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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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不会为难你,但既然这么难的制住了南王殿下,老夫怎能轻易放走他?”乔虞武不以为意地对云出说,“唐五,你走吧。”

    “你不放了他,我怎么走?”云出很理所当然地驳道,“你先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抓了他去见少主子。刚才功败垂成,这一次,我就用南王来将功补过!”乔虞武很自然地说。

    云出顿时无语。

    他还想将功补过,焉不知夜泉可是心心念念地想杀他呢。

    “乔老爹,你大可不必,刚才夜泉已经见过南司月了,他如果想对南司月不利,刚才就做了。”云出劝诫道,“你先放了他,还有,听我一句劝,这段时间也不要去见夜泉……也就是你的少主子。”

    在夜泉还存着除他之心的情况下,乔虞武去见夜泉,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为什么?”乔虞武诧异地问。

    云出本不想拆夜泉的台,但现在人命关天,不得不泄露几句出来,“他对你当年的事情还是不能释怀,你还是给他一段时间适应比较好。”

    “胡说,上次少主子明明亲口对我说,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我也是被夜嘉利用的!更何况,他刚刚还救了思思!”

    乔虞武赶到的时候,刚刚看到夜泉带着许思思和许庄主绝尘而去。

    “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证,别怪我没提醒你。”云出懒得和他争辩,注意力重新转到被乔虞武定住的南司月身上,“你先放了南王,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关系。”

    “他是夜嘉那边的人,怎么会没有关系。”乔老爹说完,又狐疑地看着云出,沉声问,“你既挑拨我和少主子的关系,又维护这个南王,唐五,你到底是哪边的人?难道,你确是夜嘉的人,化作内应,迷惑少主子?”

    上次少主子好像说,“这是我的女人”吧?

    现在看唐五的模样,虽然是男装,但面容清秀,下巴尖尖,喉咙也光滑平整,看来,是女扮男装。

    如此一想,乔虞武就更加坚定了:‘唐五迷惑少主子’的猜想。

    云出顿时无语了。

    她正想将前因后果再仔细地向乔虞武解释一下,南司月淡淡开口道,“云出,你走吧。”

    “恩?”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他既然不为难你,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你别忘了,你本来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他的语气很是生疏冷漠,与之前的轻柔绝不相同,好像真的与她不熟一样。

    “云出,原来你叫云出。”乔虞武肯定了唐五的伪装,将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云出这两个字,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好像当初放逐自己时,在哪里见过似的……

    云出却懒得管乔虞武的反应,她直视着南司月,撇撇嘴,有点无趣地说,“这点伎俩,就别在我眼前使了。我是肯定不会走的。”

    南司月闻言一哂。

    “你呀,别装作和我不熟,我若是连同甘共苦这点义气都没有,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云出又非常豪气地撂下一句话,然后,很坦然地转向乔虞武道,“你也别怀疑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了,你若是执意要带走他,就把我义气带走吧。”

    乔虞武怔了怔。

    这种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钻的主,还真是少见。

    南司月却并不吃惊,但也绝对谈不上开心。他沉默了一会,然后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来。

    “愚笨。”

    这样愚笨的家伙,真的太少太少了。

    ——少到,恨不得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免她苦,免她忧,免她累,免她在人海中孤独无依。

    少到,他的心口悸悸地痛,悸悸地暖,又如悬空般涩然,莫衷一是。

    云出的耳力一向非凡,她当然听到了南司月骂她的话。

    大眼睛一翻,用眼白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知道南司月看不见,还是能解气啊。

    “你既然要求,那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双手绑了,跟着后面。”乔虞武也很大发地“来者不拒”,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啦一条绳索,扔给了她。

    云出伸手接了过来,非常主动地在双手上绕了几圈,然后,再伸给乔虞武,让他系紧。

    “在这里等一会,等夜嘉走了,我去城内叫一顶轿子出来……”

    南司月被点|岤,动弹不得,乔虞武当然不会背着她。

    只能等着夜嘉一行先行离开。

    城门前,自夜泉离开后,天上那具要命的幻象终于消失,本蹲着或者蜷缩在地上的士兵终于缓过劲来,一面东倒西歪地扶着脑壳,一面重新整肃队形。

    夜嘉并没有受什么损伤,他懊恼地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队伍,又转过身,朝夜泉绝尘而去的方向恨恨地看了一眼。

    “传令下去,天罗地网,也要将这些钦犯抓捕归案!一旦遇到,格杀勿论!”

