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君舞第19部分阅读
莲上君舞 作者:rouwenwu
,就腰这里,算你命大,差一点就被人腰斩了。”
燕君舞终于忍不住接口:“你别夸大其词,若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她还能走路?”
阿簪在里面道:“主上你真英明,是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伤口有些长,还好没有化脓,不过得缝几针。”她又问叶莲,“忍得住疼么?”
叶莲“嗯”了一声。
阿簪的手脚麻利,穿针引线动手缝合,不多时便将伤口缝合。
叶莲虽痛得冷汗直流,却硬是咬着牙没叫一声,直到她缝完了,方一头栽在榻上,浑身虚脱般软了手脚。
恩宠
叶莲有一瞬的昏眩,意识微有些模糊,恍恍惚惚听到阿簪在耳边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听清。后来她替叶莲披上衣衫走了出去,依稀跟燕君舞说了一阵话,便再没了声音。
殿内静了下来,叶莲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睁不开眼,鼻中闻到渺渺的香,蚀骨侵肌,叫她浑身无力,懒懒地只想睡去。
静寂中,有脚步声缓缓靠近,她心里不安的很,隐隐生出恐惧,蓦地睁开眼一骨碌爬了起来,抬头时,却见燕君舞已在面前。
她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避过他举步朝外走,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臂:“去哪儿?”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了。”叶莲有些心慌气短,勉强应着他的话。
燕君舞道:“不是说了?就在这里养伤,还有药没服,你急什么?”
“我……我没事。”
“就在这里。”燕君舞又重复一遍,语气不容违拗。
叶莲也知道这时是任性不得的,稍许违背他意愿,只怕便会被他见疑,只得无声听他安排。
燕君舞叫人在后殿给她置了间寝房。
阿簪每天都会过来给她看伤,顺带调整内服药方。
因为腰上的刀伤,燕君舞并不急着对她怎样,只是与她在一起时,举止一日比一日亲昵,有什么意图显而易见,着实叫她坐立不安。
到这时,叶莲倒为那伤庆幸起来,她甚至盼着那伤口一直不愈,或者好的慢一点,只是阿簪开具的伤药效力奇佳,又兼每日里汤水补品不断,调养得当,腰上的伤口半月不到便结痂愈合,眼见就要好了。
他对她的戒心很重,并不准她到沉水殿以外的地方去。
殿内如今多了许多侍女,却都是从西肼那边送过来的,似乎都是肖惠熙口中那位大师父训练好的人。
燕君舞特地拨了三四个给叶莲,明是伺候,其实是在监视她,每日里寸步不离跟着她,丁冽也一直没来过,叶莲根本就没机会知道外面的消息。
外面到底怎样了?不提薛棠,便是文兰她们已足够让叶莲担心。
也不知燕君舞会怎么对她们?
叶莲悬着一颗心,有一日陪他用早饭时实在耐不住问了一句,有心替文兰、乐桂她们求个情,不管怎样,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带笑不笑地斜睨着她,眼里的光却是冷的。
叶莲的心立刻便冷了下去。
“那几个女孩儿……”燕君舞丢下了筷子,接过旁边侍女递过的帕子擦擦嘴角,慢吞吞道,“似乎都不大听话啊!”
叶莲只得道:“她们恐怕还没想通……若不然,我去帮师父劝劝……”
燕君舞道:“用不着劝,我没打算杀她们,这黑雕城女子本就稀少,城里这许多铁甲将士,总不成让他们一直做和尚,留着给他们开开心倒也不错。”
“你……”叶莲一口气哽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想要怒声指斥,却只怕将文兰她们几个推入更坏的境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心悸,跪到他面前不住哀求道,“师父,求你饶过她们,我求求你……饶了她们,别让她们去……”
“你闭嘴!”
燕君舞怫然大怒,面色铁青,微弯下腰指着叶莲鼻子尖道:“难道伺候我西肼铁甲将士是她们的耻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委身于我就那么难?很可耻很肮脏是么?”
他霍地站起身来,扬手指住殿外:“还有丁冽,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嗯?都想着暂时屈就伏低,待有机会便绝地反击,杀我一个措手不及?你们都以为我是瞎子是聋子是蠢材,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么?”
