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15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算掉了一样东西——她没有耳洞。
因为工作时,她要时常换装,若扮作男子,如果被人发现耳洞,免不了要穿帮。
这么小的东西,该怎么保管才好呢?
云出正踌躇呢,一扭头,看见仍然静立在雪地里的南司月,觉得让人家等太久也不好,赶紧把它往随身的小蓝布包里一塞,然后揣进袖里,又小跑了出来。
貂皮果然是貂皮啊,刚才站在外面时还觉得凉飕飕的,此时身体暖烘烘的,简直可以用温暖如春来形容。
“那个,昨天,真是对不住啊。”她停到南司月面前,决定用自嘲的语气赶紧将此是一带而过。
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还得劳烦阿堵先生把我背回来……诶,阿堵先生呢,我要谢谢他才行。”云出挠挠头,左顾右盼,找那个总是抱着剑、尽职尽责地站在南司月旁边的男人。
南司月没有解释,只是回答道:“他出去办事了。”
声音很平和,仍然有那么点疏远,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云出‘哦’了一声,为表自己确实知恩图报,又很认真地加了一句,“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谢他!”
然后,这个话题扯完,云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一直是个絮叨的人,一直有停不了的话,可是这个时候,看着远处白茫茫的宫墙远道,看着身边这个不知道是陌生还是熟悉的南王,她有点恍然。
宿醉的后遗症,让她安静。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南司月本就是那种站很久很久也不知道累、更不会觉得无聊的人。即便不交谈,他也不会觉得腻烦。
因为——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只是,这种静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云出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昨天喝完酒,又急跑,刚才冲到外面时吹了风,有点点小伤风。
南司月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怎么了?”他问。
“没事,没事。”云出赶紧无所谓地摇摇手,然后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小毛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太大,还是刚才把蓝布包塞进袖里时太过潦草,而这件貂皮衣服袖口也确实太宽,随着云出手臂的摆动,小蓝布包竟然从大袖口里滚了出来。
其它东西还好,但绿宝石耳环实在太小,从袋口漏出,跌进雪里。
泛着荧光的绿宝石,衬着无暇的白雪,像千年前鲛人的两滴泪珠。
云出一惊,忙忙地蹲下来,正打算去捡,南司月也已经弯下腰。
那耳环本就跌倒了他的脚边,他的耳力又一向好得出奇,就算是落在雪堆里,他也能准确地听到位置在何处。
所以,他先她一步,将两粒绿宝石,拈在与雪同色的、玉白的手指间。
云出有点讪讪,不知道是开口要呢,还是保持仪态,等着南司月自动还回来。
不过,南司月似乎没有还回来的意思。
他将那两粒耳环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指腹划过它的轮廓,是两枚小小的,菱形的耳钉,宝石一共有二十四个抛面,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都显得光华夺目。
云出在旁边看得直咽口水——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呢,这就叫做物有所值!
不过,南司月不会打算真的不还她了吧!虽然说,确实是用他的钱买的……
“那个……”她拼着丢脸,怯怯地开口道。
“我给你戴上。”南司月的话,是一句陈述句。
不是询问,更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平平淡淡,带着让人不能抗拒的霸道。
云出眨眨眼,挺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宫月,嘴角扯了扯,尴尬地说,“我,我没有耳洞的……”
没有耳洞,还用人家的钱买耳环,还买如此天价的耳环。
哎,她这次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南司月一定会狂鄙视她的。
“为什么会没有?”他似乎有点吃惊。
寻常女子,不都有耳洞吗?
“因为工作干系呗,有时候要装男子啊,男子不是都没有耳洞的吗——”云出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我有。”南司月两个字,就把云出的话堵死了。
云出愣了愣,连忙睁大眼睛,越过那狐狸毛而披散的墨发,朝他的白玉般的耳垂望过去。
果然,右边耳朵有一个小小的、不细看都察觉不了的耳洞!
“……那,那……”她踌躇了片刻,然后很自觉地,忍着嘶嘶的心疼,大方道,“那送给你好了。”
好吧,她这也算投桃报李,借花献佛,说到底,也没啥损失。
想开一点吧,云出!
