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19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础?
云出被他这样搂进怀里,忍不住一僵,可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自己也无法生出什么其他想法来。
既如此,她索性释然了。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五)旧账(2)
更何况,南司月的怀里真的很暖和,她刚刚在外面冻得像个冰块,这时候,无疑是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一团篝火,当然会不自觉地去吸收温暖了。
见云出这样乖乖的,南司月心底一阵柔软,连刚才那小小的责备之意,也很快没了踪影。
待回到房间,云出将南司月之前的那件白色的狐裘裹在身上。狐裘很大,如果是南司月穿着,大概齐膝盖吧,可穿在云出身上,却是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乍一看,像一个刚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大白馒头。
倒也喜庆。
——冬至已过,年关也是将近了。
如果能像往年一样,大伙儿凑一块儿,开开心心的,哪怕啃馒头,也是好的。
云出怔怔地出了一会神,突然想起南司月还在屋外等着,她探出头去,望着南司月笑问,“你想到我能干什么了没有?”
越来越觉得自己欠了他许多,且不说上次无条件帮自己上圣山的事情,便连现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单凭这纤尘不染的毛色,恐也是价值不菲,世间独有了。
他就这样挥挥手给了她,还真是……呃,财大气粗啊!
南司月本是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等着她换衣服,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侧过头,想了想,道,“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至于现在……我已经想到你能为我做什么了。”
“什么?”云出立刻有了兴致,她也想知道,自己对于已经富有天下,貌似无所不能的南司月,还有什么用处可言。
“当我的一天眼睛。”南司月一只手负在背后,面向着斑驳的院子,淡淡道,“我想逛一逛京城,一个人。所以,请你当我一天的眼睛。”
出云怔住。
心里静静地疼了一下,那疼痛如此宁和,不刺人,但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涩了涩。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当你的眼睛。”
也算是知恩图报吧。
——在云出的观念里,人可以不够善良,但一定要懂得感恩。
云出的声音那么活跃开朗,好像透过厚厚云层乍射的阳光,南司月几不可查地笑了笑,而后将手伸出去,很自然地邀请道,“走吧。”
云出愣了愣,低头看着面前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白皙细腻,玉瓷一样,哪里敢伸手去接,她讪讪地问,“我自己走就好了,不用你牵着。”
牵手这个动作,总的来说,还是蛮私人的。
“是你牵着我。”南司月哂然道,“你不是要当我的眼睛吗?”
“啊?”云出张大嘴巴,大吃一惊。
南司月也需要别人牵着引路?
笑话吧,不熟悉他的人见到他,谁会相信他看不见?
无论在任何场合,任何地方,他都能表现得无懈可击,比有眼睛的人还要精准。
“你反悔了?”他的语气依然清淡高贵,一副‘爱谁谁谁’的疏离。
“都说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出豪气地回了一句,鼓起勇气,上前抓住南司月的手,爽利地招呼道,“我带你去看看京城。”
然后,她雄赳赳地走在前面。
南司月安静地跟在后面。
这副情景很是奇怪,比南司月足足矮了一个头的云出,牵着那么高贵优雅的男子,如此喧宾夺主,不过,在外人眼中,云出却没有一点优势,就算她在前,他在后,他仍然掌控着全局,淡然的神情,如此矜贵而平和,好像以牵手为证,把他与出云,与这个世界隔开。
将她带入自己的世界里。
云出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仍然握紧南司月的手,走在前面,脸上夸张的慨然,也渐渐变成温暖的笑容。
南司月的手,仍然很冷很冷。
冷得,你恨不得用尽你心口最热烈的血,去捂热它。
——以前刚入江湖时,曾有一个老前辈告诫过自己,永远不要相信世界有好人,特别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
云出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对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去怀疑。
可是现在,自己牵着的这个人,也许,是个好人吧。
他们从偏门走出了皇宫,仍然来到这个熙熙攘攘的大街。
前几天已经逛过一次街,云出对道路的记忆力是非常强大的,所以,也称得上轻车熟路。
