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39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由会坐视不管的。
她的手果然被抓住了,借着这一提之力,云出从水里爬了出来,她使劲地吸了口气,然后,再一抬头——
蓝色的长发,在江风中肆意飞舞,俊美无铸的容颜,因着翻腾的水汽,更显苍白冷漠,狭长如柳叶般的眼,微微敛着,黑瞳如耀石,幽深难辨。
云出全身一僵,连往上爬的动作都忘记了。
“你还想继续呆在水里吗?”唐三淡淡地问。
云出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借着唐三的臂力,实在没什么形象地狗爬上来,然后,跌坐在窄窄地船舱里,抬头看他。
唐三依旧一袭白衣,腰间宽宽的碧玉带简简单单地一束,长发也用一根同色的发带随便地系着,已经被风吹得有点松散,额边几缕很随意地垂下,掩映着愈加消瘦的脸颊。
“原来你没死。”迎着她的目光,唐三微微蹲下身来,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曲起,勾起她的下巴,“被我的剑气伤过、还活着的人,并不多。”
“没办法,运气好。”云出抬起手,挠头,讪讪地说。
她本只想当个玩笑,说那六个字的时候,也是满脸不正经的笑容,可话一说完,只觉得刚刚才因从水中出来而清晰的视野,再次模糊起来,而且,是温热的模糊,涩目。
原来四月的江水,也是热的。
“遇到高人了?”唐三随意地抽回手指。
云出的头便又垂了下来,全身湿漉漉的,水声淅淅沥沥,与这风声一样,总是不停。
“算吧,都说了,我这人运气好。”她拍拍衣服,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灿然无忧的笑靥,“对了,你怎么来江南了?你此时不是应该……应该和夜泉在一起吗?”
“有事。”唐三淡然道,“你呢?又怎么在这里?”
“被高人带来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两人于是就此沉寂,江面的波涛越来越汹涌,乌云从天边气势汹汹地涌来,伴随着隐隐的雷电声,天色陡暗,因担心下雨,岸边的人都抱着头,纷纷地散了。
那渡船因等不到云出冒头,也缓缓地朝岸边驶回。
南王府的“水鬼”们远远地见云出上了一艘扁舟,料想无事,遥遥的,又见到南司月下达的指令,也就悄悄地潜走了,不再惊动云出。
天地沉黑,肃杀一片,一眼望去,水天同色,仿佛全世界都混沌了,只剩下这艘窄窄的船,还有里面两个一坐一立,皆是默默无语的人,飘摇在这变幻莫测的尘世里。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三)惊鸿(4)
雷声过后,眼见着阵雨将来,唐三从舱中拿起一根长长的船杆,长身玉立与船头,长篙点水,那一叶扁舟,便箭一样射出老远,即便有波浪打来,他都能轻巧地避开。
天越压越低,越压越低,几乎要压到人的身上,让人喘不过起来。
风卷着他的衣、他的发,在肆虐的狂风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卷走,可沉静漠然的神色,又似乎,磐石一样,千秋万载,不动分毫。
云出一直坐在舱中,仰着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脸已经被风吹得无比干涸,甚至有点涩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舟终于靠岸,大雨降临,岸上已经杳无人烟,从渡船上下来的乘客也纷纷跑到了不远的小店或者茶棚里,上官兰心也被他们抬到了茶棚那边施救,除了南司月,还有站在他身后,门神一样的两名护卫。
唐三看见他,目光却只是淡淡扫过,并未太多停留。
他此番来江南的目的,并不是南司月。
唐三与南司月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必须敌对的过节,只要他不挡着自己,他便当他不存在。
而这,恰恰也是南司月的态度。
可是,现在,他却挡在了唐三面前,就这样安静宁和地站在岸边,迎着船头,在扁舟停稳时,他略略抬头,如果他的眼睛能看见,此时的视线,应该在云出身上吧。
云出终于从船舱中站了起来,冷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
“云出。”南司月轻轻地伸出手,越过白衣静立的唐三,笔直地伸向云出,脸上,依旧是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把手给我。”
声音淡定且祥和。
云出怔了怔,扭头看了看唐三,唐三依旧一脸冷漠平静,似乎没有看见南司月伸出的手,甚至于,根本就忘记了云出的存在。
他随手扔开长篙,身若惊鸿,拂衫从船上纵身而下,落到了离南司月十步远的地方。
云出这才恍然地将手放进了南司月的掌心里,被他冰冷的手指扣住,小心翼翼地扶持着,从船头慢慢地滑了下来。