    口中一面恶狠狠地诅咒着,手也顺势抄起地上的一枚长剑,嘎查一声,拧成两段。

    在旁边伺候的听令官立刻将这句话记了下来,便要写成邸报,传给全国,大面积通缉。夜嘉也似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许思思要抓活的。”

    听令官闻言,诧异地看了夜嘉一眼,然后,又极快地低下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么陛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那么惘然?

    等夜嘉回城内后,乔虞武果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青布马车,将南司月与手脚都绑得结结实实的云出,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他不敢给南司月解|岤——因为不知道多粗的绳索,才能制住他。

    高手之间,有时候就算不较量,也能根据种种细微的表象看出对方的深浅。

    譬如,南司月走路很轻,即便是有眼疾,也从未摔倒或者撞上过其他东西,这便证明他的反应度与自身修为都是极好的。

    乔虞武还不想冒险。

    至于云出这个小丫头,那三脚猫的功夫,一条绳子,差不多就能解决她了。

    让他们一左一右好好呆稳后,乔虞武放下青布帘子,驾起马车,得儿一声,往城外驶去。

    马车突然驶动,云出本正在专心专意地对付手上的绳索,一步注意,差点栽倒在地上,虽然及时稳住了,额头却撞上了对面的椅架,顿时青了一大块。

    南司月坐在她的右斜方,闻声,轻声问道,“撞到哪里了吗?”

    “没事没事。”云出举起双手,将额头按了按,又嘶嘶地吸了口凉气,继续低着头,琢磨着那根绳索了。

    哼哼,想用区区一条绳子就困住她。

    哎,未免太小看她云出了。

    第二卷 京城风云 (二十九)绑架(2)

    云出以前当小混混的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并不是第一次被人绑住双手了,怎样挣脱绳索,自有她的一套方法。

    虽然,这个方法很笨,原理也万分简单。

    不过,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是简单的方法,就越有效。

    ——那就是,把自己的手腕拉脱臼。

    绳索一般都是系在手腕上,无论系得多紧,绳圈都不过是手腕那么粗。

    既然绳子挣不开,那就把手腕变细一点。脱臼会导致骨头错开,将手腕变得异常柔软,这样,同样能从绳圈里出来——只是世人只想着怎么把绳圈变松,又怎么会逆向考虑呢?

    或者,即便是他们想到了,大概也下不了手。

    云出却不,她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没有痛感神经,尤其对自己下得了手。

    南司月在另一边有意地听着云出的动静,先是把自己撞了一下,而后,便是窸窸窣窣的绳子摩擦声,他正想云出在用什么法子脱身呢,便听到一个轻微的‘咯兹’。

    就像筷子折断的声响。

    冷汗从云出的额头倏地冒了出来,痛得她全身一凉。

    不过,好歹左手挣出来了。

    她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吃力地抬起右手,把左手重新接了上去。

    于是,又响起了那个‘咯兹’声。

    这一次,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南司月看不到她的所作所为,但他能听得出那两声源自哪里。

    “你在做什么?”他沉声问。

    “嘿嘿,我已经解开绳子了。”云出忍着痛,又嘶嘶地吸了几口气,笑嘻嘻地炫耀道,“我是不是忒天才?”

    当然天才啊,这种法子,也只有她能想到而已。

    而且,还百试不爽呢!

    南司月闻言,却并没有说什么肯定或者赞美她的话,只是愈加阴沉地问,“你是怎么从绳子里挣脱的?”

