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16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和蓝布包捡了起来,放在云出旁边,然后,手扳过她的肩膀,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伤势。
还好,不过七八处骨折吧,肋骨和内脏并没有多大的损伤,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不会致命。
见状,南宫羽也放心了,他没有给她包扎,反正迟早还会伤得更重,包扎了也没用。
不过,南宫羽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至少,他出去后,还吩咐了一声,“她身上的东西,谁都不许动。”
他还记得上次他拿那个蓝布包威胁她时,女孩凄楚的哭泣。
守卫喏了一声。
南宫羽先去探望老鬼,上次瞎眼的事情还尚可,这一次,却被一个小姑娘巴巴地找上门,废了自己的命根子,这种事情,一向骄傲,视人命如草芥的老鬼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
这件事,当然得先压住,传出去,丢人现眼!
这次真是牙齿打落和血吞了。
所以,这营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云出一个不知好歹、上门勾引老鬼大人的一个滛荡女子,但被睿智的老鬼大人给打了出来。
老鬼当然不依不饶,在床上厉声吩咐阿妩,去把云出碎尸万段。
南宫羽将夜嘉的旨意说了好多遍,才算安抚住他。
四殿虽然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对夜嘉都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轻易造次。
“陛下只是吩咐不把她弄死,可若是弄残废了或者毁容了,应该不算抗旨吧?”阿妩突然笑笑,美目流转,婉声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就算要弄伤,也要伤得看不见,摸不到线索,不然,以后南王清算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南宫羽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
阿妩冷哼一声,冷声道,“你该不会也看上那个丫头了吧,怎么处处为她说话!”
“看上她?或许吧。”南宫羽作势想了想,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见阿妩面色突变,南宫羽淡然一笑,扇柄一转,拍在阿妩的肩膀上,“你以为她是你?能让众生颠倒?也只有看不见的南王和那个傻里傻气的唐宫主才会看得上这种毛丫头。”
阿妩松了口气,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羽道:“说起来,这些年没见你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怎么,是发愿要当和尚了,还是对以前的死鬼未婚妻念念不忘?”
阿妩语音未落,南宫羽的扇子突然一收,露出钢筋制成的扇骨,逼近阿妩的喉咙,本来温和秀气的眼睛,也凛然若寒冰。
“我警告你,你的嘴巴没资格提起她,再听你提一次,你就死定了。”南宫羽的声音也形如寒冰,扇骨往前一送,在阿妩优美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一条长长地血痕。
阿妩的笑容凝在脸上,恨恨地‘哼’了一声。
南宫羽这才挪开扇子,转而扇了几下,又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
“不提就不提,二哥那么凶,真是吓死人家了。”阿妩摸了摸脖子,将血痕抹掉,脸也换得飞快,“二哥刚才不是说,怎么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折磨那个小丫头吗?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阿妩眨眨眼,笑得妩媚。
南宫羽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这个样子,不免有点头疼。
阿妩其它本领没有,怎么折磨人的法子,却是层出不穷。
而且,和其他女人不同,她一向不喜欢折磨男人,唯喜欢——折磨女人。
到了傍晚时分,南宫羽才抽出时间,去那个小帐篷里探望云出。
云出已经醒了过来,裹着披风,缩在草堆旁疼得呲牙咧嘴,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泼辣样。
