交接,问题在她,又不是咱们小姐的错,所以事急从权,就算不交接又能怎地?”
怜香忍不住拍了她的脑袋,还要再说,余雅蓝却是似有所悟,道:“玉盘说得也有些道理,反正我就是去搅局的,还谈甚么交接不交接,反正看不惯的地方,都照着我的来,惹出麻烦,就扔给海三公子去。”
怜香“啊”了一声,夸张地捂住了嘴:“小姐,您这是要不管不顾呀,那得给海三公子惹下多大的乱摊子?”
“理他呢。”余雅蓝一想到海祥云会因此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模样,就忍不住地得意,将那桌子一拍,“就照这么办!”
怜香仍处在震惊之中,玉盘却是兴高采烈,精神振奋,余雅蓝被她带动起来,也激动得两眼闪闪发光,怜香心想,这若是不明白底细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主仆俩要去算计海三公子呢。她又想了想,苦笑,她们俩可不就是去算计海三公子的?
余雅蓝因为兴奋,加快了接管掌家权的进程,当天下午就反客为主,命玉盘前去查看厨房食材,然后亲自定出了晚餐的食谱,过了几天,又将各处管事的人叫来一一询问,告诉他们,这几天船上的事,就由她作主了,她这个人,有点挑剔,不过为了补偿大家,大家可以到海三公子那里去领二两银子的赏钱。
几个管事听了,喜出望外,谢赏出来之后,一面朝海祥云所住的船舱走,一面喜滋滋地议论,管衣裳的道:“咱们这位少奶奶真是好,不过是挑剔些,就给了赏钱。”
管厨房的道:“挑剔甚么,少奶奶那是谦逊,她一上任就自己定了食谱,又没挑东拣西的,照我说啊,比起以前的那个杨妈妈,不知好过多少倍。”
船上的这些管事,并非海祥云屋里的人,因此议论起这些来,毫无顾忌,一众人等纷纷附和,都把余雅蓝夸到了天上,顺便把杨妈妈踩到了脚下。
正巧碰见金铃来寻海祥云诉苦,听了个全,当即海祥云也不找了,撒腿跑回船舱,把他们的话原封不动地跟装病的杨妈妈讲了,杨妈妈听了,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真有了三分病,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金铃颇有些不服,道:“那余家的小姐有甚么能耐,我还真没看出来,不就给了他们几个银子么,就全倒到她那边去了。”
杨妈妈听她这般说,心气儿终于顺了些,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这第一把火,也没见出甚么本事嘛,要想服人,可不是光几个钱就行的。”
金铃正要附和,却听得外头玉盘在叫,不禁唬了一跳,磨蹭着不想出去。杨妈妈骂她道:“你就出去看看又能怎地,难不成她还能吃了你?好歹你也是我跟前的人,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谁是狗?金铃听着这话有些别扭,瘪了瘪嘴,走出门去,却没想到,玉盘居然笑容可掬,这让她惊讶之余,心里却更紧张起来。
玉盘笑着问她道:“金铃,听说杨妈妈为了你扯谎骗我们家小姐的事,罚了你两个月的月钱,还打了你十板子?”
金铃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糟糕,难道她们是觉得这处罚轻了,所以要来找她的麻烦?奴仆欺骗主人,的确算是很大的罪过,只罚两个月的月钱,好像是少了点,照规矩,起码得半年,还有那板子,虽说是真的打了,但却没有当众打,而是在房里行刑的,少奶奶可能对这个也不太满意……怎么办,怎么办,她该不会把她拖到甲板上,重新再打一回罢?金铃想着想着,头上的冷汗开始朝下滴。
玉盘尽情地瞧了一回她的神情,很是快活,道:“照我说,杨妈妈也太偏袒自己跟前的人了,就算我们家小姐宽仁,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哎呀,罢了罢了,我们小姐既然是亲口说把你交给杨妈妈处置,就甚么也不会管了,我们小姐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完,丢下一句“跟我走罢”,转身就走。
金铃心内狂敲鼓,跟在玉盘后头,小心翼翼地问:“玉盘姐姐,可是少奶奶叫我?”