    “……嘿嘿,秘密,概不外传。”云出正想得瑟一下,想了想,还是很明智地将话吞了下去,嬉皮笑脸地忽悠着。

    可即便她不说,南司月也已经想到了。

    正因为想到过程,声音才会这么冷,这么沉,这么压迫有力。

    “你确实天才。”

    绝对话,绝对是反话来着。

    但凡人看见那张冰寒的脸上几乎可以凝霜的表情,都不会觉得它是夸奖。

    可是云出是谁?

    她是笨蛋!

    “看,说得太客气了。”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等一下啊,我来帮你解|岤。”

    现在还不行,她手腕还痛着呢,一时半刻,估计使不上劲。

    “不痛?”南司月冷不丁地问。

    “没事没事。”某人又如方才那样,连连摆手。

    没事两字,似乎是她的口头禅。

    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情,问她如何,总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

    南司月沉默了。

    面色清冷,薄而优美的唇,轻轻地抿着,似抿着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也许,长久以来夜泉的郁闷,他终于有点感同身受了。

    在南司月沉默的时候,云出才有点反应过来:南司月干嘛无端端地问她痛不痛?

    他明明看不到……

    “你最好不要给我解|岤。”不等云出想清楚,南司月又淡淡地说。

    “啊?为什么?你不想走在?”云出愕然。

    “我怕你给我解开后,我忍不住想打你。”南司月的这句话说得何其正经,正经到云出眨眨眼,又眨眨眼,却怎么也想不通。

    他干嘛要打她?

    挠挠头,她忍住满心的困惑,还是讪讪地靠了过去,“我还是给你解开吧,免得等会被乔虞武发现了,我们谁也走不了。”

    现在,乔虞武正在赶车,路况似乎并不太好,车轮咕噜咕噜地响,刚好能掩饰车厢里的动静。

    等一下,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南司月把头扭过去,不置可否。

    云出见他没有再反驳,也稍微放下心来,揉了揉还有点涩痛的手腕,蹭到南司月的身边,挨着他坐好,突然,手摸上他的脊背,“对了,是哪个|岤道?”

    南司月在她挨到自己的时候几不可查地僵了僵,然后,有点无语地问她,“你认识|岤道吗?”

    “当然认识!”云出很骄傲地回答道,等了一会,又弱弱地加了一句,“当然,不是很全。”

    认不全也不能怪她啊。

    她是典型的自学成才,现在的这三脚猫功夫,也是在一家武馆偷师回来的,至于认|岤,则是用了好几个鸡大腿,贿赂一个离休的老大夫,这才懂得皮毛。

    可是人身上的|岤道真的太多了,她只捡最重要的几个学了,譬如,哪些是死|岤,哪些是昏睡|岤。

    至于其他的|岤道。

    对不起,它们认得她,她却是一个不识。

    南司月听到她这个答案后,却并不惊奇,更没有看轻她的意思,只是极其自若地继续问道,“玉枕|岤呢,认识吗?”

    “厄……”某人又开始挠头。

    “从络却后行一寸五分。”南司月很耐心地指导道。

    “厄……”某人还是一副茫茫然的迟疑模样,“那个……能不能说得更通俗一些?”

    好吧,正如小树所说,她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简直就是胸无点墨,脑中无货。

    南司月说这样专业的语言,她听不懂啊听不懂。

    “……就是后脑与脊椎之间的一个地方。”南司月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他能想到的最通俗最通俗的方式,指出道。

    这样子说话,还真有点……有点不习惯。

    第二卷 京城风云 (三十)旧事(1)

    云出傻笑了一声,然后根据他的指引,磨磨蹭蹭地在那片地方摸索。

    好容易找对地方,她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使劲地按下去,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云出被这突兀的停车震得一抖,手又偏离了地方,马车外面,亦传来乔虞武下车的声音。云出吃了一惊,赶紧坐回原处,将那绳子松松地挽在手上,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

    “下来。”蓝色的布帘被掀开,乔虞武招呼他们道。

    说起来,乔虞武也不算穷凶极恶之人,虽然将他们擒住了,也没有怎么粗声粗气地说话,言语间,还算客气。

    云出小心地跳下车,然后,回头看向南司月。

    南司月被点了|岤,当然是坐在车上动弹不得。

    乔虞武登上车,先点了他腰间的几处|岤道,而后,拍开他的玉枕|岤。

    这一下子,南司月可以行走,但周身无力,也不能有所作为了。

    云出在旁边看得心里拔凉拔凉: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准|岤道,等一下,岂非要重新找起?

