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途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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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途 作者:rouwenwu

    “对,绝对正确明白。”她回答,然后又说,“人的xg爱行为是受到荷尔蒙的作用。体内的睾丸酮和肾上腺素使各组织运转加快,让人产生‘性’趣。这时,人便就进入恋爱状态。”

    我问:“既然只是为了繁衍后代,为什么人会对异性有独占欲?”

    “这其实是雄性的本能,为了使自己的基因传播地更多更广,雄性努力地将更多雌性占为己有,并采取种种预防措施来排斥其他雄性的染指。你也可以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嫉妒。人类女性的孕期不定,而且她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交配对象,这就让男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怖,他无法确定妻子生下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肉。”王小桃一边啃一块鸡腿肉一边说。

    陆颖笑道:“那么说男人比女人更没安全感?”

    “相互的吧,女人无法阻止男人让自己的基因被尽可能多的女性接收,而男人也无法管辖女人通过与其他人zuo爱来获取优良的基因。”

    我点头道:“看来一夫一妻制是社会文明的产物,而不是人类本能的取向呢。”

    陆颖这时站起来说:“我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王小桃和我异口同声地问:“你去哪里?”

    “我约了人。”她甩了甩大波浪的长发,说,“你们没闻到我身上荷尔蒙的味道吗?”

    于是讨论到此结束。如果用这套理论印证莎士比亚的经典爱情悲剧,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罗密欧和茱利叶想对方身上的基因想疯了。

    碰到巧燕,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舅妈那里去了。便笑着问她:“舅母午睡了吗?”

    巧燕笑答:“没,正和丘夫人、莫姨娘她们抹牌玩呢。”说着便打起帘子让我进屋。

    跨进门槛,刚转过插屏,莫姨娘眼尖就看到我了:“哟,涵姑娘来啦。”

    舅妈对我招手道:“来,到我这儿坐。”我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她对我笑道:“还没出正月呢,就穿这么点儿?也不带个手炉笼着,仔细冻着了。”

    我笑着说:“我惯了,不觉得冷。舅母赢了吗?”

    “今儿手气不顺,三百文的竹签儿输得只剩两支。”她摇头笑道。

    坐在对面的中年妇人向舅妈问道:“这是你闺女?”

    舅妈笑答:“我们家那两个丫头哪比得上她!这是我外甥女儿。”

    另外一个没见过的妇人也笑道:“你们家定是风水好,尽出美人坯子。婵雪婵霖我是见过的,也是粉堆玉砌似的招人喜欢。”

    莫姨娘忙笑着说:“快别提我那霖丫头!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叫我生气。”

    说笑间,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表少爷到了。”

    “快叫他进来。”舅母吩咐道,又笑着对众人说,“这是她弟弟来了。”

    不一会儿,李浩便进了屋,他向舅妈利落地打了个千,道:“给舅母请安。”

    舅妈忙笑着扶起他:“浩哥儿快起来,让舅母瞧瞧。嗯,长高了不少。”又问了他一些家里的情况,便道:“累了吧?快跟你姐姐下去安顿,你舅舅要过了酉时才回来,晚上再见吧。”

    我和李浩便辞了出来,走时还听到舅妈的牌友说:“啧啧,看看这姐弟俩,真真漂亮的一对人儿!”舅妈道:“我们家姑爷会养孩子,家里还有一小丫头,听说也是不俗……”

    到了李浩住的小院,屋子里早就收拾妥当,小厮和丫头们就把他的行李归整了一下。李浩的丫鬟侍菊拧了把热面巾给他擦脸。我问:“你要不要睡会儿?离晚饭还早着呢。”

    他点了点头,侍菊便为他铺床。没来得及热炕,就用灌了滚水的铜壶捂了被褥。

    “那我走了,晚饭的时候再来找你。”我说着便要离开,却被他拉住。“姐,跟我说会儿话。”我只好坐到炕沿上:“好吧,要说什么?”他整个人赖到我身上来,我笑着推开他些:“别粘粘乎乎的,你都多大了!”

    他枕着我的腿,轻声唤道:“高凌。”

    “嗯。”

    “你不在,家里很冷清。”

    “是吗?我早说想回去的。爹身体好吗?”