可即便想得很开很开,还是心疼啊。
为什么是耳环呢,为什么偏偏是耳环呢,足足两万两银子啊,她所有的战利品中最保值最值钱的东西啊!
“你站过来。”南司月似没有听见她的话,还是平淡地命令语气。
云出垂头丧气地靠过去,以为南司月会说什么客套话或者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将耳环扔给她——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两种情况,她都没有猜对。
待她站近后,南司月抬起了手,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很快移到了她的耳垂上。
然后,在云出呆呆怔怔,不知该如何反应时,一阵温柔的刺痛从耳边传了来,还未细细体味,已经没了感觉。
南司月的手收了回去。
云出的右耳上,已经镶了粒水绿莹然的耳钉。
大概察觉到自己耳朵上多了一个东西,云出又眨了眨眼,不过,眼睛又很快睁大,连眨眼都忘记了。
南司月收回去的指腹上,兀自残留着一滴圆润的血珠。
他将指尖放在唇间,轻轻地吮吸着。
非常自然,非常专注,甚至有种很纯很纯的感觉,好像他吮吸的不是她的血,而是一片馨香的花瓣。
偏偏,他做这样的动作时,也天杀的好看。
满枝玉树琼花,在南司月的身后,静静绽放。
雪后的天空,瓦蓝瓦蓝。
他放下手指,在云出发呆之时,突然倾过身来,温热的呼吸拂到她的耳后,然后,一个小小的,湿湿的,热热的东西,卷过她的后耳。
全身一僵,云出简直是如遭雷击啊。
——他用舌尖舔走了耳环边溢出的、最后的血痕。
“戴上这只耳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无论任何事,以此为信,南王府的人都会帮你。”抽离前,他在她的耳边如是说。
然后,南司月退后一步,唇角微微一勾,弧度虽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一抹微笑。
“去吧,去圣山找唐三吧。今天若不去,你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云出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鼻子一酸,转过身,撒着腿跑了出去。
等云出跑出院门,阿堵好似从地底钻出来一样,突然冒到了南司月面前,叩地禀报道,“圣山那边都吩咐好了,他们会照看王妃的。只是,王爷,你真的要放王妃走?”
阿堵仰起头,有点担忧地看着南司月。
虽然不过才短短三日,可这三日的王爷,比以前二十几年都鲜活。
如果可以,他希望王妃能一直留在王爷身边,陪着他,不要让他回到以前的状态里。
11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二)重逢(1)
南司月脸上浅浅的笑意未散,那微漾的波纹映着晶莹的雪色,美得剔透动人。
阿堵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欢喜,而后,有事更深的忧虑。
真正的孤单,并不是一直一个人,而是你曾遇到另一个人,她改变了你许多,最后,她又离开了。
与其这样,不如永不要遇见。
可也许,对于南司月而言,他宁愿遇见。
“大祭司现在在哪?”他问阿堵。
“王爷要找二少爷?”阿堵一愣,“二少爷此时已经在祭天司吧。”
“去告诉他,我有事情要问他。”南司月淡淡吩咐了一句,待阿堵应声而出,他抬起手,掌心之中,尚有一枚绿莹莹的宝石耳钉。
大哥会主动来找他,实在让南之闲有点意外。
自从自己六年前离家正式成为祭天司的大祭司时,两兄弟的关系便降到了零点。南之闲屡屡示和,都被南司月冷冷地驳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南之闲还是很认真地准备了上好的香茗,等着南司月到来。
祭天司的编制上并不隶属夜氏王朝,可也在皇宫里面,从南院走到祭天司,有一条专门的宫道,亦不需要穿过正宫。
南之闲备好热茶暖桌后,便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今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尤其大,只一夜,就让这个世界硬装素裹了。
……大哥来找自己,是不是为了夜后的事情呢?
