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17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色如常,另一个却将头垂得特别低。
不仅如此,他搀着云出的动作特别认真,手还下意识地探到了云出的脉搏上,然后,眉头紧锁起来。
吊桥对岸。
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圣山山顶狂风依旧,山岚漫起,渐渐模糊了视线。
阿妩言出必行,三天之内,她不会列兵在桥前,所以这边不大的空地上,除了两个屹立风中的身影外,再无他人。
薄雾依稀中,劲装的男子走到紫衣男子身后,松了口气,低声道,“看来云姑娘暂时还没事,王爷,要不要派人过去将她接回来?”
那人正是阿堵。
而前面头戴金冠,迎着风紫袍翻卷的人,正是南司月。
知道云出没有按照自己安排的道路上山后,南司月就知道会出事。
不过,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由她去。”听阿堵问,南司月淡淡回答。
“可是,听说阿妩给云姑娘下了很厉害的毒药,如果三日没有解药,就会有毁容之忧。而且,云姑娘还伤得那么重……”阿堵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南司月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甚至有点无情的意味,“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死了,那也是她应该承担的后果。”
“王爷……”阿堵听着有点汗颜,南司月的反应,好像并不太在意云出的生死。
难道,是他猜错了?
其实王爷对这个云姑娘,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说不通啊,如果她不是特别的,王爷又何必巴巴地跑来圣山,不顾夜嘉的一再警告,登上了这里?
“她想要以后面对更多,就得自己过这一关,走吧。”南司月阻止了阿堵的废话,非常非常云清风淡地丢下一句话。
而后转身,走得头也未回,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阿堵,你真的不觉的铃铛声很奇怪吗?”走了一段山路后,前面的南司月冷不丁地问道。
“铃铛声,什么铃铛声?”阿堵傻乎乎地反问。
“没什么。”南司月没有再说。
大概因为自小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听力一向比别人敏锐得多,包括刚才云出差点掉下去的时候,他看不见,可他能听到。
听到她手腕上的铃铛,紊乱地响着。
好像在预告着主人遇到了危险。
这种人铃合一的感觉,有点像——像血咒——
夜氏独有的一种能力。
难道,又是夜嘉?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二十九)表白(3)
既然唐三下了命令,云出自然受到了与方才不一样的照顾。
虽然还是那间小房子,不过唐宫遣了两个人来照顾她,就是刚才将她扶进来的那两个青衣弟子。
“松竹,你先去烧一盆热水来,我来替她包扎。我上山之前,学了些微末的医术。”刚才一直半低着头的轻易弟子很自然地说道。
被叫做松竹的弟子‘嗯’了一声,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等出了门,松竹还在想:咦,这个刚刚上山的弟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不过,唐宫现在唯一的通途都被宫主守着,闲杂人士断不能进来,松竹只暗道了一声惭愧,便前去准备热水了。
只留下那个青衣弟子,和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云出。
他站起来,将门合上,而后折回云出的旁边,伸手掀开披风。
披风下的累累伤口,让他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他已经将云出翻了出来,架在自己的膝盖上,朝她的屁股恨恨地抡了下去。不过动作虽是气势汹汹的,等真的挨到她时,力气已经卸了一大半。可既便如此,还是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声。
云出的尾椎本也摔得很惨,他一拍之下,她反射性地挣了挣,口中呻吟了一句。
“哼,知道疼了,之前还这么不注意。”那青衣弟子犹自不解气,将她翻了过来,拍拍她的脸道,“醒来,不能晕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要你这张脸了。”
云出大概还真的蛮计较自己这张绝对谈不上倾国倾城的小脸,闻言,眼皮儿动了动,然后迷迷蒙蒙地睁开。
面前时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有点||乳|臭未干的感觉,但已经很英俊很英俊了。
“小树……”她眨了眨眼睛,一时半刻,还回不过神。
不过,屁股后的刺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委屈地问,“你……干嘛……干嘛打我?”
“因为你该打。”小树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非常蔑视地吐出两个字,“笨、蛋!”