玉盘停下脚步,转身斥她道:“哪里来的少奶奶?亏得你们海家还自诩百年大族,最讲规矩。”
金铃连忙自扇嘴巴,还不敢打轻了:“余小姐,余小姐,瞧我这张臭嘴。”
玉盘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
金铃提心吊胆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果然是朝余雅蓝的船舱去的,那一颗心,就差跳出腔子外了。
玉盘走到余雅蓝船舱前,禀道:“小姐,金铃来了。”
“叫她进来。”却是怜香的声音。
金铃忐忑不安地看了玉盘一眼,推门独自走了进去。屋里,却不见余雅蓝的身影,只有一个怜香,金铃愈发觉得不安,颤着嗓子叫了声:“怜香姐姐。”
怜香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丫头,紧张甚么,叫你来领赏呢,你却像是要赴刑场似的。”
领赏?金铃心头猛地一跳,是领一顿板子么?
怜香见她脸色剧变,诧异道:“怎么,你不想要银子?”
金铃一愣,惊呆了,赏她银子?为甚么?
怜香道:“我们小姐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先前罚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但你这些天照顾杨妈妈尽心尽力,也算是有功劳,所以赏你。”
金铃见真是要赏,喜上眉梢,但才露出一丝笑意,却听得怜香又道:“照顾病人就已经算很辛苦了,何况你要照顾的是个装病的人,杨妈妈没少折腾你罢。”
第六十七章 远嫁(十一)
原来她们知道杨妈妈是装病的!金铃直觉得眼前一黑,才来的一点儿喜悦烟消云散,双腿又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
怜香把她这模样尽收眼底,笑了笑,道:“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告诉杨妈妈我们知道她是装病的,不然我就只能说这是你透露给我们的消息了。”
金铃不假思索地连忙道:“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怜香摆了摆手,道:“行了,知道你懂事,去海三公子那里领一两银子罢。”
真有钱拿!而且有一两!金铃顿时又陷入了狂喜之中。
怜香却叹了口气,道:“唉,我们小姐本来是要亲自见你的,却没想到杨妈妈病了,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这船上的事,倒还罢了,可我听说后天我们就要抛锚靠岸,到达广州了,这以后的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你们海家,可是个大家族,人口又多,事情又杂,我们小姐愁得不行呢。”
金铃还沉浸在那一两银子的喜悦之中,不假思索地道:“余小姐若是有甚么想知道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话已出了口,她才开始后悔,怎么就轻易作出了许诺呢,万一杨妈妈知道了怎么办?唉,算了,话说都说了,也不能再收回来,顶多以后余雅蓝问的时候,就答一声不知道好了,她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这样一想,她的心又定下来,开始想那一两银子。一两,足足一两呢,要知道她虽然是杨妈妈跟前的红人,但到底只能算是个仆妇下面的丫鬟,地位很低,所以月钱也少得可怜,只有几百钱而已,这一两银子,几乎抵她两个月的工钱了,这怎能让她不欢喜?
正高兴着,怜香道:“有了你这话,我可就放心了,以后真遇了事,你可别推诿。”
金铃连连点头。
怜香便道:“那你去罢,径直去海三公子那里领银子就是了。”
金铃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朝海祥云的船舱飞奔而去。
海祥云刚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绣银色云纹的袍子,正准备到甲板上去散散步,忽见金铃飞奔而来,那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去了。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前几天那帮管事来找他领赏钱时,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心里就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只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想,金铃与余雅蓝不和,不罚她就算好的了,怎么还会赏她?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想错了,金铃到了他面前,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磕着头道:“谢三公子赏。”
得,这赏都谢了,银子能不给么?海祥云气得是七窍生烟,又不好当着金铃的面说甚么,只得随便摸出一块银子,丢到了她面前。
金铃捡起来一掂量,估摸着足有二两多,不禁喜出望外,咧着嘴笑个不停。
海祥云喝了一声“滚”字,大步朝余雅蓝所在的船舱走去。
玉盘正守在门口,见他怒气冲冲地朝这边来,连忙高声报信:“海三公子——”
海祥云不等她通报完,用手将她一推,直接撞开门,冲了进去。
余雅蓝半躺在一张软榻上,手捧一卷书,看得入神,怜香伺候在一旁,不时剥一粒葡萄,或是掰一瓣橘子,喂进她嘴里,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悠闲无忧。
海祥云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书,吼道:“你把事情都丢给我,自己倒安闲!”
余雅蓝看得正入神,突然手里落了空,很是不满,皱着眉头道:“海三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把甚么事情丢给你了?”