叶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头怦怦乱跳,他都知道,她与丁冽想什么,他全部都知道,他这么聪明的人又有什么想不到?可是为什么他还要留下他们两个?她仰头看着他,逼出些泪意来,无力辩解:“我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没这样想?”燕君舞扯起嘴角笑了一声,眸色变沉,慢慢蹲下身,伸手抬起叶莲下颌,轻道,“小叶莲——只要你愿意。”
他微微闭了下眼,接着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去。”
叶莲呆呆地点着头。
“可是,如果你背着我跟丁冽搞出什么妖蛾子来,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们。”
他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
眼看他离去,叶莲好一阵心神不宁,到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回自己房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其实她如今也没什么事做,唯一可做的便是看看书,下下棋。
这都不是她喜欢的事情,但一个人若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喜欢的事也能够做的下去。
书都是他的,无外是兵书战法,她起初一点也看不懂,后来倒觉得有些意思,可以看懂那么一点点。
看了一阵书,她便去摆弄桌上的棋子,一个人在那里杀来杀去,苦中作乐而已。
午饭后,他方从外面回来,神色间并不见有怒色,看见她还笑了一笑,也不知得了什么喜讯,看来心情不错。
只是他的喜讯多半便是东宁的噩耗,叶莲想到此处就再玩不下去,心头涩然,却还是强作欢颜,回了他一笑。
侍女瑞鱼帮他卸下薄披风,他便打发她出去,却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册丢给叶莲,笑道:“给个好看的东西。”
叶莲看他笑得颇不怀好意,便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是禁不住好奇,将那画卷打开来看,画册才展开一点便见许多裸身男女抱在一处,姿势各异,简直不堪入目。
她顿时便红了脸,手一抖,便将那画册扔了出去。
燕君舞走过来将画册捡起,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才从书楼那边翻出来,特地拿来给你开开窍。”
叶莲心慌意乱地走到窗边,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她懂他的意思,知道这次恐怕再躲不过,一时无计可施,只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已是入秋,风瑟瑟吹过,满树落叶萧萧而下。想到去年这时她和小桃还在为鼎会苦苦准备,可如今小桃已然命殒南河口,而她却成了西肼阶下囚。只是短短一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心里滋味难言,只觉一阵寒意透骨而入,由不住打了个哆嗦。
燕君舞缓缓走过来,自背后轻环住她的细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晚我们一起看画如何?”
叶莲不知该如何答他,微垂下眼睫不做声。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饶了她们……”他又道,“只是,不能放她们离开。”
她喘过一口气,模棱两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事到如今,什么事能由得了她?
燕君舞走了后许久,她还立在窗前,手指在窗台上画来画去,写下一个又一个字,没人看得到那是什么字,可她却看的清清楚楚,那是许多个“碎”字。
画册还在桌上,怎样看怎样刺眼,她望着那里许久,忽然走过去执起想要撕碎,只是微微一动,便看到里面的图,忙不迭又将那画丢开,只是终究讨厌,叶莲左顾右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找了个地方将那画册藏了起来。
好像画册没了,晚上就可以什么事都不发生。
真正是自欺欺人。
情事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晚饭后,几个侍女备好香汤给她沐浴梳洗。
叶莲由着她们摆弄,她觉得自己如今好像是那待宰的羔羊,等着人剥皮拆骨,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掌灯时分,燕君舞从偏殿过来。
定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半干,没有梳髻,就那么散着,自脑后两肩流泻而下,好似一匹乌缎。
他看起来随意而闲适,然而一双眼眸却灼灼炙人,朝叶莲望过去时,热烈而急切,隐隐有火焰在跳动。
叶莲不自觉便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竭力保持平静。
好在他没有立刻过来,望着她笑了一笑,问道:“我给你的那卷画册呢?”
叶莲坐在矮榻上,心里七上八下,模糊答道:“不知道,大概是在桌上吧。”
他果然走至桌边翻找,结果不言而知。
叶莲听到他“咦”了一声,颇有些纳闷地道:“没有啊,你到底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
叶莲只做不知,看他四处翻找,却是一无所获,心头不觉升起些恶意的快乐。
后来他哼了一声,走过来指住叶莲道:“是你藏起来了吧?”