    “好。爹常念到你……”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倒先犯了困。大概也没合眼多长时间,我向旁边靠去落了个空,便醒过来。李浩还睡着,我为他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

    好,清醒了,继续研究爱情悲剧。

    晚饭的时候很热闹,也不用多说。李浩跟庆均庆培他们倒也算相处融洽,十五岁,过不了两年就该娶亲,也该有大人样了。

    正月十九国子监开学,李浩回来长篇大论地跟我说起见到集贤门的感动。我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引起他极大的不满,跟我喳喳呼呼的。我便赏了他一记爆栗,叫他一边待着去。

    日子过得四平八稳,一晃就到了四月。十四这位大爷最近都没出现,真是谢天谢地。

    这天我和李浩约好了等他下学去看斗鸡,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让小厮套了车去接他。眼看就快到了,天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更倒霉的是,车轮卡在一道石板缝里出不去了。雨越下越大,这车篷并不防水,我只好跳下车找地方避避。

    奔到最近一个有屋檐遮着的地方,却发现已经有人在了。抬头一看,好嘛,居然是老四。无奈只好恭恭敬敬地请安。他的随从都在对面墙脚那儿,我们两个人眼瞪眼地站着,气氛尴尬。我看这里就在老八家附近,便没话找话说:“四爷是去八爷那儿吗?”

    他半天没吱声,就在我以为他懒得搭理我的时候,他语气平淡地道:“我的府邸就在前面。”

    敢情他和老八是邻居啊!说完了这句,我也找不出什么话题了,便别转头看另一边。刚才淋了不少雨,水顺着碎发滴下来,我赶紧找帕子擦拭,这才发现根本没带。啊啊,真想念随地都有餐巾纸卖的年代!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块丝帕,我愣了一秒便伸手接过道:“多谢。”他像没听见似的,也不回答,只出神地望着外面。

    我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好奇地打量他。这样凝重的脸色,应该不是在想家中的娇妻美妾吧。老八偶尔也会出现类似的严肃表情,但一跟人说话就显得很温和,不像眼前这位,一天到晚冷着脸,好像人家都欠他似的。他长得倒还算可以(虽然不如十三和十四),下巴的线条坚毅,嘴唇嘛,不带那种讥讽的表情也还看得过去……

    “你盯着我看什么?”

    唉,被抓住了。我捏了捏手里的白色丝帕笑道:“这帕子脏了,想来您也不要了。就算送给我成吗?”

    他挑眉道:“我还以为你又在想什么‘投怀送抱’的事儿呢!”

    我不解地问:“什么‘投怀送抱’?”

    他惊诧地盯了我半晌,然后用讥笑的口吻道:“没想到你不仅喜欢说笑,而且忘性也大。”

    我想起来了!那晚可不是跟他结了仇的吗?竟然给忘了,真丢脸啊!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放肆,最轻佻,最不知羞耻的女子。”

    这家伙够直接够恶毒!看来上次梁子结大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讨厌,还曾经被人说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之类。以后避着他点也就是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于是,便对他灿然一笑道:“多谢夸奖。”

    这回换他怔了,定定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微笑着迎视他,看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最后他居然笑了,摇头叹道:“还以为你会哭呢!看来我错估了你脸皮的厚度。”

    你要过了三十岁,大概也能懂得如何将自己不想听的话自动屏蔽。我冷笑着问:“四爷想看我哭吗?”

    “对,我的确想看看你哭鼻子抹泪的样子。”他还真老实不客气。

    我笑着说:“反正不会是梨花带雨,到时还怕惹得您糟心。四爷您还是不看为好。”

    “牙尖嘴利!”他冷哼道。这么快又冷下脸了?肝火还真旺。

    看看天,雨已经停了。我还是快走吧,再和他说下去,保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对他笑道:“四爷您贵人事忙,就不碍着您了。”我向他褔了褔,便沿着墙根往回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冷不防听到他说:“关于杨广的那个笑话……”

    什么?我一时分了神,踩着了石板上陈年的青苔。本来也不要紧,稍微平衡一下,扶着墙就能站稳,却被他用力一扯,便跌进他怀里。我贴在他身上,近得能从他前襟的镏金圆扣上照见自己的影子。

    “怎么,救了你连谢也不谢一句?”他冷冷地笑着。

    谁要你救?你要是不拉我,我站得稳着呢,我看你是存心想看我出丑。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大恩不言谢!”