他一面慢慢地想,一面看着祭天司的偏门——除了正式的祷告祈福外,祭天司的大门从来不开放,所以来往客人,都只能从那扇朱红色的偏门进出。
冷不丁,一个戴着灰色斗篷的人影从偏门闪了进来。
南之闲站起身,正像唤‘大哥’,访客已经站在院子中央,掀开了斗篷。
竟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客。
南之闲稍一怔忪,随即忆起她是谁。
夜嘉新纳的妃子。
许思思。
“南妃娘娘?”南之闲有点诧异,在窗户内探寻地喊了她一声,而后,从屋里走了出来,停在许思思身前,“娘娘怎么会在雪天造访祭天司?难道是陛下有所吩咐?”
就算真的是夜嘉找他有事情,也不会派自己的妃子来通知吧。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宫里的人理解得比谁都深刻。
“不是,是思思有事情要找祭司大人。”许思思依旧一副柔弱畏怯的模样,小小的鹅蛋脸从灰色的大斗篷里钻出来,我见犹怜。
南之闲本不擅于拒绝,更何况,是拒绝这样一个无助无依的女子,“之闲游什么能帮到娘娘的?”他问。
“我知道,祭天司洞察世间人情,通历史,知未来,为王朝指引正确的方向。大祭司,除了给君主外,你能不能也给我指一指方向?”许思思泫然欲泣地望着他,哀哀地问。
“娘娘已经贵为皇妃,还需要之闲指引什么方向?”南之闲轻声道,“更何况,祭天司并非无所不能,我更不是通晓一切的神,只是担了一个闲职,将变幻莫测的天象解释给世人听罢了。”
“你可以的,就算你不通晓一切,但你也是男人,是不是?”许思思突然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拽住南之闲的手。
南之闲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出来,可是许思思看上去那么柔弱,手劲却大得出奇,她那样满怀希翼,甚至带点绝望地看着南之闲,让他也不好将她甩开,唯有沉下脸,严肃地斥责道,“娘娘,请自重。”
“我如果自重,今日又怎么会站在这里?”许思思自嘲地笑笑,“虽然我已经是皇妃,可是这满宫的人,没有一个是看得起我的,在他们眼中,我本应该是狮子嘴里的食物,只是因为恬不知耻,借着和陛下以前的一点点交情,借着南王的面子,才得了这个皇妃的位置。连他……连他,也不是真心娶我的!”
南之闲皱眉,手被许思思溺水一样抓着,让他觉得很不习惯,唯有刻意去忽略这个问题,可是声音却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与超脱,多多少少沾了一些情绪,“娘娘,陛下后宫佳丽虽是不少,也或者,他娶你时确实过于儿戏,可现在,你已经是他的妻子,是王朝的皇妃,无论真心或不真心,这已经是事实。如果你想苛求一个帝王的真心,当初就不该草率地答应,这些事情,在你答应时,就应该有所准备。到了今时今日,皇妃还想求什么呢?如果只是想求陛下的宠爱,皇妃应该去找陛下,而不是来找我。”
后宫这些争宠的破事,他不懂,也不想去懂。
如果许思思是因为想得到夜嘉的宠爱,而前来求助于他,那南之闲只会看轻她。
——虽然,在那次婚礼上,许思思的表现还是让南之闲有点刮目相看的。
“是的,我做好了全部准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其实能再见到他,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心满意足了。”许思思低着头,轻轻地说。
“既已知足,何必还来这里。”南之闲皱眉,又下意识地抽了抽手。
许思思的手长而柔润,骨节均匀,生得秀气好看,如果是其他男人被这样一只手握住,只怕会心猿意马,恨不得时间越长越好。
可对于南之闲而言,简直相当于磨难。
就算许思思不是现在这个身份,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他也会不习惯——祭司的身份要求他远离女色,一旦破戒,不仅再无堪透天机的能力,而且还会受到法术的反噬,后果严重。
所以,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南之闲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近过身,除了上次被云出的咸猪手摸到外。
“……可是他不碰我!”大概是察觉到南之闲的抵触情绪越来越浓,许思思终于松开他的手,侧着头,纤弱的身子在宽大的斗篷里剧烈地抖动着,“成亲这么多日,他夜夜都会点|岤让我昏睡,从来没有碰过我。难道我真的这么讨人厌,讨厌到自己的夫君,也不肯……不肯——这个问题,我不能问别人,别人只会笑话我,说我痴心妄想说我活该。可是,你不会这样说我,对不对?那天在婚礼时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南之闲额上的黑线簌簌地落。
除了无语,还能怎么回答?