“没……没有。”叶莲一本正经地否认。
燕君舞忽然走上前来将她一抱,叶莲的心猛跳起来,他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把她放到了一边,揭开榻上锦褥,笑着将叶莲藏起的画册取了出来,顺手掸了一掸,道:“这可是孤本,你居然这般不爱惜,看,差点压坏了。”
然后便脱了家常软鞋,挨着叶莲也坐上榻来,伸手将她揽至怀里,将画卷展开。
叶莲心跳如鼓,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闭上眼再不敢看。
他倒没有逼着她看,自顾一幅幅图看下去,看着看着呼吸便沉重起来,忽然扬手将画卷抛至一边,紧抱住叶莲从她颈后吻了上来,火热的唇在叶莲修长润白的脖颈上游移,落在她耳垂上,噙住,轻咬了一口。
叶莲由不住抖了一下,便听他轻道:“小叶莲,这是人间至乐,让我教会你,你就不会怕了。”
她完全不能自主,只听凭他任意妄为。
薄薄的衣衫很轻易便被他除下,里面只剩下抹胸、亵裤,叶莲伸手护着,只觉浑身发冷,想要哀求,却到底忍住了。
他将她的两手推开,跟着脱下她仅剩的一点遮蔽。
她裸裎在他面前,羞愧的无法睁眼,只觉他的身体压上来,还穿着衣服,茧棉衣料有些许凉意,贴着她的肌肤,很薄,她可以感觉到衣料下面他强韧有力的肌肉。
他吻着她,将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吞没,手指滑行在她不甚丰满却玲珑可爱的胸前,轻柔地抚摸,在那两处小小的樱桃红上流连忘返,一圈又一圈,而后滑下,一直往那里滑去。
叶莲浑身抖成一团,两腿蜷起,下意识拒绝他的侵犯,嘴里呜咽出声:“别……”别这样!她在心里呐喊。
燕君舞的动作停滞下来,眼里微含了探究之色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有些不快,叶莲很快将后面的两个字吞回去,强迫自己舒展开身体,接受他的抚摸。
“小叶莲……”他叹了一声,低声道,“我会让你快乐。”
她含着泪只是点头,他俯首下来,吻住她的嘴,一直吻下去,吻她娇蕊般的□,吻她圆圆的肚脐,最后落到那一处最柔软芬芳的萋萋谷地。
他是一流的琴师,她却是他手中的三弦琴。
柔软的舌在峰尖谷底轻捻慢挑,那样的爱抚是让人羞愤难言的。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跟着沉沦,有电流从那里漫溢开来,在四肢百骸间飞窜,叶莲弓着身子颤抖,她本来一直都是清醒的,这时却如触电般昏晕了。
身体像花瓣般一层层绽开,凝珠滴露,又像是他手中的琴,铮然吟鸣,发出拨玑撞玉一般的靡音。
身体整个酥软,像泡在温水里。
她听到自己的呻吟低泣,只觉羞耻,却无法控制。
手伸出去,握住的却是他柔滑的头发。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将他的头发狠狠撕扯下来,撕扯的他血肉横飞。
到底理智战胜了冲动,她的手紧紧攥住那些发丝,却在拔下的那刻松开了来。
“小叶莲……”他喘着气呻吟,倾身过来,脱去自己的衣服。
再无一丝阻隔的纠缠。
他将她的双臂拉过来,环住自己精瘦却充满韧力的腰。
早溜到榻边的春宫图被一只雪白的足踢落下去,寂然寥落,榻上却热情似火。
他分开她的腿,带着火,坚硬地逼近。
“会有一点痛……”他柔声道,气息不稳,带着情 欲的气息,“我会慢一点。”
叶莲闭着眼点头。
他开始侵入,动作很慢,叶莲却还是感到了疼痛,痛楚霎那将她的意志击溃,她颤抖起来,身子蜷缩,痛苦低叫:“疼……”
疼,身体疼,心里更疼。
她想起木空山,那时候他抱着她时,她并不排斥,可是如今,他与她每亲密一分,她都会痛苦的无以复加,更何况如此。
他分明是侵占她家园国家的魔鬼,她却要委身于他,这是何等的耻辱!
眼角有泪滴落,跟着便汹涌不止。
他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身下却毫无犹豫地继续往前,倾力穿透,就此与她紧密贴合在一起。
“忍一忍……过一会会很快乐。”他停了一会,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腰间,在她身体里缓慢上下。
“还疼么?”
