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9 咫尺危影第3部分阅读
凤于九天9 咫尺危影 作者:rouwenwu
!"绵涯惊惶地大叫一声,已经跪了下去。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身边众侍卫知道鸣王受伤,非同小可,见绵涯跪下,接二连三跪下,相顾之间,又惊又惧。
手上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自己额头上到底伤得怎样。不过既然不是很疼,可见也只是寻常小伤。侍卫们怕得要死,凤鸣却不怎么在意,随便摆了摆手,"没事的,小伤。嗯应该不会留疤吧。"情不自禁又用手碰碰。
众人一阵惊叫。
"鸣王小心!"
"不要乱碰"
凤鸣哪里知道这些平常杀人也当等闲的侍卫也像秋蓝他们一样,见个小伤口都会大呼小叫,翻个白眼耸肩道,"知道后悔,就应该早点放开我啊,害我摔下马背。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数落了两句,才惊觉刚才地动山摇般的杀声已经平复,只残余一点伤兵的哀号和战马临死前的悲鸣。
这么快就结束了?
凤鸣赶紧转身去看,果然火光已经不再晃动得那样厉害,浓重的血腥味被夜间的山风从不远处一阵一阵散发过来,浑身都是鲜血的士兵们举着火把,似乎正在捡拾战场。
容恬在哪里?
凤鸣伸着脖子张望,心思方动,才跨出一步,就被绵涯等侍卫赶紧拦住了。
"鸣王,请让属下帮鸣王包扎伤口。"
"我去看看,容恬在哪?"
"大王一会自然会过来,战场血腥味重,断刃满地,很危险。鸣王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凤鸣见他们嘴上说得客气,表情却是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反正大战已经结束,也没有必要再让他们为难,只好随便点了一个侍卫,"你过去帮我问问战况,叫容恬快点过来。我还没有和他算把我扔下的账呢。"
听从绵涯的话,盘腿坐在草地上,让众人为他包扎。
他想着战已经打完,容恬一定会很快过来。不料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容恬的影子,不禁不耐烦起来,三番两次站起来朝战场的方向张望。
战后的人马似乎聚集在战场的另一方。远处战马嘶叫,士兵们忙着照顾受伤的战友。天还未亮,两旁的悬崖也是视线障碍,凤鸣看得模模糊糊,只看见隐隐约约士兵们集结,像是在整队。
想必摇曳夫人和萧纵,也就是他老爹老娘那一路人马,也已经会合。
终于,刚才派去找容恬的侍卫回来了。见了凤鸣,禀报道,"大王说战场还需要清理,萧圣师他们抓到了敌方大将,正在审问。请鸣王先呆在这里,不要到处走动。"犹豫了一会,压低声音道,"大王心情不好,所以我暂时不敢禀报鸣王摔下马的事。"
凤鸣陡然一惊,"为什么心情不好?难道难道是烈儿"
"烈儿没事,受了一点小伤,战场上难免的。他正陪在大王身边,一起审问俘虏。"
凤鸣这才放心下来,又问,"容恬有没有受伤?"
"大王神勇盖世,战袍都被敌人的血染湿了,自己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凤鸣奇道,"那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那侍卫摇头,"属下不知道,但是大王的脸色非常难看。属下不敢多问。"
"抓到若言没有?"
那侍卫又是摇头,"属下也不知道。"
凤鸣大挠其头。
反伏击成功,烈儿他们又好好的,要是说惟一能让容恬不高兴的,恐怕就只有若言逃走这个可能性了。
他刚刚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今晚不会放走一个,结果却让最重要的若言给跑了,不用说一定觉得很丢脸。
居然不好意思过来见人
第六章
容恬登基越久,身上王者之气越重,没想到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凤鸣边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心绪一好,又耐心盘腿坐下,顺手把脚边的青草拔下,一根一根喂把头伸过来的马匹。绵涯等侍卫不敢远离,也一一盘腿坐下,分散在凤鸣四周。
马匹都异常乖巧,累了一夜后,也不跑远,各自挨着自己的主人低头觅食。
黎明时分,天色变化极快。不久前还是黑漆漆的天空,光线似乎从混沌中猛然四处散溢,转眼就把漆黑的天幕染成了一片灰白。
青草蔓延至山脚,悬崖下几株老树桀立,一点橘红从东边山与山的交接处渗出,宛如一副淡墨山景忽然被抹了极生动的一笔。如果不是前方就是生灵涂炭的战后场面,眼前这一刻还挺令人心旷神怡。
凤鸣的耐性向来不好,到了这个时候,又忍不住站起来张望,一转身,正巧看见秋月远远走来。
"秋月!"凤鸣唯恐她看不见自己,举手用力摆了两下。
秋月听见他叫,加快脚步,到了他身边,低声道,"鸣王,战后事情很多,大王没处置完,命我过来先侍候着。鸣王饿了吗?"她一直垂着眼说话,现在才把眼抬了一下,忽然低声惊叫,"你的额头怎么了?"
