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0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很漫长的旅程,要早点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才好。
曲阜的驿站位置有点偏,在城后一跳人烟极少的驿道边,南司月与云出正要打道回府,远远地离了众人,几乎快走到驿馆时,驿道旁边的黑树林里突然斜刺出一个人影。
南司月警觉,很自然地将云出护在身后,冷冷地面向来人。
那人一走近,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被南司月扒拉到后面的云出探出头一瞧:咦,不是刚才说话惹她笑的那个蛮族青年吗?
见是他,她心中也没了多少敌意,从后面绕了出来,好奇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这位公子的一句话,救了我们好几条人命,我们并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公子需要什么回报,只要我们力所能及,都能为公子办到。”这个人说话文绉绉的,看来,是那群蛮族人的小头目了。
“我并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因为救你们,并不是出于我的本心。”南司月淡淡道,“你们走吧。”
那青年闻言,也不废话,又很诚恳地鞠了一躬,折身往旁边的黑树林走去。
云出眨眨眼,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哎,你们为什么要进城啊?那里现在很危险的。”
那老板明明说,他们前几日才有过冲突,死伤好多,官府又加了几成重兵防戍,他们干嘛还要巴巴地跑进去被围剿?
“我们这次进城是为了救一个族中兄弟。”青年听见云出问,转身,很认真的回答她,“他因为喜欢上一个夜氏王朝的女孩儿,偷溜进去,与那女孩儿幽会,被女孩儿家里人抓住了,要将两人打死。我们听到消息,想进去抢了他们回来。”
“那,人抢回来没有?”云出忙问。
在刚才听他们被围到大街上时,没看到什么女孩儿啊。
“没有,去吃了一步,他俩被女孩儿的父亲打死了,我们本想把尸体抢回来,结果就被官兵发现了。”青年说话时一直面无表情,可在此时,倒有点悲愤之感,“你们夜氏王朝的人真野蛮。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打死。”
他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然后,便要转身离去。
云出哑然:双方都说对方野蛮,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野蛮啊?
“哎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眼见着青年便要隐入黑树立里了,云出又想起一件大事,赶紧高声叫住他。
“姑娘还想知道什么?”青年也算耐心,再次驻足转身,恭敬地问。
“你知道神族遗址在哪里吗?”云出哽了哽,索性很直白地问出口。
他们并不知道神族遗址的具体地方,只晓得大概方位而已,可是丛林纵深幽密,连这方位,也不过是刘红裳从古书里考证出来的,万一错了呢?
既然这个青年并无恶意,也是诚心诚意地想报恩,不如先问问他。
“你们想去神庙?”青年闻言,却似吃了一惊,“你么去神庙干什么?!”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云出怔了怔,连南司月也多用了几分心。
可见,真的有神族遗址之说,不仅如此,它现在还成为了蛮族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神庙——听名字也知道是圣地了。
“我们并没有恶意的。”云出摆手,忽闪着大眼睛,用嘴纯洁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们,“我们只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去那里,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去……厄,神庙?”
120第三卷 烟雨江南 (二十九)醋意(1)
青年沉默了很久,才慎重地回答他们,“此事太过重大,我不能做主,必须请示族中的长老,两位可否留下地址,一有消息,我便亲自来告诉两位。”
他的回答也堪称诚恳。
“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南司月终于开口。
“最迟不过明日晚上,长老刚好巡视至这里,可以不用往返奔波。”青年恭声说。
“好,明日傍晚,我们再于此处等你们的回音。”南司月淡然道。
青年点点头,终于走来。
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声,很快归于沉寂。
“真好,至少可以确信那个地方是存在的!”等青年走后,云出立马雀跃起来,一脸的喜形于色,“如果他们肯带我们去,我们可以省掉很多事情呢!”
“他们不会带我们去的。”南司月的话如一头凉水当头浇下,“两族之间的仇恨早经过千年的累积,早已不可逾越,如果只是一个寻常的地方,尚有可能,可刚才看他如此慎重的模样,只怕神庙非同小可,所以,根本就没有一丝机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等他的答复?”明明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答案,又何必约了明晚再见呢?