而南司月,也似真的在兑现自己的诺言:只是跟着云出的脚步,不再像以前那样,保持一种高端的注意力,细细地辨别四面八方的声音,对身边的景象做出正确的评估和推测,以此来避免自己可能会出现的尴尬。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松懈过。
可是,当云出牵着他踏出南院,经过门槛时,她停下脚步,低着头,柔声地提醒道,“前面一步远有个门槛,小心点”时,南司月突然决定:放弃所有的警惕和理智。
想随波逐流一次。
想将自己,交给这个女孩一次。
——也许一开始,南司月之所以会提这个意见,无非是不想让她对自己存有歉疚或者感激之心,随便找个法子给她一次报恩的机会罢了。
然而,此时,当耳朵里只剩下她的脚步和她的声音时,他觉得轻松且庆幸。
云出果然是周到的,大概是觉察到南司月的信任,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旁边的景色啊,路过的人啊,以及周围的路况啊,都会详尽地描述给他听。
握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本来隔得很远的两个人,几乎并肩了。
“前面呢,是一个十字路口,左右时两条小巷子,巷子口有两个小孩在玩弹球——你玩过弹球吗?”云出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没有。”南司月的回答并不让云出吃惊。
从刚才到现在,南司月的回答一直是这样两个字。
譬如说,云出在刚出宫门时,问他,“你吃过糖葫芦吗?听说是京城的名吃。”
“没有。”
“哈哈,那个巷子里有两个小孩在打雪战!你打过雪战没有?”
“没有。”
“夫妻肺片诶,传说中的夫妻肺片诶,你吃过没有?”
……
后来,云出都懒得问了。
心里则默默地腹诽道:其实当个小王爷也不好玩,没有玩过雪战,没有玩过弹球,连冰糖葫芦都没吃过的童年,简直是一出悲剧。
就连她这个小骗子,童年的记忆里,也有一首轻快无忧的歌谣。
等这样走了一段路,云出本来重伤未愈,此时也有点累了,她本想找个街边小摊坐下歇歇脚,突然想起上次吃馄饨的事情,又不想南司月被人围观,左右瞄了瞄,瞅了一个看上去干净整洁、二层楼高的小酒楼,领着南司月上了楼。
这一路上,南司月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缺陷,反正任由云出领着乱逛,一路上,其实也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指指点点的原因有两个。
一来,南司月确实太醒目,特别是,穿着一件紫色大麾的南司月,看上去那么华贵不可侵犯,而且,云出这件狐裘也着实拉风。
二来,他的放松,将他是瞎子的事实,彰显无疑。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嘲笑他,即便是平时喜欢乱丢石头的小孩也不敢轻易造次,只怪他的气场实在太冷,人又生得太美,大家不过在心里默默地惋惜了一会罢了。
包括现在这位店小二,等南司月和云出坐好后,他盯着南司月看了几眼,心里叹息道:造物主还真是公平啊,他反正不会给你一个十全十美,你得到了这个,就必然会失去那个。
这样的人物,眼睛却是坏的,可惜。
南司月知道店小二在看他。
这一路上,多少人看过他,多少人窃窃私语过,他全部知道。
这曾是他最不可忍受之事。
可是,现在,他尚能心平气和,端着面前的茶杯,低头,浅浅地啜着。
“小二,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统统端上来!”云出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这么嚣张地叫一回,这次,有了南司月这个大财主在旁边,她可以放着胆子嚣张了。
叫完后,等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去后,云出从对面鬼头鬼脸地探过来,压低声音问,“喂,你带银子没?我可是一分钱也没有的。”
南司月一身轻松地摇了摇头。
他出门,从来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云出脸色都变了,“那怎么办?难道吃霸王餐?那——我现在可跑不快,你等会得背着我跑。”
“下楼,右转,有一家悦君古董店。你可以去找那个老板拿些银子。”南司月一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吩咐她道。
“是你家开的……呃,我是说,是南王府的产业吗?”云出立刻转忧为喜,突然想问:南司月啊南司月,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是。”他还是淡淡然的语气。
若是以前,云出见到他这副模样,一定觉得这个人又冷又傲,还在炫富。
不过,现在云出能够相信:他不是冷,不是傲,不是在炫富,而是真的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那——那我过去,他们就会把银子给我吗?需不需要信物的?”有免费拿钱的机会,没有理由放过,云出又巴巴地问。
“不需要,你已经有了。”南司月将茶杯放下来,随意地回答。
云出又挠了挠头。
姑且……信他吧。
“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云出站起身,就要下楼。
“云出。”南司月却在此时,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嗯?”