难道祭天司真的要沦落到解答后宫的男女问题了?
“如果他一点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答应娶我呢?”许思思又梦呓般自语着。
“这些问题,你因该直接去问陛下。”南之闲伸臂一引,有点不甚客气地说,“我马上还有客人,娘娘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可不可以暂且回避一下?”
“你也讨厌我了,是吗?”许思思猛地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悲伤地看着南之闲。
南之闲摇摇头,很平静地回答道,“没有。”
觉得有点烦躁,是真的。
但不至于讨厌。
他这辈子,就没有讨厌过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讨厌是什么感觉。
许思思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然后凄然一笑,低下头,缓缓地转过身,重新戴好斗篷,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南之闲本是主动请她走的,可见她真的这样转身走开,脚步虚浮不稳,灰色的大斗篷裹着她柔弱的身子,看上去那么纤细柔弱,到底有点不忍。
“陛下只是未能定性,也许以后会对娘娘宠爱有加,娘娘又何须心急?”这是他能对她说的,最后的话了。
许思思顿住脚步,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目光迷茫哀伤,“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茫茫然的南之闲,站了一会,摇摇头,折回屋里。
南司月来的时候,南之闲已经放下了许思思造访的事情。
看着那人长靴白裘,画一样走进祭天司,南之闲赶紧迎了出去,拉开房门,让南司月进来。
阿堵也跟了过来,抱着剑,很自觉地守在门外。
“大哥,这是第一次来祭天司吧?”这个世上,能让南之闲殷勤的,大概只有南司月一人了。
只可惜,南司月压根不怎么领情的样子,待他坐下后,直接一句话进入正题。
“到底怎么样,才能解除蝶变?”他问。
南之闲愣了愣,他原以为南司月此番来是询问云出的事情,没料到——“怎么大哥也对唐宫主的事情好奇吗?”
“回答我就行了。”南司月不假言辞。
南之闲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看了一会窗外的雪景,然后转过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兄长。
南司月坐在对面,同样面向着窗户的方向,腰背笔直,白色的狐裘流泻而下,墨色的长发间,有一粒淡绿色的光芒隐隐约约地闪烁,似乎是耳钉。淡淡的光芒映着他雪色的肌肤,与碧色的眼眸相辉映,有点妖孽的感觉。
从他们记事起,就没有母亲的角色,父王更是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南司月虽然为人冷淡,但毕竟是唯一亲近之人。
“唐宫的事情,大哥不要插手了。”南之闲低低地说,“南王府虽然不惧夜氏,可毕竟是夜氏的臣子。唐宫与夜氏,现在已经到了你存我亡的地步,更何况,南王府与唐宫掖一直没有什么深交,甚至以前还是相互制约的双方。如果因为一时不忍,而与夜氏站在了敌对方,无论对南王府,还是整个王朝,甚至人族的千年根基,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才能解除蝶变。其它的事情,我有分寸。”南司月显然不想讨论整个问题,打断南之闲的说教。
“……没有解除的办法。”南之闲扭过头,有点赌气般,截然回答。
南司月没有再追问,只是飒然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大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追问蝶变的事情?”南之闲也站了起来,追了几步,赶上南司月,急问,“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成见,无论你有什么打算,答应我,不要插手这个唐宫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
“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南司月没有应承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提防那个南妃。”
“南妃?你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她了?”他突然把话题绕开,倒让南之闲愣了愣。
南司月这次什么都没有再所,袍袖一挥,翻带着细碎的雪屑,与阿堵一前一后,离开了祭天司。
12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三)重逢(2)
云出跑出了南院,又疾步穿过巍峨的皇宫。
大雪皑皑,这矗立千年的宫殿,也被漫漫的白雪掩盖,天地一色,依稀见到屋檐蜿蜒的轮廓,好像从亘古绵远至今。
她这样跑,竟然也没有什么人阻止她,大概都认得她是昨天在南王身边的那个女孩,任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拦她的路。
云出跑了很远,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人们清扫干净,她的脚步很快,远远地,便看到了刚敞开的宫门,朱红色的铁门,掩映着外面同样白茫茫的大街小巷。
从远处,到圣山,还要穿过大半个京城。
云出在宫门前倏地停住脚步,一辆马车驶到了她的前面,陌生的马夫掀开后帘,恭敬道,“王妃,属下已经等候很久了,王爷吩咐属下将王妃安全送往圣山,请王妃上车。”
云出愣了愣,然后跨前一步,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又是南司月安排的。
他明明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姿态,却早已为她安排了一切。
马车行驶得平稳而迅速,越过冰雪覆盖的街道,云出喘息着坐在里面,伸手往右边的耳朵上摸了摸,绿宝石的耳钉温暖而有质感,摩挲着她的指腹,让她茫然。
南司月,到底是是个什么样的人?敌,还是友?