云出又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也随之而动,在透白晶莹的肤色投下两抹阴影来,忽闪忽闪,纤细精致,竟有那么点动人。
“其实阿妩这个膏药还是不错,你没以前那么丑了。”小树看得一呆,随即扭过头,撇嘴道。
云出可不认为是恭维,她只是突然伸出手去,揪住小树的大腿,使劲地一捏。
小树短促地叫了一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哧溜一下跳了起来,随即瞪着她问,“你干什么?”
“……你知道痛,那就不是做梦了。”云出摸摸头,歉意地笑笑。
“想知道是不是做梦,你怎么不揪你自己啊?”小树白了她一眼。
“我是想揪我自己,但我现在无论揪不揪都痛,全身都痛,所以呢,感觉不做准的。”她很认真地回答,随即敛起笑容,非常惊奇地问,“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还是不是唐宫?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加入唐门了?还是你的唐三哥让你来的?包子他们呢?”
“……疼死你算了。”小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真搞不懂,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说话时,怎么还可以这样,既不换气也不断句。
云出也看出他的不耐烦,不敢再问。她环顾了一圈四周,认出了那是方才自己躺过的房间,也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唐宫现在并不安全,你脸上的毒药膏也要尽快找地方想办法解开,你且躺一下,伤口只能马虎地包扎,现在没有时间调理了,行动的时候应该会很痛……不过,你本来就不像女人,这点苦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厄……”对于这个评价,云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先把衣服全部脱掉。”小树又如此吩咐道。
“啊?”云出以为自己没听清,不太确定地反问道,“全部脱掉?”
“全部,不然,我怎么给你包扎伤口?”小树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别在这个时侯给我装什么女人,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洗澡。”
“啊啊?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洗澡?”云出逮到他最后一句话,忙忙地问。
小树也在话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的失言,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从怀里取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埋头捣鼓,口气则更加强硬起来,“赶紧脱吧。”
云出‘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他扭头太快,云出还没来得及将内衫的扣子系好,他一眼便瞧到了她胸前隐约的沟壑,脸顷刻间便红了。小树郁闷地转回去,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云出见他的反应,也是一愣。
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貌似没有什么不妥啊,无非是衣服还没有穿好罢了。
小屁孩……
小树刚走出去,便撞到了正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的松竹。
见小树出来,松竹很感兴趣地问,“那位姑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小树暗道一声‘倒霉’,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过,还需要静养——松竹师兄,你把热水给我就行了。”
“好。”松竹是个老实孩子,听小树这样说,他将水盆递给小树,随后又叮嘱道,“对了,宫主刚才派人吩咐,在这位姑娘好一些的时候,让我们带她去见宫主。”
“记得了。对了,师兄,听说这次朝廷的人来攻打唐宫,是为了本宫的一件宝物,对吗?”
小树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只要宫主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松竹傻呵呵地笑了笑,挠头道,“说起来,宫主这次回来后,真的变了很多。”
“哦,我刚上山,所以不清楚——宫主改变了哪些?”小树不动声色地继续打听。
“从前宫主可不正经了,也不爱管宫里的事情,天天玩,更不喜欢呆在山上。可这一次回来后,他一心只在宫务上,不仅抵御住朝廷的挑衅,更是挑选了一些弟子严加训练。人野变安静了,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理人。哎,怎么说呢,变得更像一个宫主了。”松竹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挠了挠头,七七八八地说了一些。
小树点点头,然后端着水盆折回房内,“我待会就带这位姑娘去见宫主,师兄不是还要负责吊桥那边的防守吗?师兄先过去吧。”
松竹应了,快步朝吊桥那边赶去。
也不能怪松竹这个孩子单纯,只因为唐宫存在千年,一直平静无事,千年来,它始终处于极尊贵的地位,既没有别派的人过来挑衅,更没有生存之忧。而唐宫的弟子,多是山下那些穷苦孩子或者上任宫主挑选的、有天分的备选人才,本性都称得上纯良勤恳。再加上唐宫里除了宫主之外,几乎人人平等,这种习俗导致整个唐宫都有种与世隔绝的纯净。
所以,从前那个爱戏弄人的唐三在唐宫,也算是半个异类了。
小树见松竹跑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想端着水盆折回房内,云出已经收拾妥帖,拉门走了出来。
小树猝不及防地与她来个了四目相对,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认真地问她,“你还要去见他么?”