她刚一落地,一件温暖的、还带着体温的紫色披风便已经裹上了身,南司月几乎半搂着她,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擦去她额上的残水,一面淡淡道:“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
语气很淡,依旧平和。
云出眨眨眼,含糊地‘嗯’了一声,再扭头时,只见那人蓝发白衣,在狂烈的风中,已经翩然走出很远很远,远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修长的影,与天地连成一片。
他一直没有回头,也一直,没有看她一眼。
南司月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会儿,他神色未变,连力道都没有加重一分,拢在袖子里的手,却轻轻地握了起来。
——他已经尝到了糖葫芦的味道,又焉能,再轻易将手放开?
这样一折腾,今天是不可能渡江了。
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驿馆,驿馆馆长自然欣喜若狂,极尽殷勤,云出也重新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衫,收拾妥当后,便来到大厅与众人一起吃饭。
上官兰心也安然无事,只是醒来后,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只对云出到了一声谢,然后,便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人。
饭菜都是馆长张罗的,只是仓促之间,顶多只能算是精致,谈不上山珍海味,南司月又像往常一样,随便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了,云出的胃口却是奇好,一直埋头痛吃,吃到最后,连站在旁边的护卫都想提醒她:王妃,不要把自己吃撑了……
外面依然风雨大作,天色如晦,阴沉沉的,有树枝拍打在窗户上,“啪啦啪啦”地响个不停。
见云出一副不把自己撑死不罢休的趋势,南司月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了抬手,将旁边的人全部屏退。
他们恭敬悄然地退了下去,屋里很快只剩下南司月和云出两人。
云出本在继续狼吞虎咽,一抬头,见那些护卫啊,馆长啊,都没人影了,不由得大奇,口中含着食物,咕噜噜地问:“咦,他们人呢?”
“我让他们都下去了。”南司月回答。
“哦,那也好。”云出将口中的馒头咽了下去,口齿终于清晰了,“他们在旁边看着,又不肯坐下来一起吃,真让人不自在呢。”
南司月没有做声。
“你怎么每次都吃那么少?”见南司月身前的饭菜都没怎么动,云出皱眉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南司月似乎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然地阻止她继续往口中塞馒头的动作,“不要吃了。”
“呃……不吃多浪费啊,我知道,你们吃不完的东西,都是会倒掉的。哎,一群没有挨过饿的人啊——”她絮絮叨叨,又想把话题扯开,南司月已经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有点强硬地拿走她正要递到嘴边的馒头,然后,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云出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印象中的南司月,一直是清冷而温和的,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左右随行。
“云出。”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声音醇而清冽,像浓浓夜色里,松间草林,泉水缓缓流淌的响动。
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那么郑重,那么深沉,似乎,还染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沉痛。
“怎么了?”云出诧异地看着他俊魅清冷的脸,一脸迷惘。
“他是为夜嘉来的,不是为你。”南司月低声道。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四)吵嘴(1)
“我知道啊。”听完南司月的话,云出闷闷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为我而来,他根本不记得我了,现在的我啊,对他,大概只是一个困扰吧。”
她一面说,还一面笑,“干嘛无端端地说这些?”