“怎么,很疼?”南宫羽蹲过去,笑着问。
云出抬起头,瞄了他一眼。
她的脸没有刚才那么白了,而是红得出奇,红扑扑的,好像一块烧烫的铁烙。
大概是发烧了吧。
南宫羽想。
不过,他没有去摸她的额头,不知道为何,被阿妩这样说过后,南宫羽突然不想表现一丝一毫的关心了。
“疼。”云出嘶嘶地倒吸着气,直言不讳,“可是心里还是挺……挺痛快的。”
南宫羽怔了怔,然后一哂,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他淡淡道,“筹码太重。”
云出嘿嘿一笑,笑声抽痛胸口,又是一阵咳嗽,“我所有的筹码,本来就只有自己。所以,爱也好,恨也好,都只能倾尽所有。”
南宫羽默然。
“等一下,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就用这个自杀吧。”他看了她很久,然后递给她一块尖利的破瓷片,云出却将手往后缩,并不接。
南宫羽突然有点发急,扯过她的手,展开她的掌心,将瓷片好好地放在她手中,再帮她合上手指,一根一根扣上。
云出抬头看着他,目光明亮,似能把人灼伤一样。
就像她发烫的手,一样可将人灼伤。
“你们不会杀我,对不对?”她定定地问。
南宫羽点头,“如你猜测,这是陛下的命令。”
“那我不需要这个,”云出坚定地将手推给南宫羽,笑笑,道,“我很怕死的,只要你们不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自杀。”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怎么对付你?”南宫羽挑眉道。
“只要不死,怎样都好。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云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并不是想让她送死,只是不忍让她受苦。
这是南宫羽的慈悲。
“……如果,她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南宫羽怔了半响,低头莫名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转身,背对着她,“希望你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
“不会的。”云出摇摇头,看着南宫羽的背影,突然抬头望天,很好奇地猜想,“你们会怎么对付我呢?难道是……咳咳……难道是……呵呵,最好有创意一些……”
南宫羽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时候,她还在考虑创意问题。
无语了。
如出云所猜,这确实是一出没有创意的戏。
在草堆里龟缩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抓着云出的手臂,拖行着上山。
她且当省力了——如果自己爬上山,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工夫呢。
想到这里,她又欢快地咳嗽了几声。
骨折的地方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全身都痛,那种痛很难用语言描述,就好像把全身的骨头全部打碎,又胡乱堆在一起,它们各自不服,所以戳来戳去,不停纠结着。
因为太痛,所以时间过得很慢,慢得没有了概念。
所以,当出云再次见到唐三时,她有种前世今生的恍然。
——她真是命好啊,果然,冬至那天拜佛是个正确的决策。她不仅宰了老鬼一刀,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云出的唇角往上扯了扯,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可是眼泪却先笑容而出,静静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吊桥对面,斯人长发飞扬,蔚蓝色的流华,蔓延在半空中,如荡漾的海水。
他手持长剑,白衣翩跹,面色冷漠,只一人,站在桥头,便似千军万马,宛若岳山压顶的气势。
夜嘉的千军万马,就这样被挡在了桥的这一头。
这是云出没有见过的唐三。
长发掩映下,依旧是那么秀美的眉眼。
握剑的手,依然是那么修长清挺。
只是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飞扬灵动,便好像一块没有知觉的岩石,矗立在大地东方,看着世间几次沧桑,看着大地轮回变化,看着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千秋万载,终究只是没有知觉罢了。
然而,那岩石般冷然的绝美容颜,与蓝色的长发竟是出奇相配,那么艳,那么魅,纵翻遍古往今来的诗词典籍,也找不到可形容的语言,已非人间能拥。