看不透啊看不透,丫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啊!
不过,此时此刻,她也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个问题,两匹上好的骏马疾蹄如飞,本应该是一个多时辰的车程,竟缩成了大半个时辰,等穿过夜都,又越过一片杳无人烟的旷野,马儿嘶鸣一声,踢踏着腿刹住了步子。
“王妃,前面就是圣山了。道路崎岖,马车过不去,不过,王妃且放心,前面另有接应之人。”车夫跳下马,对云出如是说。
云出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谢’,然后从车厢里跃了出来。
她的面前,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山横亘在地平线尽头,因为是冬天,山下是灰土土的颜色,而接近山顶的地方,却是皑皑白雪,映着渐渐从东方升起的太阳,金芒四射,整座山都似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莫名其妙地心生敬畏。
而唐三,就住在唐宫,圣山之巅,此刻最耀眼的所在。
这个认知让云出既怅然又好笑,他那么高高在上,居住在如此不惹烟火的仙境,却怎么生出这么个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脾性。
马车已经打转,骏马的踢踏声渐渐听不清了。
云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朝山上走去。
山脚的雪不太厚,尚露出斑驳的泥土,她走得并不算吃力,只是真正走到山脚时,她才发现:圣山之下竟是戒备森严,远远地看见几个想进山的百姓,被两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挡了回来。
那几个质朴的百姓试图争论了一会,‘黑铠甲’便似不耐烦了,手一抓,老鹰抓小鸡似的,揪住那些百姓的衣领,往外面一扔。
堪堪扔到了云出的脚下。
“喏,夜王有令,此山妖孽作祟,已经封了,你们回去告诉村里人,这几天不要进山!”‘黑铠甲’在后面喊了一句,目光扫到云出身上,不免又怔了怔,补了一句,“达官贵人也不许进山!要祈福就去庙里!”
达官贵人?指她吗?
云出眨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方才走得匆忙,也没能换装,所以,她此刻还是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貂皮披风,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十个手指上有八个金玉戒指,发髻上更是插着镶嵌着夜明珠的金钗。
穿得如此拉风,亏得刚才那个马夫没有见财起意,将她给劫了……
云出心思电转,刹那间已打定主意,清清嗓子,貌似威严地喝道,“好端端地,封什么山!我告诉你们,我夫君可是大人物,我姐妹更是夜王的妃子,今儿个,我是一定要进山祈福的,你们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等着屁股挨板子吧!”