“没什么。”南司月默然地松开她的胳膊,没甚表情道,“只是想提醒你,用食物来发泄情绪,与浪费食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谁……谁发泄情绪了,我确实是饿了嘛。”云出闻言一怔,有点赧颜地挠了挠头,“再说了,我囤积食物的能力超强,就算现在不需要吃这么多,我先吃进肚子里屯起来,回头没东西吃的时候,我就可以——”
“我不会让你没东西吃的。”南司月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如果可以,他还想擦一擦额头冒出的那三根黑线。
这个丫头的危机感怎么总是那么的强?一个总是担心自己下一顿没饭吃的人,日子该有多艰难?
可有时候,却又一丝危机感都没有……
“何况,我不认为你身上囤积了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终于将剩下的话一股脑说完,“你太瘦了,摸起来全是骨头。”
云出“啊”了一声,睫毛一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可再反观某人,任然一副冷静自持,好像只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云出的脸瞬时红了。
“……你说谁摸起来都是骨头!”她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脸颊越发通红,“你才是呢,吃那么少,如果不是有武傍身,早就瘦不拉几,成了排骨架了!哼哼,全身冷冰冰的,还是一块冰冻排骨架!”
南司月也被她的话呛了一下,有点无辜地想了想,认真道:“我并不瘦。”
“你就是瘦,就是瘦!”云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不对劲了,就在这个问题上使劲地较真,方才徘徊在心中的抑郁,也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她跺着脚,一个劲地耍着无赖,将莫须有的事实强压到南司月身上。
其实,客观来说,南司月并不能算瘦的。
他身形修长均匀,全身肌肉紧致却又不明显,肌理平滑如丝绸,应该属于恰恰好的范畴。
当然,如果云出的‘壮’的标准,是凤凰木那种肌肉虬结式,那他就要斟酌斟酌答案了。
可此时的云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答案。
便好像刚才拼命吃东西一样,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
刚好南司月又这样巴巴地撞了过来。
所以,由着她闹,由着她无理取闹,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灰的,他只是洞若观火地站在一边,很安静很乖的样子。
等云出越说越带劲,手一挥,变本加厉地寒碜他:“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多吃肉,多睡觉,还要多锻炼,你看看你这身排骨——”之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是人都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南司月大步走上前,在云出的手挥下之前,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想打架?”云出瞪大眼,看着南司月此时称不上太善良的脸: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眸色深沉,原本有点碧色的琥珀冰晶,似蒙上了一层雾,神色不知是戏谑还是认真,让人探究不清。
“不是。”他当然不至于和云出打架。
两人的实力根本就是云泥之别,他自然不屑找这么一个无用的对手。
不过,云出的气焰并没有因为实力的差距而矮上一矮,从南司月说她‘摸起来’太瘦开始,她就有种无畏无觉的刺激,便像俗话中那句‘恼羞成怒’一样。
可是,下一刻,云出的什么气焰都没有了。
她的手,被南司月紧紧地握住,透过他微敞的领口,送到了衣服里面。
小小的掌纹,此时,正紧紧地贴着他温暖的心口。
有力的心跳,顺着掌心,沿着她的胳膊,一声接着一声地传过来,与她的心跳混在一起,如电击雷轰,让她全身空白,傻站得像个白痴。
“我三岁学武,六岁已经可上马弯弓,十岁习剑颇有小成,十五岁时候内功修为已是一流高手,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会瘦?”他的声音仍然极淡极淡,并没有一丝炫耀的意思,仿佛在说一个无比寻常的常识。
“呃……”请原谅她的失语,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司月真的不瘦。
手下的皮肤,固然有点寒玉般的清冷,但皮肤下面的勃勃生机,依然透过指尖,宛如会呼吸一样,让她愕然,这样一副躯体,即便是外行人,也知道里面蕴藏的力量,又怎么会是什么排骨……还是冰冻排骨呢?
她几乎有点爱不释手了。
手微微地握成半拳,想抗拒他这样绝对不可理喻的行为,可又有点不舍。
人在那片刻的痴傻后,终于一个激灵,恢复正常。
“无……无聊。”她脸色绯红,咬牙,切齿,抽手低头间,连脖子都红了。
南司月也松开了她,很自然地整了整衣襟,还是安然乖顺的模样,既清冷又无辜。
云出则扭过身,撒着腿跑了出去。
只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哎哎,王妃,伞!伞!外面还在下雨呢!”