这个他,当然是唐三。
她这样不顾死活,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
现在,他明显对她产生了兴趣,这对于一个身在爱中的人,就算是微薄的兴趣,也是黎明前的曙光,不是么?
如果云出决定去见唐三,那他们就不用着急走了。也或者,云出根本就不想离开。
“不见。”云出的回答,却多多少少让小树吃惊了,“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欠唐三的话,她已经说了。
帮唐三的事,她还没有能力去做。
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那就当机立断地离开吧。
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可是,此时不见,不代表以后也不见。
等她知道如何解除蝶变的方法,她会再来找他——如果那时候,她还活着。
“好,那我们立刻就走,再迟一些,只怕走不了了。”小树微微一笑,如释重负。
然后,他将水盆往地上一搁,拉起她的手,快步朝吊桥的方向跑去。
云出也很配合,然而跑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不受控制地往后看了一眼。
唐宫巍峨,全白玉的建筑美轮美奂,在渐落的夕阳里,慢慢地流转成一种美丽的淡红色。
大大的广场上,喷泉依旧。
从现在的角度望过去,似能看见持着水瓶的女子依稀的侧脸。
……分外眼熟。
他们还是遇到了松竹。
松竹本来就是派来巡逻吊桥的四名弟子之一。
他守最外层。
见到小树拉着云出跑了过来,松竹赶紧迎了上去,狐疑地问,“宫主不是要这位姑娘吗?”
小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谎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松竹的眼睛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大。
然后,他缓缓地低下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枚镶着火药弹头的利箭从背后呼啸而至,透胸而过!
松竹茫然地看了看胸口渗出的血,又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小树。
——虽然朝廷的人吗在对岸列队许久,可对于唐宫而言,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血。
这百来位弟子,手里染过血腥的,寥寥无几。
血痕越染越大,小树本想伸手扶住松竹——无论如何,这个憨厚老实的唐宫弟子,在这短短两天内,却是给了他很多便利——可松竹还是倒了下去,笔挺地往后载了下去,眼睛兀自睁得老大。
他致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也许,还有一件事,也是他不明白的。
这个长相好看的小师弟要将这位姑娘带到哪里去?
小树和云出眼睁睁地看着他中箭身亡,云出还有点懵懂,小树忽而将她猛地一扯,紧紧地搂着她,就地翻滚了几下。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射入松竹胸口的箭头炸开了,血肉四溅,空气里是浓浓的火药味。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破军(1)
等烟尘散去,被小树压在身下的云出缓缓地抬起头来,透过薄薄的雾气,她看见吊桥那边不知何时架上了几台奇怪的器具,有点像战场上的火炮,但比火炮轻便小巧,所以,才能推上这万丈仞壁之上。
寻常的弓弩的射程根本不足以从对岸射过来,就算是诸葛弩也要望着这片深渊望洋兴叹,可是这个经过改装的小火箭,却轻易地越过作为天险的吊桥,杀人于仓促之间。
松竹的死,给这场僵持,拉开了一个血腥的序幕。
“夜嘉就要攻上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边的爆炸声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四面八方的唐宫弟子朝这边涌了过来,他们如果此时不走,便再也没有走的机会。
“可唐宫现在面临大敌,这样走了,未免太不仗义。”云出蹙眉,如是说。
“没事,有唐三在,你以为现在的他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当炮灰?”小树快速地宽慰了她一句,然后抓紧她,趁着那片动乱,快速地朝悬崖边移去。