“纵然他们不肯带我们去,我们也需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难得与蛮族人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我只想多找点线索而已。”南司月很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动机,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不说了,走吧。明天可以在曲阜多呆一天,你刚才没有逛尽兴,明天还可以断续。”
“好啊。”云出点头。
大概是习惯了他揉捏自己头发的动作,她也不闪不避,依旧笑得很傻。
南司月走着走着,突然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掌心向上,脚步未慢,“这个,给你。”
云出停住脚步,诧异地接了过来,“是什么啊?”再一细看,却是刚才有点爱不释手的金币。
马蚤乱起来,商贩走时,她对这枚古币确实有点念念不舍,可——可它是什么时候跑到南司月手中去的?!
太神奇了!
云出抬起头,看着南司月渐渐走远的背影,口张得老大。
“发什么呆,走啊。”前面的人好像身后长眼睛一样,疏疏淡淡的声音顺着夜风慢慢地传来。
云出怔了怔,赶紧收起古币,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第二天既然是停顿休整,他们也不用太早起床了,云出一直躺在床上研究那枚古币,觉得材质与自己戴着的项链坠还是蛮像的,但明显低了好几个档次,所以没什么光泽,而且,还残缺了一小块。
只是正面上的几行文字,这种古文本来就极少人认识,何况云出又是半个文盲。
她看不出所以然来,可又打心眼地喜欢这个东西,大概是天生对钱财的特殊癖好吧,云出对着钱币哈了口气,在衣服上使劲地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蓝布包里。
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升起很久了,云出抖擞了精神,从床上跃下来,简单地梳洗后,便兴冲冲地跑到曲阜城,看还有没有古币啊,或者像项链坠一样的东西。
她觉得这些神族时代留下来的玩意儿,都让她打心眼有种熟悉感。
出了门,问了留下来的一个护卫才知道,南司月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要事。
云出也不觉得失望,她今天本来就不想占用南司月的时间,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南司月很忙很忙的,毕竟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一个南王府,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很多很多,不像她,天天睡醒后,只要想好哪里能吃饭,今晚在哪过夜,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好心地劝阻了护卫的跟随,云出昂首挺胸……身无分文地进城逛街去了。
——怪不得她穷,她现在还巨债在身呢,怎么可能会有余财?
不过,这倒难不倒她,曲阜那么多有钱人,一眼望过去,那就是一群群哇哇待宰的肥羊啊,她就地取材,肯定饿不死的。
喜滋滋地打好主意,云出已经晃荡到了曲阜的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两只眼睛溜来溜去,终于溜中一个脑满肥肠的中年大叔,她先把自个儿的头发整乱一点,在把长裙往下扯了扯,若隐若无地露出半边香肩,然后憋了一眼婆娑的泪水,紧接着,便从街边‘跌’了过去,刚好‘跌’到了大叔的面前。
“大官人……”她楚楚可怜地站起来,还没站稳,便摇了摇,几乎倒到那人身上,“有没有撞到你……奴家……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是……”
“哟,你是新来的?”中年大叔并没有按照云出预想的那样,问清她的‘来龙去脉’,她编造的一套凄惨身世还没来得及应该呢,大叔已经掏出一张银票,随手扔给她,“这个出场不错,新来的果然有一套!哎,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话,他似乎也不在意云出到底叫什么,越过她的肩膀,又朝后面吆喝了一句,“告诉刘鸨妈一声,这个小美人,本大爷要了!”
说着,他就势搂着云出的腰,便要往她身后的建筑走进去。
云出捏着银票,有点懵懂懂懂地转过身,朝自己身后一瞧:妈妈呀,她这是选的什么地方!难怪这里的人那么多,原来是来到了红灯所!