那个傻丫头,竟是这样冲进了雨里,连伞都来不及带。
南司月抿嘴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没过多久,笑容有一点一点地敛了起来,神色变得幽思莫名,不可名状。
刚才握住云出的手,也一点一点地握紧。
她现在宛如一只无头苍蝇,他又怎忍让她再继续乱撞?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五)吵嘴(2)
云出确实是连伞都没拿,便冲进了雨幕里,只是,被凉雨这样劈头盖脸地淋着,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慌乱莫名,脸颊更是红得发烫。
她在雨中站着发了一会儿呆,目之所及,全是苍茫茫的雨色,暮然间,不知道还有何处可去,除了回去。
这样一想,云出顿时有点沮丧,低下头,灰头土脸地又往驿馆走了回来,刚走到驿馆门口,便看见一个人撑着油纸伞,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很安静地站在大门边。
雨幕还是很密,溅起的雾气,将灯笼的红光也晕染得恍惚而缱绻,南司月撑着油纸伞的画面,无端端,让云出记起那日在乌镇,她在楼上看到他时的摸样。
那种暖暖的感觉,好像从江南水乡,从小桥流水,从他提着的灯笼撑着的伞下,一点点地弥漫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又胡乱地摸了摸脸,这才走过去,也不说话,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接过灯笼,“我回来了。”
“嗯。”南司月似乎料定她会回来,既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平淡地应了声,将油纸伞往她那边稍微偏了偏。
雨丝刹那间打湿了他地另一边衣衫,却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头。
云出又抹了抹脸,不知道为何,又抹了一眼的温热。
“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的。”她突然驻足,冷不丁地说道。
“嗯。”依旧是平淡至极的应声,可是很认真很专注,没有一点不耐烦,更没有丝毫轻忽。
“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如果我缠着他,就是无理取闹,就给他增添麻烦,而且——他真的变了,变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云出说着一些凌乱的句子,南司月只是静静地听,一脸的耐心诚恳。
“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就此放下,除了故交,什么都不要再提?”她仰面,迷惘地问他。
或者,根本只是问自己。
她不是没有追随唐三的勇气,而是,这份勇气在唐三眼中,却只是一个麻烦罢了。
既如此,她又该怎么继续呢?
南司月沉默了许久,然后,手一松,油纸伞顺着风,吹出老远。
他张开双臂,将云出轻轻地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埋头在自己的胸前,手则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双臂紧了一紧。
“跟随你的心吧,云出。”他在她耳边,梦呓般轻叹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旁边,你转身就能看见。”
云出不做声,只是小狗一样,使劲地往他怀里钻,头顶的绒发柔柔蹭着他撩撩扰扰,如在心间。
回到房内,又重新洗了澡,云出在穿衣服时突然想起自己从扁舟下来时,南司月说:“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
如今想来,这真的是实情。
她每次见到南司月都很狼狈,湿漉漉的时候是大多数。
——没办法,长在水边,多多少少会与水有点缘分的。
她傻笑了一声,将领口整了整,又为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施施然地走出房去。
南司月也在方才淋湿了,此刻大概同样在房内沐浴更衣呢。
他这么爱干净的人,当然不会像云出一样,怎样都能自在。
云出也不急着吵他,她端着热水,慢悠悠地晃啊晃,终于晃到了上官兰心的房门外。
下午落水的事情,明显不是意外,而是上官兰心自个儿跳下去的。
而且,她醒来后,只言不提江玉笛的事情,也让云出感到奇怪。
反正,上官兰心这次的行为,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疑啊。
正琢磨着,她已经踱到了房门外,兰心还没睡,屋里尚亮着灯呢。
云出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她已经异常坚定地推门进去了。
上官兰心正坐在床沿边发呆,听见声响,她诧异地抬起头,见到云出,正想问她什么事,云出已经抢先开口问:“是不是那个姓江的不要你了?”