    他不理会我的嘲讽,看了看我道:“这么被人搂着,连脸都不见红一下。”

    我轻轻推开他,冷笑着说:“我习惯了。”脸红心跳的气氛都被你破坏光了,你还指望我害羞个什么劲!

    他似乎也习惯了我说话的方式,仍旧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说你欣赏杨广,真的假的?”

    “您还记得这个?”我不禁失笑道。

    “我没你健忘。”

    我便随口说:“假的,我比较喜欢曹操的文采风流。”

    他有些意外地问:“你哪学的这些?《三国志》里看的?”

    “我没看过三国,戏文里听的。”

    “戏文里可没他的好话。”

    纠缠这个做什么?我笑着说:“被您发现了,那这也是假的。您不也说是个笑话吗?笑一笑忘了也就是了。”说着也不看他表情,扭头就走。这家伙不像十四他们那么好应付,跟他应对太伤神。

    今天真是不宜出门,被浇了一身雨不说,这狼狈的样子恐怕也不能去看斗鸡了。

    第十三章一生难得一次的疯狂

    “笃——”箭尖只钉上了白色的靶沿,尾羽还兀自颤动着。这已经是今天的最好成绩。

    终于碰到靶子了,离百步穿杨又近了一步啊。“呼——”,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也不过是古代版的射击运动,关键还是看心理的稳定性,我只需要勤力地练习以增加自信。

    几滴汗水沿着脸侧滑到脖子上,有点痒,我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再次开弓。

    “别尽用手臂的蛮力,肩膀会吃不消。”身后传来长久没有听到的某人的声音。我一惊,勉力控制才没让箭脱弦。十四接着道:“双脚再分开些,尽量用腰部的力量试试。”

    我闭了闭眼,重新搭弦,开弓,瞄准,放箭。这次大概有三环左右。不错,虽然距离只有二十米。我放下弓,喝下整杯红月儿递过来的茶水,才对他说:“好久不见。”消停日子结束了吗?

    “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看着我笑问。

    我好笑地反问:“你说呢?”

    他也不见失望,仍旧笑着:“过两天,我要随皇阿玛巡幸塞外。有些日子不能来看你了。”

    “哦。”去吧去吧,玩得开心点。

    “就这样?”他有点不满意我的反应。

    我于是补上一句:“一路顺风。”

    他靠近了些,轻声问:“我能不能亲你?”

    我抬头看着他,说:“我能不能揍你?”

    他有些颓唐地垂下眼道:“算了。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天,他能有多大?居然跟我说这个!他又从自己手上褪下扳指塞到我手里:“以后再练的时候戴着这个。弄得满手是伤,自个儿都不知道心疼。”

    我马上塞回给他说:“我不要。”

    他不接,转身三步并两步就出了院子,只甩下一句话:“不要就丢了砸碎了,随便你。”

    进入五月,总觉得空气中流动着一丝诡秘。大概是因为听到索额图被拘禁的消息吧。说起来,他还是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清代人物之一——多亏了金庸先生的小说啊。权倾一时的满州贵族清廷重臣,也只落得如此下场,背后的原因无非是夺嫡之战。人人心知肚名,却人人噤若寒蝉。这不管是对于皇帝的众多好儿子们,还是对于满朝文武来说,都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而老八,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有我不知道的,大阿哥、三阿哥、老四、老五……甚至是十三和十四,他们是否也为了这个结果,做出了某些努力?

    这些人,如果只是史书上的名字还好,可他们偏偏是我见过的认识的活生生的人。我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方面的事。

    舅舅只略略地提到过一句索额图,然后就说起裕亲王的病来。听说皇帝命八阿哥前往侍奉,倒是给了这家伙一个露脸的机会,他应该会抓住吧。

    眼看端午也到了,家家户户门上都悬着菖蒲、艾草以辟邪驱瘟。初五那天,很多人都要去天坛“熙游避灾”,李浩便拉着我也去凑凑热闹。仗天神之力“避毒”之后,就到金鱼池去玩。每逢端午,以这里为中心,南至天坛北墙都有赛马会,众多的小贩货郎在也在这里搭棚列肆,贩卖节令食品和玩物。

    我开始和李浩一起在看人比马的,嘴馋买了一碟子樱桃,回身就不见他的影子了。他这么大人我也不怕他走失,算了,各玩各的吧。吃着樱桃、桑葚边走边逛,看到前面一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在围观什么。中国人的劣根性就是爱看热闹,我挤进去之前抓住一个人问:“这位大叔,里面怎么啦?”