“为什么从你醒来后,就一直没问有唐三的消息?”他浅浅抬颚,淡碧色的眼眸,琉璃般洞悉透彻,像那轮在天边看尽世间沧桑的明月。
“我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至于其他消息……”云出微微一笑,扭头看着他,坦然道:“我会自己去打听——这些小事,就不再麻烦你了。”
还有,小树此时在哪里,蝶变的解法,神器是什么,老鬼的现状,许多许多,她都需要花功夫去打听。
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终归是要靠自己解决的。
她不能依靠任何人。
“你要走了吗?”南司月蓦然问。
很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可是云出能听懂。
“今天不走。”她爽朗地笑道,“今天,我就是你的小跟班,我说话算数。等我回来啊。”
云出说完,拎起狐裘的下摆,利落地窜下楼去。
南司月静静地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与大街上的喧闹嘈杂融在了一起。
他再次端起面前的茶杯,却只是端起,并未饮下。
直到茶水变冷,手依然端在半空。
紫衣映衬下,他俊美得有点邪魅的脸,沉静如深渊,看不出端倪,更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云出按照南司月指导的方向,终于找到了那家君悦古董店,单看门楣,就知道是一个有钱的主。
普通商家,哪里会有这么大排场?足足三个门面大!
这招牌更是鎏金溢彩,飞扬跋扈的题词,在云出眼中,就是这么几个字,“我很有钱,来打劫我吧!”
所谓店大欺主,她又没有任何凭据,待会,不会被如狼似虎的小二给打出来吧?
她现在可是多愁多病身,再也经不起几次摔了。
心里揣着不安,云出吸了好几次气,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刚进门,便装模作样地往厅旁的太师椅上一坐,脚则翘在旁边的八仙桌上。
“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六)旧账(3)
云出这样嚣张的作态,让店小二一时半刻也拿不准主意。
而且,她身上这件用白狐腋下绒毛制成的衣服,也实在让人生不起轻忽的意思来。
——单单这件衣服,就能买下他们半个铺子了。
而且,还有价无市!
小二到底是见多识广之人,愣了一会神,便好脾气地端来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递给云出。
云出也沉得住气,拿捏着架子,将热茶接了过来,装模作样地尝了一口,而后摇头晃脑道,“是极品毛尖啊,不错,不错!”
小二顿时傻眼了。
难道我刚才泡的不是普洱?
云出当然知道是普洱,她走南闯北这么久,就算对茶这种高端消费品没什么兴趣,却也了解一些,只是看见小二那副谄媚的样子,就想寒碜寒碜他。
纯粹体内恶劣因子作怪。
y仇富。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又那么点尴尬的时候,古董店的老板掀开帘子,拿着个鼻烟壶,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云出本来编造了一大通话,来杜撰自己是南王府的一个管事。哪知,她刚刚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便神色一肃,撩起下摆,拱着手,毕恭毕敬地朝她拜了拜。
“姑娘好。”
云出眨了眨眼,点头,客气地笑了两声。
“姑娘有什么吩咐?”老板又拜了拜,继续严肃,认真地请教她,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拿钱。”云出很汗地回答。
在旁边伺候的小二,也是一脸的汗。
老板手里拿的可是鼻烟壶,鼻烟壶是帮人醒脑的,可不是酒。
难道,那里面的鼻烟,竟被歹人换成了迷烟?!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账房,把里面的银票全部拿出来!”小二正在胡思乱想呢,老板眼睛一瞪,朝他吼了一句。
小二吓了一跳,赶紧猫着身,掀开帘子,钻进了后堂。
云出也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茶都忘记放下了。
“哎呀,怎么能给姑娘喝这么劣质的茶!刘小五,赶紧把前年淘来的贡品给姑娘泡上来!”老板后知后觉地凑过去,鼻子在茶杯前就是这么一闻,随即,又冲着后堂大喊了一句。
这阵狮子吼,差点把云出的腿从桌子上吓得掉下来。
不过,那腿刚落到中途,便被老板眼疾手快地接住,随即,又毕恭毕敬地帮她摆回桌子上。
好像,她这样翘着腿搁在自个儿的台面上,还是给了他面子似的。
“多……多谢。”云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心里不停地琢磨:到底是哪里被南司月做上记号了?还是那么神奇的记号?