“嗯!”叶莲点头,心里忽然泛起浓浓恨意,觉得他像是一个鬼魅,钻入她四肢百骸中,吸走她骨血,咬噬着她的灵魂,最后将她整个儿囫囵吞下,一点也不剩。
“我恨你……”她攀着他的脖颈颤抖着低泣,喃喃地一遍又一遍说那句话,“我恨你……我恨你。”
他吻着她的唇,一声跟着一声应:“我知道……我都知道。”
是,他知道她恨。
恨又怎样?他猛地翻身覆上,握着她的腰一阵乱撞,眼看着她颤抖低吟,他心里有一种欢畅的快意,问道:“还恨不恨?”
“恨……我就是恨你!”叶莲脸色发白,颤声又道,“就是恨你……”
他头上的热汗滴答答下落,滴在她胸口,瞬即便冰凉。
燕君舞幽幽低叹,俯下身紧抱住她笑:“是喜欢吧?”
她举起拳头在他胸口一阵乱捶,最后呜呜咽咽哭了,边哭边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觉得有些心烦,一边抱着她继续欢爱,一边却威胁道:“不准哭。”
叶莲果然没有再哭出声,只是她的眼泪无休无止,将整个枕头都打湿了。
燕君舞不得不草草了事。
叶莲抓着衣服要起身洗浴,却被他一把搂过去。
“你可真是败兴……”他皱着眉头,显然没有尽兴。
叶莲僵在他怀里,扯着锦被遮住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办?隐隐有些失悔,后悔方才不该失态。
“睡一会再去。”燕君舞伸手将她长长的头发捋到脑后。
叶莲“嗯”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有意又往外挪了挪,闭着眼沉沉无声。
一会儿功夫,她似乎便睡着了。
燕君舞却睡不着,榻边灯婢中的烛火还未灭,微弱的红光落在她身上,薄被不知何时翻到了一侧,她裸身侧卧,紧致而有弹性的肌肤隐隐还残留着方才情事留下的粉红色。
后腰上伤口处的结的痂已经掉落,新长出的肉还是淡粉色的,明显的一道痕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
他伸手轻抚一下,隐隐有些心疼。
她的腰肢纤细,两腿修长,豆蔻年华的身姿,最是美好,尽管没有沉鱼落雁般的美貌,却也是格外动人的。
他慢慢贴过去,将她扳过来,她的脸已不再是初见时那般肉嘟嘟,却仍是粉嫩,清减消瘦的脸庞显出清秀来,眉毛仍旧淡,形状却好,弯弯的两痕,很是清晰,眼睫很长很黑很密,低低垂下,丝一般轻颤。
最美的还是她的那张嘴,小小的薄薄的两片唇,透出淡淡的粉色,好似花瓣一样,叫他一吻之后再不能忘怀。
他低头又吻上去,不知不觉又与她纠缠在一起。
叶莲被他弄醒了过来,片刻的羞愤之后,还是勉力迎合着他。
这一次的情事绵长而无尽头,他的精力出奇的好,叶莲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他却仍在她身体里缓慢地动作。
“舒服么?”他拥着她不依不饶地问。
叶莲却羞于回答,手抚着他的胸膛默然不语,他右胸上有一道很浅的疤痕,应该是那一次在木空山下湖边为了救她所受的伤,想起那时景象,她不由有几分伤感,心头有一瞬的柔软,想要抱住他,却还是忍住,只喃喃叫:“师父……”
燕君舞皱起眉,道:“别叫我师父,我一直没把你当徒弟看,你从此以后便是我的女人,还是叫我君舞好了。”
他一出声,叶莲便清醒了过来,想到破城时许多同门的惨死之状,恨意便又涌上心头。
“我……”叫她如何叫得出口?燕君舞,这三个字到嘴边,她便恨不得咬碎。
“你……你没杀薛……薛棠吧?”她大着胆子问他。
他停下来,含着笑意的眸光忽然沉下去,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别的男人?”
叶莲顿时知道犯了大忌,但话已出口又怎能收回,索性豁出去了,望着他继续道:“你已经杀了城主……他死了父亲,已经很……就放过他吧!”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父亲怎么死的?”他冷冷道。
“你父亲?”叶莲愕然。
“我告诉你,我的父亲就是被薛棠的父母害死的。”
“什么?”叶莲睁大眼,内心里很有些震动。
“我当然不会杀他,我还要留着他等你们的云简女英雄来……”
他的眸光在半明半暗的灯下生出异彩,跟着便一下一下顶进去。
叶莲只觉下面疼得厉害,却不敢反抗,只咬着牙承受,心里却有略微的松动,不管如何,她总是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薛棠还没有死。
觉醒
不到五更天他便起身走了。
叶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气,等他走后自己便也起来沐浴。
折腾了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叶莲走路的时候脚底下都是飘的,她在浴桶里泡着,一动也不想动,只望着窗子发呆。
她如今算是什么?