    “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孩和一个大姑娘。”他说得还挺兴奋,完全看不出任何义愤的表情。

    我正想往人堆里钻,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一看,居然是老十,不远处还站着老九和数个随从。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家的人啊!老十一脸不悦地说:“你一个官家小姐,不好好在家地待着,独个儿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闲逛,成什么样子!十四弟不在京里,你就无法无天了?”

    这什么跟什么!我笑着反问他:“二位爷贵位皇子,却也混迹此等市井瓦肆之地,不知是否合祖制规矩啊?”

    “你!”老十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稍远的老九倒是没什么表情。

    我忽然玩心大起,朝老九招招手,他好奇地走近些。我就拖着这两人挤进人堆里。“给你们个机会英雄救美?”

    “什么?”老十急问。

    老九则首先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去?”

    “废话!我怎么能做这种粗鲁的事?”我在老九腿后膝盖弯里顶了一下,他便踉跄地跌进人圈内。如法炮制地将老十也推了进去,顺便吼了一嗓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调戏民女!九爷,揍他!”喊完了才注意看里面的情况,只见几个流里痞气的男人正和一个女孩拉扯着,外面围着看的居然没一个帮忙!再定睛一看,那眼泪汪汪的漂亮姑娘竟是方玉竹,被她护在身后的孩子则看不到面目。

    被我扔进去的兄弟俩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流氓的拳头已经朝他们身上招呼了。当然,白痴才会坐以待毙,想这两个家伙不至于吃亏吧。当看到他们如狼似虎地恶仆分开众人,进去助拳的时候,我看我也不用担心了。现场完全成了一场混战,我赶紧拉着方玉竹和那个孩子离开。

    “李姑娘,我跑不动了。”方玉竹气喘吁吁地说。她身后还扯着个小孩,自然是比我要累。

    我只能停下,让她缓气。这时总算看到那个小女孩,竟然是容惠!天哪,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会在一块儿?

    “容格格,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我抱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容惠问。她抽抽答答地说,她是跟哥哥明海两个偷跑出来玩的,原也有几个身边人跟着,不知怎的走丢了。

    又问方玉竹,她说看到那几个流氓硬拉着容惠,她看那些明显不是好人,就上去跟他们理论,没想到把自己也搭上了。我猜,那些人可能是看容惠穿着贵气,想跟她家里人敲点竹杠,也可能是想把她卖了,得点银子。

    正说着的时候,老九和老十也结束了那边的群欧,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他们被拉扯了一番,形貌稍显狼狈。看来是气坏了,连一向深沉的老九也指着我的鼻子道:“你这个……”

    我笑着打断她道:“您先别那么大火气!来玉竹,给九爷道谢。

    方玉竹袅袅婷婷地福下身去:“谢过两位爷相救之恩!”

    老九听着她娇声软语,这脾气也就发不出来了,只能收了收,回道:“不必客气。”

    倒是老十看到了容惠,叫了出来:“这不是容丫头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正好,让他们亲戚把这小麻烦精弄走,就对老九道:“九爷,送容格格回去吧。她今儿也吓着了。”

    老九点了点头,伸手去抱容惠:“来,容容,九叔带你回家。”可那个小丫头死活赖在我怀里不肯跟他走,还一边哭叫着:“不要九叔,我要李姐姐!”

    老九和老十本来就不耐烦应付这个小祖宗,便对我说:“那就麻烦你这大姑奶奶送这小姑奶奶回去。”为了安全起见,还派了两个随从护送。

    方玉竹跟我告辞,我不放心她单独回去,又问老九借了一个人送她。在集子的口上正巧碰到了李浩,我便让他抱着容惠,这小鬼还挺沉,抱了这么会儿,累死我了。好在李浩应付小孩子还有一手,一路上倒是把那丫头逗得破涕为笑。

    待把容惠送回恭王府,那边已经急得不行了。至于他们有没有惩罚淘气的明海和容惠,以及看护不当的下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裕亲王的病似乎更重了,皇帝命随扈的皇子策骑回京探视。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恭亲王却在六月初七那日先薨逝了。紧接着,六月末裕亲王也薨了。皇帝兼程赶回京里,亲自祭奠,听说出殡之日还恸哭不已。接着又命人为裕亲王造坟建碑,亲赐了谥号。