刚才只瞟了一眼上面的名牌,非常风雅的‘春风鉴’三个字,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
不过,将计就计,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
等骗够了这个死胖子的小费,再溜不迟。
站在门口的龟奴显然也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眼生,不过,这几日刚好来了一批新姑娘,或者她是其中一位也说不准。
“哎呀,大爷真是有眼光,姐妹们还说我这招出场不震撼、不能吸引大爷呢!”龟奴正在狐疑呢,云出的声音恰如时分地响起。
他那些许怀疑,在她熟稔老道得娇嗲声中,立马烟消云散。
“钱大爷里面请里面请。”龟奴赶紧伸手引客,不再管云出。
云出贼笑了一下,眼神儿一瞟,瞟到了这位钱大爷的荷包所在,她就犹豫了:要不现在就偷了他的钱跑路?
似乎,太不厚道了。
好歹,也要让人家先叫一个姑娘乐呵乐呵吧,顺便给姑娘们留点财路。
万事给别人留条后路,一向是她的行为准则。
至于自己嘛——
留不留无所谓!
这样一考虑,她决定继续委屈自己,伺候这个胖子一会儿,那粘在他荷包上的目光,也顺着思想,一点一点地向上,一点一点地向上……
然后,云出怔住了。
她使劲地盯着自己斜上方的雅间,看得一眼不眨,看得脸色微变。
这间春风鉴,一共三层楼高。一楼是散客坐的大厅,二楼是用竹帘隔出的雅间,至于三楼,便是寻欢作乐的房间了。
二楼的珠帘只是面向着大街,对着大厅这边,却是一目了然的。
这本是有钱的纨绔子弟呼友唤朋,叫上姑娘们‘雅谈’的地方,可此时,云出却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最不可能看见的人——南、司、月!
真是见鬼了!
南司月的对面尚有另一个男子,远远地看上去,也算斯文俊秀,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他们身边的女子!
有事就有事吧,聊天就聊天吧,为什么要叫那么多姑娘!
真的很多很多,她粗粗地数了数,至少九个,还不加上在旁边唱曲的那位!
两个人,却叫上九个姑娘,哼哼,南王殿下果然有钱。
姑娘们也似乎很中意南司月,大多聚集在南司月附近,一双双赞叹贪色的眼睛,在他的脸上、身上,不住地逡巡,如果目光有实质,只怕南司月已经被剥光了一次又一次,剥到骨肉分离了。
更可气的是,旁边还有一个陪酒的姑娘,正端着一杯美酒,殷勤地送到南司月的嘴边,那双纤纤素手,几乎要借着几乎抚到他脸上了,不,更准确地说,尾指翘起的兰花指,分明就已经摸上了。
更可气地是,南司月微微张唇,将酒饮了进去……
云出看到这里,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低下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不住地说服自己表示理解:男人嘛,都是有需要的,何况,南司月是这么正常的男人……又正常又有钱的男人!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醋意(2)
大概是察觉到云出的异常,钱大爷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训道,“发什么呆呢,大爷我可是付了钱的!”
“是啊,付了钱的都是大爷嘛。”云出赶紧回神,冲着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殷殷地朝堂后望了一眼,“哎呀,这酒怎么还没上来,大爷慢坐,我先去催催他们,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懒骨头了!”
说完,也顾不上这位钱大爷的回答,一步三摇,金莲灿花地朝后堂走了去。
等一出大厅这个门,她立刻加快步伐,目光一梭,瞅见了一个看上去挺老实的跑堂,她一把揪住跑堂的衣领,凶巴巴地说,“就楼上唱曲儿的小红下来。就说她娘刚跟别人跑了!”
跑堂的小伙计眨眨眼,一头雾水道,“上面唱曲儿的是小翠姑娘,再说了,她娘早死了,只有一个好赌的老爹……”
“知道了,啰嗦。你去忙吧!”云出松开他,没事人一样拍拍手掌。
然后,她又鬼鬼祟祟地溜到后面的绣房,姑娘们都在前面接客,房间正好空着,没过过久,一个轻纱遮面的青衫女子从后堂转了出来,轻盈娇怯地走上楼,白白净净的小手拍了拍小翠姑娘的肩膀,然后,迎着小翠嫣然笑道,“你父亲好像又惹上赌债了,我先来替你一会,你去看看吧。”
眼神善良,无比真挚。
小翠虽然没见过她,但也没想过会有人骗她,匆忙地道了谢,从楼下小跑而去。
云出则摇摇曳曳地挪到南司月他们附近,捏着嗓音,嗲嗲地问,“两位还想听些什么歌?”