苟颜求生也就罢了,竟然还……
泪水无声流下,一直不停,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湮灭,根本就无法控制。
叶莲只能任泪水恣意流淌,所幸平日跟着她的几个侍女都在外面收拾床榻,并没看到她这副模样。
哭了一场,她的脑子渐渐清醒了过来。
经历了这样的屈辱,她是很想死,但不是现在。
薛棠没死。
这让她欣慰。
只是他被关在哪里?
黑雕城大概有几处囚室地牢,她也大概了解一些,外城似乎有一处地牢,听说雕房其实也可算是囚室,那里一向是桓海……应该说是扶中负责的。
不过这种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只怕燕君舞不会拿来关押薛棠。
至少不会是雕月殿那边,一来燕君舞没那么好心,二来这几日她也听那几个侍女说起,似乎阿簪、墨菊她们住在那边。
叶莲的思路忽然间很清晰,再不似前一段时日那般混乱无绪,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救薛棠,还有文兰、乐桂、秋琪她们。
只是这件事做起来要费些功夫,很危险,一不小心只怕就会失败。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试一试。
他对她心防很重,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消除他的戒心。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想来是那些侍女看她久不出来赶来催了。
叶莲慌忙掬了两捧水洗了把脸,将脸上泪痕洗去,只是哭了那么久,眼睛已经肿了,看来还是掩饰不住的。
“洗好没?”来的人却是阿簪,她走到木桶旁站住,见叶莲低着头不出声,便凑近前瞅了一眼,一眼便见她红肿如核桃的眼睛。
阿簪微微怔住,伸手试试水温,拿过手巾替她擦擦背上的水珠,轻道:“水凉了,快起来吧!”
叶莲有些难堪,怕被她看到昨晚身上留下的痕迹,便道:“我想再洗一会。”
阿簪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只好回头叫人再添热水来。
“其实,主上对你很不错……”阿簪缓缓道,“若不然他也不会叫我来看你。你要知道,那么多女孩子等着他宠幸呢!”
叶莲不置可否,只垂着眼不说话,虽然阿簪治好了她身上的伤,终归是西肼人,在她面前话自然越少越好。
阿簪坐在桶边继续又道:“你也别想太多,战乱之际,别说女子,便是七尺男儿也不一定有所作为,你又能如何?何必这般自苦……再说,主上聪睿明断,又是一表人材,你能委身与他,可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旁人想还想不来呢!”
“我……我洗好了。”叶莲再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
阿簪听她这样说,便顿住了,问道:“要起来了么?”
叶莲点点头,抓过桶边的毛巾裹住身子站起,便自桶内走了出来。
阿簪跟在后面递给她一盒药膏,眼中颇有深意,笑道:“主上担心昨晚伤到了你,你若觉得不舒服,还是涂点药!”
“不……不用……”叶莲的脸腾地红起来,有些羞恼,这种私密的事情,他竟……竟告诉别人。
“还是拿着。我也好交差啊!”阿簪笑吟吟将那盒子塞进叶莲手中,转身走了出去。
阿簪一路走出去,到了书楼。
书楼敞阔宏轩,燕君舞正与慕容蓑在那里议事,她在外面由人通禀了一声方走了进去,便见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书案前看一张羊皮地图。
见她进来,两个人的谈话便停顿了下来。
燕君舞抬眼看着她,正欲开口问她什么,阿簪便已发作起来,嚷道:“我说主上,咱们西肼有的是美貌女子,哪个不仰慕你?你偏要喜欢个东宁小丫头,不识情不识趣的,我说了一大通她当没听见,真是气死人了。”
“阿簪,怎么这么跟主上说话?”慕容蓑听见这话先沉下脸来,低声斥责着。
燕君舞却没什么事,眸中虽有阴霾,面上仍是笑嘻嘻的:“谁说西肼女子都仰慕我,你不就不仰慕我么?”他拍拍慕容蓑肩膀,“你仰慕的人不是阿蓑吗?”