凤鸣不以为意,摸摸额头上包扎水平一流的纱布,笑了笑,"没什么,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好地上有一块小石头咦,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露出诧容,盯着秋月打量。
"没有。"秋月却显得有些慌张,连忙摇头说,"真的没有"沉默了一会,似乎自己也知道这说不过去,又匆匆补了一句,解释道,"只是想起采锵要随摇曳夫人走了,我心里很不舍得。"话未说完,已经被凤鸣伸出两根指头,挑起了她的下巴。
怯生生的眼睛立即直对上凤鸣怀疑的目光。
"为什么说谎?"凤鸣也不是笨蛋,见她言辞闪烁,怎么可能不起疑心。联想起刚才侍卫的回报,已经明白自己开始的猜测错得可笑。
以容恬洒脱敢为的个性,又怎么会因为抓不到若言而不好意思回来见他?
心脏忽的一顿。
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且还要瞒着我
两道英气勃勃的眉毛蹙起,环视周围小心翼翼守卫在身边的绵涯等人一眼,联想起这场战争结束后,本该立即出现的容恬却一直没有回到自己身边,难道
凤鸣越想越惧,手脚冰冷,簌然转身冲过去,竟然一把就将刚才回来传令的侍卫从草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你说西雷王没有安然无恙,没有受伤?"
那牛高马大的侍卫被鸣王猛然拽起,吓了一跳,愣了片刻。
"他他出了事,要你们瞒着我,是不是?"凤鸣见他不答,更觉不详,问到最后那句"是不是",嘴唇居然微微发起抖来。
那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拼命摆手摇头,"不是,鸣王一定弄错了。大王很好,丝毫未损。"
凤鸣吼道,"你再说一次,对天发誓!"
"属下发誓,大王丝毫未损!"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个那个是因为大王说有事要处置"
凤鸣嘴唇苍白,听了他的话,又瞥秋月一眼,松开那倒霉的侍卫,转身道,"他有事要处置,不用他过来,我过去看他。"
不料才一举步,绵涯等侍卫簌地全部站了起来。
两个声音同时叫道,"鸣王不要去!"却是秋月和那个侍卫一起发出的。
到了这一步,就连凤鸣这样头脑单纯也知道不妥,而且不妥到足以令众人努力阻挠自己去见容恬。
绵涯等武功高强的侍卫拦在前面,他知道强闯也是白搭,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几乎快哭出来的秋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月,你老实和我说。"
"鸣王"秋月被他抓住手腕,一直忍着的眼泪扑扑下来,"鸣王我我不能说"
凤鸣更急,"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快点给我说!"
都说妇人误事,果然到了关键时刻就黏黏糊糊,急死人。
凤鸣越问,秋月越是哭得厉害,一味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神色凄然。
凤鸣连连跺脚,"不是什么?秋月,你不要再敷衍我啊"话声一滞,忽然低呼一声,捂着受伤的额头软软向后倒。
"鸣王!"绵涯等大吃一惊,手急眼快纷纷扑前,在凤鸣倒地前把他抱住。
秋月吓得跪下凑前,面无血色,一边帮凤鸣抚着胸口,一边颤声道,"鸣王,你可不要吓唬奴婢,你快醒醒"
凤鸣刚才只是一时胸口抑闷,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却故意好一会才缓缓打开眼睛,目光寻找到秋月,苦笑一下,幽幽道,"我都快急死了,哪还有功夫吓唬你?"
他知道定有大事发生,心内忐忑,脸色苍白却是货真价实的。
但如果真象众人所说的,伏击成功,容恬无损,那还会有什么大事这么了不得?
秋月对凤鸣的身体比对自己的身体更为关心,手忙脚乱地帮凤鸣探额头,抹了一把眼泪,渐渐止了哭声,垂下眼帘不说话。
凤鸣也不做声,直愣愣看着秋月,一脸想知道真相的坚持。
秋月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哀兵战术,轻轻启唇,非常犹豫地道,"是大王不许我们说的"
"不许你们说什么?"