山顶的风,猎猎作响,好像随时能将人吹走。而面前那个绝美的男子,也似随时,能驾着这阵挂着脸颊生疼的风,羽化仙去。
“唐三。”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蓦然想起从前在哪本残书里见过的一句文绉绉的话。
上面说,相见怎如不见。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办法理解,还冲着书啐了一口,不屑道,“酸儒误人!能见当然要见,好兄弟,见一面少一面,怎么说不如不见呢。”
小树当时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笑。
可现在,她再次想起那句话,竟觉得这是天地间最残酷的真理,顿时悲从中来。
是啊,相见,怎如不见。
因为,见到了,你再也不能随便对他打打骂骂,他也不会再叫你的名字,眉梢眼角,亦再也没有那抹温暖的笑意。
怎如不见——
怎如不见。
南宫羽和阿妩已经早早地到了现场,他们看着云出被拖过来了,自然也把她见到唐三的所有表现都尽收眼底。
阿妩恶毒地笑了笑,然后冲着对岸,对唐三喊道,“唐宫主,还记得这个女人是谁么?如果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对她不客气了。”
唐三的目光从她身上漠然地扫了过去,眉心微簇,眸光敛了敛,随即重新变得冷硬如初。
他没有做声。
不过,他的神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那个女人,就算有点印象,那印象也已经不深刻。
于他,无伤大雅。
阿妩其实早知道结果,不过,她明白,问上这么一句后,云出的感觉就会决然不同。
只是,云出并没有如她预想那样失态或者悲戚,除了最开始流下的那两行泪外,她没有其他任何反应,此时,更是低下头去,不看唐三,不看众人,只是盯着手中的蓝布包。
“看来宫主是不打算怜香惜玉了。”阿妩笑笑,拍拍手,用目光示意云出后面的彪形大汉。
南宫羽扭过头,看着吊桥下面的皑皑云雾,神色平静。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云出仍然没有抬头,只是咳嗽了两声,提高声音,笑道,“你们知道最后一个碰过我的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是的,她在笑,笑得无比张狂自在,笑得无所忌惮。
然后,云出扭过腰,转头看着后面男人们,继续笑道,“他全身溃烂而死,死的时候,全身流脓,满屋子的苍蝇,嗡嗡嗡嗡的,啧啧,那个人真可怜,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肉,抬进棺材的时候,还簌簌地往下掉……太惨了。”
男人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看向阿妩。
阿妩正准备斥停她,云出却已经站起来,她站得很勉强,却也很笔直,她将身上的貂皮披风丢在一边,指着胳膊上,肩膀上和脖子上凭空多出的红疮,眯着眼,笑嘻嘻地说,“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吧,那你们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的姑娘,最喜欢得一种病,也是拜你们男人所赐,名字也好听,叫做花柳病。”
她料想老鬼他们不会把她真正的来历说出来,唯有再赌一把。
反正,她的一生,都在赌博。
“反正我是活不长了,临死前能拉几个垫背的,也算不错。怎么?你们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云出一面说,一面踉跄而嚣张地朝他们走近一步。
那两个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起刚才还拖过她,真恨不得将手都剁掉。
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阿妩看得怒火中烧,南宫羽则一直没看这边的情况,只是在抬头时,忍不住笑了笑。
15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六)重逢(5)
“好,算你狠。”阿妩走过去,瞧着云出身上莫名多出来的红疮:乍一看,那些红疮确实吓人,就好像溃烂了一样,可懂行的人,很容易看出不妥来,这种红斑分明是新磨出来的,只是磨疮的人对自己特别心狠,居然用的是生锈的铁钉,再加上她本来就是重伤、发着高烧,一夜发炎,自然会有这种效果。
很笨的法子,但很有效。
阿妩知道那些男人都吓破了胆,即便她解释清楚了,只怕他们也没兴致再做什么,而强迫着他们去做,也未免太过于无趣了。
“既然你不愿意要乐子,那就玩其他的好了。”阿妩微微一笑,随即妖娆地转身,朝后面的人吩咐道,“不敢碰她,拿鞭子抽总敢吧?”