上官兰心愕然,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云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走到窗前的八仙桌旁,自个儿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望着上官兰心,继续问:“他的理由一定是,他现在是个废人啦,你又是上官家的小姐啦,不忍心拖累你啦,这种鬼话,是不是?”
这一次,上官兰心纯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姑娘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鬼才跟着你们。”云出撇嘴道,“这种说辞我听多了,自己懦弱不敢面对,却不敢直说,还硬把自己说的多伟大。你也别为这种人伤心了,更犯不着寻短见,反正,江玉笛这样的货色,咱不稀罕,恩?”
上官兰心低下头,好像在很仔细地研究着自己的脚趾头,正在云出打算继续游说时,她才幽幽地开口道:“我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云出眨眨眼,呆住。
“你……你……你怀孕了你还投河!”她膛目结舌,有点激愤地说,“一尸两命,就为他?他也配?!你为他死,还不如改嫁呢!”
“可是上官家的女儿,一旦嫁了人,就得生是他们的人,死是他们的鬼,不可二心。”上官兰心摇头,低声道,“否则,当年南王妃早离开了老南王,又何必到最后郁郁而终?”
117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六)马蚤动(1)
“什么南王妃,什么郁郁而终?”云出眨巴眨巴着眼睛,脑中直觉地悟到:这是一个大八卦啊。
南司月的母亲竟然是郁郁而终,与传言中的伉俪情深实在大相径庭,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刘红裳的原因?
“我是上官家的旁族,并不是本族的小姐,来龙去脉并不知晓。只是听母亲说,当年的南王妃,原是属意并肩王的,只因家族迫力,才嫁与了老南王。后来并肩王几次三番地与南王起争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官兰心犹豫了一下,因面前的女子是救她两次的云出,故而将话尽数说了出来,“我母亲曾是南王妃未嫁之前的伴读,后来,南王妃省亲时,我被母亲带着,有幸见了她一面,当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论姿色,应该不比后来的传言倾国妖世的刘红裳差。而且,老南王大概是真的喜欢她,这才一直不甘心,一直与并肩王争锋相对。”
云出听着,口张得老大,心中不免又为师父鸣不平了。
搞了半天,老南王利用她打击并肩王,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女子而争风吃醋罢了。
可怜一代美人,就为这样一个男人毁了。
云出不住地唏嘘,又想起这个男人可是南司月的生父,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儿子不像老爹那样混账。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女人这一生遇到什么样的男人,与你的美貌你的才智,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命!嫁给江玉笛的最初,我何尝不也是幸福的,即使是遇到了如今的事情,也不过是我的命。改嫁……呵呵,谁知道我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上官兰心低下头,抑郁地苦笑道,“不过,我也不会再有轻生的打算,先找个地方,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
“你能想通就好了……”云出挠挠头,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太有效能安慰人的话,她又呆坐了一会,交代上官兰心好好休息,这才退出房去,为她掩好房门。
待她在房门前一回头,便看到换了一身淡紫长袍的南司月,很安静地站在对面的长廊下,似乎在倾听午夜渐歇的雨势。
云出看得心中一动,忽而想到:如果老王妃心中只有并肩王,那对这个她与老南王的儿子,只怕,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喜欢吧。
孩子,只有在最幸福的时候降临,才能完整地享受到那份属于他的幸福。
这个猜想,让云出涩然。
——只是,在她为他心疼时,却忘记了,自己或者比南司月更惨。
非但从未见过父亲,还要一直照顾着神志不清的母亲,直到她过世。
“喂,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渡江赶路呢。”她笑着,冲着那边的南司月大声喊道。