秋月猛地沉默。
凤鸣伸出手,在秋月袖子上轻轻摇了两下,低声央道,"告诉我吧。什么都被瞒着,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
秋月把头垂得很低,手微微往回缩了一下。
"萧圣师他们在后面,负责擒拿溃逃的敌方大将。"
凤鸣听见自己老爹的名字,心里一紧。
难道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为"父"不仁的男人,竟马失前蹄,在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伏击战出了事?
他呼呼喘了两口气,唯恐秋月说出不详的消息。
"他们把这次伏击的主脑给生擒了,"只听秋月轻声说道,"是瞳将军。"
凤鸣憋得紧紧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忍不住埋怨道,"秋月,你痛快一点吧。不要一上一下的,害我提心吊胆。"停了一会,藏不住关切地问,"萧圣师他没有受伤吧?"
秋月摇头。
"那摇曳妇人,采锵,秋星,烈儿他们,都还好吧?"
秋月点点头。
凤鸣大松一口气,傻笑两下,振作起来,"既然大家都平安,那么别的消息我都可以接受。你直接把事情告诉我,不要担心我受不起。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紧张?"友好的拍拍秋月的肩膀。
他这种表态向来都会引起秋月等人的一阵偷笑,这次却不灵验。秋月勉强挤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视线似乎不敢和凤鸣直触,一直看着草地,继续道,"大王审问了瞳将军,瞳将军说这次计划确实是若言和瞳少爷策划,但若言并没有参与狭道的伏击。"
"哦!"凤鸣为使秋月宽心,做出一个不在意的表情,淡然镇定点头道,"这个我已经猜到,若言这么狡猾,能够趁机除去是幸运,不能除去,也不值得苦恼。"
心里暗自盘算,说来说去,最不妙的地方也只是抓不到若言而已,但仅仅这样,并不需要对自己隐瞒什么。
想到这里,脑里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肥皂泡在脑海里迸裂,些许危险和不安四处飞溅开来。
浑身一凛。
凤鸣若有所思,凝住了笑脸,"若言一直视容恬为心腹大患,他一手策划的绝妙陷阱,为什么不亲自参与?难道他知道容恬会看穿他的诱敌之计?"看向秋月。
秋月眼睛里藏了很多复杂的哀伤,和凤鸣偶然对上双眸,连忙把视线别开,摇头道,"不是的,若言没有想到鸣王会猜出他已经苏醒,还以为大王一定会在这个狭道中埋伏。鸣王你看那个狭道的地形多可怕,如果不是大王事先有准备,瞳将军的人马真的有全歼我们的能力。我们可都算是死里逃生了。"
她说得虽然不错,凤鸣却越发觉得诡异,沉声问,"那若言到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伏击,除非有比这更紧要的事,否则他不可能不亲自参与。"
他一问,秋月怔了一怔,仿佛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伤心处,用衣袖掩着眼睛,又是一阵无声哭泣。
凤鸣却再没有开始的急躁,握着秋月微微颤抖的手,有点不敢确定地自言自语,"难道他领了另一路人马?难难道他"直勾勾盯着秋月。
这时,连他自己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秋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猛然伏入凤鸣怀里,悲声痛哭起来,"夜袭都城营救太后风险很大,若言以为大王绝不会带着鸣王一起冒险。瞳将军说,若言自己领了离国的一队精锐,趁机去袭击我们的营地"
凤鸣骤然瞪大了眼睛,"他以为我会留在营地。"
若言那个可怕的男人,竟然宁愿放弃亲自伏击容恬这个大敌的机会,而去袭击营地只为了抓住自己?
脊背上一股寒流窜过。
"容恬把营地里面的精锐,全部抽调一空。"凤鸣眸光骤沉,努力压抑心头那阵寒意,缓缓倒吸一口凉气,"西雷精锐,萧圣师的高手,永逸太子的人马甚至连媚姬大部分的家将护卫,都在这里。"
唇上血色尽退,半晌,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媚姬,三公主,容虎他们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茫然地看一眼秋月,"还有秋蓝"
这些秋月早就知道,但听凤鸣说起,心里猛然一颤,点了点头,眼泪珍珠断线般滚落下来。
"若言杀入营地,发现全营精锐尽出,会猜到计谋已经败露。如果在营地又找不到我,一定会气急败坏。"凤鸣愣愣说了两句,脸色骤变,从草地上猛然跳起来,"他会把所有人杀了泄愤!不行,我们要立即回援!我要去见容恬!"
秋月一把死死拽住,"鸣王,别去!大王说了不会回援。"
凤鸣激烈答道,"不回援,他们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他想到什么,簌然一惊,目光犀利起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直到他们被屠杀殆尽吗?"