身后的男人窘迫地喏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条生满倒刺的鞭子,大步走到云出面前,叉着腰,一鞭一鞭狠狠地抽了下来。
真恨不得把刚才受到的惊吓全部抽回来。
虽然皮肉受苦,云出倒还松了口气,她又重新跌在地上,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脸,至于其他的地方,既护不了,也无所谓。
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了。
千万别小看她的挨打能力。
如果挨打也要排资历的话,她绝对是元老中的元老,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疯癫后,她第一次行骗,虽然骗的不过是一点碎银子和一只烤鸡,却也被事主抓住后狠狠地抽了一顿。
那一顿也抽得她体无完肤,在床上足足呻吟了一个月才算好。
到了第二次,她已经学乖了,会护着一些容易受伤的位置,所以,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一次又一次,她被抓到的次数越来越少,被打得越来越重,可养伤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小树说,她的体质根本不是女人。
如果是女人,怎么可以在肋骨断了一根后,还在大口地咬卤牛肉,冲着大伙哈哈地笑,讲着又一则新奇的见闻。
甚至,在说到自己受伤的经过时,也能眉眼不动,满不在乎。
所以,这些带着倒刺的鞭子真的不算什么,它们就算刮伤了皮肉,但皮肉本是最容易痊愈的东西,她一向不在意。
长在云出身上,它们就该有这个觉悟。
可是心里,却还是难过的。
难过的,不是因为太疼,或者觉得屈辱,而是——唐三在看。
阿妩故意在唐三面前这样凌辱她,无非是让她觉得委屈,可是对于云出而言,委屈是没有的,但是,异常难过,她知道,如果他还记得一切,他断不会让别人这样凌辱她。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他想起来了,他记得她了——
他会自责的,会觉得伤心,会觉得对不起她。
她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所以云出更紧地护住自己的脸,全身缩得像一只虾米,不让他看到太多,不让他看得太清楚。
别人见她这幅样子,却只以为她是疼极罢了,于是更加得意地挥动鞭子。
吊桥对面,唐三冷然地站在桥头,看着那个面熟的女孩被他们拉在自己面前,看着他们威胁她,看着他们打她。
心中杳无波动。
只是在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神时,心中有一瞬间的刺痛。
在密集的鞭打中,女孩本来缩在双膝间的脸,曾微微抬起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可是,那一眼中的悲悯和哀伤,似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他不懂这个眼神,可是痛意那么清晰,像一根细细的铁丝,透过心脏,呼啸而过,因为太快,所以没有落下一滴血,也因为太快,来不及细茗,已经消失。
他突然烦躁。
“够了吗?”他终于开口,孤冷的声音,不耐地传来。
阿妩眉毛一挑,却没有一点欣喜,反而有点担忧地问,“怎么,你心疼了?”
“何必带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唐三哂然道,“告诉夜嘉,除了本宫本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出入唐宫,即便你们大军压境,只我一人,就能让你们有来无还。”
“原来,你还是没有想起她吗?”阿妩笑了笑,南宫羽看在眼里,竟觉得那笑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唐宫主,你真的想不起她了吗?你当时可是肯为了她死的,你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拜她所赐……”
“唐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四殿插手了,我劝你们速速退下,不然——我不能保证,圣山会不会被血染红。”唐三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的云出,继续道,“至于这个女人,你们想杀便杀,玩那么多好笑的花样,难道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云出将头埋得很低,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确实很棘手,他如果一直守在那里,就算再找陛下调几千黑甲军来,也似乎无济于事。”南宫羽压低声音,对正忙得不亦乐乎的阿妩如是说道。
唐宫虽是在圣山之巅,但并不与圣山连成一体。它们之间,尚隔着一条深达万里的深渊,想进入唐宫,只能通过这条吊桥。
吊桥也不算宽,大概能容下四个人并排而行,是千年前唐宫的创始人唐罗用天力铸精铁横亘而造,吊桥这边的圣山之景,还不过是寻常的山景。吊桥那头,却是常年积雪,烟雾飘渺,巍峨唐宫耸立在烟雾之中,从来没有向世人展现过它本来的轮廓。