    哎,白忙活了一场。

    “跟我走吧,如果你们谁耍花招,别怪我辣手无情。”乔虞武装成凶凶的样子,将两人威胁了一番,目光转到南司月身上,还有略微尊敬道,“南王殿下,先委屈你了。”

    南司月是那种,即便处境再狼狈再劣势,也有种凛然不可犯气质、华贵无铸之人——那种气势,多多少少,也是生来有之。

    乔虞武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却绝对不至于折辱他。

    不然,岂非同燃琴煮鹤一样煞风景,简直暴敛天物,天理不容啊。

    南司月淡淡地点了点头,还是清冷自然的样子,丝毫不以为忤。

    不知情的人,哪里会知道他是被人制住?

    只怕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坐马车出来郊游呢。

    见乔虞武对南司月还算客气,云出也放下一颗心,这才抽出空来,打量周边的景致。

    他们在马车上呆了近两个时辰,车速又极快,这里应该是京城郊外的某个地方吧。

    只是四野无人,只有荒草寂寂,他们早已偏离了驿道,如此野外,更乏陈小镇城廓了。

    除了一个破败的村舍。

    之所以说它破败,是因为……这个村子不仅很小很小,没有人居住,而且,整座村子,二十多户人家,里面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房屋,不是坍塌,就是残缺。

    本应该是村子最中心的大操场,如今更是凄草漫漫,掩映着缺了口的石磙,想了想去,只能用那个特文艺的‘断壁残垣’来形容。

    他们从城门离开时已经是中午,吸纳在更是下午时分,初春的白天极短极短,天边又是如血的夕阳。

    在如此的暮色里,更觉得眼前的一切,苍凉至极。

    南司月固然看不到,只是风吹过林梢,越过荒草,透过屋檐的声音,他还是能多多少少感知一些的。

    “这是哪里?你不是说去见你的少主子吗?”云出站在只残留一半的牌坊前,四周张望了一下,诧异地问。

    “老夫想了一下,你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乔虞武低声说,“少主子固然是天纵奇才,但并不是心胸豁达之人,他不可能对老夫当年的劣行一笑置之。只是,思思现在在少主子手中……”乔虞武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慨然道,“老夫确实要回去,但回去之前,一定要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全部办完!”

    这样,即便是夜泉不能原谅他,真的让他去死,他也可以无憾了。

    云出本来对他无甚好感,可毕竟念着一起做工时的情谊,此时见他的模样,无端端生出几分苍凉之意。

    说起来,乔虞武也是他们的一个棋子罢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呢?”云出等了等,继续问道。

    “全部死光了。十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次大瘟疫,全村的人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自此,这里便成为了别人不愿涉足的鬼村。”乔虞武简单地解释道。

    云出听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鬼村……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带我们到这里来?”她怯怯地问。

    难道,是看中了这里的幽静和偏僻,将他们带来,杀之灭口?

    ……不过,那也犯不着兜这么大个圈子吧?

    “乔将军是想带我们见一个人,或者说,是他想见一个人。”一直没有做声的南司月淡淡地为乔虞武回答道。

    乔虞武敬佩地看了他一眼,“想必南王已经想到是谁了。”

    “猜到了。应该是六年前传言失踪的并肩王吧。”南司月说,“夜嘉一直没有杀他,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如今看来,这个鬼村,倒是一个藏人的绝好之处。甚至于,十年前,这个村子的瘟疫,也未必是天灾。”

    “南王不愧是南王。”乔虞武赞了一句,而后凝神认真地说,“不错,老夫确实是来见并肩王的,我要当面问他,夜嘉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刘红裳是不是真的撒谎了!”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刘红裳的一句谎言。

    那这些年来,他付出的,他承受的罪恶感,他所谓的大公无私,他所谓的大义凛然,就是个屁!还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屁!