简直点石成金啊!
说话间,刚才被差遣进去拿钱的小二已经捧着一盘子厚厚的银票,走了出来。
云出的眼睛立刻刷得一下冒出了星星。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啊……好吧,就算以前见过,那些也不是给她的啊!
而现在——
“姑娘请笑纳。”老板眉头也不皱,用布包将银票一包,端端正正地递了过去。
小二站在一边,脸上因为肉痛,而不停地抽搐着。
老实说,云出想接过来,非常非常想接过来,她的手已经不由自主伸了出去,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所以,也同样一脸肉痛地,从那个包里,抽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咬着牙,勉强地笑道,“一张就够了,不用那么多。”
“姑娘千万别客气。”老板殷勤地劝说着。
如果不是眼前的景象太真实了,云出会认为这是一个梦境。
这就是她十几年的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美梦啊。
竟然有人拿着一大叠银票硬要塞给她!
“……还是,不要了。一百两,够了够了。”她忍住自己几乎要接下来的动作,捏紧那张一百两银票,然后,从桌上跳下来,一哧溜地跑到门口,而后,回身,朝老板抱了抱拳,“多谢老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再见。”
老板几乎再也见不到影了,小二才回过神,转头,看怪物一样看着自个儿正在擦汗的老板。
“老板,为什么要对这位姑娘这么好?依小人看,这位姑娘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有一股子江湖气。”
“你懂什么!”老板将肉呼呼的眼睛猛地一翻,煞是吓人地又瞪了小二一眼,“回去烧香拜佛吧!还好这位姑娘的胃口不大,若是她真的说出一个我们承受不起的数字来,我们砸锅卖铁,烧杀掳掠,也得给她凑齐罗!”
“为……为什么啊?”小二被吓得往后疾行几步,颤抖着问。
“难道,你没看到她右耳上的绿宝石耳环吗?”老板用一种很奇异的语调,低低地说,“南王府中人,凡见戴此耳环的女子,就必须不问代价地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这一下,小二也目瞪口呆了。
他们后面的谈话,云出没有听见。
她拿了银票后,本着以前的职业习惯,顿觉此处不可久留,能闪多快,就闪多快。
何况,这个冤大头的神智明显就是不清楚嘛。
害得她也一头雾水。
不过,那一百两银票却是货真价实的。
云出先找了一个票号,将银票换成了实实在在的银子,然后兜着一包银子,晃晃悠悠地朝酒楼走了回去。
酒楼下面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云出已经进了门,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买了两根鲜红欲滴的糖葫芦,雀跃着上了楼。
等爬到了楼梯口,云出抬起头,堪堪看到正倚窗而坐的南司月。
他果然在等着她。
等待,很多时候是看不见的,可有时候,又是能看见的。
从姿态,从神色,从他安然垂下的眼睫和手边渐冷的茶水。
紫色的,绣着云纹的大麾迤逦地垂在地上,黑色的长发用金冠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鼻骨清晰笔直,从侧面看,轮廓被暗暗的光线模糊,不甚清晰,多了一份婉约的祥和。
一个六岁后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却比任何人都骄傲的南王殿下。
云出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上去,故意将脚步声放得很重,“我回来了!”她大声吆喝。
南司月没什么反应,可是笑意从唇角,传到了眉梢。
然后,她大喇喇地坐回他的对面,然后,对着等了很久、脸上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地南司月,笑眯了眼,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遍。
“你说,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过了?”最后的最后,云出好笑地问。
“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南司月古怪地回答道。
云出眨巴着眼瞧他,“什么意思啊?”
