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55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后去药柜那里,取了将近十几味药,迅速地折回来,将药递给唐三,“赶紧把这些药煎了,不然,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哦,好。”唐三满额的汗,闻言,一把抓住大夫的手,郑重道,“不管要有什么代价,都必须保住他们,两个都要保住!”
“知道,老夫全力以赴,你赶快去煎药吧。”大夫说着,摆摆手,让唐三出去。
唐三也不敢耽误,拿起药包,便冲到了后院生有炉子的地方,卖力地舀水煎药。
前堂,老大夫重新给云出把着脉,眉头也越簇越紧了。
等唐三好不容易将药给煎好,一面嘶嘶地吸着气,一面端进来,他跨进门槛,匍一抬头,便发现屋里已经多了许多人。
正坐在云出床沿边的,一脸疲倦,紫衣上还有浓浓的杀伐气息,正是刚刚从别院回来的南司月。
舞殇与阿堵则站在他身侧,亦是一脸疲倦。
刚刚经历了生死,还脱险没多久呢,便听到了这个消息,怎么会不累?
唐三站定,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汤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南司月率先开口,他握着云出的手,略有点憔悴地抬起头,淡淡吩咐道,“药烫,舞殇,帮唐宫主端一下。”
舞殇闻言,上前将唐三手中的药给接了过来。
刚触到杯沿,舞殇不禁皱了皱眉:那药果然很烫,唐三刚才捧着的时候,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
她的目光忍不住扫向唐三的手,果然烫红了一片。
——大概,是太担心了,以至于连自己的痛感都忽略了。
“对不起。”唐三手中一空,他讪讪地垂下手臂,很真诚地说了三个字。
没有照顾好云出,是他的错。
在刚才,他察觉到云出有了身孕,而且,一度遭受流产的威胁时,唐三痛悔很恨不得将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她大大咧咧也就算了,他怎么能和她一起大大咧咧。
“不关你的事情。”南司月转头看了看云出惨白、昏沉的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站起身,缓步走到唐三面前,“我该感谢你,把她安全地带回来。”
“哎,你不知道,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我。”唐三懊恼地、将方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而后郁闷地骂了一句,“这个笨女人,什么时候能为自己多想想,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可骂归骂,心里还是疼得无以复加。
还是那句话——
恨不得把自己撞死算了。
南司月很安静地听着,只是,听到云出说与唐三‘共生死’的时候,他的眉心微微一剃,并不明显,转瞬即逝。
“那个……她不会有事吧?”言归正传,这才是他们此时最关心的问题,“还有……孩子,孩子不会出事吧?”
“云出没事。孩子……”南司月面色一痛,摇头道,“暂时不知道。”
这个消息,他等了很久很久,却未想,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知的。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唐三又道了声歉,不知为何,在看到南司月的时候,唐三只觉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更多的,确实是歉意。
他怎么能够让云出在他身边出事呢?
“不,谢谢你,她本应该由我照顾的,我却太过大意。”南司月低声道,“我早应该发现的。”
上次在曲阜见面的时候,她就显得那么憔悴困倦,是他心中想起其它事情,是他太过大意,没能守好她。
照顾云出,本是他南司月的责任。
这个言外之意,唐三焉会听不出来?
两个男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敏感地站在一起,一时间,竟是默默。
舞殇也发觉了一些什么,端着药催道,“王爷,是不是先让王妃把药服了?”
南司月这才转身,唐三则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很知趣地退了出去,“我在外面等吧。”
过不多会,舞殇与阿堵也退了出来。
房门在他们面前合上。
阿堵和舞殇都是一样的忧色,他们当然不希望在这个关头,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出什么事。反观唐三,他的脸色却沉沉寂寂,一直跳脱无忧的神情,终于收敛,漂亮细长的眼睛,黯而深邃。
是他错了吗?
这样无忧无虑地在她旁边,不给她任何压力,保持着一个朋友的距离,还是,错了吗?
明知道,只要在她身边的人,她都会一个不落地放在心上——原来自己始终是贪心的,哪怕是作为一个朋友,仍然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心上。
可同生,可共死。
他想努力地承担起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却未想到,这些承担,本应该尽数交给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唐三突然站起身,猛地推开门,面对正要吹汤药的南司月,沉声道,“即便……即便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你也不要怪她,我以后会适当地保持距离。”
南司月抬头,惊奇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心平气和道,“我当然不会怪她,更没有怪你,唐宫主,你想得太多了。说起来,我真的要谢谢你,谢你为我们劫走了那一车炸药,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爱护。”
唐三沉沉静静地站在门口,未置可否。
南司月则继续低下头,将汤勺里的药汁吹冷,声音依旧平和安静,“因为信她,所以我信你。”
唐三怔了怔,秀美的脸一片黯然,他低头苦笑,静静地退出房间,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阿堵莫名其妙地看着决然离开的唐三,正要请示南司月是追还是不追,舞殇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老婆为了别的男人、把孩子给没了,你会不会生气?”舞殇瞪着阿堵,简直想用砖头敲醒阿堵的榆木疙瘩脑袋。
“可是,唐宫主和王妃都不是故意的……”阿堵挠头,怯怯地辩解道。
舞殇无语地望着他,“如果是故意的,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王爷早把这里夷成平地了!可正因为不是故意的,王爷才更憋屈,你知不知道第一个孩子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王爷现在是有情绪也无处发泄,他又不是圣人,还真的像菩萨一样无嗔无怒啊?”