    南司月却没有什么同情心的哂了一下,“你如果想知道真相,又何必问并将为?他如果知道刘红裳说谎,又怎会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那么多年?”

    乔虞武闻言一怔。

    “本王可以告诉你——夜嘉告诉你的话,无一虚言。”南司月平静地说。

    也许,这些尘封的往事,早该公诸于众了。

    南司月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三人都没有说话。

    乔虞武是打击不小,南司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云出则是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虽然一直听夜泉或者夜嘉说到这件事,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毕竟是云出的几日师父刘红裳,所以,她也没太敢相信。

    可从南司月口中得到肯定后,云出终于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原来,小树,也就是夜泉,才是真正的帝王啊。

    ——如果当年,刘红裳没有说那个谎,那此时的夜泉,应该同夜嘉一样,坐在巍峨的皇宫内,在权利的最顶端,君临天下,俯视众生。

    不过,如果是那样,她将永远不会认识夜泉,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平白无故地得到了额外的眷顾一样。

    无路如何,可以捡到夜泉,仍然是她的运气——在过去的六年里,他虽然别扭,却真的帮了她许多许多,多到她已经不知不觉地依赖他了。

    云出极少依赖谁,即便是对唐三,或者是对现在的南司月,她也尽可能地不要麻烦别人。

    可面对夜泉,她可以坦然地说出,“那谁谁,帮我去干嘛干嘛。”

    然后,再被他鄙视一番。

    非常自然。

    当然,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夜泉,云出可不敢支使他……

    正想着,乔虞武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倔强地重复道,“老夫必须当面问并肩王!不然,决计不会相信。”

    就算心里已经相信了,他也要做这个徒劳的工作。

    不然,怎能甘心!

    南司月没有再说什么,云出就更是什么都没资格说了。

    总而言之,他们都能理解乔虞武此时的心情……

    “你们先在这里呆一会,等我问完并肩王,再带你们去见少主子!”乔虞武扯着云出手上的绳索,将他们带到一个破烂的宗祠里,很慎重地叮嘱道,“我奉劝两位不要自作聪明地乱跑,说这里是鬼村,绝对不是空|岤来风,从那次瘟疫发生之后,凡是踏入此地又到处乱跑的人,都死得很惨。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

    “恩,因为那次瘟疫,本来只是一次试验。”南司月索性替他点破,没甚表情道,“所谓的瘟疫,不过是一个大型落毒罢了,因为毒素未散,所以靠近这个村子的人,都会死。大概,只有这里是安放了解药的——想来,这应是并肩王的杰作吧。”

    “你错了,是南王府的杰作。”乔虞武冷冷地纠正道。

    南司月对这个答案有点始料未及,略略地怔了怔。

    “难道老南王没告诉过你么?当年,南王府笼络了黑玄派,便在这里研发一些可以用于战争中的毒气……算了,多说无益,你既知道利害关系,就该懂得分寸。”乔虞武说完,本不想再管他们,可转念一想,还是忌惮南司月的能耐,伸手,又在他的膝盖上点了几下,让他靠着宗祠正上面的一具神像坐了下来。

    至于云出,反正手还是绑得严严实实,乔虞武便没有多做预防了。

    待把这一切都办理妥当后,乔虞武终于离开了宗祠,往村子深处走去。

    云出等啊等,终于等到乔虞武的脚步声再也不闻,她赶紧甩开绳子,伸手将头上的蛛丝网扯到旁边,又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里真的久无人烟,宗祠不算大,里面的蜘蛛啊,灰尘啊,却是不少。

    里面更是空荡荡的,除了南司月此时正倚着的神像外,厅内空无一物。

    左右两边则有两排从前点油灯的木槽,也厚厚地蒙上了灰。

    她把自己略微收拾了收拾,便奔到了南司月身边,急急地问,“这次是点哪里?”

    |岤道变了,要点的位置,当然也变了。

    南司月的一串专业术语刚要说出口,到了嘴边,又化成了平平淡淡的一句,“算了,即使你解开我,我们也走不了。这里到处都有残留的毒素,如果没有十万分的把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我看乔老爹这次受的刺激不小,万一他等会迁怒于你,把你怎样,那该怎么办?”云出担忧地说。