南司月朝她侧过头,那一刻,云出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透过俗世,透过红尘,透过表象,笔直地,看进她心里。
那样专注深沉的目光,即使他们中间隔着这层层雨幕,隔着青烟般的夜色,依然恍如、恰在眼前,让人无法忽视,让她悸然。
“你也早点休息吧。”两人对峙片刻,南司月轻声道。
“哦。”她点头,有点心虚地擦了擦汗,不明白方才的方才,为什么心跳如此不稳。
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发去渡口。
上官兰心执意要留在江南,因为江家和上官家都在江北,她不想回去过去。
南司月便吩咐了南王府其他人照顾一下她,然后与云出继续被打断的行程。
大概是下了一夜雨的原因,第二天天气晴朗得过分,碧空万里,游云丝丝。
江面也平整如一块明镜。
他们站在渡船边上,待船驶到中央时,云出突然转头对南司月说,“昨天有几个黑衣怪人追我。”
南司月俊颜微哂,信口道,“嗯,他们是南王府的。”
“啊,哦。”云出恍然,随即又觉得抑郁:她本想提醒南司月小心堤防不明人士呢。
结果,他仍然是手握全局的那个人。
简单的交谈后,两人都不再做声,他们并肩站在船头,倚着渡船上的栏杆,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清闲与写意。
偶有鱼跃,天高云阔。
船至江北,又是一阵繁乱,他们下了船,登了车,继续往北行,从中午落船至黄昏,中途大概经过了两个小镇,到了傍晚时分,终于抵达到江北颇负盛名的一个商贸城市——曲阜。(咳咳。又是借名,无视了。)
曲阜因临江而建,交通便利,历史上又曾出过几个旷世奇才,在夜氏王朝中小有地位,即便是这样的入夜时分,街上也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川流不息,集市还很喧闹,小玩意儿摆了一路。
南司月本打算直接入住驿馆,可察觉到云出一副很有兴致的摸样,也不忍驳她的意,他让侍卫先将行李送到驿站去,自己则和云出一起,在这条华灯初上的古街夜市上慢慢地踱步。
云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雀跃得像一个初入城市的乡野丫头——这也怪不得她,这里的交通四通八达,所以陈设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俗雅不分,琳琅满目,有好多云出都不认得,还有一些传言是当年千年前神族留下来的古董物,譬如那枚金币,上面印的文字,果然像极了唐罗留下来的手札。
她正举着金币,研究得不亦乐乎呢,长街那边摆摊的商贩突然一阵马蚤动,匆忙地收拾东西,往身后的店铺或者小巷子里躲了去。
118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七)马蚤乱(2)
云出有点不明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面前的商贩已经开始迅疾地收拾东西,就要走人,见云出一脸疑惑,老板好心地解释道,“哎,姑娘是刚来的,所以不知道,最近曲阜很乱,突然来了很多蛮族人,说是找什么东西,他们啊,一旦被官府发现,都是要被驱逐的。那些蛮族人又不本分,双方经常起冲突,上次蛮族那边死了好几十个呢,个个都杀红了眼,有几个来不及逃跑的小贩也被砍了,真惨。姑娘也赶紧去避一避吧。”
说着,他已经麻利地卷起摆摊用的羊皮,挑着担子,跑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南司月站在云出身后,当然听见了这一番话,闻言,并不吃惊,手拉着云出,便往一旁的一间正在上门板的饭店走去。
云出虽然一直知道蛮族与王朝的敌对关系,可蛮族主要集中在江北、湘西这片地方,并不怎么马蚤扰江南,更别说粤州那种海边了,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
再加上,御珏啊,草植啊,还有老师,看上去都是极好之人,虽然语言习惯比王朝的人更直白一些,却相当无害。
“他们只是进城来找东西而已,用得着这样喊打喊杀吗?开门不就是做生意吗……”她本想多看一会,无奈被南司月牵着,有点身不由己,何况,人都往旁边涌,她如果还想站在街道中间,就显得太突兀了吧。
“蛮族人极少有金钱概念,通常都不会付钱,除此之外,他们的爱恨很分明,一言不合,便会刀兵相向,与之打交道非常危险。”等站进饭厅后,南司月淡淡地向她解释道。
云出怔住半天才嗫嚅道,“可是老师和草植他们……”
“你口中的老师,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蛮族人,而是从小被送到王朝学习的智者。”南司月依旧握着她,神色淡然,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至于草植,我看他的身份也不简单。如果不是族内地位极高之人,也不会专程派使者送他到智者这里来学习。他们并不能代表什么。”
“哦。”云出受教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却像点了一个烟花,精彩万分。
草植的地位极高?