海祥云气道:“前几天,船上管事的都跑我那里领银子,今天金铃又跑了去,你当我是甚么呢?”
余雅蓝委委屈屈地道:“银子都在你那里,我手头又没钱,不找你,找谁?”
海祥云一想,这倒也有些道理,他虽然给了余雅蓝管家权,但却没给她银子不是,所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里没有钱,又想打赏下人,不找他找谁?
这样一想通,海祥云就不但消了气,还有些自责起来,于是这被摆了一道的冤大头,主动地道:“我屋里有一本帐的,钱也都在杨妈妈那里,不过现下是在船上,她又病着,有诸多不便,等下了船回了家再说罢。”说着,让小厮取了一只匣子来,递给她道:“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先收着,不够再来找我要。”
余雅蓝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结果匣子,道:“多谢三公子了。”
虽然给未婚妻钱用,天经地义,但不知怎地,海祥云还是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疑惑地偏偏头,出去了。
船行很快,第三天清晨,已然抛锚靠岸,玉盘出去瞧了一回,蹬蹬蹬跑回船舱,喘着气告诉余雅蓝:“小姐,小姐,外头来了好多人,好多马车,好多轿子,把整个码头都给占满了。”
余雅蓝本想出去看看,又怕海家规矩严,正踌躇,忽见金铃出现在门口,笑容可掬地给她请安。
余雅蓝有些惊讶,问道:“是杨妈妈叫你来的?”
金铃笑道:“杨妈妈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呢,奴婢是想着今天下船,所以过来看看余小姐这边有没有甚么需要帮忙的。”
余雅蓝忍不住笑了,那句老话儿,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金铃肯定是想着,今天余雅蓝初到广州,面对海家的大阵仗,肯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她若是能趁此机会把她给服侍好了,再得个几两银子,这一年也就尽够了。
怜香瞅了瞅余雅蓝的脸色,对金铃道:“你来帮忙,我们自是欢喜,只是怕杨妈妈不高兴。”
金铃道:“余小姐是客,我来帮忙,乃是待客之道,就算杨妈妈晓得了,也只会夸我懂事的。”
既然她自己不怕责骂,那还顾忌甚么,怜香马上问道:“听玉盘说,码头上来了很多人?”
金铃笑道:“这码头本来就是海家的,听说海三公子要回来,三天前就已经封港了,专候咱们的船靠岸。所以现在码头上除了海家来接的人,再没有闲杂人等了。”
第六十八章 奇观(一)
海家竟这样大的排场!不知是因为海祥云,还是因为她。余雅蓝惊讶之余,亦忍不住感叹海家之富,居然还有自己的码头。
大概是因为今日人多,海祥云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出现,金铃作为海家唯一的代表,向余雅蓝介绍这,介绍那,十分的殷勤。余雅蓝见她如此,有心问问她海祥云家人口几何,都有些谁,性情怎样,但究竟还是没敢问出口——倒不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而是碍着待嫁女这层身份,毕竟身在古代,也得入乡随俗,不能让人说她不知羞不是?
说起海家的情况,余雅蓝真是一无所知,都怨当初江氏为了嫁自己的亲生女,匆忙就为她定了亲,根本就来不及去打听甚么。罢了,这会儿都已经上了贼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临近下船,杨妈妈的“病”还没好,余雅蓝倒是显现了一个准当家主母的气度,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在来迎接她的人里,拨了两个去照顾她,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来接的人太多,余雅蓝也没认清谁是谁,只知在一片簇拥中随着引路的一个丫鬟下了船,随即登车,朝城中而去。
从车上的布置,不但可见海家富贵,还能看出他们常做海外生意,有一些小装饰,充满了异域风情。
随着马车前行,车外的声响,也渐渐大起来,能听见小贩叫卖的声音,看来已经进到城里了。玉盘紧张起来,道:“不知他们会把咱们拉到哪里去,也不知要见些甚么人……”
怜香大笑,敲着她的头道:“咱们小姐还没拜堂,能去哪里?少不得是另寻一处宅子,先安排咱们住下,等着吉日出嫁罢了。”
玉盘听说是另寻一处宅子住下,不是马上就去海家,马上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趁着这几天,把海家的情况摸摸清楚,等进了门也就不慌张了。”
余雅蓝正有此意,冲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怜香没有猜错,马车果然是在一处不算太大的院子前停下,瞧这格局,三间两进,怎么看也不像是住得下几百口人的海家大宅,想必是一处别院了。只是这处别院,看着半新不旧,廊下有些柱子上,甚至已经开始落漆,怎么看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别院。余雅蓝不禁心生疑虑。
玉盘和怜香也是一样的想法,跟在她后面瞧了一时,悄声议论:“莫不是把我们拉错地方了罢?”