    当初参与这个谎言的,可还有老南王。

    乔老爹在暴怒之下,拿南司月出气,也不是没可能的。

    “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一试。再说了,我还记得乔老爹进来时的路线,大不了我们原路返回,这样总该保险了吧?”云出继续谆谆善诱。

    南司月却不为所动。

    “喂,你不是那么知难而退的人吧?”某人还是不屈不饶。

    到了后来,某人终于被云出吵得烦不胜烦,这才收起了脸上的自若与清冷,有点为难地说,“这次|岤道的位置……有点偏。”

    “恩,说罢,总归是在你身上。”云出不以为意地催促道。

    “……”

    南司月又沉默了。

    云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她疑惑地抬起头,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晚霞缘故,她怎么觉得,南司月的脸有点泛红。

    白瓷般俊魅无暇的脸,一向冰冷如万年寒冰的容颜,此时,被晚霞一染,有一种奇怪的红晕从颊边,一点点地蔓延,一点点地晕染,终于到了耳根,然后,潜入眼底。

    耳垂彤红透明,映着那枚晶莹的绿宝石耳钉,在黑色丝缎的长发间,若隐若现,平白无故地让人吞口水。

    云出怔了半天,才窘窘地发现: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害羞?

    “到底是哪里啊?”她眨巴着眼,有点坏心思地问。

    语气却纯洁的要命,不动一点声色。

    “在大腿内侧往下两寸。”南司月极快地说完,然后,又恢复了那万年长‘清’的淡定模样。

    云出差点凭空打个趔趄,无语倒地。

    搞了半天,搞了半天……亏她还劝说得口干舌燥,亏他还一直表现得如此淡定自如,满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是不想被她逼问解|岤的位置!

    云出有点无语了。

    面子就这么重要么?比性命更重要么?

    被她摸一下,就这么吃亏啊?

    何况——何况还什么都没摸到呢!

    “搞了半天,是那个地方……也没什么讳莫如深吧……”云出坏坏地笑道,眼见着南司月的耳根又引人犯罪地红了起来,她也知趣地闭嘴,不再调侃他。

    好吧,人家好歹是堂堂南王,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

    ——不,他甚至也不在夜嘉之下。

    她现在如果太放肆了,回头南司月想起来,恼羞成怒,将她杀之灭口,岂非得不偿失……

    可理智这样告诉她,云出还是觉得好笑至极。那已经冲到嘴边的笑声,是想止也止不住。

    听到云出的笑声,南司月有点懊恼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这一下,她看不见他的脸了,却更好地看见了他的耳朵,还有线条流畅优美的脖颈……

    妈妈呀,这是什么皮肤啊?

    竟然连脖子都泛出淡淡的桃红色!如此细腻平滑,如剥了皮的鸡蛋。

    云出再低头看看自己:好听一点,称之为蜜色,不好听一点,那就是肤质粗糙颜色暗沉了。

    她有种撞墙的冲动。

    除了夜泉之外,这段时日认识的其他男人,她竟是一个都比不上。

    不过,郁闷归郁闷,正事还是要赶紧办。

    指不定乔虞武什么时候回来呢。

    敛了敛神,云出也不笑了,她肃了容颜,道了声得罪,然后,咸猪手非常无谓地往南司月的腿上摸了去。

    “这里?”

    “……”

    “这里?”

    “……”

    “应该是这里了!”

    又磨蹭了小半会,某人终于大功告成地猛呼一声,使出全省力气,往哪个|岤道按下去。

    其实点|岤解|岤,都是需要较深的真气修为的,以云出的水平,什么真气啊,内力啊,她是一点都没有的,不过,好在她力气大。

    对刺,云出可以很骄傲地宣布,在整个夜氏王朝中,没有其他的女子比她的力气更大了!

    ——有武功的除外!