吊桥左右两侧,都是笔直的悬崖峭壁。
镶满炸弹的火箭头,也接二连三地从对岸射了过来。有的射中了赶来的唐宫弟子身上,惨叫声与焦糊的味道此起彼伏,就算是没有射中人,砸在地上,也一样释放出惊人的爆炸力。这片世外仙境般的琼宫,被炸得坑坑洼洼。
云出几乎想折回去了,可是小树的腕力出奇的大,使劲地拽着她,很快跑到离桥头几丈远的一个岩石边。而后,他灵巧的翻过那块几乎凸在半空中的岩石,身子一缩,便看不到影了。
云出看得心惊胆战,正想喊小树的名字,一只手从岩石那边探了过来,小树的声音也从岩石下面传了来,“快点,翻过来。”
云出回头又瞧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唐宫,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又在剧烈的奔跑中,隐隐地痛了起来。
她咬咬牙,也学着小树的样子,四肢着地,从岩石上爬了过去。
趴在掩饰上面时,她往下一看:雾气深锁,看不见底的深渊,像吐着浓雾的怪兽,狰狞可怖,让她目眩。
“别往下看,快,把手给我。”岩石下方,小树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要不一松,已经顺着岩石滑了下去。
原来,在这块看似天险的岩石底下,尚有一个可容两人栖身的岩洞。
只是,岩洞的位置如此隐秘,无论是从上面,还是从侧面看,都看不出端倪。
小树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云出心里疑虑重重,但她也明白,如果小树不愿意说,她再怎么问,他也是不回答。
姑且全心全意地信着他吧。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
他们从小屋里跑出来时,不过才是昏黄的光线,到了此时,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几缕残剩的夕阳,在轰轰的爆炸声中,颤抖着消弭。
她知道,吊桥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唐三应该已经出来了。
只是炮声轰轰,上面什么情况,她一点都听不出来。
而岩石下面,虽然偶有颤抖,却是另一个静谧的世界。
小树将云出又往里面拖行了几步,然后扯过洞口的一些野生的藤蔓——当然,现在已经是枯黄的残枝了——简单地洞口掩了掩,然后麻利地取出火折,在墙壁上划燃。
淡淡的火光下,小树五官清晰柔和,只是神情沉静得有点陌生。
“现在有什么打算?”云出试探地问他。
“等。”小树很干脆地丢下一个字。
“哦。”云出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什么也不要问。”小树似看懂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在这里好好地休息一下。这种火炮可以攻其不备,但很难瞄准,火力也不够集中,唐宫会很快反击。我们最好祈祷那条吊桥不会被火药炸断。”
“如果炸断了,我们是不是就永远没办法下山了?”云出问。
“对。如此,我们就只能呆在这里,呆在这个山洞里,过完我们的下半辈子了。”小树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定定地看了云出一会,忽而撇撇嘴巴,“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吃大亏了。”
云出的额头上哗啦啦地流下三条黑线来。
“不过,这种事情不需要多想,看天意吧。过来,我先看看你的脸——你脸上的膏药。”小树朝她招了招手,云出便很听话地凑了过去。
岩洞本来不大,两个人缩在里面,免不了要猫腰低头的。本来就隔得很近,云出这往前一靠,两人隔得更加近了。她的胳膊几乎擦到了他的胸口,脸仰起的时候,发丝撩拨着小树的下巴,情形实在有点诡异。
云出却没有多少知觉,还闭着眼睛,将一张苍白剔透的小脸全部暴露在摇曳的火光下。
“你什么时候也懂得药性了?从哪里学的?”菱形的小嘴开开合合,兀自问道。
小树咽了咽口水,淡淡道,“看书。”
“书上还有这些东西?我怎么看来看去,都是之乎者也啊。”云出傻傻地问。
“因为你笨。”小树简单而一针见血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用食指指腹小心地抚过云出的脸颊、额头和下巴,最后,停在了嘴唇间。
朦朦胧胧中,她的唇色如涂了胭脂一样,鲜艳欲滴。
“嘴巴上没涂。”她无甚知觉地提醒他。
“知道。”小树的手终于挪开,“睁眼吧,我已经看完了?”