南司月微微朝她侧了侧脸,眸光微涌,随即了无波痕。
“王爷想听什么?”坐在南司月对面的男子殷勤地问。
“……《十八摸》吧。”某人没有什么烟火气地说了一首歌的名字。
对面的男子虽然也觉得惊讶,吃吃地笑了笑,云出更是惊如五雷轰顶,突然有种很强烈很强烈的冲动,如果可以,她有点想拿起面前的这个酒壶,对着那个道貌岸然的脑袋砸下去。
哎,她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觉得南司月与其它男人很不相同,竟然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想不到,也是一脑子的男盗女娼啊男盗女娼!
还《十八摸》呢!
上天啊,谁打个响雷把他劈走吧!
心中纵然烈焰翻滚,云出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美可人,连咬牙切齿之声,也装点得如此动听可人。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小鼓,一面敲着鼓点,一面开唱。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
伸手摸妹眉毛弯
分散外面冒中宽
伸手摸妹小眼儿
黑黑眼睛白白视
……
伸手摸妹小嘴儿
婴婴眼睛笑微微
……
尔们后生听了去
也会贪花讨老婆
睡到半冥看心动
……”
云出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加上这刻意的情绪,那歌声真是说不出的婉转勾魂,南司月似乎听得很入神,身体微微向前倾,很随意地靠在桌上,神色素淡,旁边的莺莺燕燕,似被他屏蔽在外,似存在,又似不存在。完全不受其扰。
“王爷似乎很喜欢听这个曲子?”对面的公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南司月竟然还肯定地应了声。
云出闻言,忍不住爆出了一个刺耳的破音,似乎是有意寒碜他。
他对面的那个公子忍不住皱眉盯了云出一眼,南司月却并不恼,反而,在那一刻,他的唇边还有些许摸不透的笑意,“今晚的事情,还请秦公子不要出差漏。”
“王爷放心。”那个被称为‘秦公子’微微一笑,欠身道,“王爷惊才艳绝,比起老南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自当继续为南王府效力。”
“有劳。”南司月举起面前的酒杯,向这位秦公子敬了敬。
两人对饮了一杯。
云出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单单这两句话,已经知道他们是公务,可公务需要这么陪酒的姑娘干嘛,需要喂酒吗?
“王爷慢坐,秦某这就去安排。”说完,这位秦公子已经洒然地行了一礼,下了楼。
身子利落沉稳,不尊权贵,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你们也都下去吧。”等那位看上去很能看‘秦公子’走了后,南司月淡淡地吩咐左右的莺燕道。
她们虽然觉得失望,但客人的话是圣旨,闻言,只能不清不愿地蹭下去了。
见没什么收获,云出打算和她们一起下楼算了,她自个儿也觉得此时的行为很搞笑,完全没有理由嘛,巴巴地跑上来偷听南王的私密谈话——啧啧,若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被严刑拷打吧?
还是赶紧溜为妙。
“云出。”哪知,正在她想拍拍屁股,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时,南司月的声音已经从身后淡淡地传了来。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和众人一样,摆出一副困惑无知的神情,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样。
还是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下楼吧……
“你唱的,好像没有那位船家唱得好听。”身后,南司月已经起身,他款步朝她们走了来,在众女子张大的嘴巴与瞪圆的目光里,用手摸了摸云出的头,然后脚步未减,目不斜视,紫袍轻扬,翩然地走下楼去。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解释。
云出呆在楼梯口,片刻后,才恍然地看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懊恼得齿缝生痒。
原来他早就认出她来了!