    这一按之下,南司月的眉头不为察觉地皱了皱,而后,迅速起身,往旁边退了几步,离云出的咸猪手远远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急的缘故,一向没有差错的南王殿下,竟然一脚踩到了一根断木上,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云出眨巴着眼,看着他绝对有点过激的反应,又低下头,很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貌似,她也没对他做什么吧?

    第二卷 京城风云 (三十一)旧事(2)

    南司月的反应,毫无意外地引起了两人之间的些许尴尬。

    缓缓迈入寂夜的‘鬼村’阴风飒飒,果然有了几分鬼气。

    云出干咳了一声,摸着头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招呼他道,“那什么,我们悄悄地走吧,从原路返回就成。”

    南司月淡淡地‘嗯’了一声。

    只是原路如何,他当然不可能记得像云出那么清楚,这里的地形本就不熟,再加上一路走来之时,只是注意周遭的环境,根本没有去记步伐。

    ——通常,南司月总是根据步伐数来计算位置的。

    也就是说,他此时只能依靠云出带路了。

    “你确定能完全记得来路?”临出发前,南司月郑重地又问了一句。

    “厄……九成九。”云出犹豫了一会,然后笃定地回答。

    记路线,一向是她的强项啊。

    南司月这才未做声,与云出一起走出这间宗祠,外面的天色已经能够极暗极暗了,风声渐大,呜呜作响。

    “说起来,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听到风声,云出突然想起乔虞武说过的话:这个村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乃是因为十年前南王府与夜玄派的一次试验。

    而南王府,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虽然尊贵,却也太过神秘。

    它似乎无所不能,但具体的辖地,却又不甚清晰。

    所以呢,其实云出好奇这个问题很久很久了,却一直没好意思问他。

    南司月想了想,似乎想找一个合理的措辞来回答她,可是思来虑去,终究是莫衷一是。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另一个王朝。”

    末了,他说。

    云出眨了眨眼:这个答案……也太牛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宗祠,走到了进村时经过的小道上。小村庄不大,可是规划得颇为齐整,阡陌纵横,宗祠刚好在村子里的正中间,外面的广场早已被深草掩盖,冬后枯黄的茅草没,颓丧地纠结着。

    云出唯恐行差踏错半步,无端端地染上那些‘瘟疫’,那她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打起了全部的精神,她很自然低抓起南司月的手,低声叮嘱道,“一定要跟紧我。”

    南司月又是极乖极乖的一个‘嗯’字。

    如此乖顺的南王,让云出还真的有那么一点不习惯——不过,他肯这样配合当中最好,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云出一面走,一面将方才的过程重新回忆了一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半,再看看:左右都是坍塌老旧的房子,蔓草凄凄,脚下的道路更是因为年久失修,被风吹日晒雨又淋的,坑坑洼洼,所以,走得并不太顺畅。

    “哎,其实,就算真的走错几步路,也应该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吧?”剩下的这段路程精致都差不多,大概方位还能记得清楚,但具体踩在哪里,云出却有点拿不准了。

    因而,有此一问。

    “……你跟着我走吧。”南司月稍微迟疑了一会,然后,长腿一迈,踏到了云出之前,反而牵住了她。

    云出踉跄着跟了过去。

    跟他走?

    他应该比她还不方便吧。

    “难道你认得路?”她好奇地问。

    “不认得。”南司月的回答非常果断。

    “那你还……”云出傻眼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后果,至少我可以比你先知道。”他非常平静地、理所当然道,“我也可以处理。”

    换言之,无论会遇到什么,他可以挡在她前面。

    云出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沉默了一会,没有争辩。

    只是心底浅浅地暖了暖。

    毕竟,南司月说的是实情。

    他们又走了一会,眼见着,村口的牌坊已经遥遥在望了,云出心中一松,脸上顿时有了雀跃之色。

    她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越过了南司月,一脚踏到了前面的草丛里。

    ——然而,草丛下,却并不是泥土。

    云出整个人往前栽去,右脚则像陷入流沙一样,迅速地下沉。

    南司月本牵着她的手,发现不对,立刻将她扯了回来,饶是如此,云出还是吓得够呛,小脸煞白。

    她倒不是怕掉入陷阱,而是,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刚才那一瞬,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把她往幽深深处扯似的。