秋月被他斥责得一呆,讷讷放开凤鸣的衣袖,捂着脸痛哭起来。
凤鸣转身就朝容恬那方走,绵涯身形微动,拦在他面前,"鸣王"
凤鸣扫他一眼,"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让开。"他心痛到了极点,声音嘶哑低沉,却出奇地具有威摄力。
绵涯等都愣了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以凤鸣今日的地位,除了容恬,谁还有胆子敢真的用武强拦?要隐瞒的已经隐瞒不住,拦又有什么用。
凤鸣见绵涯不说话,径直从他侧边走过。
众人略一犹豫后,便不再阻拦,看他一人朝远处走,隔了一丈后,静静跟在他身后护卫。
第七章
已经停止厮杀的战场还残留着血的味道,殷红渗入泥里,仿佛几个世纪都会持续这种瑰丽的颜色。
三路厮杀过后的人马在狭道另一头集结。血战过后,军队还算整齐,士兵们按照队形坐下休息,有的挨在战友膝上呼呼大睡,有的正为战友包扎伤口,进食的进食,喂马的喂马,一部分仍持剑肃立,负担起警戒的责任。
深夜突袭,都是轻装上路,他们连帐篷也没有带一个,容恬这个主帅静静坐在崖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似在闭目深思。
周围的心腹侍卫散开一圈,都在两三丈外,人人屏息静守。
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打搅大王的安宁,不安的气息在这片混杂着血腥和胜利的树林深处飘荡。
脸上平静的大王,却给人以难以抵受的庞大压力,这种压力从他所在的地方辐射至四面八方,连桀骜不驯的山风,到了他呼吸的地方,也不敢稍做妄动。
凤鸣一路过去,直过四五道哨岗。
侍卫们都认识他,又见他脸色不对,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向他查问,自动自觉让开一道口子,一声不吭地让他往里走。
他在容恬面前站定。
"秋月什么都告诉你了?"闭目沉思中的容恬嘴角微动,化成一丝苦涩的笑意,瞬间消失在如刀刻的刚硬轮廓上。他睁开眼睛,忽然皱眉,"你的额头怎么了?"
"别管我的额头。"凤鸣吐出一口气,用少见的严肃语气说,"容恬,我们要回援。"
"回援?回援哪里?"
"营地。营地里面一点兵力都没有,全部抽调一空。如果我们不去援救,他们必死无疑。"
容恬眼神清冷,淡淡反问,"我们去援救,他们就可以活吗?"
"至少有希望。"凤鸣见他态度冷淡,伸手握住他双肩,急切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若言也许已经攻下营地,那个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可能要面对一场苦战。而且而且说不定他还会设下新的陷阱,但是容恬,为了容虎他们,我们至少尽力而为。立即回援,没时间了!"
情急之下,凤鸣用尽力气。容恬高大的身躯被他摇撼得晃动了几下,脸上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将凤鸣双手从肩上抓下来,握在手里端详,隔了一会,看着凤鸣,"凤鸣,你真天真。我就喜欢你这样天真。"唇角动了动,似笑,却丝毫笑的感觉也没有。
凤鸣听得浑身发冷,结结巴巴道,"容恬,你说什么?你真的忍心放弃他们?"
容恬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沉痛瞬间转过,如一抹快得令人心碎的流星,"就算匆忙赶回去,若言想必已经攻陷营地。就算我们兵力相当,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靠武力将所有人救回来。一个不慎,还会掉入若言的陷阱。"
凤鸣仍不死心,努力分析道,"但如果我们赶回去,至少可以使若言忌惮三分,若言很有可能会暂时留下容虎他们的性命,把他们作为人质。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和若言谈和,交换人质?"