不动声色也就罢了,还让她唱《十八摸》!
天底下有这么无聊,还无聊得这么一本正经的人吗!
——只是,她似乎忘了,这无聊的事情,到底是谁开的头?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一)逆转(1)
被众人一起哄,云出懒得再春风鉴继续闹腾了,她悠悠然地踱下楼,在经过那个钱大爷的时候,身体不胜娇羞地往他怀里一倒,然后又不胜娇羞地站起身,红着脸道了歉,再悠悠然的踱了出去……
一出门,便发足狂奔。
好容易跑到小巷子后,她从墙角勾出一个头来,确定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恩,沉沉的,应该不少。
好了,继续逛街吧。
云出把面纱取下来,当成腰带系在身上,头发也解了,梳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前面垂下两缕来,怀揣重金,上街腐败。
只可惜,虽然很多档口说自己有神族时期的古董,可那粗糙的做工,连云出这种外行人都看出不妥,她慢慢地踱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反而是曲阜的小吃让她惊艳了一把,大快朵颐的当口,她也想过给南司月带一些回去,可想起他刚才的表现,又把打包的东西自个儿吃得干干净净。
这样晃荡了天色将晚的时候,渐渐快到了与那个蛮族青年约好的时间,云出这才悠哉游哉地回到了驿馆,南司月早已经回到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向她淡淡道,“我们走吧。”
除此之外,还是什么废话都没有。
云出本还想就白天里发生的事情说点什么的,至少也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卖曲的小姑娘——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前因后果。
她暗自松气的同时,竟也有点淡淡的抑郁。
到了上次见到蛮族青年的黑树林时,时间正刚刚好。
可左等右等,那个青年就是不来,云出不免觉得惊奇了:照理说,他看上去不像是会食言的人啊。就算答案是否定的,也不应该会失约吧?
云出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地走,相称之下,南司月就显得太过气定神闲了,一直站在原地,任由云出像只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在他面前晃过去晃过来。
“怎么还没来?”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云出忍不住问了一句。
“已经来了。”南司月回答道。
云出闻言,猛地转身,果然,那个穿着兽皮的青年正捂着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咦,你受伤了?”云出连忙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青年显然极少与天朝之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他反射般跳开,倒把云出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吗?”南司月已经走了过来,手放在云出的背上,扶住被吓住的她。
“嗯,出了一点事,长老被你们天朝人袭击了。”青年脸色灰白,目有敌意地注视着他们,“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答案,神庙不是你们——”
“你中毒了。”南司月根本没允许他将话说完,轻然地打断他,淡淡道,“好像是蛇毒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从前也遇见过这种毒蛇,我刚好有解药——也刚好知道怎么躲避这种毒蛇的办法。”南司月很自然地回答道。
云出怔住。
毒蛇?
是那次在鬼村里遇到的蛇吗?
那种蛇不是应该只在鬼村有吗?怎么又跑到曲阜来了?
“你有解药?!”那青年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可看神情,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毒能解,果然,他的下一句便是,“长老也被蛇咬了,公子可不可以将解药给我?”