阿簪面上微红,嘴却是硬,不屑地瞥慕容蓑一眼,道:“谁仰慕他啊,呆头鹅一个。”
慕容蓑只是皱眉,板着一张俊脸并不做声。
阿簪又道:“主上,其实我墨菊小师妹人又美貌又聪明又听话,比那东宁的小丫头不知好了多少,你怎么就一点不上心?”
燕君舞朝她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看向面前的地图,唇边似有微笑:“她有你说得那么好么?”
慕容蓑道:“主上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阿簪悻悻道:“我是明白了,主上就喜欢不听话的,伤药我都给她了,劝也劝了,这差事可算是办完了,主上没别的吩咐,阿簪可就告退了。”
“嗯,去吧!又辛苦阿簪了。”燕君舞温言颔首,眼见她出去,便又转头与慕容蓑商量事情。
慕容蓑顿了顿,却偏了话题,道:“主上,阿簪的话主上是不是考虑一下,我也知道那女孩儿曾是您的弟子,多少有些舍不得,只是,她到底是东宁人,再怎样也是有隔阂,留着终归是个麻烦……”
燕君舞摸着下巴但笑不语。
慕容蓑还待再劝,他却出声阻止了:“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继续说正事吧!列将军他们到哪里了?”
慕容蓑忙指住地图上其中一点道:“如今屯扎在徐湖口,正等主上示下。”
“徐湖口,再往东南行进两千里地便是东宁京都暨城,列将军似乎也太过神速了,叫扶中传信过去,让他们驻扎在那里别动,急报入京,就说军需不足,请皇上拨运粮草……至于数量,叫他们计算着要,只多不少。”
慕容蓑笑道:“主上好计策,这几年国库空虚,这样一来,悬都那边只怕要吃不住了。”
燕君舞微笑道:“未必叫我替他们打天下不成,黑雕城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我也不急,慢慢跟他们磨就是。”
一整天燕君舞都没过来,叶莲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不能立刻实施计划感到失望。
不过晚上的时候他还是过来了。
看到他进来的一瞬,叶莲有几分紧张,心里忽上忽下,原来想好讨好的话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坐在窗边怔怔望着他发呆。
燕君舞似乎忘记了昨晚上最后的那点不愉快,也许他觉得那些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根本不在乎。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伸手摸摸她头发,笑道:“我有这么好看么?看到我便呆成这样?”
这样的话竟让叶莲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离城之前,他像个孔雀般在她面前招摇,得意扬扬道:“你师父我是不是很英俊潇洒,嗯,看呆了?”
叶莲忽然掩住嘴一阵咳嗽,低声道:“才不是。”
燕君舞眸中光芒闪了一下,坐在一旁伸手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顺了一阵却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附耳问道:“药上了没有?”
叶莲虽有些惊慌,却还是乖乖任他抱着,红了脸道:“你……你怎么告诉别人?”
燕君舞看她微垂着眼睫,一脸娇羞的埋怨,心情不觉大好,俯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害羞了?”
叶莲低头摆弄着衣带不作声,他便一把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眼看她面露恐惧之色,他不禁好笑起来,道:“知道你伤着了,今晚不碰你。”
正如他所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宠她到天上。
他的确很宠她。
叶莲学会了察言观色,慢慢地知道只要自己不提及薛棠、文兰他们的事情,不管她怎样,他都不会生气。他并不喜欢她刻意的讨好,相反他更喜欢自己缠着他撒娇,甚至是无理取闹。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叶莲觉得奇怪之外,便也就放松了下来。
一段时候后,他不再那般管着她,甚至还允许她在瑞鱼她们几个的陪同下在内城之中四处逛逛。
她曾去雕月殿那里转过一圈,远远的,并不敢走近。
虽然只是一个多月,却恍如隔了一世。
她清楚的记得那里是薛棠住过的地方,而今物是人非,薛棠他们到底在哪里?她如今还无从知道,不过她总会知道的,无论有多艰难。
一切只因她的错,才致如今这个局面,她也知道这样的大错是怎样也弥补不了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遛马
只是出去逛了很多次都没遇上丁冽,内城中的人除了她外,已全部都换成西肼人,除了墨菊、阿簪没一个她认识的。
外城的消息她依然不得而知。
计划的事情虽没有一点进展,却总算是有了好的起点。
至少她的行动有了部分的自由,这可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叶莲开始琢磨着如何到外城去转转,只不过城内守卫森严,一层层关卡从里到外设着,每层关卡上都需特殊的通牌才能过关,这事情除了在燕君舞身上动脑筋便别无他法。
只是想让他同意,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叶莲不敢贸然探他口气。
只有意无意越发的粘着他,一连好几日,早起时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燕君舞难得见她如此,诧异之余,不觉好笑,眼见袖子被她拽的皱成一团,便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掰开。
他如今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晨五更天过一点就会起床,洗漱穿戴好后随便吃些早点,便会去外城,一直到午饭时才会回来。回来吃过午饭不多久便又会出去,很少有大白天呆在沉水殿的时候。
除了晚上,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他并不觉得叶莲如此是舍不得自己,不过她此刻的模样格外娇憨可爱,便由不住打趣两句:“怎么了?就这么舍不得我?”