云出这才睁开眼睛,巴巴地看着小树,“怎么,还能治么?”
“如果我们一直困在这个山洞里,就没办法治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它只会让你毁容,不会致命——你反正长的不好看,再丑一点,也无关紧要。”小树这番话,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讽刺。
云出也不介意,笑了笑,回道,“反正没镜子,我自个儿看不到,就怕到时候吓到你,被你当成了鬼,一下子踹到这山崖下,成了真鬼。”
“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丢下你的。”云出的话音刚落,小树又异常认真地说道。
两人本来是在开玩笑,小树一下子这么严肃,倒让云出觉得不自在了。
她干咳了两声,又假假地叫唤了一会痛,可是,山洞还是不可阻挡地陷入了沉默。
外面的爆炸声果然慢慢地平息了,也许是转移了战场吧,他们也听不到兵器交接的声音。
天地一片死寂。
“你听说过唐宫的宝物没有?”大概是为了打破这个僵局,小树有点没话找话。
“什么宝物?很值钱?”某人的职业病又犯了。
小树白了她一眼,正色道,“相传,唐宫的创始人唐罗之所以在这种天堑之地建造这所宫阙,便是为了收藏这件宝物。因为这件宝物与唐宫的运势息息相关,所以千年来,历届唐宫宫主都会尽心尽责地保护它不被外人盗去或者破坏。夜嘉想破了唐宫的星格,显然还不够,只怕也要把这个上古神器找出来,才算达到目的。”
“……哦,那是真的很值钱。”不可救药的某人又找死地接了一句。
小树无语了。
“外面那么静,只怕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他们现在估计在抢宝物吧。云出,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先上去看看情况。”小树当机立断,等了等,他又加了一句,“如果过了两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就一直等到外面什么都听不到了,再出来。我在这里放了一些干粮和水,足够你撑上几天……还有啊,就算真的来不及救治,毁容了,你也别着急。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容貌的。咳,我是说,反正我们从来没认为漂亮过。”
“要上去也应该是我上去,你又没武功。”云出才不和他饶舌,忙忙地拉住他,急道。
小树扭过头,藐视了她一眼,“就能这重伤之身还加上几招三脚猫武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放心吧,我有分寸。”
云出被鄙视了,想想自己的情况,也无言反驳。
小树言出身行,人已经钻了出去,手利落地攀着岩石,脚一蹬,爬了上去。
云出目送他消失在洞口,然后拿着小树临走前塞给她的火折子,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小山洞。
因为长年暴露在湿润的山岚里,这个山洞泛着薄薄的腐烂气息,墙壁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苔藓,泥土剥落,很是斑驳。
地上则有几幅鸟类的骨架,还有冒着气泡的淤泥。
天已黑透,外面风声呼啸,洞内还好,除了一丝丝从洞内透出来的凉风外,还算御寒。
等等,从洞内透出的风?
云出艰难地转过身,将火折子举高,照着自己身后的那堵墙壁。
后面的墙壁和左右两边的一样,都是长着苔藓的泥土,间或露出几枚突出的岩石。
那风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后面这堵墙,竟然是空心的?它的后面尚有道路?
云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石破天惊地往前一踢——
墙壁纹丝不动。
她的腿倒是着着实实地疼了一会。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也就放弃了。
可是云出是谁啊?