“可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应该还没脱险,如不介意,我可以随你一起去,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南司月淡淡道,“若非如此,即便给你们再多解药,只怕也无济于事。”
青年犹豫了一下,慎重地警告道,“公子,那边很危险,到处是蛇。”
“无妨。”南司月说完,身形微动,出手如电,已经将一粒红色的药丸扣进了那人的嘴里。
青年喉咙一动,药丸便是吞了进。
他脸色憋得通红,正要质问,南司月风轻云淡地飘过两字,“解药”,立刻将他所有的怒气都打了回去,随即,变成感激,“多谢公子。”
南司月没有应声,取了另一枚晶莹欲滴的丹丸,递给云出,“含在舌下,它们便不敢近你身了——那种蛇,应该是你的老相识了。”
“真的是我们在鬼村遇到的蛇?”云出脊背生寒,低低地问。
“嗯。”南司月似不欲多说,伸臂向蛮族青年引道,“还请前面带路。”
青年躬了躬身,捂着胳膊,艰难地走在前面。
不过脸色已经恢复很多,那解药果然起了效用。
云出则慢慢地跟在南司月身边,走着走着,忍不住用眼角去打量南司月的脸色,依旧素淡,息怒无形,完美无铸的侧面,那么清冷华贵,让人不忍直视,纵然你勉力看了许久,也依旧看不出深浅。
她已经猜出,那个秦姓的男子,会是哪里的人了。
黑玄派。
黑玄派本是江湖门派,照理说,云出不应该听说过,但当年听夜泉说起老鬼的身体,她很认真地打听过黑玄派的底细,派里的掌门,便是姓秦。
那日在鬼村,乔虞武曾说:这种蛇,便是南王府与黑玄派共同研制出来的——想必,他们当初培养这种至毒至邪的毒蛇,便是用于丛林中的战役——譬如,对付蛮族。
上午,那个秦公子说的,“我这就去准备……”
南司月恰好带的解药……
云出越想越心惊,不是偶然,而是南司月一手安排的。
对于神庙,他——势在必得。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二)逆转(2)
云出想通前因后果,目光又忍不住转到了南司月的脸上,这一次,南司月似有多察觉,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掌。
云出愣了愣,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方法,固然冒险,但却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只委屈那些蛮族人,也要和她一样,被这些滑腻腻的蛇吓一场了。
三人在黑树林里越走越深,渐渐走到山脚繁茂灌木丛中,这里因为地势低洼,人烟罕至,各色叫不出名的植物盘根错节,便是曲阜蛮族人的一个据点。
他们还么走近,便听到了那夜在鬼村听到的嘶嘶声,如噩梦一样,让人手足发凉。
借着暮色望过去,只见地上,草丛中,树干上,叶子间,到处是蠕动的蛇,将这小小的地方围成一个铁桶般的‘蛇圈’,蛇圈里面,是隐隐的火光——也正是这些火,才震慑住这些蛇不敢大规模进攻。
方才青年冲出来给他们答复,想来也是九死一生了。
——不过,纵然九死一生,他还是没有爽约,这一点倒让云出着实地刮目相看。
在蛇群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出来悠扬的笛子声,合着风声,断断续续,云出正想细听,又不见了。
“将这个洒下去,它们暂时不敢靠近。”南司月递给蛮族青年一包药粉,青年犹豫了一下,将白色的药粉沿路洒过去,那些蛇果然避之不及,很快为他们让开一条道,一些来不及避走的毒蛇则蜷缩在路边发僵,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他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火光的深处,前面两个拿着火把,正在加强火圈的蛮族人见到云出和南司月,警惕地喝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他有解药。”青年连忙上前,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然后请南司月与云出进来。
所谓的进来,便是将熊熊燃烧的木栅栏拉开,然后,又迅疾地合拢。
云出也算了过了一把钻火圈的瘾。
“带他们要去见长老也可以,但必须先将眼睛蒙起来,长老并非谁都可以见的。”刚才的守卫之一如此说道。
“我本来就看不见。”闻言,南司月淡淡地说。
蛮族青年似吃了一惊,随南司月走了那么远,他竟没发现他的眼睛有疾。
不过,此时听南司月一说,他凝目望去,果然发现那双琉璃般的漂亮眼睛,竟是没有焦距的。
“呃,蒙上我的吧。”云出也很配合,非常主动地将黑布拿了过来,将自己的眼睛绑好。
“劳烦两位了,请随我这边来。”将他们带来的蛮族青年还算礼貌,道了歉,便领着他们往包围圈的圆心走去。
一路上,听见各色的打招呼声,只是,云出的眼睛被蒙着了,只能通过透过黑纱的火光,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轮廓,其余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听声音,这里的人却是不少,少说也有百来个吧。
而且,越往深处走,听到的招呼声便越多,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这些人都是保护这个长老的。
如此看来,这个长老的身份只怕不低啊。
正想着,在前面领路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云出正在注意听四面八方的声音,没注意前面的,差点撞了过去,还好南司月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才避免丢这个脸。
云出吐了吐舌头,本想向南司月道谢,心中忽而想起:自己刚才明明集中了全部注意力,记步伐啊,听四周的动静啊,却还是没办法面面俱到。
那平日里,南司月又是如何做得滴水不漏的?