唐宫之人也鲜少出世,只是每隔几十年,他们会遵守先祖的遗训,下山为新一届夜王驱使。
现在,唐三只要守着吊桥一端,便好像万夫难开的关卡一样,让人没奈何。
“棘手也要攻,不然,回去怎么向陛下交代?”阿妩的美眸里划过些许狠劲,“你别忘了,这一次攻打唐宫,是关乎陛下帝星安稳的,不可小觑。”
“你有什么好办法?”南宫羽顺口问。
“好办法没有,不过好玩的方法却有一堆。”阿妩突然拍拍手,将那些大汉全部斥退了,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瓶蜂蜜状的膏药,慢慢地走到云出面前,蹲下来。
“你猜这是什么?”她笑吟吟地问云出。
云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本来就有点发烧,现在又失血,保持清醒已属不易,哪里还有精力和她玩卖关子的游戏。
“你搓下来的脸皮?”她张大嘴巴,很认真很认真地猜了一句,“还真是厚。”
阿妩也不生气,只是扭开盖子,放在云出鼻子下晃了晃,一阵淡淡的薄荷香逸了出来,挺好闻的。
“这种膏药呢,也没有多大害处,擦了后,还能让皮肤变得很细腻很透明呢,不过,三天内如果不涂解药,那皮肤就会一块一块地落掉。就像……呵呵,就像你说的那个男人一样。不过,你反正得了花柳病,再多一点这种症状,也没什么要紧的吧。”阿妩说着,已经用瓶子旁边的一根木棒挑了一些,往云出的脸上抹去。
云出赶紧往后面一缩,眼中划过惊惧。
她不想毁容。
再强悍的女孩,对自己的容貌都是在意的。
“躲什么呢,这可是好东西呢,我好不容易才提炼了这么一小瓶。”阿妩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让后面的人捉住云出,然后将沾满膏药的木棒,在云出的脸上细细地涂了一遍。
膏药清凉入骨,泛着淡淡的馨香,如果说没有阿妩之前说过的话,云出说不定还会喜欢它。
“你别忘了,夜嘉不许你们杀我的。”云出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索性不躲了,只是直视着阿妩,吃力地问。
“我当然不会杀你啊,不过,南王本来就看不见,你就算真的毁容了,他也看不见——所以,毁容还是没关系的吧。”阿妩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脸颊,然后站起身,从上而下,嘲讽道,“没想到,你不怕死不怕挨打不怕失了贞操,倒是对自己这张小脸这么在意。早知道,就不玩之前那些了。不过,你也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现在,我就放你过去和你意中人会合,如果三天之内,他肯为了你放我们过桥,我就把解药给你。”
云出抿着嘴,将脸别到一边。
“知道你倔强,呵呵,就是不知道三天后,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倔强。”阿妩随即对后面的士兵挥手道,“放了她,让她过去。”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七)表白(1)
阿妩一令即下,那些人立刻放了云出,将她推搡了桥头。
南宫羽漫步挪到阿妩旁边,似漫不经心地问,“真的有解药吗?”
“怎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担心这个丫头?”阿妩眉目流转,打趣了南宫羽一句,而后转过头,看着对桥那个蓝发的身影,微笑道,“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是不是很有趣?”
“你该不会担心唐宫主对云出旧情复燃吧?”南宫羽眼神闪烁,同样是一副打趣的语气,“也对,你一向好色,见到唐宫主这样的美男子,怎么会不动心?不过,你别忘了,他现在不可能对任何人有感觉,你可以勾引一个合上,一个得道高僧,却不可能勾引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
阿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有莞尔一笑,“说起来,我勾引你那么久,你也没正眼瞧过我,难道,你也是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
南宫羽扭过头,继续看着断桥下云蒸霞蔚的深渊,并不回答。
“哎,真想看看那个玉儿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让二哥这样心灰意冷——不过,一个小家碧玉,又能美到什么地步。二哥……二哥!你!”阿妩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南宫羽突然转身的一个巴掌,扇得一个踉跄。
“我警告过你。”南宫羽的手指温柔地滑过阿妩留着五根手指印的脸颊,眼眸却异常阴冷,如九幽恶魔,“记住,不要有第三次。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他洒然转身。
半旧的文士服,在半空里划了一个飞扬而寂寞的弧线。
然后,经过云出身边时,南宫羽的脚步微微滞了滞。
他没有看她,声音也是一如平常。
“你还坚持活下去吗?如果我是你,就直接从桥上跳下去。”
说完,他径直走下山。