正如小树说过,她绝对是笨蛋中的笨蛋。
只要是认为有理的事情,这个笨蛋挖尽心思,费尽周折,也会去做的。
那缕清风仍然不间歇地吹着她的脸颊,她已经认定,墙壁后面必然有路。
也许是生路,也许是死路,但无论是什么路,总比没有路好。
她又用指甲抠掉岩石旁边的泥土,认真地去找这些岩石的脉络,下一脚的时候,避开石头,只往泥土上踢……
如此五六次后,如她所料,墙壁簌簌地落下许多泥块,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洞口不大,不过,已经足够一个人钻进去了。
云出又往外面看了一眼。
被藤蔓割断的虚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静悄悄的,小树也没有丝毫回来的征兆。云出将火折子吹灭,绑在腰间,然后手脚并用,从小洞里爬了进去。
小洞后面,那种潮湿腐败的味道愈加浓烈,空气稀薄,她必须张大嘴巴,才能勉强保证摄入量。饶是如此,肺部还呼哧呼哧如风箱一样响着。
但稀薄归稀薄,终究是有空气的,而那缕浅浅的清风,更像是一道黑暗中的绳索,引导着她继续往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听到了一点声响。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其他的声音。
那是兵器交击的声音。
刺耳,凌厉,几乎要穿过中间的层层阻拦,直接刺入她的耳膜里。
云出听出来了,那是一道剑鸣声。
剑身刺入胸口,长剑饮血时,欢快的叫声。
云出心颤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朝声音的来处转过身。
鼻子却撞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痛得她哎呀了一声,蹲了下来。
可是面前的景致却突然大变。
好像是撞开了什么机关,面前的墙壁如门一样被推向了两旁,云出怔然地抬起头,前下方灯火丛丛,似乎有很多人影。
再一细看,只见无数个火把顺着唐宫的走廊,猎猎地燃了一路。
漆黑的夜已被火把映亮。
而那些火把,也同样,将广场中的众人映亮。
——云出突然发觉,自己的视觉真的很奇怪,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好像凌驾于唐宫之上似的。
这么一想,好像刚才顺着地道走过来的时候,也有一段很陡的坡道,难道是爬到了屋顶上?
不过,也似乎不是屋顶啊?
她只琢磨了一会,便悚然惊醒:是雕塑。
她现在,在那个持瓶女子的雕塑里!而面前的景致,则是透过雕塑的眼睛,看过去的。
也在此时,云出突然忆起,在刚才最后的一瞥中,那个雕像为什么会如此眼熟。
因为——她像极了镜子里映射的自己!
广场上,熊熊的火把不仅照亮了那些还站着的人,也同样照射着那些已经躺下去的人。
除了最开始那些被火箭突袭后中招的青衣弟子外,地上大多数,海水一般铺满的,是黑铠甲的躯体。
血流了一地。
地板是白玉石铺成,血渗透不进,只有像孤魂野鬼一样,蔓延,再蔓延,终于蔓延到喷泉边,被洁净的泉水冲刷着,流进池子里,将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染成了深红色。
而在这浓血之中,唐三静静地将剑从一个人的胸口里抽出来,放在嘴边,吹了吹。
血滴顺着剑刃,滴落在黏稠的地上。
他的表情如此祥和,如此宁静,好像刚才根本不是杀人,只是一件打招呼喝水般的小事。
围着他的黑铠甲开始慢慢地后退,一脸惊怖与难以置信。
在他们眼中,此时的唐三,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从九幽地狱欲火而来的恶魔。
美而嗜血。
而无论是美,还是嗜血,都不似人间能有的程度。
蓝色的长发在火把中泛着浅浅的莹光,面容秀美绝伦,白色的长袍已经被血溅了几滴,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长剑仍在欢快地鸣叫,声音也像索命的号角,让人胆寒。
余下不足百人的黑铠甲军在一点点后退,唐三既不主动攻击,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他的剑已经横在了一侧,手握紧,明眸微敛。
“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他淡淡道。
声音虽淡,却如千金压顶一样,让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一股斐然的杀气。
血腥已经开始,就不可能和平地停下。
“我们好不容易过来,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地离开啦。”随着一声娇笑,一直站在众人后面的阿妩排众而出,她无视地上自己人的尸体,目光凛冽地扫过不远处的唐宫众人,微笑道,“怎么少了一个人?那位云姑娘呢?该不会被宫主金屋藏娇了吧?”