——如果不是天生异禀,那他真的挺累,根本没有片刻松懈。
“长老,这位公子说他有解毒的药。我刚才已经用过了,确实有效,而且没有毒。”将他们领来的青年恭声禀报道。
长老没有出声。
“你想用解药换什么?”开口的是个苍老的声音,但明显不是那个长老本人。
这一点,云出都听得出来。
因为声音的来向是与他们平行的,并不是从下面传来的,长老如果已经被蛇咬了,此时不是躺着,就应该是坐着的,就不可能是站着的。
“我们去神庙。”南司月淡淡道。
“你们去神庙干什么?”苍老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敌意。
与昨日蛮族青年的反应一样,可见这个神庙与蛮族人来说,意义非凡,任何想对它染指的天朝人,都会被他们敌视。
“我们之前并不知道那里已经成为了贵族的圣地,只是……”在南司月开口之前,云出抢着回答道,“只是我家少爷得了重病,一个据说当过祭司的江湖术士说,只有找到当年神族遗址,才能救我家少爷。我们误打误撞,昨天才知道那里竟然是神庙。请相信,我们只是为了救人,绝对没有其他用意。”
对方沉默了片刻,问,“你们又怎能有蛇毒的解药?”
“哎,说了可巧了。”云出做张做智,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将脚一抬,捋起裙摆道,“我前段时间,刚好被这种蛇咬过,还好我运气好,我家少爷呢,也有点钱财,请了一个江湖高人,为了解了毒,还把药方留给了我们。因为这种蛇实在太厉害,少爷就留了个心眼,随身带了一些药,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长老,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呵呵,我们真是有缘,是不是?”
她一面说,还一面傻笑。
不过,小脚上的伤口却是真的,上次被蛇咬过,虽然被夜泉及时将毒液吸了出来,可到底留下疤痕了,淡淡的两排齿印,想伪装都难。
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三)逆转(3)
南司月见云出已经有了一套说辞,也就不做声了。
他本来不善于撒谎。
“啦啦,大伙儿验一验。”云出还翘着那条腿,单脚绕场跳了一圈,整个江湖卖艺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这样敲锣打鼓,总不至于相信这个伤疤是造假的吧。
“而且,长老大人,你看看啊,我这伤疤绝对有点时日了,被咬的时候,当然不可能预见到会见到你们,是不是?所以,这就更是有缘了!看在大家这么有缘的份上,交个朋友,我们把解药啊,药方啊,统统给你们,你们带我们去神庙,治好我家少爷的病,好不好?”
她说得很爽利很诚挚,天真烂漫,没一点作伪。
对面那边很安静,显然在权衡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
“你家少爷得了什么病?”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云出眼珠儿一转,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声,“别提了,不知道是被那条狗给咬了,好像是感染了什么畜生血……哎……就是因为病因太奇怪,所以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这才想到了偏方。”
畜生血?