两个‘黑铠甲’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准云出的真伪,想了想,还是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封山正是夜王亲自下的命令,四殿亲自在山上坐镇,还请这位夫人包涵。”
“老鬼在上面?”云出心中‘咯噔’一下,声音都免不了有点颤抖了。
“夫人认识老鬼大人?”‘黑铠甲’忙问。
“认识,熟得很。你们去告诉老鬼,那一夜的销魂,妾身可一直记得。如果他还没有忘记故人,不如趁机见上一面,再续前缘。”云出的脸上露出极诡异的笑,语气更是嗲得能渗出水来。
听此一说,两人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其中一个转身,朝上山的小道上跑了去。
另一个则客客气气地朝云出拱了拱手,道了声,‘夫人稍候’。
云出矜持地点了点头,将手拢进披风里,往腰间掏了掏,终于掏到了一把匕首,她在披风里拽紧刀柄,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把匕首,也是昨天上街时购置的,刀身锋利与否,她不清楚,只知道刀柄上用金丝缠绕,镶嵌着一圈上好绿松石,价值也是不菲。
“这位夫人,你还是走吧,他们是真的封山了,那些人凶得很,上一批想进山的人,都被他们打成了重伤。”在刚才被扔出来的那些人中,一个老人吃力地爬起来,好心地劝慰道。
“你们为什么想进山呢?”云出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扶住他。
“我们每天都进山祈福的。”老头认真道,“这可是圣山,山上住着神仙呢。”
“神仙?”
“是啊,经常有人看到神仙,就在山顶上,有时候还变得很大很大……”老头表述得不够清楚,云出更是不以为意,心中暗想:一定是历届唐宫之人玩的把戏。
不过,那些人却是深信不疑,老头一提到神仙,其他被扔出来的村名纷纷聚拢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有说神仙是个男人,有说神仙是个女人,有人说前天看见过,又有人说,前天的不过是一团云……
云出听得云里雾里,也压根没往心里去,心中还很有喜感地腹诽道,“如果真的是唐三在故弄玄虚,那你们还真的分不清是男是女。”
然而,在这七嘴八舌地嘈杂中,尚有一个清晰的男声丝线一样传进她的耳膜里,“王妃。”
云出顺着声音扭过头,看见一个衣衫普通,低眉顺眼的村夫。
那村夫是在长得平平无奇,任谁都看不出和众人有什么不同,可他确确实实喊了一声王妃。
云出下意识地往他走了一步,待凑近,那村夫低如蚊蚋地说道,“王爷派我来接应王妃,山后有一条地道通往山上,请王妃随我走。”
云出愣了愣,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村夫’吃了一惊,“王妃不想上山了?”
“不是,我想先见一个人。”云出微微一笑。
她马上就能见到老鬼,就能见到真正杀死小渔村所有人,逼迫唐三蝶变的凶手,此时此刻,怎么能走呢?
更何况,即便她此刻上了山,又如何?
见到唐三,又如何!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也没能问出解除蝶变的方法。
再见面,不过只是宽慰自己,徒给自己希望罢了。
与其这样,不如干一些她尚且能做到的事情,以后回想起,至少能对自己说:我尽力了,我无所遗憾了。
所以,她不能放走这次机会,无论能不能打击到老鬼,也无论结果如何。
那人默然。
云出又道,“也请回去转告南王一声,云出谢谢他,结果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他此次的相助之恩。”
她懂得感恩,南司月为她做的一切,她不会受之泰然的。
那人也不是啰嗦之人,闻言,低低地欠了欠身,“王妃自己小心。”
那些叽叽喳喳的村名说了一通后,见云出并无离开的意思,而那个‘黑铠甲’更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们,心中一怯,也就纷纷散了。
圣山脚下,只有云出一个人,拢着袖筒,安安静静地等着前去通报的士兵。
一夜的雪被淡薄的日光慢慢融化,天气越发寒冷了,即便是厚厚的貂皮,也抵挡不住她的瑟瑟的抖动。
然后,那个前去通报的士兵终于折返回来,朝云出友好地打了声招呼,道,“夫人,老鬼大人想见你,请随我来。”
云出深吸了一口气,绽出一副娇艳矜贵的笑容,拢着手,慢慢地跟了上去。
13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四)重逢(3)
她跟着‘黑铠甲’,沿着那条枯木丛生的小道,渐渐走到了半山腰。
越往后走,云出月觉得心惊:山脚下不过是零星几个黑甲兵在巡守,而山上,几乎隔五步便有一个哨岗,隔十步一个瞭望台,岗内人头济济。看不清有多少人,只是眼光一扫,森冷的兵器白亮亮的一片,映得人胆寒心颤。