云出默默地听完南宫羽的话,然后扶着桥柱,一点一点,极艰难地爬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从桥头跳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唐三是不会为了她妥协的,他甚至不记得她是谁了。
一切结局已经注定。
如果不跳下去,她会受更多的苦,而且即便是咬了牙将所有的苦都受完,也未必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连站在对岸的唐三,看着那个纤弱的的女孩,扶着玉白石雕刻得桥柱缓缓站起来时,心里也滑过惋惜。
他也以为,她会跳下去。
可是云出没有。
她不仅站了起来,还将刚才脱下来的貂皮披风捡了起来,整整齐齐地穿好,又靠着桥柱,将手伸在脑后,缓慢而麻利地将散乱的头发拢在一起,用撕开的布带胡乱地扎了一个马尾。
然后,她朝阿妩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阿妩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不客气。”
云出于是转过头,手扶着铁链,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桥对岸走去。
长达半里的天索,两侧是作为扶手的铁链,中间则铺着薄薄的木板,那些木板不仅薄,而且常年在山上的雾里浸润,长满了细密的苔藓,滑腻得紧。
正常人走上去,也悬着个心,走得一步三摇。
若是不小心往下一看,桥下更是云遮雾锁,让人胆战心寒。
她本是一个重伤之人,刚才的皮肉伤且不说,昨天摔出来的骨折更是越加眼中,膝盖都没办法伸直,所以走得更是艰难,非常人所能想象。
可云出根本没往下面看,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跳下去?放弃?
你们开玩笑吧。
她现在简直太幸运了。
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想见到的人也已经见到了,现在,他们还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走过这座桥,让她可以很近很近地看着唐三,让她能站在他成长的地方,看看他玩闹过、学习过、哭过笑过的过往。
她为什么还要死?
云出走得很慢很慢,但异常坚定,面色平和,头也未回。
南宫羽本已经走得老远,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往山上望过去,却只见,一线越天的吊桥上,那个小而坚韧的身影,便好像是这空廖的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唐三本来放出话,任何过桥之人,若没有经由他的允许,格杀勿论。
不过,见云出这样走了过来,他倒没急着动手。
短短半里路,几乎触手可及,可她真的走了很久很久。
他默许了,却不代表会帮她。
等云出终于挪到了桥的这一头,扶着另一边柱子剧烈地喘着气咳嗽时,唐三才扭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漠然的表情,不过,至少没有敌意。
“你其实可以不必过来。我帮不了你什么。”大概是女孩望着他的目光实在太灼热,唐三开口道。
云出顿时笑了。
怎么办,隔这么近看唐三,突然觉得这个家伙变漂亮了。
一个男人,漂亮成这个样子,真是造孽。
“你的头发真好看。”等咳嗽稍停,云出吃吃地笑道。
唐三皱眉。
“只是皮肤太白了……比我白多了,讨厌。”云出嘟着嘴,又加了一句。
这一次,唐三直接无语,连皱眉都懒得做了。
“先把她送进去。”唐三懒得和她继续这莫名其妙的对话,转身,吩咐后面。
两个青衣男子应声从云雾里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搀着云出,将她带了进去。
对面的阿妩见状,不由得抿嘴提醒道,“唐宫主,只有三天时间哦,这三天,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和这位病怏怏、全身红疮的小美人好好地叙叙旧情。三天之后,我们再见。”
说完,她一挥手,将桥头这边的人全部撤走了。
唐三则站在那里,直到对岸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他才转过身,缓步朝唐宫里走了过去。
雾气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散开。
传说中的唐宫,也在雪光中慢慢显形。
这个世上,有一个词,是用来形容仙境的。
叫做琼楼玉宇。
可如果创词之人,有朝一日,能站在唐宫之前,他就会发现,这个赐予有多么苍白。
形容仙境的,应该只有一个词。
那个词,就是唐宫。
谁也无法想象,在这个万里之高的山巅上,竟然会有这样完整宏伟的建筑,用整块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巍峨殿堂,脸面两排,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好像建在白云之上。
而殿前的广场花园,喷泉建筑,更是数不胜数,巧夺天工。
非人力所能为。
主殿在正中间,它是整座唐宫建筑群里最高的建筑。尖尖的屋顶好像直接插入青天,这也是历届宫主居住和处理宫中事务的地方。
每个殿前,都有两排青衣弟子,整齐肃穆地护卫着。