那个别扭的小屁孩,嘴巴刻薄,脾气又坏……说起来,和曾经的小树倒有那么一点点像……难道坏脾气刁嘴巴的小孩,地位本都是很高的?
想到夜泉现在已经恩给你与夜嘉分庭抗礼,也成为了一呼百应的大人物,云出顿时心有戚戚。
正走神呢,已经空无一人的夜时尚,再次热闹起来。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讨价还价欢声笑语了,而是刀兵相击、嘶喊惨叫声,云出巴巴地凑到前面,眼睛贴在门缝上使劲地往外瞧,只见一群穿着与御珏较为相似,但那兽皮远没有御珏精致高贵的蛮族人,手拿着粗糙的短刀,此时,已被王朝的官兵围到了中间。
他们的五官赌长得比较深刻,全为男性,有老有少,年轻的人大多很壮实,浓眉深目,目光坚定而无畏,即便他们现在被人数比他们多了好几倍的王朝士兵围成了一个铁桶,他们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畏惧慌乱。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一个看着像偏将模样的官员从士兵中间排众而出,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持着长剑,见人上兀自滴着猩红的血,“束手就擒,本官还会考虑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死也有体面和不体面的吗?”其中一个蛮族青年轻笑一声,好玩地反问道,“个你们真是没办法交谈,我们只知道,在死之前丢下武器,才是最不体面的事情,要打便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云出在庞斌听着,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官贼大戏’。
不过,那个蛮族青年说的话,还深得她心。
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只为一个体面的死?哪里有这么滑稽的劝降说辞啊!
南司月也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待听见云出的笑声后,他忍不住一哂,心中很自然地升起一缕不好的预感。
此时就他们两人紧贴着大门而立,其他人因为惧怕这种会殃及池鱼的打斗,早已经躲得远远的,此时在他们身后围城半圆,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俩。
只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厚脸皮如云出,一个清高傲世如南司月,所以,他们并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果然,那王朝官员被激怒后,懒得再多说,直接命令士兵不用顾忌、全力攻击时,云出忍不住骂了一句,“以多欺少,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南司月干咳两声、手搭在云出的肩上示意了一下。
他不想干涉云出说什么,可却是想提醒云出:说话好歹也要注意场合吧!
果不其然,店里的其他人,这次不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俩,而是同仇敌忾,用对待王国敌人的态度,怒视着云出。
在王朝人心中,蛮族人便同公害一样,是凶猛的妖物!
试问,就算出动一支军队去打几只老虎,去灭几条妖蛇,那能叫做以多欺少吗?那叫为民除害!
“老板,面前这两个人,一来不是曲阜本地人。男的呢,这等长相,分明就是妖孽。至于女的呢,贼眉鼠眼,可见也不是好东西!”人群中,一个口舌麻利的小伙子愤愤道,“我听说蛮族这几年也学阴险了,让他们族中的巫师装扮成夜氏王朝的人,混到我们中间,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吃了我们的肉,喝了我们的血!我看,他们根本就是蛮族的j细!”
云出到不担心自己被当成j细,而是耿耿于怀他的第三句话。
谁,谁贼眉鼠眼了?