    因为这两位王爷的逝去,六七月份,北京城的政治生活似乎全围绕治丧而进行着。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自然是把这当作与己无关的热闹来看。直到有一日,十三带着容惠来看我。容惠相较前两次见面少了一些娇纵,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悲伤愁绪。

    我让李浩带着她到屋里跟敏敏玩,自己则和十三在院子里的樟树下坐着说话。

    十三叹息道:“容丫头平素最受皇叔疼爱。皇叔这一去,她是最伤心了。这几日还好了些,前些天连饭也吃不下,两个月便瘦了一圈。”

    “瘦是瘦了,我看她倒像长大了不少。”我说。人总是在不断地失去和挫折中成长,也许这就是她人生的第一关吧。她可能已经明白,她不可能永远是被祖父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宝贝。看着十三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便想把话题带往轻松的方向:“对了,听说你最近是双喜临门。既添了一个小格格,前些日子还分了府。”

    十三这才微笑道:“本来该请你去玩的,只是这些天……不提了,我那丫头明天满月,你不是早讨酒喝了吗?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

    我问:“你还请了哪些人?”

    他说:“没什么人,只几个兄弟借机聚一聚。”

    我忙说:“免,我还是不去了。下次你肯单请我时再说吧。”

    十三摇头笑着说:“就知道你是这反应。等过了中秋,便请你赏光如何?”

    “没有其他人。”我看着他说。他点头笑着。我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十四。”他便很畅快地大笑起来。

    十三派人来请我喝过了时的满月酒是八月十七。当晚的月似圆非圆,他在他新府的园子里摆了一小桌酒席。奶娘抱着出生仅一个多月的小女婴给我看,我咋舌道:“这么小啊!”十三失笑道:“好像没见过小娃娃似的。”他叫奶娘把婴儿让我抱抱,我急忙摆手说:“不不,我不敢!我怕伤着她。”奶娘笑着把小婴儿放到我怀里说:“姑娘莫怕,轻轻地搂着就是了。”

    我僵硬地托着婴儿,看着她幼嫩微皱的小脸,心想:人啊,应该都是那么小过来的,好像脆弱到一碰就会坏掉,难以想象怎么靠吃下无数动物植物的尸体堆起身上的骨骼血肉,长到这么大。我抱了几分钟就觉得手臂快麻木了,连忙还给奶娘,只站在一边看着她说:“不知道是像你还是像她娘,今后会长成什么样的小美人?”

    十三笑道:“美不美倒不要紧,女孩儿只要福泽厚就好了。”

    我呆了呆,道:“说得对。这孩子额头高高的,肯定是有福气的人。”我掏出满月的礼物——一只玉蝴蝶挂配,上面特别请人细细地铭了四个字‘福寿绵长’,递给十三:“给,小小心意。待她大些给她玩的。”

    十三接过,看了看说:“这边上还加了两粒琉璃珠子,挺有意思的。”

    我说:“那是特意找的,可不是为了好看,是取珠圆玉润的意头。”

    他笑着收起道:“难为你还那么花心思。”

    小婴儿不能多吹风,奶娘抱着她下去了。我叹息一声:“小小的生命,便要开始一生的行程。但愿她无病无灾到老,顺顺遂遂终生。”

    “说这话好像你七老八十似的。”十三看着我笑道。

    我端起酒盅,浅尝了一口,味道甜而浓郁,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便问:“这是什么酒?”

    “是桂花酿。用山葡萄和八月里待放的桂花醅酿。很是香甜,适合女子暖胃。”

    我一边听着他舒缓的介绍,一边自斟自饮了好几盅:“酸甜适度,很合我口味。”

    十三笑道:“悠着点儿,这可不是糖水。”我说:“没事儿,我没那么容易醉。”

    他无奈地摇头,只能随便我。我对他说:“十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比较想要儿子?”

    “也许是吧。”他轻叹着答,“男孩不但可传递香火,还能寄望他建功立业。”

    “对,相对于女孩来说,男子的一生可以精彩得多。”我笑着说,“就比如说你,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候。”

    他眸光闪了闪,问道:“那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我惊讶地笑,“我自然是相夫教子。”曾经有过的野心勃勃,都随着际遇的改变消失殆尽。

    他摇头道:“床头放着〈史记〉和〈宋书〉的人真的甘心相夫教子吗?”