那两个抬着云出的弟子尚不知道将她放在哪里,因为是宫主亲自吩咐的,便将她搬到了主殿旁边的一个小屋里。
那个小屋,也是唐三未成为唐宫宫主之前的住所。
历届宫主都会收许多弟子,然后,在每三十年的试剑大会上,夺第一名的弟子,便可以接掌下一任宫主之任。
而在此之前,大家同食同寝,一同学习,一同练武,万事一视同仁。
因此,这个小屋并没有多辉煌漂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陋的。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石桌子之外,就是散乱的书,断剑,还有唐三从前乱刻的符号和奇怪的涂鸦。
他是唐宫历届最不安分的弟子,所以这间屋子也实在谈不上整齐干净。
他们将云出安放在床上,将散乱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这才退了出去。
退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唐三正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里面。
“宫主。”他们向他行了一礼。
唐三摆摆手,让他们先行退下,而后白衣翻卷,转身离开。
他没有进来。
那个女孩过来,无非是等死。
他将她抬进来,只是给她一个等死的地方。
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云出一直没有失去意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人抬进来的感觉,清楚地看到了这让人叹服的唐宫真面貌,也安静地,看着外面那抹白色的身影,过门不入的冷漠。
然后,她缩了缩,重新将身体蜷缩起来,在这张同样用白玉石雕刻的床上,静静地躺着,等着iji恢复哪怕一丁点力气。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八)表白(2)
阿妩的话,并没有吓唬她的意思。
云出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因为太痛,所以睡得并不安稳,不过,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力气。
等她醒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脸颊上入手的皮肤滑腻非常,好得出奇。
阿妩的话立刻闪入她的脑海。
云出悚然坐了起来,然后,开始找镜子。
只是房内空空如也,也没有一个照顾的人可以询问,找遍了屋子,也未能找到镜子的踪迹。
她艰难地起身,推开房门,外面仙境如常,青衣人井然有序,没有人注意到她,即便注意到,也没有人可以去管她。
云出就这样顺屋外的长廊,慢慢地朝广场的喷泉处走去。
仍然没有人管她。
唐宫是一个有风的地方,因为太高,风常年凌厉袭人。
所以她走的很慢,袍发随风飞扬。
等她终于走到喷泉前,手扶着花坛的围栏,中央喷泉溅落的泉水滴在了她脸上,冰冷冰冷的。
她仰起头,眯着眼,看着花坛中间的雕塑。
竟是一个女子的雕像,足足两三个人高,也是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
只是,女子身上的衣裳样式很奇怪,有点像骑马服,但比骑马服更利落修身,雕刻者一定是爱慕这个女子的,所以可以将她的曲线雕刻得这样蜿蜒美好。她半举着一个水瓶,脸孔被挡在水瓶后,而汩汩的泉水,也从这个水瓶里倾泻出来。
云出痴痴地看了它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点熟悉。
真是见鬼了。
不过,这是唐三的家,她觉得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云出又想起,唐三曾经说过,要将他们都带到唐宫,让孩子们在这里学习成长。
——不过,这里的风真的太大了一点。
她又咳嗽了几声,手抓着白玉雕刻的围栏,将脸埋了下去。
池子里,泉水清幽,碧莹莹的,映射着瓦蓝的天空和白云下的屋宇楼阁,以及,以及她的脸。
池里的倒影,还是她的模样。
脸没有一点变,只是皮肤真的变透明了,纤细如琉璃,显得唇色红得诡异,眼睛更是亮的过分,闪闪的,如黑色天幕里最亮的两颗星。
——就像,恋爱中的样子……
云出想起当初莺莺谈起那个劳什子张公子时,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一副模样。
她不免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她转过身,手仍然扶着围栏,背也靠了上去,极悠闲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绝美的景致,唇角上弯。
唐宫,我终于上来了。
她从怀里取出布包,将那枚竹签拿了出来,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手往后一递,手指松开。
长长的竹签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而后跌进了喷泉池中。
“喂!”她没有回头看,手收回来,又拢在嘴前,冲着正殿前的守卫,大声喊道,“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宫主!”