南司月没有再回答,他将脸转向窗外,感受那缕透过窗户、缓缓袭来的清风,正想继续端起那杯已经凉掉的茶,冷不丁的,对面的云出忽而站了起来,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向他捅了过来。
长长的形状,是根据气流的变化,和十几年的经验猜出来的。
可具体是什么东西,他不可能猜到。
空气里有股奇怪的、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及近。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避开,可一念起倾身过来的人是云出,南司月的身体稍微滞了滞。
下一刻,一个甜甜的小山楂,便撞上他的嘴唇。
“喏,糖葫芦,尝一个吧。”某人半边身子都悬在桌子上,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笑眯眯地催促道。
南司月进退维谷,张嘴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云出则很有耐心地,保持微笑,相当执着地看着他。
——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
可是,这种情况并持续多久,南司月也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他突然站了起来,刚才还柔和宁静的脸,忽而变得清冷而疏离。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他说。
云出怔了怔,看着他迅速转身,缓步向楼梯那边走了去,撇撇嘴,也不生气,将两根糖葫芦往左手一塞,然后放下银子,小跑着跟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南司月的样子,怎么那么像落荒而逃的模样呢?
糖葫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七)旧账(4)
南司月似乎走得不快,可等云出追上他的时候,还是累了个气喘吁吁,她本来就没恢复完全,刚才又跑上跑下了半天,这时扶着腰,免不了咳嗽了几声。
听到她的咳嗽声,南司月终于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就这样陡然站在大街中央,周围人群熙来攘往,从他们身边擦过。
“既然咱们……咱们不吃了,那就,那就回……回去吧。”云出伸出手,为双方解围道,“反正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只怕阿堵他们还以为是我拐走了你。”
南司月这次却没有再握她的手,径直越过她,淡淡道,“好,回吧。”
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放得很慢,也方便云出从容地跟着他。
云出讪讪地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抬头看了看南司月笔直的背影,有点摸不清头脑。
——难道她刚才的行为真的太唐突了?
或许,是吧……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交流,南司月走在前面,云出则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两人刚走出宫门,便瞧见一脸焦急的阿堵在门口徘徊等候,见到他们,阿堵赶紧迎了上去,先是看了一眼云出,而后压低声音禀报道,“王爷,出事了。”
“什么事?”南司月听他的声音不同寻常,凛了凛神,问。
“二少爷,此时被人绑到了銮殿。说他……说他试图侵犯皇帝的妃子。”阿堵的表情很是不忿,说南之闲会侵犯皇帝的妃子,只怕无人会信,可夜嘉偏偏兴师动众,又是当场抓获,铁证如山,真让人无可奈何至极。
“哪个妃子?”纵是南司月,也微微地怔了怔。
“就是新纳娶得许思思。”阿堵回答。
南司月‘嗯’了一声,反而不觉得太惊奇了,“这是夜嘉的家务事,我们不用管。”他淡淡道。
“可是,那是二少爷——”阿堵似乎没料到王爷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声音一急,音调也提高了一度。
南司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阿堵这才觉出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低头皱眉,退到了一边。
云出在旁边听着,同样吃了一惊,但无论是许思思和夜嘉,还是南司月与南之闲,都是他们的家务事,她根本插不上话。
现在见阿堵噤若寒蝉,南司月似乎不打算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了,云出才忍不住轻轻地问了一句,“那……许思思会怎样?”