    “那不过是看着玩的。”我笑道。

    “你啊,也许真该投身成男儿。”他叹道。

    性别倒无所谓,只是时代错了。我笑着问他:“你认为我该做男人吗?”

    他看着我思索起来,然后说:“我不知道。”

    正聊着的时候,一个太监过来禀报:“爷,四爷来了。”

    “四哥?他现在在哪?”

    “回爷的话,奴才在花厅给四爷奉着茶呢。”

    十三转头看向我,我连忙笑着说:“你去吧。我在这儿再坐会儿就走。”

    他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叫人收拾间房,你就在我这里住一宿吧。免得下次说我深更半夜撵客!”

    我点了点头说,也好。他便匆匆走了。我又喝了几盅桂花酿,觉得脸微有些热,便起身在 他园子里逛起来。有个丫鬟要跟着来,我笑着向她摆手,示意我想独自待会儿,她就退了下去。十三这里就这点好,府里的人识趣。的

    被风一吹,酒气似乎上头了,我边走边揉着太阳|岤,早知道就该听十三的,不喝那么多就好了。

    “如今部院衙门的习气,极其不堪。一切公事,堂官推给司官,司官再往下推,皆不留心办事!”是老四的声音。我这是走到哪儿了?不知不觉竟然靠近了一间厅堂,我站在后面的走廊上,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便见到老四和十三对面对坐着。

    “四哥不必生这么大气,各衙门办事拖拉,不行速结,皇阿玛是知道的,也一再喻令各部,各项事宜需严立期限,违者申饬。”接着是十三说。

    “十三弟你常跟着皇阿玛在外,你不知道,部院衙门的官员大都是贪图逸乐、苟且偷安、不思上进之辈,办事不尽心尽力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经常三五成群,互结党羽,有的还彼此挟仇,阴行诬陷,就说那个勒德洪的儿子……算了,一提起这些人这些事就烦心。还是说点别的吧。”

    十三笑道:“四哥等我去抱坛好酒来,我们哥俩一边喝一边聊。前儿皇阿玛把藏在内府的一样宝贝——唐摹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赏我带回来看两天,我拿出来让四哥给鉴赏鉴赏。”说着便出了厅去。

    我站在那里听得正头痛,他走正好我也走。漫步下了走廊,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我抬头看着来人,说了句:“抱歉,我头痛,走错路了。”

    老四冷冰冰地说:“是吗?我看你在那儿探头探脑好一会了。”

    我拧着眉,揉着头侧,不去理他。他又问:“刚才我们说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又如何?

    “这也是你听得的?”他厉声问。

    我心里直冒火,什么破事听不得?脸上却舒展开,对他笑道:“听不得也听了,您待怎 样?”难道为了那几句根本说不上秘密的谈话,你还能杀了我灭口不成?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我一惊,难不成他真想要我的命?不至于吧!下一秒他却把我揽在怀里,低头便在我唇上轻印了一下。“是你勾引我的。”他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看着我说。

    恶人先告状!我恼怒地瞪着他,他却用手指轻抚我的脸颊,笑问:“在想怎么把我也扔到池塘里去吗?”我冷笑着说:“你不是说我勾引你吗?那我就做给你看看。”说完便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不过好像太用力了,磕着了牙齿,好痛!算了,我恐怕得练习一下才能做这种事情。刚想放弃,却被他猛地攫住后撤的唇,这次他没有一碰就离开,而是反复吮着我的唇瓣。全身有种酥麻的感觉,很舒服,我靠着他几乎睡着。结束了之后,他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闻得出来吗?”我有些迷迷糊糊地说。

    他笑着说:“我再尝尝。”便又吻了上来。不知是酒喝的,还是被他吻的,我觉得晕晕乎乎,眼皮也撑不住了。他似乎是查觉了,推开我些,摇着我的肩膀说:“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刚才你做过什么给我记住了!”