阿堵似乎还有有点不懂。
舞殇则懒得继续和这个榆木疙瘩脑袋纠缠,她担忧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合上房门。
内堂里,汤药的温度已经刚刚好,南司月轻轻地扶起云出,让她小心地靠在自己怀中,手指轻巧地将她额前的散发拢到了耳朵,“醒醒,先把药喝了,嗯?”
声音很柔很轻,好像稍微大一些,便会伤到她似的。
云出晕晕沉沉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南司月怀里钻了钻,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南司月莞尔,也不忍再叫她,想了想,索性自己先含了一口,再低下头,一点点将药水给她哺了过去。
药确实很苦。
他略有点心疼,可还是必须让她喝完。
手臂松松地搂着她的腰,在摸到云出依旧平坦的腹部时,南司月心中又是一痛。
能不能保住,暂时还没定数,大夫说,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如果孩子真的没了,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
天知道他多么期待他们的小孩降世的那一天,他们没有享受到的童年无忧,他都会全部给他。
——可事到如今,只要云出能康复,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189奉我一生(大结局)一月追杀(1)
好容易将一碗药喂她喝尽了,南司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掖好被角,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
门外喧哗渐大,阿堵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回头担忧地提醒道,“那些巡逻队很快就要查到这里了,他们是挨家挨户搜索,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不是离开这里,而是马上离开夜都。”舞殇接口道,“夜泉这次是孤注一掷,一定要把我们抓到。”
夜泉不得不孤注一掷。
别院的事情,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发生,便是想封锁详细也无法封锁。
南王府这次立威,便相当在众目睽睽中打了夜泉一耳光。
人心思动,颜面扫地,他如果想稳住京中其他人的心思,就必须抓到南司月,不惜一切代价。
南司月给夜之航的考虑时间是一个月。
所以,夜泉的时限,也只有这一月。
这一月里,他杀掉南司月,那么,乾坤可定。
这一月里,南司月从他的手中逃脱,如果夜之航倒戈,夜泉必败。
有了这层厉害关系,其抓捕力度自然与往常的不可同日而语。想蒙混出城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的夜都已经是一个口袋,只能进不能出的口袋,唯一能出夜都的,只有锦江的河水了,只是,河岸也被精钢铁栅栏拦了起来,想从水底过去也不可能。
至于地道,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用过一次的伎俩,夜泉不可能没有防备。
也就是说,他们被夜泉锁在了夜都这圈巍峨的城墙里。
南司月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透过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渐深的暮色,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先带王妃离开这里。”
众人听命。
他们从后门退回了之前设在小巷尽头的密室,这个地方也算大隐隐于市,一时半刻,夜泉的人是搜不过来的。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云出才算醒过来,她刚睁开眼,便看见了南司月。
南司月正坐在离床不远的桌边,桌上点着一盏淡淡的油灯,他似乎在审阅什么,在灯光掩映下,南司月显得异常苍白憔悴,看得出最近休息得极少,眉宇间满是浅浅的倦怠。
云出刚想坐起来,身体一动,他便有所察觉,站起身,从那边走了过来。
“别乱动。”手轻轻地按住她,声音平和而温柔,“你现在要多躺着休息。”
“你……你从那个别院出来了?没事吧?”云出乍见到南司月,也是又惊又喜,其他的事情,一时半刻也顾不上了。
“没事。”南司月淡淡地答着,“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晕到吗?”
“呃……”她卖力地想了想,然后猛然问,“唐三呢?”
她应该和唐三一起才对。
南司月深吸一口气,默然地看着她。
“当时唐三和我一起才对,他……”说着,她就要爬起来,结果一动,肚子又痛了一下,云出重新躺了下去。
“别乱动。”他不得不再次按住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是,却多了一份无奈。
“云出……”他低低地叫她。
“嗯?”他极少用这么凝重的语气与她说话,云出也是一怔。
“我很害怕。”南司月缓缓地抬起头,疲惫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接到通知,赶到那个药铺时,心里有多害怕?”
云出眨眼,她有点弄不清状况。
“我害怕的,不是孩子有没有事情,甚至于,甚至于不仅仅在于你——而是……你总是这样,恨不得为了别人把自己全部交出去,到底留下多少给你自己?今天,一酬知己,你可以为唐三死,那明天,如果我真的不得不到了与夜泉你死我活的地步,你又能为谁而死?为我还是为夜泉?”
“什么……什么孩子?”南司月说了一通,云出却只将第一句话听进去了。
什么孩子有没有事?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唐三两个人啊,哪来的孩子?