无论如何,许思思是因为她才进宫的,她对许思思是有责任的。
“那得看陛下怎么裁决了。”阿堵很尽责地回答道。
云出低下头,若有所思。
南司月却抬起手,让阿堵在旁边回避一下,待阿堵退到二十步远的地方后,他转向云出,“你欠我的已经还完了,可以走了。”
云出‘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南司月神色素淡,自自然然的样子,好像在随便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说,你可以走了。”
“呃……”云出确实急着走,她心里装着太多事情,虽然今天陪着南司月,照样有说有笑,但一直没有真正轻松过。
不过,由南司月在此时提出来,感觉还是蛮古怪的。
“你不是……不是说晚上带我去见一个人吗?”她终于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反问道。
“我本想带你去见之闲,只是他现在深陷囹圄,既然见不到了,你当然可以走了。”南司月淡淡地给完解释,然后折身,向不远处的阿堵做了个指示,“派人将云姑娘随身的东西送出来。”
敢情,他根本都不想让她进这个宫门了。
云出这次是真的、彻彻底底地摸不到头脑了。
刚才还觉得那么近那么近,几乎以为是个好人的南司月,怎么眨眼间,又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了?
“喂——”她有点恼恨地冲过去,拖过他的手,将冰糖葫芦往他的掌心里一塞,“这个拿着!我也没什么东西,这就走了。”
说完,她真的像生气了似地,折身便走。
阿堵见状,正想去拦住她,可瞧着自家王爷都没有表示,他也不好说什么,这一踌躇,云出已经走出老远了。
南司月头也不回,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合拢起来,握着冰糖葫芦的竹签,“走吧。”
他缓缓越过那座高高的宫门,阿堵自然也跟了过去,只是走了老远,阿堵犹自不死心地回头朝王妃看了一眼。
那个雪白色的娇小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这一下,人海茫茫,以后又该如何找起呢?
王爷这么千辛万苦将她带回来,怎么又轻而易举地赶走她呢?
阿堵实在有点想不通。
“去銮殿。”已经走在前面的南司月远远地丢下一句话,阿堵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前方那个紫色的背影。
怎么又要去銮殿了?
最近王爷做事,他真的,越来越想不通了。
不过,也不需要想通,反正王爷曾经说过:他的优点就是什么都不会想,当机立断地执行他的任何命令。
他只要跟着王爷的脚步就好。
念头一定,阿堵也不纠结了,他挺起腰杆,更为精神地紧随南司月身边。
宫门外,云出站在墙角边等啊等啊,估摸着南司月已经走远了,她才从墙角钻了出来,拍拍手,撇嘴瞧着那座巍峨森严的皇宫。
在南之闲被栽赃的敏感时期,南司月突然变脸将自己赶走,用脚趾头都知道里面有古怪。
她可不是随便挑拨欺负一下就哭哭啼啼、使小性子的女人。
想不带她却蹚这趟浑水,她就偏要去蹚。
因为,在这个事件里,无论夜嘉,南之闲,还有许思思,都不是与她无关之人。
而且,南司月这样急着打发她,只怕这个麻烦却是不小。
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再进这个皇宫呢?
没有了南司月在一旁带领,那些士兵又怎么肯放她进去?