容恬凝视凤鸣。
目光里,藏了说之不尽的深意。
几年的时间过去,眼前人虽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浴池里被吓昏过去的青涩少年,但此刻握在掌中的手,却还是纤细柔软。
一如当日。
眼看着个头慢慢地长,从马儿都不会骑,到如今已经可以随着他一道深夜疾奔,也一点一滴把自己教的剑术学会五六成,可脑子里,却永远抹不去他单薄脆弱的样子。
他已经成了西雷王心脏里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容恬痛恨任何人触碰这块地方,尤其是若言。
那个为了再次得到凤鸣,而亲自领兵袭击大营的离王,他对凤鸣近乎疯狂的执拗让容恬深感不安。
假如回援,若言确实会将容虎媚姬等作为人质,这一点凤鸣完全没有想错。
但若言惟一肯交换人质的条件,只可能是凤鸣。
只会是凤鸣。
一个容恬绝不会同意的条件。
"容恬,下令吧。"凤鸣几乎是哀求了。
晨曦从林间交错的枝木间洒落,金黄一片,看在凤鸣眼中,却是如血一般惊心动魄的颜色。
本应代表美好和新生的清晨,现在却残忍地昭示着流逝。
时间,还有营地里所有人的生命,都在一点一滴流逝。
永殷毕竟不是离国地盘,若言攻陷营地后,如果没有遇上西雷援兵,很快就会大模大样的撤走。
决定撤走的一刻,也许就是媚姬等被杀的时候。
"容恬,容恬"他焦急地呼唤着容恬的名字。
容恬把他的手握得很紧,隐隐发疼。
这里面隐藏着的决绝,令他胆战心寒。
"我们不回援。"
"为什么?"凤鸣不甘地大叫起来。
容恬把悲痛藏在眸底,深至凤鸣无法看见的地方。
单纯有时候是一种令人欣慰的保护,容恬深深庆幸凤鸣至今仍然拥有它。
武力不能取胜的情况下,回援的后果可想而知。若言会用媚姬等作为人质,以求交换凤鸣,一切就会变成僵局。
一个使凤鸣受尽煎熬的僵局。
交出凤鸣是绝不可能的,但若言却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伤害凤鸣。
以若言的狠毒,他甚至可能在凤鸣面前将人质逐个杀死,把他们的尸首悬挂在高高的营门上,让残忍的画面永远留在凤鸣眸底。
那将让凤鸣终此一生痛苦内疚,夜夜噩梦。
容恬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恬,求求你,我知道这样回援很危险,我们兵力不足,但是至少尝试一下,救救他们"
凤鸣苦苦哀求。
他悲鸣的声音像一只哀伤的小鹿,容恬曾经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看见凤鸣这种悲伤的表情。
他没有猜到会让凤鸣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竟然是自己。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凤鸣跪在他脚下,无力地哭喊,"你为什么不发兵?为什么不救救他们?为什么?西雷王!"
这一刻,他深爱的人,仿佛只是至高无上的大王。
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管多残忍,依然可以从容镇定地安坐在这里。那些会失去生命的人,也许只是可以舍弃的棋子,失去了也许可惜,但却不会有撕裂般的心疼。
此时此刻,凤鸣痛恨自己根本无用的鸣王身份。
他何等无用,竟然连指挥一兵一卒的能力都没有。
他猛然抬起头,盯着容恬,"难道容虎他们的性命,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那么秋蓝呢?媚姬呢?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媚姬呢?"
容恬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淡淡的看不清的表情,开口道,"重要。"
"那你就发兵回援。"
"不。"
这个字从容恬口里说出来,充满了震慑的力量,就仿佛一个钉子,钉进了最硬的岩石里。
"为什么?"凤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片刻后,嘶吼起来,"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容恬英俊的脸猛然抽搐一下,像是一个尊贵而轻蔑的笑容一闪而过,"因为我是西雷王,我决定一切,而不是你。"
凤鸣僵硬。
仿佛天空骤然撕开一道口子,从朗朗晴天闪下霹雳。
他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一阵子完全忘记了容恬刚才说了什么,眼前的身影忽远忽近,宛如梦中。不一会,那句让他凉透了心的话忽然从脑海里清晰地冒了出来,像一阵冰雹打在头上。
额头隐隐作疼。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容恬伸手要扶住他,却被他狠狠地摔开。
"好,你不去,我去。"他站稳了,眼前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毅然转身,"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会抛下他们。我不会看着他们死去。"
容恬在他身后问,"你一个人,又能用什么救他们?"此刻,他的声音无情而冰冷。
"有什么,就用什么。"凤鸣冷笑,沙哑着嗓子,"用我的拳头,我的剑,用我的命"
肩膀忽然一阵大力涌来,他身不由己地转了回去面对容恬,还没有看清容恬的表情,脸上已经挨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啪!
令人惊恐的声音出奇的大,传遍狭道,惊得几只黑色的鸟儿簌簌飞起。
容恬的力道岂是说笑的,一掌下去,凤鸣整个向旁边摔去。
容恬一把抓住了脚步趔趄的凤鸣,反手又是一掌,打得凤鸣眼冒金星,恨声道,"用你的命?你的命,岂是可以这样儿戏的?"