正殿前面的四个青衣人诧异地看过来。
云出摆出一个最纯美无害,最热情高涨的笑容,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带我去找你们宫主!”
她喊得那么理直气壮,一派欢欣鼓舞的模样。
以至于,他们无法拒绝。
云出拍拍手,努力站直,手扯了扯貂皮披风,让自己看上去整齐而干净。
她想,她已经准备好了。
“你找我?”唐三问。
他手里拿着一册古书,正在翻阅,至少,刚才正在翻阅。
不过此时,他的手垂了下来,带她来见唐三,带她来到这个正殿旁边的书房里。
云出‘恩’了一声,抬头看他。
依旧是方才的那袭白衣,腰间束着碧色的玉带,宽宽的,将他的身子勾勒得笔挺修长,蔚蓝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流泻而下,有不服管训的散发,从他的脸颊擦了过去,掩着尖尖的下巴,竟有种纤细柔美的感觉。
“找我什么事?如果是那个荒谬的三日之约,你可以不用再提。”唐三将手中的书合上,终于转过身,面向她。
这也是他们见面以来,他第一次仔细看她。
很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顶多称得上清秀,不过眼睛和唇色都很鲜艳,鲜艳得不寻常了。
大概是阿妩的什么药膏作祟吧。
心里无甚情绪地分析着原因,可是当他撞进云出的眼睛里时,还是忍不住悸了一下。
凌厉的痛感,再次从他的心脏里穿梭而过,这一次,痛得尤其尖锐,唐三皱了皱眉,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你怎么了?”云出踏前一步,担忧地问。
“没事。”唐三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种反应很奇怪,他本不惧怕任何人,也从来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可是,当云出逼近他的时候,却有一种本能,驱使他避开。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唐三扭开头,不再看她的眼睛,借着把书放在案台上的动作,人也回到了书房的贵妃塌旁。
他就势坐了下来。
“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云出看着他,低声道,“只是想说,说完后,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说完后,我就会离开。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到底是谁?”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云出。”云出回视着他,而后微笑,“再见。”
说着,她又极快地低下头,擦过他的身侧,往吊桥那边一点点走去。
不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只是,再看着他,泪水会忍不住流下来。
他会困扰。
可她,将什么都无法改变。
这一次,唐三没有再追上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静静地想着什么。
云出渐行渐远,渐行渐远,等走到那个吊桥边时,她的脚步忽而一软,手反射地去抓两侧的铁链,可一抓成空,身子歪了歪,差点载了下去。
载下去,便是深不见底的山涧,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然而,一直修长有力的手蓦地伸出来,在千钧一发之刻,紧紧地抓住了她。
云出猝然回头,却见到不知何时赶来的唐三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目光冷淡而闪烁。
“在没有弄清楚你是谁时,你不能离开。”
云出呆呆的,下一刻,已经被唐三提了起来,然后将她丢给身后的两个青衣人,冷然道,“将她带回去,顺便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全身都是鞭痕血迹,刚才抓着她的手时,她手腕的脉息也告诉他:这个女孩全身多处骨折,经脉受阻,简直是伤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痛楚和伤害,即便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大汉也会受不了,却不知这个女孩到底哪里来的力量,还能走那么远,还能笑吟吟地说那么多话。
云出这次,才是真正,光荣的,了无遗憾的,甚至脸上还有点惊愕与笑意,晕了过去。
那两个架着云出的青衣弟子,一个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