余雅蓝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又朝前努努嘴,示意她们看前头带路的丫鬟。那丫鬟可是跟着马车从码头来的,怎会有错?不过,此处的确不符海家身份,也怨不得她们犯疑。
几人跟着那丫鬟,来到后院厅中,那丫鬟请余雅蓝朝上坐了,叫小丫鬟端上茶来,又上前叩拜,口称:“余小姐,奴婢是二太太跟前的丫鬟,名唤海螺。”
余雅蓝正要答话,却见从外头突然涌进来一大群丫鬟婆子,眨眼间挤满了整个客厅,惊得她目瞪口呆。这些丫鬟婆子,不等余雅蓝发话,纷纷下跪磕头,七嘴八舌地叫着“余小姐”,又争先恐后地介绍着自己,生怕落后别人一步,就要被赶出去似的。
玉盘和怜香也是唬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连忙赶到余雅蓝面前,张开双臂,将那些丫鬟婆子拦住,不许她们近前。
余雅蓝惊讶过后,倒是留心听了一听,那些丫鬟婆子叫嚷得虽然厉害,但其实说的都差不多,无非是自报家门,姓甚名谁,是哪位主子跟前的。这让她更为奇怪了,清了清嗓子,道:“安静,谁再出声,先撵出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话居然非常好使,话音刚落,屋子里已是鸦雀无声,有些来不及收音的丫鬟,甚至干脆拿手捂住了嘴,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就真要被余雅蓝赶出去了。
她们这般畏惧自己?抑或是,真的怕被撵出去?余雅蓝愈发惊讶,这惊讶之中,又带上了一点儿兴奋,看来这海家,不简单哩。
她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叫道:“海螺。”
海螺听她点到自己的名字,满脸惊喜,而其他人脸上,则露出了失望和不忿。这又是怎么回事?
海螺的回答,马上解答了她的疑惑:“谢奶奶,海螺今后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奶奶……”
等等,这是甚么意思?海螺要留在她身边?她有说过么?敢情她们是以为,凡是被她点到名的,就要留下来呢。
余雅蓝明白了她们的意思,笑了:“你们不是一处来的?”
那些丫鬟婆子相互间看看,都对彼此露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来,其中一个衣着鲜艳的婆子上前几步,道:“奴婢是田旺家的,回余小姐的话,我们都是自海家不同的主子那里来,都想伺候奶奶。”
不同的主子!饶是余雅蓝再想保持礼貌,也忍不住了,问道:“你们家难道就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底下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田旺家的也是面露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而今海家主事的人,就是我们家三太太。”
这话才一出口,底下马上炸开了锅,田旺家的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象。海螺首先发难,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田旺家的,你好不要脸,海家主事的人,明明是我们家二太太,就连这座宅子,都是我们二太太拿出来的,你算个甚么东西,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其中有几个年龄和海螺相仿的丫鬟,大概同她属于同一个主子,一听她这话,马上挤出来,围到田旺家的身边,一副真要把她叉出去的架势。但田旺家的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只听得她一声喊,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就围到了她身旁,与海螺她们几个形成了对立之势。
与此同时,其他众多的丫鬟婆子也没闲着,趁着她们干仗,纷纷抓紧机会,围到余雅蓝身旁,七嘴八舌。
第六十九章 奇观(二)
余雅蓝仔细一听,她们说的居然是诸如“我们大太太才是海家主事的人”之类。这下她大抵明白了,原来她们都认为自家的主子才是海家主事的人,所以相互之间不服气,也就是说,海家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当家人,大家各自为政,相互都不服气。一般来说,像这种时候,都该有个长辈出来主事的,难道他们家没有?
余雅蓝疑惑着,抬了抬手,示意那群丫鬟婆子安静,然后问道:“现下你们家谁是辈分最高的人?”