凤鸣连捱了两下,视野一阵摇晃,脑子里嗡嗡乱响,刹那间仿佛什么都被打散了,只剩一片空白,直愣愣看着容恬。
裂开的嘴角,一抹殷红缓缓溢出,蜿蜒到了下巴,凝聚成血珠,滴在衣裳上。
容恬陡然一惊,伸手把凤鸣紧紧搂在怀里,"没事,没事的,有我在,没人敢伤你,没人敢碰你"
他认识凤鸣这么些日子,从没这样动过手,此刻心里惊惶,不下凤鸣。凤鸣被他搂在怀里,像是傻了一般,不动不喊,好像冰块一样僵硬。容恬只觉得心里也塞了一块冰,渐渐的,连自己的身躯也冰冷僵硬起来。
仿佛处身一片寒冷中,忽然又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人一骑飞驰靠近,袖边上绣了一道蓝边。侍卫们知道是派去查探的人回来了,这是容恬早就有命直接过来报告消息的,都自动让路允他飞骑过去。
那探子满面尘土,气喘吁吁,到了容恬面前,滚鞍下马,跪伏在地上,悲声喊道,"大王,若言不见我们回援,已经撤兵离开。临走前,若言把俘虏全部赶进媚姬姑娘的木屋,封死门窗,淋上火油。所有人都被活生生的给烧死了!"
探子禀报的余音在林间消隐。
沉默,霎时笼罩整片丛林。
烧死了,所有人。
重伤的容虎,乖巧的秋蓝,温婉动人的媚姬,都消失了。
关进木屋,封闭门窗,淋上火油若言点燃的火焰,一寸一寸,侵蚀他们的肌肤,生命
那会有多疼?
残忍的惨烈,骤然从看不见的远方营地被带到这里,凝固在每一寸空气里。
厚重的无奈和悲愤,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呼吸也无法顺畅。
异常的安静中,终于有一把声音响起。
非常沉稳,让人安心的声音,低沉的,平和,温柔得让人想起春天阳光下的暖风。
"凤鸣,你在发抖。冷么?"
"嗯。"像叹息似的呻吟,微弱地从伏在容恬怀里的人嘴里发出。
"不怕,我抱紧你,不会冷的。"
"容恬"
"嗯?"
"抱紧点。"
容恬沉默了片刻。
他打个手势,把探子和心腹侍从们打发得远远的,把凤鸣抱到大石上坐下,搂着他,轻轻抚摸他的指尖。
死死抓住容恬袖子的手指修长美丽,用力过度的指节煞白。看起来依旧单薄的肩膀轻轻抽动着,宛如急切觅地疗伤的小兽。
容恬觉得心在一阵阵涨疼。
凤鸣一点也不适合争霸天下这种残忍的游戏,但因为自己,他却注定参与其中。
身不由己,尝尽从千百万人伤口中流出的苦涩的血味,真切体会生命流逝的无奈。
容恬像抱一个受伤的人一样,温柔地抱着他。
臂膀中这副身躯,已经渐渐结实,滑腻的肌肤,覆盖着线条极优美的肌肉,稍用力点,还可以感觉匀称的骨骼。
可容恬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凤鸣,那个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被他国四处围捕,让他日夜都不能放心的凤鸣。
凤鸣在他怀中,浑身都散发着悲哀的气息。
容恬不喜欢这种气息从凤鸣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是属于凤鸣的味道。
但
他用指尖轻轻缠绕凤鸣耳边的短发。
如果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生一世都这样,凤鸣平平安安地靠在他怀里,已算最好的一种归宿了。
凤鸣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仿佛伤心地哭泣着,睡去了。
容恬也一动不动,他知道凤鸣并没有睡。凤鸣需要安静一下,他还未曾学会怎样面对这种灾难后的彷徨和无助。
沉默充当了适当的角色,守卫在他们旁边,挥手,让时间无声无息走过。
很久,声音从容恬的怀里传出。
"如果回援的话,他会在我面前杀死所有人吧?"凤鸣已经没了哭音,略为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多了一种思索后的沉稳。
"谁?"
"若言。"剧痛之后,一切都变得有些迟缓,凤鸣用很慢很慢的语调,轻声问,"你是为了我不回援的,对吗?"
"不对。"
"是为了我。"
"不是。"容恬斩钉截铁的回答,抚摸凤鸣的手,却很温柔。
"他们是为了我死的,我害死了他们。"
"不。"容恬的目光清冷如霜。瞳仁,像太阳照射下的冰,即使遇上阳光,也绝不会融化的千年之冰。
冷而毅然。
"他们是为西雷而死的。为了我。"他低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缓缓靠近,用他的热气把温暖带给他的宝贝,"凤鸣,在这个世上,你能害死的人只有两个。"
"两个?"