    吵死了,连觉也不让人睡。我挥开他,坐到台阶上靠着栏杆闭上眼,为了防止他再来吵我,便说:“我不会赖的。我很困,麻烦你让我睡会儿……”

    “你不能在这儿睡。”他似乎这样说。

    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十三问:“她怎么了?”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大概是醉了。”

    第十四章名字

    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没有什么醉酒后遗症。十三不在府里,我神清气爽地去见了他的侧福晋,感谢招待,然后告辞。

    监学难得放一天假,我答应了李浩一起去郊游,结果早上才回去,这小子就开始对我兴师问罪。我对他说:给他两个选择,一是闭上嘴,现在出发;二么,我另找节目,他请便。于是他就臭着一张脸不说话了。不过他一向忘得快,还没到地方呢,就又跟我说说笑笑了,我就觉得他这点可爱。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陶然亭,在内城宣武门外,外城永定门内。听说幽静而富于野趣,是那些文人墨客、各地进京的举子们会集的地方。在我看来不过有几棵老柳,一片芦苇及水塘数个。这么受人青睐,主要是因为,这时代北京城的一应雄伟壮观的宫殿和山光水色的三海都是禁地,不对外开放。不然这种地方哪排得上号?

    陶然亭原来是座庙,叫什么慈悲庵,康熙三十五重修了。庵侧建有一座亭子,原来是叫江亭,后来才改叫陶然。我们进了庙后招待来客的茶厅,李浩看靠近栏杆风景最好的那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便上前要求搭桌,那人爽快地答应了。

    “在下陈时夏,草字建长,敢问两位小兄弟贵姓大名啊?”坐定之后,那陌生人问道。

    他二十五六年纪,穿一身深蓝半旧棉袍,举止大方利落,风度儒雅。李浩听他谈吐不俗,便很有好感,笑着答道:“我叫李浩,这是我兄长李涵。陈兄今日也是来这里游玩?”

    陈时夏答:“我在此等人。不想遇着二位。”

    “啊,那会不会打扰陈兄了?”李浩说。

    “不会不会。和二位喝茶闲谈,岂不比独坐枯等有趣得多!”他笑道,接着似乎见着了等的人,高声呼唤道,“青濯贤弟,让为兄好等啊!”

    我转头看来人,赫,这可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啊!只见他向陈时夏深深一揖,道: “我来迟了,还请建长兄原谅。”他一脸羞愧的表情,倒是让陈时夏过意不去了,忙安慰他说不过是开个玩笑,其实并没有等多久。及至坐下交谈,我们才知道这位过于认真,有些书呆子气的美男子居然是满洲正白旗的,叫达兰,青濯是他的字。

    他发现我们也是在旗的,便问:“两位是哪个旗的?老姓是什么?”

    李浩答:“我们家是汉军正蓝旗。”

    我注意到达兰只点头表示明了,陈时夏却有不以为然的神色。这朝代旗人的地位要比汉人高,我总觉得汉军是个尴尬的等级,入了旗,汉人不算汉人,算满人吧,人家把你单独撂开,名称里还带了一个‘汉’字,地位又低于满蒙。我笑着对陈时夏道:“陈兄不以年龄阅历区别待人,怎么倒要因着出身看不起人呢?”

    陈时夏一呆,然后惭愧笑道:“对对,李兄弟说得极是。这等迂腐哪是我辈该有的!更别说,我又有何资格看轻人。”

    这人倒是知耻近乎勇,我对他添了几分好感。李浩和达兰这两位迟钝得很,还不知道我们俩在说什么。

    然后我们四个便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陈时夏深精儒学,见闻广博,很能带活气氛。达兰别看是旗人,兴趣却在天文、地理,说话有点学究气,不过好在还算实事求是。这两人,都不讨厌。特别是达兰,他给我的感觉像是敏晖哥哥和高中时男友的中和体,长得也赏心悦目,我忍不住老盯着他看。

    “唉,此次春闱又是名落孙山,真有点心灰意冷了!”陈时夏讲起科举失利,才流露出一些挫败失望的神情。

    达兰刚想安慰他两句,不想邻桌有人大声道:“方才听这位兄台谈吐见识,都是不凡,何必对这一次两次的挫折念念不忘?不如再下苦功,三年之后,定能金榜题名。”

    我们都往邻桌看去,见只有两人闲坐。说话的人年龄大约三十四五,留着山羊胡子,做文士打扮,风采卓然。而另一位,穿着月白库缎袍子,外罩天青色巴图鲁坎肩的,则是我昨晚才见过的……老四。这种巧合是让我最不喜欢的。他淡淡的目光在我脸上滑过,然后便转开去,定在陈时夏的身上。

    陈时夏笑着抱拳道:“晚生是肯定要苦读三年再战科场的,但愿那时能如先生所言!”