她暴汗。
119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八)马蚤乱(3)
“抱歉抱歉,我就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绝对没有特别站在哪一边的意思,咳咳。”云出被别人这样骂了,本来还想争辩几句‘人家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至少也是清秀佳人嘛’之类的废话,一扭头,看见众人都是一副怒火熊熊,恨不得吃掉他们的模样,立刻心虚,赶紧摆摆手,讪笑道。
只是,此时的解释,已经太无力太无力。
试问,一个正常的夜氏王朝中人,会对蛮族人有同情心,对他们‘有感而发’吗?
云出确实属于非正常人群,她忙着生存尚且没精力,哪有时间管什么民族仇恨国家大事啊——除非是跟她的工作有关系!
“算了。”见大家的敌意越来越浓,云出还想费唇舌来解释,南司月已经拉起她的手,淡淡的丢下两个字,然后拉开大门,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啊,不躲了?”云出一怔,下一刻,一已经被他拉得打了个踉跄,出了那门。
而他们脚跟刚出门槛,身后就是‘啪啦’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既已不受欢迎,何必强留。”南司月依旧牵着云出,声音平淡似风,“更何况,我不喜欢你向别人道歉。”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又何须道歉?
对于王朝和蛮族人的关系,南司月的理解当然比云出深刻许多,可云出的话也并没有错,此时的王朝士兵确实在以多欺少。
只是蛮族人一向强悍,不以多欺少,又焉有赢面?
“不过,生死之争时,本来就谈不上公平。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他又伸手去揉她的头顶,轻声说道。
“自然知道。”云出说话时,头刚好仰起,南司月的手边抚到了她的额头上,他的力道下意识地轻了轻,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与绒毛。
自然而亲昵。
云出又怔了怔,然后,将头一低,闷声道,“我们现在已经被赶出来了,还是赶紧找个小巷子躲一躲吧!”
面前的闲事,不是她能管的,千年来,两个民族的纷争,又焉是她一个小丫头能管得了的?
南司月也不愿多事,听说她不管,自然更好。
可就算他们不想管,这样冷不丁地走到剑拔弩张的大街上,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果然,那个王朝官员转身,朝他们斥了一句,“你们是谁!官府办事,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说着,便派身后的两个士兵上前将他们揪走。
哪知他们刚走了两步,只见南司月缓缓转身,手中拿着一枚青翠的玉色令牌,淡淡道,“只是路过而已,大人只当没看见我们,还请继续办案吧。”
“原来是南王府的人,失敬!失敬!”那官员深色已肃,立刻拱手行了一礼。
当然,他们并不是对所有南王府的人都这么客气,而是拥有这枚玉色令牌的人,一定是南王府的重要人士。
“两虎相争,皆有损伤,如果他们这次没有伤害到曲阜的百姓,就算了吧。”南司月也不管他的行礼,牵着云出一面走,一面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话。
那官员闻言愣了愣,犹豫了几次,终于挥挥手,让那些士兵让开一个缺口,放他们走。
那些满族人本打算殊死相搏,此时突现转机,哪有不走的道理。
毕竟,他们虽然不畏死,但也不至于找死。
面面相觑了片刻,年轻的扶着年老的,健全的抬着受伤的,立刻撤出了士兵们的包围圈,匆忙地朝城门外飞奔而去。
另一边,云出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南司月,目光盈盈,也不知道是感激还是赞叹,“那个……那个……”
“虽然有点滥用职权,可如果你真的同情他们,放他们一次也无妨。”南司月被她的目光马蚤扰太久,索性为她点破,“你别忘了,我也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们这一次果然没有作j犯科。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你……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云出呵呵地笑了笑,不去深究这个问题。
其实方才,她虽对那群蛮族人有同情之心,可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南司月若是不管不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他管了,就更合她的意了——那种隐秘的希望,他似乎体察得比她自己还清楚。
只是,蛔虫?
南宫月的嘴角扯了扯。
这个词,横听竖听,都不像是褒奖。
而且……傻丫头,这世上哪里有谁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只不过,看他在对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而已。
若是他全副心思都在你那里,便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你不懂。
逛夜市的兴致,被这么一闹,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他们明天还有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