好家伙,这句话一下去,她们又炸开了锅,纷纷争起自己家主子的辈分来。敢情她们的主子,辈分都是差不多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道:“谁要是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让我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让她留下。”
糟糕,这话一出口,又是新一轮的炸锅,声音叽叽喳喳地根本听不清。余雅蓝也不作声,只端了茶闲闲地吃,一副她们谁都看不上眼的模样。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原来却是那个衣着鲜艳的婆子,田旺家的,只见她上前几步,走到所有人的最前面,作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大声地道:“一个一个地来!要都跟你们这样,余小姐哪里听得清?”
余雅蓝暗自点头,那些丫鬟婆子却根本不卖她的账,七嘴八舌地想要把她给轰下去。田旺家的大声吼道:“像你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谁也说不上话,还不如按着排行,从大太太那边开始,一个一个来,谁要是口齿伶俐有本事,就算排在最后一个,也还是能出头,谁要是口笨舌笨,就算排第一也白搭,您说是不是,余小姐?”她最后一句话,却是问余雅蓝的,显然是想让余雅蓝给她撑撑腰。
余雅蓝倒是很欣赏她能这个时候出来维持秩序,欣然开口:“你说得是,就从大太太那边开始罢。”
那些丫鬟婆子,原本以为田旺家的是有私心,现在一听她不是要从他们那里开始,而是把大太太排在了第一位,也就渐渐服气,按着顺序排队站好了。
余雅蓝听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讲,版本五花八门,但好歹讲的还算是同一件事,总算让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原来,数月前,海家当家人,也就是海祥云的父母前后过世,海家突然没了主事的人,顿时乱作一锅粥;本来遇见这种情况,就该请族中尊长来主持大局,重新选一任家主出来,然而海家的几个兄弟妯娌却是谁都不服谁,都自称是海家的当家人,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这幅局面。
事情是弄清楚了,但是余雅蓝却不太相信,你想啊,他们争家主,同她有甚么关系?她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竟能引的无数未来的当家人齐齐出面,挣破了头地朝她跟前塞人?
她凝眉思索,玉盘却是性子直,直接问了出来,道:“看来海三公子在你们主子间的人缘不错,竟来了这么多人,争着要服侍我们小姐。”
让余雅蓝没想到的是,玉盘这话一说出来,那些丫鬟婆子竟面现尴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别处,竟没有一个想要接话的。看来,还有一些事情,她们隐瞒了,没有说出来。
余雅蓝挨个看过去,心里有了数,起身道:“我也乏了,等我考虑考虑再决定留谁罢。”说着,顶着一副谁也没瞧上的表情,带着怜香和玉盘进里面去了。
回到里间,怜香和玉盘着余雅蓝在软榻上躺下,玉盘疑惑问道:“小姐,你刚才怎么不留下一个两个,也好详细问问?”
余雅蓝笃定地道:“放心,用不着多久,她们就会主动找上门来了。”
玉盘还不信,结果还没过上半盏茶功夫,那个二太太跟前的海螺,就借着上茶的机会,来了。
她端了盏茶放到余雅蓝手边,却磨蹭着不肯走,非问余雅蓝还有没有甚么吩咐。余雅蓝故意道:“没甚么了,你下去罢。”海螺一脸失望,挪着步子慢慢朝门口走。余雅蓝就在她身后同玉盘叹气:“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实在太让人失望。”
那海螺一听这话,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猛地回转过身,跑回她身旁,噗通一声跪下,道:“余小姐,奴婢早就想将禀给您听了,只是刚才人多嘴杂,不方便。”
余雅蓝忍着笑,道:“那你现在说罢,我来听听看。”
海螺犹豫了一会儿,再三确认余雅蓝会保密,这才小声地告诉她道:“族长说了,三公子还未满二十岁,尚未弱冠,所以还得有人照管……家里的众位太太们一听,都觉得自己才有资格做三公子的养父母,谁也不服谁,所以这才争了起来。”
余雅蓝越听越糊涂,问道:“你们三公子有姊妹几人?”
海螺答道:“只有一个姐姐,嫁到了池家,也在广州。”
余雅蓝更为奇怪了:“那这么说来,海三公子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过继出去,他们这一房岂非无人承继香火了?”