云出本想顺道观察等会逃跑时的路线,可此时放眼那么一瞧,立刻就泄气了。
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计算式长了双翅膀,只怕也难废除这个铁笼子。
越过半山腰再走不到一里,便瞧见一顶装饰得肃穆华贵的帐子,这个季节,草木都是枯朽的,残雪初化,又被来来往往的巡逻军踩得稀烂,灰白相间,又脏又乱,所以,更显得这顶褐红色的毛毡帐子,出奇高大艳丽。
“大人就在里面,夫人进去吧。”黑铠甲站在门外,伸臂客气地候着后面的云出。
云出朝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帐内炉火融融,腾腾的热气几乎与外面的寒冷隔若两世,云出刚才还冷得颤抖,此时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帐门后,是空无一物的大厅,大厅上方则摆着一张长长的案台,一身黑袍的老鬼,此刻正站在安太后。
白发凌乱如稻草一样张扬,还是像第一次见到那样丑。与上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上绑着一条黑布。
没想到,带着火星的灶灰真的把他的一双招子弄瞎了。
云出心里可一点愧疚都没有,简直觉得大快人心啊。
“你是谁?”还没等云出幸灾乐祸完,老鬼已经阴惨惨地开口。
“哎呀,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啊。”云出娇笑一声,明眸微眯,行走带风,一摇三款的,“要不是今天来山里祈福,人家以后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哟,大人,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啊?难道是长针眼了?哟哟,肯定是老不正经,看姑娘家洗澡了!”
老鬼面色突沉,杀气顿现。
云出只做不知,仍然笑得没知没觉,手里拽紧匕首,声音更是娇嫩,“你这儿真暖和啊,我都出汗了……恩,待我把这件衣服脱掉……”
说着,她真的开始脱貂皮披风,估计撞着项链啊手链啊,叮叮咚咚,窸窸窣窣,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这是一幅怎样旖旎的画面。
小树曾说过,四殿之中,老鬼最阴冷毒辣,可是,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好色。
每次杀了几个人,他就需要找几个姑娘。
可是,自从上次小渔村后,老鬼的眼睛出了问题,在没有完全习惯之前,他肯定不会贸然去找姑娘。
此时,只怕已经憋得不轻吧。
所以,老鬼虽然满心狐疑,却没有着急动手。
云出已经两步三摇地晃到了老鬼旁边,从门口到长案,短短几步路上,落着貂皮披风,落着翠湖色的披肩,夹衣、短裙……走到老鬼身边的云出,只剩下一件短短的上衣和单薄的稠裤。
然后,她顺着长案缓缓地躺了下来,赤裸的手臂,蛇一样,蜿过老鬼紧绷的手臂。
“死人,还在等什么,人家可一直……记得你那晚的表现呢。”她笑道妖媚,老鬼几乎把持不住,可他并没有那么快就范,鬼爪一样的手,倏地擒住云出的脖子,冷然道,“这个铃铛声,我听过。”
云出手腕上,戴着小树送给她的红线小铃铛。
云出怔了怔,随即喘息道,“说什么话呢,你当然听过,不就是……”她戴着铃铛的手划过他的胸口,纤指颤动,铃铛咚咚作响。
老鬼放在她喉咙上的手仍然没有松懈,云出也不急躁,大不了就是呼吸困难点。
她看得出来,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他并不打算杀自己。
云出索性抬起脚,用脚趾摩擦着他的腰侧,似真似假地说,“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一闭眼,就能想到你的样子。大人……”
老鬼的手指猛地一缩,杀气再次顿扬。
云出突然不管不顾地抱上去,滑腻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腿也盘到了他的腰间,八爪鱼一样的挂在老鬼身上。
幽香袭人,一下子软玉温香在抱,老鬼有瞬间的怔忪。
一瞬,就够了。
帐外传来阿妩的笑声,“大哥,听说你的有客人……”
帐门被掀开,冷气袭了进来,阿妩和南宫羽两人一同走了进来,然后,又一同怔住。
云出身上最后的短衫也滑的很低,露出光洁纤细的脊背,她还是抱着老鬼,扭过头,朝他们嫣然一笑,笑得妩媚而妖孽,不过清秀的容颜,有种诡异的邪恶与痛快。
紧接着,便是老鬼杀猪一样的惨叫。
云出被扔了出去,闪电一样,倏地划过阿妩的身边,冲出厚厚的帐门,重重地摔到外面的泥泞里。
她口里吐出一口血来,大声地咳嗽着,可是唇角的笑容竟始终挂着。
南宫羽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阿妩已经惊呼道,“大哥,你怎么了!”