"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我。你如果不好好爱惜自己,我就会为了你心疼而死。"
凤鸣沉默,他问,"那你呢?你可以害死多少人?"
"很多。所有令你伤心难过的人,我都可以让他们死。"
"包括若言吗?"
"包括若言。"
凤鸣把自己压进容恬的胸膛里,他仍然觉得身体寒冷。
容虎秋蓝他们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翻滚个不停,理智却分外残忍地提醒他,远方营地正烈火熊熊。
三公主和博陵,到底还是真正的同生共死了。
千娇百媚而一生凄苦的媚姬,终于为她心爱的男人付出生命。
烈火熄灭后,一切都将渺无痕迹。
百年只如白驹过隙,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容恬的生命,也会如此脆弱吗?
凤鸣抬起头,不安地摸索容恬棱角分明的脸。
"容恬"他急切地唤了一声。
"嗯?"
凤鸣嗓门像是噎住,懵懂一下后,又放软了绷紧的身子,重新伏进容恬怀里,低声道,"你打得我好疼。"
容恬万分懊悔地摸了摸他肿起来的脸蛋,却认真地发誓道,"你以后再敢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我会打得你更疼。"
虽然有容恬在旁安慰,但失去容虎等人的哀痛岂是一会就可以平息的。凤鸣和容恬低语一番,没有开始那样无法自制,不再流泪,神色却依然黯淡。
他见容恬一直关切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再不振作,只会使容恬百上加斤,勉强自己在大石上坐直身子,沉吟一会,开口道,"烈儿在哪里?这件事他知道吗?"
容恬低叹一声,"审问瞳剑悯的时候他也在场,你说他知不知道?"
凤鸣心里一沉,"他在哪?"
"烈儿从小聪明,不用多说,已经明白如今的局势。"容恬道,"审问了瞳剑悯后,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到那边巡视看顾伤兵去了。"他顿了顿,抿着薄唇苦笑一下,"也许是害怕再留在我跟前多一会,也会像你一样哀求我回援吧。"
凤鸣沉默良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连烈儿也比我懂事。我忽然想起了"他忽然止住。
容恬问,"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鹿丹。"凤鸣叹道,"鹿丹临死前,曾经和我有过一番长谈。他问我,鸣王知道什么是大势吗?"
请问鸣王,知道什么是大势吗
鹿丹温润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有的人,往往在化为烟尘后,才让人一次又一次的想起。
国师鹿丹,正是这样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人。
大势。
就好像一艘大船,在急流上行走而没有可以控制方向的船舵,船上的人就算聪慧到可以计算出大船会在哪一刻撞上礁石沉没,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扭转局面。
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走向毁灭。
此时此刻,凤鸣终于可以明白当鹿丹说出这番话时,心中的无奈和悲痛。
感同身受。
有的悲剧,即使可以预见,却无力改变。因为插手的后果,也许是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凤鸣至今难以接受这种过于现实的残忍。
容恬沉声道,"天下之大,要再找出另一个鹿丹来,却是不可能了。生在东凡,实在可惜了此人。"
显然,鹿丹给他的印象,也极其深刻。
"他却觉得生在东凡,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只有生在东凡,才可以遇上东凡王。"凤鸣摇了摇头,站起来道,"对了,有一件事要求你,秋月虽然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我,不过那也是迫不得已,秋蓝和她情同姐妹,已经够伤心了。你不要再为了这个责怪她。伤兵在哪里集合?我过去看看烈儿。"
容恬抬手一指,"那边有一条小山涧,烈儿应该在那里。"看着凤鸣要走,忍不住拉了他一把,让凤鸣转身过来面对自己,炯然有神的眸子打量着他,"要安抚别人,自己首先要沉得住气。你见了烈儿,可不要自己先大哭起来。"
凤鸣咬了咬牙,沉默无语,半日,才低声道,"我就算有眼泪,也已经在你面前淌干了。"
容恬点头道,"好。"松手放开了凤鸣。
凤鸣朝着容恬指点的方向过去,不一会就见到那条小山涧。虽然只是细细一条,但山水清澈,只看一眼都觉得清爽。这块最不错的休息地盘让给了伤兵们,让伤兵们挨在树下水边惬意地享受战后安宁。
营地被毁的消息已经传回,但大部分的低等士兵与媚姬等隔了几重天,连好好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未必有过,纵使是容虎,也是容恬的心腹大侍卫,没有攀交情的余地,听说了若言杀人的事,都只是痛骂几句"残忍",悲切之情却并没有凤鸣等人那么深重。
也对,一场深夜的血战后,能伤而不死已经是大幸,对于这群受伤的小兵们来说,应该是为生命感到欢欣的时候。
见到凤鸣过来,众人纷纷从草地上仰起脖子,"鸣王!"