云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城楼看了半晌,远远地瞧见城楼边上一个推着车的年轻人,她眼睛一亮,勾着唇角,很恶劣地笑了笑。
半个时辰后。
一辆黑糊糊的、装煤炭的车子便推到了皇宫的后门。
士兵下意识地用长矛挡住煤车的去路,做例行盘查。
“这些都是宫里的公公们订下的货,这天寒地冻的,宫里存的炭火不够用啊。”推车的人是一个形容矮小、腰背佝偻的糟老头子,一面说话,还一面噗噗地咳嗽。
士兵狐疑地看着他,其中一个问,“怎么平时来送炭的人不是你?明明是个年轻人。”
“官爷有所不知,那个人是老朽的儿子,昨儿夜里,得痨病死了……他死的时候,咳得那么惨啊……”说完,老头儿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最后的一声咳嗽尤其响亮悠长,好像要憋过气似的,只听到‘噗’ 地一声,墙角根部残留的积雪上,忽而洒上了几滴黑中带红的血。上前盘问的士兵见状,忙忙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糟老头,挥挥手道,“送进去后,快快出来。病成这样还到处跑,真是晦气。”
老头儿千恩万谢,拖着装满炭柴的车子,摇摇欲坠地往后面的长廊走去。
这个后门与长廊本是给下人们走的,长廊则通往御膳房的外围,平日里便极少有人在这里活动,老头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不过,想从御膳房,再浑水摸鱼到前殿,却也是一件难事。
等离开了别人的视线,糟老头的动作立刻利索了,三步两步地将车推到了一个旮旯角落,手伸到炭堆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大大的包裹,‘他’将包裹抖开,拿出一件下等宫女的服装,然后把头发胡子全部扯了下来,衣服也迅速地脱掉,重新塞进炭堆里,麻利地换完装,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等把这些事情都做完后,已经恢复本来面貌的云出将车子拽拉到御膳房的外围,也是平日堆放柴薪的地方,擦了一个火折子,没甚烟火气地往炭上一扔。
滋啦啦的一阵乱响,火焰呼啦一下腾了起来,她在脸上抹了一把炭,清了清嗓子,开始扯着欢儿叫。
宫里的人本来就怕走水,尤其是冬天。她这一喊,倒也招惹来不少人,大伙儿见状,也慌了,挑水的挑水,叫人的叫人,云出继续哇咔咔地制造声势,人却慢慢地从御膳房的另一扇,退了出去。
27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三十八)栽赃(1)
这边的火势也不算很大,除了这一小片地方外,宫殿的其他地方,仍然如往日般肃穆整齐。
云出小心地拎起自己的白色裙子,又紧了紧自己浅灰色的腰带,抬首挺胸,没事人一样朝前殿走了去。
—在这个皇宫里,宫人门的品级皆是由他们佩戴的腰带决定的,衣服是一色儿的白袍长衫,浅灰色的品级最低,而后是灰色,浅褐色、褐色、浅棕色,棕色、深棕色以及黑色。其中,以黑色为最高级别,那些人都是随身伺奉夜嘉与诸位皇妃的。
銮殿不属于正股,远没有昊天殿那样宏伟的格局,它位于宫殿群北方,与大理寺毗邻,宫殿矮而森冷,是平日审问后宫妃殡的地方。
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南之闲,有朝一日,也会来这种地方。
夜嘉很是得意,看着殿下双手被绑缚的南之闲,脸上的笑容便是想掩也掩不住啊。
只可恨的是,南之闲一点也没有j一情被抓到的局促与惶恐,仍然是一副世人皆浊我独清的讨打样。
反而是许思思,泫然欲滴地跪在一边,哭得梨花带水,我见尤怜。
夜嘉清了清了咳嗽,笑容满面地看着底下的两人,“说说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坐在夜嘉旁边,负责审问此事的大理寺卿看得直皱眉:这种情况下,陛下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吗?
南之闲还是没有应声,许思思抽泣了一会,忍着哭泣,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地讲了一遍。
大概过程是:她之前为了寻求讨陛下欢欣的方法,造访过大祭司,大祭司便认为有机可乘,今日,特意遣人去请她,说是有要事相告,她没有怀疑,前去祭天司,然而却被大祭司在茶水里下药,自此神志不清,再醒来的时候……就……
—就如大家有目共睹的那样,她与南之闲一同躺在床上,而且衣衫不整。
人证很充分,许思忍第一次去祭天司时的若干人,南之闲邀请许思思来祭天司的亲笔信,掺药的茶、还有夜嘉推门而入时,映入在眼帘的一切。
纵是南之闲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南之闲根本没有辩解。
从他在床上坐起来,到现在,这一路上,他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这样的表情,几乎称得上默认了。
大理寺卿是一个严索的白发老头,有点古板,古板得不近情理,这件事又算是陛下的家务事,本来就棘手,然而最最棘手的,是南之闲的身份。
祭天司是什么地方?