“好无聊……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一点都没有趣。”叶莲眼睛半睁半开,迷迷糊糊嘟囔,口气极为不满。
他伸手摸摸她脸蛋,笑道:“怎么就没人?殿里这许多人,你随便找谁说话都成,若不然叫瑞鱼她们陪着你到处逛逛……”
叶莲咕哝:“我不,我要你陪着我。”
她滚在床边,身上的大袍子扭结成一团,像裹粽子般将她白净玲珑的身子裹在里面,两只大袖子却褪在腋下,露出两条玉雪可爱的手臂,臂上一只玉镯,映得肌肤莹泽生辉,正是他前两日才送她的。
燕君舞心头便是一动,神色间松动开来,眼中有笑意涌上,轻抚着她光裸出的手臂,俯下身凑到她耳边道:“好,等吃午饭的时候我回来,今日余下的时间全拿来陪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哭。”
叶莲悟出他话里的意思,由不住机伶伶打个哆嗦,他却已笑着走了出去。
他在男女情事上极是温柔耐心。
无论叶莲心理上怎么排斥,到最后他总能让她沉沦迷乱,敞开身体任由他长驱直入。
她在他身下颤抖战栗,阵阵酥麻从欢爱那处漫溢开来,燃烧融化。
她那么柔软、火烫,紧紧包裹着他,燕君舞抱着她,沉溺在她身体中,时而狂风骤雨般的冲撞,时而和风细雨般的缠绵,只想一生一世如此纠缠。
快乐到极点的时候,叶莲攀着他的脖子,嘴里喃喃嗡哝有声:“给你……全都给你。”
燕君舞的心轰然一声,一霎那间开出花来,低头吻住她:“我也全都给你。”
那是完美的一瞬,他带着她一起攀上高峰,然后一起缓缓落下来,胸臆间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欢喜。
结束的时候天色还早。
燕君舞抱着她许久,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发鬓,轻声道:“小叶莲,你是真的,愿意跟着我?”
叶莲红着脸点了点头,反手紧抱住他,她的脸贴在他肩上,眼里微微有泪光,在暗沉沉的房内一闪即灭。
“去洗一洗,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我去书房看会书。”他凑过来亲着她的嘴角。
浴房内早准备好热水,他抱着她清洗干净,又把她送回卧房,替她盖上被子,自去书房看他的书。
看了没多时,却见房门打开,叶莲自门口探进脑袋来。
“不是叫你睡觉么?”燕君舞叹口气,皱眉问她。
“睡不着。”
她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泛着水光,还带着方才亲热的春色。走过去替他沏了杯茶道:“我不打搅你,我在旁边自己玩棋。”
他笑了笑,伸手捏捏她软软的耳垂,威胁道:“若是打搅了我,那可该怎么办?”
叶莲扬起眉:“我不会打搅你的。”
燕君舞微笑着摇头:“好啦,玩你的棋吧!”
叶莲果然听话地在一旁摆弄棋盘上的棋子,玩了一阵便坐不住,见窗台上有几只鸟儿昂首阔步走来走去,便趴过去逗鸟儿玩,谁知那些鸟儿一见人来,呼啦一下子便全飞跑了。
她只好又回去玩棋,没玩多久便将棋子弄得哗啦啦一声响。
燕君舞心知她是有意惹事,却也没生气,抬头瞄她一眼道:“又怎么了?”