"鸣王来了!"
凤鸣心情沉重,但看见这一张张斗志昂扬的脸,也不得不朝他们露出一点微笑,点点头,弯腰拍拍他们肩膀,"伤口还疼吗?"
一路慰问过去,忽然看见秋星独自坐着,对着水面拭泪,赶紧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秋星?"
"啊?"秋星满腹愁思,不防有人忽然在身后说话,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凤鸣,拿手帕擦了擦脸,"鸣王怎么过来了?你你已经知道了吗?"
"嗯。"
"是秋月和你说的?"
凤鸣点点头。
秋星哭得久了,眼睛肿得桃子似的,吸吸鼻子,勉强笑道,"秋月真是的,说什么如果我去侍候鸣王,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她自己也不是一样,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鸣王?"
她本是故意轻松地说这一句,到了后面,却不由自主泄了哭音,抬头看凤鸣一眼,咬着颤抖个不停的嘴唇问,"秋蓝也被若言烧死了吗?"
凤鸣心里大疼,面上却越发沉静。这个时候,难道还要秋星等伤心透顶的侍女来安慰他吗?
他点点头,低声道,"目前还不能下定论。等我们返回营地,清点清点尸体之后,才可以确定。"喉咙一片干涩
"都烧成灰烬了,还能看出谁是谁吗?"秋星知道他只是安慰之言,怔怔道,"为什么?秋蓝不过是个侍女,她又不能上沙场打仗,也不会伤人,何必杀她?她只会侍候人,煮好吃的东西,就算留下她的命,又碍着若言哪里?"
一阵轻微的山风掠过,拂动她的衣袖。秋星却似乎异常单薄,身子晃了晃,仿佛连这样微不足道的风也可以将她吹倒。
凤鸣半跪下,伸出双臂,将秋星紧紧搂了,沉声道,"你想哭,就放声哭吧。强忍着会伤身的。"
秋星却摇头道,"刚才我已经哭够了,眼泪流得再多,也不会变成剑刃,杀不了若言那个暴君。鸣王不必为我担心。我倒是有点担心烈儿。"
凤鸣没料到秋星如此刚强,既诧异又宽慰。拍拍她的柔肩,目光朝山涧一带扫了一眼,"烈儿在哪?容恬说他在这里安抚伤兵,可是却连影子都不见。"
秋星道,"他本来在这里的。自从瞳将军说出若言另领一军去袭击大营后,大王担心会出事,叫我跟过来。"
凤鸣了然。
容恬不回援的决定下得非常艰难,心情沉重之余,竟还周到体贴,派秋月过去侍候自己,同时吩咐秋星照顾烈儿。
这里负担最重,最辛苦的人,其实是劳心又劳力的西雷王。
秋星又道,"刚才探子的消息传了过来,烈儿听了之后,骑上一匹马,朝着山那边的方向冲去了。"她朝山边出口指了指,幽幽道,"我想他需要独处一下,就算我跟上去,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凤鸣凝视了那边片刻,"我去看看他,容虎已经遇难,绝不能让烈儿也出事。"
秋星脸上泪痕已经半干,站起来道,"我也陪鸣王一道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两人走到山脚下,向东边一转,眼前景色乍变,不但没有清澈山水,连稍大一点的树都没有,地上青草断断续续,勉为其难似的这里冒一茬,那里冒一茬,其余地方都露出黄|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远方。
秋星道,"不知道烈儿跑哪里哭去了。"
话音刚落,凤鸣忽然指着前方道,"那个小黑点是不是?"
两人翘首以望,不一会,小黑点变成大黑点,原来是一人一骑,马蹄声渐渐越来越大。
秋星看清楚了,对凤鸣道,"是烈儿。"
凤鸣皱眉,"骑得那么快,真的很危险。他心里悲痛,这种时候不该让他骑马泄愤,要是摔了怎么办?"
交谈中,烈儿已经到了眼前,猛扯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踏起,人立片刻,才重新下地,啪嗒啪嗒在原地踏着蹄子。
"鸣王!秋星!"烈儿翻身下马,见了凤鸣和秋星,露出一个大笑脸,"没想到第一个碰见的竟是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从这边过来,特地来找我的?"
他眼睛红红肿肿,显然不久前才痛哭过一场。此刻脸上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分外诡异。
凤鸣和秋星古怪地打量着他。
凤鸣担忧地问,"烈儿,你还好吧?"
"当然好,好极了。"烈儿一脸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