    甚至,还有一个滑腻腻的、鬼手一样的东西,在此千钧一发时,缠上了她的腿。

    就算被南司月拉出来了,那种阴寒的感觉,仍然让她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听到云出急促的呼吸声,南司月已经拂起下摆,蹲下身来,端起她刚才跌下去的腿,用手查探它的情况。

    似乎,没骨折啊……

    云出则半坐在地上,惊骇地看着前面那团完全没有异处的茅草,喃喃地说,“底下,有……有什么东西,它……它咬我了……”

    南司月脸色陡然一变,也顾不上其他了,掀起云出的裙子,又将她里面的缎裤捋上去。

    在她的小腿上,果然有两个深深的凹痕,上下对称,像……像被蛇咬过的痕迹。

    “竟是它!”南司月心中大惊,正想低下头去,村口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马鸣声。

    一人一骑,从不远处奔腾而来,在刚踏入村口时,马儿的前蹄也陷进了草丛里,它使劲地挣扎,却越陷越深,就好像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硬扯着一样,那嘶鸣声,也是它发出来的,惊恐悲怆,形如人类。

    至于马背上的骑士,却根本没有帮它的意思,在马儿陷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脚尖点在了马背上,借着那一踩之力,人已经从上面跃了下来,堪堪落到了南司月的旁边。

    刚站稳,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南司月往旁边一推,沉声斥道,“你干什么!”

    第二卷 京城风云 (三十二)旧事(3)

    那人的动作很突兀,饶是南司月反应迅捷,竟也被扫到了衣角,身体往旁边斜了斜。

    而来人已经将云出捋上去的裤腿重新放了下来,然后,迎着云出诧异的目光,恨恨道,“我不是让你提防他吗!你怎么能任他胡作非为!白痴!”

    “夜——夜泉……”云出愕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夜泉,顿时有种强烈的,想擦汗的冲动。

    “等了很久不见你回来,我就知道出问题了!”夜泉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又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头看向南司月,语气愈发阴冷了,“南、司、月,我记得曾警告过你,不要再招惹她,你刚才又在干什么?”

    “就算你要兴师问罪,可不可以先把她腿上的蛇毒吸出来。”南司月也懒得和他争,不过,看他的神情,更准确地说辞应该是:完全没心思与他争,对此行为甚为不屑。

    夜泉顿时一怔:蛇毒。

    刚刚被放下去的裤子,又被捋了起来,夜泉接着黄昏微弱的余光看过去,果然,在云出均匀细腻的小腿上,多了一排蛇齿印,而在牙印旁边,隐隐有黑色血管似的凸起,正往上蜿蜒。

    “你被蛇咬了?”夜泉惊了惊,二话不说,人已经匍匐下去,便要替云出将毒血吸出来。

    南司月却及时地伸出手,挡在夜泉身前,极没烟火气地阻止道,“你不可以,会中毒。”

    “我不可以,难道你可以?”夜泉瞪着他问。

    眼见着那几条黑色的线已经越来越往上,转眼,就要侵到云出的膝盖位置了。

    他心烦意乱。

    “我确实可以。”南司月淡淡道。

    “为什么你行我就不行?”

    “因为我是南王。”南司月说了一个绝对有点找打的理由。

    夜泉顿时一哂,“那我还是夜王!”说话间,他已经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下去,头一低,对着伤口啜了一口,然后,吐到旁边。

    南司月见阻止不及,索性也不说话了,又恢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淡淡说,“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夜泉没工夫理会他,又啜了几口,知道吐出的血从黑色变成了鲜红,这才罢休。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云出一直保持沉默,呆呆忪忪,似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她确实是被吓到了,受到了比刚才更大更剜心的惊吓。

    是啊,夜泉才是真正的夜王。

    这一个两个三个,早已经印证了这个事实。

    他是夜王,夜嘉是假的……

    那,唐三呢?

    南之闲在囚牢里说的话,再次重现在她的耳边。

    要想解蝶变,就必须要夜王的心头之血。

    夜王的心头之血。

    夜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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