这个时侯,还在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众人都是一阵无语。
“她走了。”不过,唐三还是回答了。
很客气,也很疏远。
“喏,女人!还问他这个干什么!打吧!”站在阿妩后面的凤凰木早就按捺不住,操着一刀,便往前冲去。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一)破军(2)
阿妩本想拉住凤凰木,但他的动作太快,一眨眼,已经冲到了唐三面前。
唐三淡淡抬眸,动作看上去慢而优雅,可身形却迅如闪电,侧身避过凤凰木的大刀,剑锋一转,已经从肋下刺向凤凰木的后背。
“宫主剑下留人!”本一直沉默的南宫羽突然斥一声。
唐三眉梢轻挑,手腕微转,下一刻,人已经在两步开外的地方,身姿闲逸洒脱,神色素淡,好像他本就一直站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凤凰木虽然没有受伤,却被刚才那瞬间死亡逼近的压力,惊得冷汗透髓。
“多谢宫主不杀之恩。”南宫羽也从人群后走了上了,向唐山拱拱手,而后却朝凤凰木大声训道,“老三,回来!”
凤凰木‘哼’了一声,讪讪地退到南宫羽的旁边,口中兀自嘀咕道,“如果大哥在……”
“技不如人,干嘛把大哥扯出来。”阿妩掩嘴轻笑,瞟了凤凰木一眼,然后施施然地朝唐三迈了两步,也福了福礼,“唐宫主,其实我们也是听旨办事,并非有意与唐宫过去不。我们虽然杀了几个唐宫弟子,但宫主一人也杀了我们数百人,两厢扯平。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我们打个商量?”
“没有商量。”唐三看也不看她,开口淡淡道,“既然来了,你们都得死。”
他的语气很稀松平常,可一旦说出口,便不可逆转。
南宫羽倒是早已想到,所以没什么反应。
凤凰木有了前车之鉴,嘴巴张了张,没敢乱说话。
“既然宫主没想过和我们谈,刚才又何必手下留情?”阿妩有点不解地问。
“给你们一个机会。”唐三终于抬头看她,目光宁静得近乎蔑视,“一起来吧。”
凤凰木终于气极,又忍不住跳出来道,“姓唐的,你别太嚣张了!难道我们会怕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唐宫,纵然这里的人全被你杀了,我们还有千军万马!你有本事,能将我们全部杀了?你得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如果是江湖仇杀,你可以去灭了对方的满门,你只要杀了足够的人,就可以化险为夷。
可是现在,唐宫的对面,是夜嘉,是整个夜氏王朝。
王朝后面,则是夜氏引以为傲的铁血军队。
唐三再厉害,也终究不是神。只要他不是神,就无法和一个王朝对抗。
这个道理很浅显,可唐三却丝毫没往心里去,他扫了凤凰木一眼,淡淡道,“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留下命就行了。”
“你——”凤凰木又被激怒了。不过,这次他没敢贸然冲过去,而是扬手一挥,大声吼道,“一起上,宰了这个嚣张的小子!”
“你给我滚回来!”南宫羽平时斯斯文文的,发怒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容小觑。
他朝凤凰木吼了一句,然后疾步退到众人后方,冷静地吩咐道,“布火阵,只需不让他靠近。”
凤凰木不明所以,不过已经被阿妩强扯到后方。
剩下的黑甲兵听命,立刻排成半弧形的三排,将南宫羽三人围在中间。
最外面的一排麻利地架起刚才那种火箭,将引线扯开。
第二排的人则竖着普通的弓箭,以作辅助,箭头在火光下簇簇生辉,显然是淬了毒。
第三排更是举起厚重的盾牌,将唐三挡在外面。
“二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凤凰木犹自不甘心地问。
“当然不是。”南宫羽瞪了他一眼,随后摇头道:“大祭司嘱咐过,如果我们无法对付唐三,就想办法拖到黎明日月交汇之时,再倾力一决!”