老鬼的下衣摆已经被血染上了,虽然是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并不那么触目惊心,但是黑色的污渍墨染般越来越大,凝在衣角,滴下来,又重新变成红色。
“他怎么了?当然是变成太监了罗。呵呵,以后想去找姑娘,只……只能……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了……嘿嘿……嘿嘿,不对,他看都看不见了……”云出脸色惨白,白得像一只鬼,语气里却满是戏谑,断断续续,幸灾乐祸。
她抱着老鬼的时候,就知道他全身都处于警戒状态。
真气似一道屏障,一旦受到攻击,第一时间就会抵御加以反击。
可是,有一个地方,却是没有办法防御的……
更何况,它已经被她挑逗得如此突兀了……
就在老鬼怔忪的那一瞬,云出的匕首从腰间滑了下来,她迅速地接起来,手起刀落。
……然后,帘子被掀开。
她转过头。
笑得大快人心。
无论如何,她也算够本了。
老鬼固然对不起她,但他先是被她弄瞎,后来,又被她变成了太监。
哎,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特别是像她这样随时都可以不要命的女人。
阿妩听得脸色一变,冲出去,手掌扬起,就要冲云出的天灵盖拍下去。
南宫羽却及时伸出扇子,挡住阿妩的手掌,伸手一捞,将烂泥一样的云出脱离阿妩的攻击圈。
“二哥!你疯了!她这样害大哥,你还护着她!”阿妩气急败坏,跺着脚,怒视着南宫羽。
南宫羽面色沉重,也不看云出,淡淡道,“她是南王的人,具体怎么处理,还是等大哥恢复后再定夺,你先进去看看大哥吧。”
阿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用足可噬人的目光盯着云出,咬着牙道,“你还真是个灾星。”说完,摔开帘子,进去照看重伤的老鬼。
南宫羽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然后半蹲下身,看着奄奄一息的云出,皱眉问,“你不要命了?竟然干出这种事!你该知道,刚才若是大哥不是受伤无力,若我没有拦着,你已经死了七八次了!……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云出被老鬼那一摔,早已经摔得骨头断裂,有进气没出气了,方才还憋着口劲在哪里打趣,此时气一松,更是迷迷糊糊,脑子晕晕的,眼前只是白亮亮的一片。
南宫羽的脸,就在这个白亮亮的光线里,越来越模糊,渐行渐远,成为一幅疏淡的水墨画,煞是好玩。
“我一见你来了,就知道……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傻傻地笑,笑得像个白痴。
“为什么?”南宫羽皱眉问。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杀她?
“因为……因为我这么有趣,夜嘉……肯定不会让我死的……”云出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头一垂,晕了过去。
嘴角仍然挂着那抹充满戏谑的傻笑。
只是,这抹笑,此时在南宫羽的眼中,却有种难言的睿智与洞悉。
确实,夜嘉在昨夜特意吩咐过,先不要动云出。
南司月的种种表现,让夜嘉对云出这个人兴致盎然,他要将她留着,慢慢赏玩。
看来,她是豁出去了。
“算了,这次算你赌对了一次,不过你这么对待大哥,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慢慢受着吧。”南宫羽竟然微微一笑,摇摇头,将云出拦腰扛起来,斯斯文文地朝大帐后面的一个堆放草料兵器的小帐篷走去。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五)重逢(4)
进了帐篷,南宫羽不甚客气地把云出丢在草料堆里,见她衣衫单薄,手臂肩膀几乎都裸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呼吸喷着白雾,苍白的小脸拢在雾气后,实在有那么点可怜。
他又折身出去,从阿妩丢出来的东西里把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