    “好,有志气!”那文士赞道。接着这堆人便正式凑到一块儿了。文士说自己叫朱从善,字静斋。而老四则介绍自己姓应,排行第四。虽然老四并不多话,但从朱从善对他恭敬的样子,众人也猜得出谁是主谁是从了。

    他们从科举考试获取功名一直侃到江南风物,我最感兴趣的是科场作弊,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陈时夏开玩笑道:“李兄弟莫不是想亲身尝试吧?看你见地不凡,敏锐过人,似乎也用不着这些。”

    我便笑着回答:“但引经据典实在不是我长处,若是能够走得通捷径当然更好。”

    陈时夏哈哈大笑:“李小兄果然风趣!”我是说真的啊,他们都笑什么?

    老四也在笑,只是唇角牵动了一点点。他的眼神在向我传递某些信息,但我偏过头,假装看不到。

    话题又从附近的风光延展开来。我对陶然二字的典故不解,李浩对我耳语道:“出自白居易的‘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这小子果然有长进,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后来,不知怎么又谈到治河的问题。这方面达兰似乎很有想法,说得头头是道。老四显然对这最感兴趣,也参与进来讨论。达兰说起专长的东西来,滔滔不绝,神采飞扬,很有点敏晖哥哥的风范。

    待大家开始吟诗作赋,我便没兴趣了,走到一边眺望远处的城墙和箭楼。“到那后面的柳树边等着我。别假装听不到。”老四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顺手一指便走开。

    好吧好吧,我认了,谁叫我一失足成千古恨。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刚才也没注意他指的是哪里,随便走走也就是了。

    庵后尽是苇塘子,赭黄|色的芦苇叶上伸出秆子,上面挂着一穗穗的芦花,被秋风一吹,像鸭绒似的,满空乱飞。渐渐走得远了,高高的芦苇丛中悄无人声,我极享受这种寂静。忽然一阵窸窣声,老四分开芦秆踏着苇叶走过来,表情不太好看:“给你指了方向,你往哪儿走的?”

    “你指的哪里?”我的确没看到。

    他皱着眉无声地指责我,我则无辜地看着他。他突然拿走我的秋帽,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他怀里,我想起身,却被他扣着腰,只能挨他在身上动弹不得。我抬头抗议地看着他,他轻捏着我的下巴问:“你老盯着别人看什么?”

    “你说谁?”

    “那个达兰。”

    我无所谓地回答:“哦,只是想起一个故人而已。”

    他轻轻地吻着我的发鬓,说:“以后不要那样看别人。”

    “嗯。”

    “也不要再喝酒了。”

    “好。”

    我答应得这么快,他却狐疑地问:“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我便说:“那就不好。”真是犯贱!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跟你同来的少年是谁?”

    “我弟弟。”

    他满意地笑着说:“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妹妹。”我也笑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把她配给你如何?”

    他笑问:“多大了?长得像你吗?”

    我想了想说:“比我美。应该……九岁了。”

    他开怀大笑:“现下还是算了,你要是敢跑我再拿她抵。”

    “第一次见你这么笑。”我好奇地看着他说,真的很新奇啊。

    他慢慢地敛了笑意,低下头,越来越靠近。眼看就要碰到我的唇时,他又离了开去:“把眼睛闭上。”

    要求还真多。我只好闭上眼,感觉他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唇角,又移往脸颊,最后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你要快点长大。”

    还长大?都成老妖怪了我!

    李浩后来问:“不知道那位应四爷是什么人?看那气度谈吐似是不一般。”我说:“哦,那是四阿哥。”他又问:“哪个府的四阿哥?”我笑着回答:“紫禁城里的。”李浩便瞪着眼问:“你认识他?”“不认识。”他还想追问下去,我打断他说:“好奇这个做什么?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他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住了口。

    北国的秋,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但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过了十月,便开始感到寒风凛冽了。

    老四真像不相干的人一样,再没出现。我跟他的生活圈子没有交集,以后再也见不到也并不奇怪。我还是按照我一贯的步调过我的日子。

    因为李浩这小子,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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