它是和唐宫一样凌驾在皇权之外的地方,夜氏王朝有三个地方是不受夜嘉管束:唐宫,南王府和祭天司。
而身为祭天司最后首脑的南之闲,自然,也归不上夜嘉的管辖。
所以,大理寺卿坐在这里,纯粹是一个摆设,真正能拿主意的,只有夜嘉。
可是夜嘉除了在御座上幸灾乐祸地大笑外,好像什么暗示都没有。
“爱卿,你说,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呢?”等笑够了,夜嘉转过头,盯着老头问。
老头虽古板,却也不笨,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件案件的本身到底是什么真相,而是睁着那双似乎木纳的眼晴,犀利地捕捉着夜嘉表情里的哪怕丁点蛛丝马迹。
每个人爬到高位,都不是偶尔,他们都需要有一种常人难以比拟的能力。
而这位大理寺抑大人的绝招,就是四个字。
察言观色。
夜嘉虽然一直没有说谁对谁错,甚至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可是,当夜嘉的目光扫过南之闲时,老头分明在他的眼底,看见了杀机。
一切,皆不是偶然。
唐三的叛变,唐宫的欲袭,圣山至今封锁,以及,一个莫名其妙进来的皇妃和这一出英名其妙的风月案件。
陛下是想动祭天司了。
也许千年来,夜氏的其他统治者可以忍受这么多不在王朝管辖内的机构,可是,夜嘉不能允许。
所以,他已经知道怎么回答了。
“冒犯皇妃,当属死罪。”八个字,从老头儿干枯的嘴唇里冰冷地吐出来,没有一点回转余地。
夜嘉夸张地张大嘴巴,笑道,“哪里需要这么严重,大祭司若是真的喜欢朕的这个女人,直接要过去好了,脱一向很大方的。”
“陛下,陛下可是嫌弃臣妾了?”许思思全身一震,哀哀地往前扑了两步,仰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夜嘉。
夜嘉俊美如瓷娃娃的脸,笑得天真而无害,“不嫌弃,相反,你越是有人要,朕越是会喜欢你。不过呢—朕还是喜欢成|人之美。这样吧,大祭司,你说一句话,你说喜欢呢,你带这个女人走,朕绝对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如果你不喜欢她,朕就先杀了她,然后—”他眯起眼晴,嫣红的唇微微一启,轻声道,“再杀了你。”
南之闲垂眸静立,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他的穿着还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头发也有点散乱,领口的丝带甚至都没系好,露出一片光洁的肌肤,肌肤上甚至还有留有可疑的红痕。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此时必定狼狈至极,可对于南之闲来说,即便如此,他仍然有一种让人无法轻忽的气度,高高在上,清俊脱俗。
“陛下!”许思思却急了,她诧异地看了夜嘉一眼,站起来,凝望着夜嘉,一字一句问,“你不信我?你认为是我匀引了他?”
“朕可没这么说。”夜嘉很无辜地摊摊手,眨眼道,“朕不是想成全你们吗?”
“我—好,好,”许思思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扭过头,朝旁边的廊柱撞了过去,“我会证明我的清白!”
夜嘉含笑看着,根本没有劝阻的意思。
既然夜嘉都没开口,这满场的人,更是没有人敢动了。
不过,许思思还是没有撞上去,就在她的额头几乎挨到柱子时,一个白影倏地闪到她的身前。
她撞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那个怀抱,有着淡淡的植香味,让人心宁气和。
她抬起头,然后,诧异至极地看着面前的南之闲。
没想到,最后档住她的人,竟然是南之闲。
……果然有j一情啊,众人想。
“将我收监吧。”他稳稳地扶住许思思,却并不看她,“整件事,与这位许姑娘没有一点干系。”
说完,他松开许思思,坦然往身后押送的士兵走了过去,到了他们面前,他伸出手腕,淡淡道,“锁上吧。”
士兵面面相觑,探寻地看向夜嘉。
夜嘉已经收起了笑容,声音里带着恼意,“南之闲,你什么都不想说吗!”
南之闲转过头,极平和地看了夜嘉一眼,轻声道,“人是不该逆天的。”
这句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