如果夜玄知道自己最尊贵的血统,从云出口中出来,竟成了畜生血,估计死了千年也要被气醒。
那边的人不置可否,也不说自己是信还是不信,只是,此刻情况危急,长老似乎体力已不支,旁边浮起一层薄薄的呼声。
“好吧,先把解药拿来,你说有办法将蛇群驱散,那请公子尽快将它驱散,我们好送长老出去。”苍老的声音又说。
“口说无凭,你们既然要了我们的东西,便是答应带我们去神庙。”南司月谨慎地强调道,“我听说你们蛮族人对口头协议并不怎么遵守,可如果对你们的神起了誓,就一定会履行。我要求你们对着神灵起誓,事成之后,带我们去神庙,并且在我们离开之前,不能轻易妄动,为难于我们。”
“你——”
“如果你们想现在杀了我,从我身上取走解药,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即便有了解药,你们也无法驱散蛇群,这些蛇绵绵不绝,你们的火墙可以挡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里的柴木应该不多了吧。到时候,火一灭,你们都要留在这里为我陪葬——当然,也包括这位‘长老’了。”云出刚才插科打诨,好不容易调和得气氛,在南司月冰冷的威胁中,终于降到冰点。
云出哀叹了一声。
本来想,如果能皆大欢喜就最好了,可看现在的情形,两者的关系只怕只能是威胁与被威胁,不可能和平共处,和谐愉悦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蛇群之所以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也与公子有关吧?”那位‘长老’终于开口了。
云出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愣住。
女……女的?!
这位在蛮族中占据重要地位的长老,竟然是个女人!
声音浑厚低沉,如钟鼓一样,有种袅袅余音,非常磁性好听,而且,也听不出年纪。
“在下与一个朋友打赌,如果他赢了,在下输给他一点家产,如果在下赢了,他就赶一堆蛇进林子里溜溜,侥幸,在下赢了。”南司月很坦然地回答。
至于那个赌,便是在饮酒之间,挡住或者解掉秦公子用各种方式落到酒中的毒。
“原来是你!”将他们带来的蛮族青年激愤地冲了过去,“是不是因为我昨日说长老在这,所以你才会趁机算计——你……我瞎了眼,竟把你当恩人!”
南司月神色淡淡,什么都没说。
那青年却猛地转过身,对着长老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青子不察,竟然引狼入室,让长老涉险,唯有一死了之。”
说完,他呼啦一声抽出匕首,便要往脖子抹去。
云出听得分明,‘啊’了一声,冲过去拦住他。
然而,这在场的人,唯有她一个人动了而已。
蛮族的人没有一个去阻止,就连南司月,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漠地站在那里。
云出还不习惯听声辩位,手一伸,并没有抓住他的手,不过,抓住了匕首。
锋利的刀刃切入了她的掌心,血一下子渗了出来,云出还没怎么感觉到痛,本想扯开黑巾,想了想,还是没有妄动,只是冲着那个人,生气地问,“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动不动就寻死,再说了,你只是被我们算计,又不是故意的……”
“他随便与夜氏王朝中人交往,泄露长老的行踪,已经是死罪。”女长老疏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姑娘,他自己动手,总好过被刑具折磨至死。”
她的话音一落,只听到‘噗通’一声,那青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整了一把大刀,反手,刺入自己的心脏。
人也应声倒了下去,只剩下云出,傻子一样,握着兀自滴血匕首,呆愣在原地。
……死,死了?
明明昨天还活生生,飞扬跳脱的人,早知这个结果,不如昨晚不要救他,让他在战斗中昂然而死。
“其实……何必这样,我们只是想去一下神庙,又没存什么坏心……”她终于扔掉匕首,后退两步,低头喃喃道,“与人方便,自己不也方便吗?”
“方便你们招蛇来袭击我们?”女长老哼笑一声,转向南司月道,“你难道就不怕,大家玉石俱焚,谁也不要离开这里了。”
“其一,你不会这么做。”南司月神色未动,清淡而孤傲地回答她,“其二,你们也留不住我。”
他匍一说完,场内立刻一阵马蚤动。
“容我想一会。”果然,那位‘女长老’并没有马上撕破脸,听她的声音,好像毒发得越来越严重了,有点虚弱。
“你最好快点决定,因为,现在的你,大概只能拖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后,即便有解药,只怕也回天乏力。”南司月无情无绪地提醒了她一下,然后,随着另一个蛮族人,朝另一边退了去。
临行前,他拉起还有点发呆的云出,一同走向北边,那里有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棚子。
此时,在场的蛮族人对青年的死耿耿于怀,对他们两个早已恨之入骨,只是碍于长老的态度,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然,早就趁机踢他们几脚了。
对于他们的敌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