“为什么要挨到日月交汇的时候?”凤凰木问。
“因为那个时侯,是天地最晦暗的时期。唐三蝶变后,他的力量取决于天地,日月同升,善恶不辨,那也将是他力量最弱,反噬最严重的时候。”阿妩替南宫羽回答完,然后透过盾牌的缝隙,看着火光血色里,那个修长笔挺的蓝发身影,眼睛初期地晶亮。
同样看着唐山的,还有云出。
云出已经将腰间的火折子拿了出来,在墙壁上划亮后,她将周围的景致粗略地观察了一下: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自己此时确实在那个大雕塑里面,面前洞开的门,恰是雕塑的两只眼睛,而她的脚下,尚有一条长长的、盘旋往下的台阶。
只是台阶太久没有人用过,尘埃遍布,陈年的泥土早已经将本就不高的台阶填充得如一个斜坡,所以自己刚刚走上来的时候,竟是没察觉。
云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火箭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射向唐三,唐三全身都似被真气鼓胀,剑招绕成一个炫目的光圈,像屏障一样,护着他全身。
蓝发纷飞,白衣蹁跹,他的身边,是无数火箭爆炸,是无数箭矢梨花暴雨一样坠落。
然而,这所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器,于他而言,只是一场华美的背景。
而他,才是整副华丽彩墨里最耀眼的一笔。
剑光火雨中,闲庭信步般,穿越无数人惊恐的目光和翻溅的血雾,慢慢地走向了南宫羽他们的方向。
云出见状,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南宫羽的声音,在盾牌后,森冷地命令道,“把火箭对着唐宫其他人。”
那些黑甲兵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对南宫羽的话言听计从,他的话音一落,即便自己正受着死亡的威胁,还是将攻势一转,从唐三身上,纷纷投向广场不远处的长廊边上。
火把摇曳,唐宫众人虽也不是莽莽之辈,但这种火箭的功力实在太强。
惨叫声还是不可抑制地传来。
唐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子们。
他们倒是有秩序的,并没有四处逃散,而是三三两两聚集起来,一同抵御这种魔具般的火药。
只是,他们对火药了解得实在太少,那些箭头落地便炸,就算只是被爆炸力小小地扫了一下,便会失了方寸,更何况,紧接其后的,还有无数淬毒的箭镞。
唐三清冷的眼眸陡然一燃,似烈火扫过。
长剑潇潇,骇浪一样的剑气顿时划过一行人的脖子,第一排几乎在瞬间倒下了一批人,可是前人刚刚倒下,后面的人便迅速地补上。
长廊那边,惨叫声依旧不断。
唐宫子弟,转眼便倒下了一半。
唐三的脚步踌躇了片刻,然后毅然转身,朝唐宫众人那边折了回去。
“再转目标!”南宫羽的命令声冷静异常,“火箭对准唐三,毒箭仍然对着众人,谁倒下,立刻补上。”
兵分两路,唐三既要应付那轰轰落在自己身侧的火箭,又要为众人排开箭雨,真气一时无法凝结,竟然真的被碎屑炸到,一枚溅起的断矢划过他的脸颊,在玉白的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招得逞,南宫羽那边的人顿时欢欣鼓舞起来,继续扰他方寸。
云出看得触目惊心,也顾不得其他,想钻出去帮唐三,可是雕塑的两只眼睛不过才两个小小的洞口,从这里爬出去显然不够现实,搔头挠耳了一会,云出一低头,突然瞥见了在台阶旁边的一根钢精铁管。
她立刻想起:那个雕塑可是端着一个大大的水瓶呢。
喷泉的水,便是从那个水瓶里流出来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条水管,就应该通往水瓶。
一念转完,她赶紧顺着管子上上下下滑了几步,终于在下方找到了一个缺口,缺口的不远处,有火光映了出来。
——看来,这次要水降了。
云出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呼吸,一猫身,从狭窄逼仄的缺口处钻了进去。
超强的水力刹那间灌满了她的鼻舌,下一刻,她的身体陡然一松。
已经悬空。
……她从微倾的水瓶里,从天而降。
然后,在一个惊天动地的水声中,云出极其狼狈,极其郁闷地,砸到了足足有一人高的水池里。
已被血染红的池水,溅得老高。
21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二)破军(3)
那边的战局,已经如火如荼,难分难解了。
双方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神经被绷紧,几乎一触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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