海螺忙解释道:“三公子并不过继,只是认个名分而已。”说完,又神神秘秘地道:“其实三公子的父亲,在我们家只是排行第四,他之所以越过了前头三位老爷做了家主,盖因他最会做生意,最会赚钱,所以老太爷在世时,亲口任命了他。而在年轻一辈中,最会做生意最会赚钱的,就数三公子了,这一点,无人敢同他争,所以说,其实三公子才是下一任实至名归的家主。”
听到这里,余雅蓝有些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一任的家主,该是海三公子,但族长却以他尚未弱冠为由,不让他立时就任,而是要在众多长辈中,给他找一对‘养父母’,而这对养父母,则能以家主的身份,在海三公子弱冠前接管海家,是不是?”
第七十章 奇观(三)
海螺犹豫片刻,回答了一个“是”字,余雅蓝看向她的目光,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问道:“那你们二太太,也是想做海三公子的养母?”
“不不不。”海螺连声否认,“我们家二太太若是有这想法,也就不会允许我把这件事讲给余小姐听了。我们二太太和二老爷,只是真心心疼三公子无人照管,所以想竭尽全力为他操办好这场婚事而已。”她说着说着,面露歉意:“只是我们家二老爷和二太太能力有限,拿不出更好的宅子来给余小姐住,还望余小姐莫要嫌弃。”
这般地殷勤,还不想做海三公子的养父母,谁信哪,刚才在厅上时,她们属于二太太一派的丫鬟婆子,可也是嚷嚷着说二太太才是海家的主事人的。这会儿肯定是担心有别人家的下人捷足先登,讨了余雅蓝的欢心,所以才上赶着来把海家的事情讲了——其实这事儿也不是甚么秘密,耐心打听打听,总能知道,她不过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所以才头一个跑了来,才不是甚么所谓的无欲无求呢。
不过,冲着她这点积极性,余雅蓝还是要给个笑脸的,当即命玉盘拿了银子出来赏她。海螺接了银子,自认为留下有望,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又同余雅蓝说些广州城内的风俗习惯。余雅蓝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到广州,听着倒也觉着新鲜,于是便叫玉盘给她搬了个凳子,坐着讲。
海螺自是高兴,越讲越兴头,直至中午才退下。
她刚走,就又有好几个丫鬟婆子陆续而来,分属不同的主子,她们前来的目前,同海螺一样,是来告诉她海家目前的情况的,有那些机灵些的,不等余雅蓝发问,就先表明衷心,说自己主子是心疼海三公子,所以才派了她们来,绝对不是觊觎家主之位。
余雅蓝倒是和颜悦色,仔细听她们讲完,不曾怠慢一个人。在听完所有人的进言后,她终于对海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当初海家的先祖太爷创下这一份基业后,为了保证百年后产业统一不分散,所以留下家训,不论何时,海家的权力都只集中在一个人手里,这个人,就是家主,而且谁当了家主,内院就由他的妻子当家,也就是说,无论海家的人口有多少,家业有多大,全都掌握在家主手中。
家主拥有对家族绝对的控制权,其他的家庭成员,一般都以入股的形式参与家族生意,每月领取一定的红利作为生活费,若是要想亲自加入到家族生意中来,那得家主点头,而且职位高低,任职时间长短,都是家主说了算。
至于内宅,也是家主太太的一言堂,比如谁家娶媳妇该花多少钱,谁家嫁女儿公中该出多少嫁妆,全都是由她来定规矩,其他家庭成员有建议权,但一旦家主太太作出了决定,他们就必须得无条件地服从。
当然,既然这家主的权力如此之大,想要坐上这个位置,也就并非易事,必须要拿出真才实干来。
在海家,每个男丁一旦年满十五岁,都必须前往家主处,领取一笔本金,在不借助于任何家族力量的情况下,离开海家,出门做生意,为期三年,三年后,谁赚取的钱最多,生意做得最大,就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候选人。在此过程中,你想要弄虚作假是不可能的,因为会由族中长老委派专人随时随地查账,但凡发现有人作弊,会被逐出海家。
而海三公子海祥云,在四年前离家做生意,靠着自己的本事,愣是把他的鞋店开到了京城去,四年过去了,直到前任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去世,也无人能出其右,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下任的准家主。
据说,族中长老之所以认为他年纪太轻,暂时无法担负起家主重任,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尚未成亲,这也是族中众人都公认的理由之一——作为家主,不但要掌管家族生意,而且还得有一位贤内助,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