叶莲嘟囔道:“好无聊。”
燕君舞叹道:“无聊就让瑞鱼陪你到外面花园里转转。”
“不去,她又不陪我说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燕君舞皱眉看她半晌,失笑道:“小丫头,鬼心眼不少,来,过来。”
叶莲磨磨蹭蹭走过去,被他一把抱在膝上,跟着便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别胡闹,等我看完这两页书便来陪你。”
她捂着脑门嘟嘴吸气,却也没有埋怨,只规规矩矩坐在他膝上,终究觉得无趣,一双眼也跟着朝书上看。
那是一本兵书,叶莲前些日子看过,方巧有段不懂,便好奇地问他。
燕君舞也是心情好,也就耐心地给她讲解,叶莲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一会儿两页书便也就看完了。
“好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现下可以陪你去了。”燕君舞将书合上问。
叶莲眨了下眼,略一犹豫,便道:“我想骑马。”
“骑马?”
“嗯,咱们骑马去外城逛逛好不?自从你教会我骑马后,我一直都没骑马了。”
燕君舞注目看她半晌,似有狐疑,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将她抱在一边,站起身走到门口,冲外面道:“我要带夫人出去遛遛马,快去备马。”
叶莲听到“夫人”二字,心头微微一颤,莫名有些难受,面上却是笑意盎然,一脸欢喜之色。
燕君舞回身走至她身边,笑道:“我答应了陪你骑马,你要怎么谢我?”
叶莲呆了呆,随后便望着他展颜一笑,踮起脚尖来,很快地凑到他唇上亲了一下,她头一次这般主动,脸早红了,只是轻碰了下便要退开。
燕君舞一滞,随即却微笑起来,一把又将她拉回去,两手环住她腰肢,俯首便吻了上来,炽烈狂热的吻,似乎要将她吞进去。
正吻的热烈,却忽听门外有人道:“主上……”接着便没了声。
燕君舞只得悻悻地放开叶莲,转头看时却见慕容蓑站在门口。
旁边还站着个侍从,两个人面上都有尴尬之色,见燕君舞注目看过来,那侍从忙躬身禀报道:“主上,马已经备好了。”
燕君舞很快肃容颔首,转头对叶莲道:“你先去看看,我等会就过来。”
叶莲满脸通红,低着头便自慕容蓑面前跑了出去,随着那侍从去前面看马了。
“有什么事?”燕君舞这才问慕容蓑。
“呃……主上……”慕容蓑紧蹙着眉,觉得难以启齿,“主上当真要纳那女子为妃?我方才听外面人喊她夫人……”
燕君舞略犹豫了下,道:“只是这般称呼而已。”
慕容蓑道:“主上还是要三思……”
燕君舞笑道:“阿蓑不必担心,该怎样做,我心里清楚,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慕容蓑拿出一封信呈上,道:“大师父要来了。”
燕君舞打开信看过,道:“大师父来的正好,不知道可不可以想个法子恢复那雕月之咒。”
慕容蓑道:“我也这般想。”
燕君舞笑着拍拍他肩膀,道:“等大师父到南河口,我亲自带人去接。走吧,一起去遛遛马。”
殿前广庭上正有两个侍从牵着两匹马等着,叶莲跑过去选了匹马先骑上去,在那里等了一阵便见燕君舞与慕容蓑一起走下台阶来。
燕君舞笑道:“就这么等不及,这就上马了?”一边说一边纵身跃上叶莲那匹马上,正好坐在叶莲背后,手伸过去牵过马缰将她半抱在怀内。
又转头对慕容蓑道:“阿蓑,那匹马归你了。”催马便奔了出去。
慕容蓑无奈摇头,眼看着那马扬蹄朝前奔去,只好也上了马,随后跟了上去。
燕君舞带着叶莲在内城溜达一圈,便兜转马头朝内城门而去,出了城门绕着城郭边道一路转过去,不多时便见外城门楼远远矗立。
远远地,叶莲便看见城楼上挑着一面极大的旌旗,旗上两个大字:西肼。再往下看,便看到几颗头颅在风里摇晃,已经挂了那么久,头面都变成了烟黑色,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燕君舞略顿了下,却还是纵马驰了过去。
叶莲心头一阵钝痛,强将悲恸压了下去,低下头只当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