南司月有点哭笑不得,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以免她等会一激动,有蹦跶起来了,“云出,我们有孩子了,三个月。”
云出眨眼。
脑中一片空白啊一片空白。
“它现在还没有事,但如果你乱动,就说不准了,所以,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管,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躺着,嗯?”他的语气几乎是哄她了。
云出怔怔地躺在那里,显然,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唐三已经走了。”南司月继续道,“有了别院一役,夜都风声都很紧。他如果继续和我们呆在一起,只能被连累,唐宫既然对外宣称中立,就不该搅进这趟浑水里来。”
“不是,那个……孩子……唐三……”云出的脑子有点乱,憋了半天,才迸了一句话来,“孩子跟唐三没关系的!”
待话出口后,她自己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她这次晕倒、危及小孩的事情,和唐三没关系啊。
南司月琥珀般的眼眸危险地敛了敛,他盯着云出,声音沉如磐石,一字一句地问,“难道有关系吗?”
云出噤声,抬头望着天花板,好像突然发现,这光秃秃的天花板,也是如此地好看啊好看。
南司月见她噤若寒蝉的样子,也不免好笑,他也不逗她,软声道,“放心,我没有迁怒于他,倒是他有点自责,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哦”云出弱弱地应了声,手下意识地摸到自己的小腹,脸又红了。
南司月心中也是一柔,不忍再继续责难她,可是有一句话,他必须在此时说清楚,不然,他会寝食难安。
“云出。”
“嗯?”她怯怯地抬头,南司月的声音又变沉了。
“你现在的命,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所以,不要随便说与谁共死的话。你现在……”他叹了声,认命道,“是一尸三命。”
“啊?哦。”云出讪讪,手揪着被角,将半边脸藏进被子里,一副小可怜样,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飞扬跋扈?
“休息吧,我还有点公务要做。”他重新俯下身,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碰了碰,“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云出又闷闷地应了。
看来,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南司月也不继续烦她,很仔细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被子,见她又合上了眼,很安详的样子,这才起身,缓缓地朝门外走了去。
舞殇端着一盘精致的饭菜,正要给南司月送宵夜,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掩门而出的南司月。
“王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外面全是训练军呢。”舞殇见南司月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句。
南司月捏了捏眉心,“安排我与唐三见一面,马上。”
“……王爷,你不会……?”舞殇为难地看着他,心里不住地打小九九:难道是因嫉生恨?杀人灭口?杀三泄愤?将j情掐死在萌芽中?
可是,唐三武功绝世,王爷现在可是一点功力都没有,真的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那个,王爷,大局为重啊!”一想到两人血战一番,最后南司月被唐三长剑指胸的样子,舞殇一个哆嗦,赶紧谏言道,“唐宫主虽然对外宣布中立,可一直是我们的友军,现在战局如此胶着,实在不宜再失去友军,那个——”
“你以为本王找他干什么?”南司月有点无语地看着舞殇,反问道。
舞殇哑口无言。
“我只是想见他,谈谈神器的事情。”南司月淡淡道。“至于其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有什么可说的呢?
云出之于唐三,唐三之于云出,固然有过情,但彼此之间,坦荡而真挚,所言所行,都是发乎性情,并无半点伪装与做作。
他不能强改云出的性情,只是希望,她能慢慢地懂得一些取舍。
可私下里,他又何尝不喜欢她的真性情——这种取舍,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终究,不忍逼她啊,
舞殇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安排去了。
不过,首先得找出唐三现在在哪里才行……
唐三离开医馆后没多久,便遇到一队巡逻的边防军。
他擦着他们走了过去。
其实,这些边防军倒没有惹到他,真正惹到他的,是那队人中,提到了一个名字。
老鬼。
是啊,很久远的名字,但也是不可能忘记的名字。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唐三心中突然升起一团无名的业火,那么汹涌,不可抑制,他毫无预兆地驻足,长剑一挺,指着其中一个人,冷冷地问,“老鬼现在在哪?”
190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十七)一月追杀(2)
别院一役烽火未歇,夜泉又得到了一个让他吐血的消息。
老鬼被杀了。
在边防军的军营里,在几千人的围堵下,被唐三一人一剑,当场毙命。
整件事非常有戏剧性,唐三劫持了几个边防军,在问清情况后,他将那些人灭口,然后化装成其中一名,混进了防卫重重的中军大营,那个时候,老鬼刚好在中军大帐巡视,在经过唐三附近时,他突然发难,而且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事起仓促,老鬼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微凉,下一刻,便永远地醒不来了。
——他死得很意外。非常意外,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死得如此憋屈。
老实说,对于老鬼的死,夜泉并不觉得伤心,反而痛快至极。
真正让他吐血的,是唐三的嚣张。
或者说,是南司月的嚣张。
唐三也只是一股鸟气没出发,所以找上了老鬼,可杀了老鬼后,他不得不面对边防大营几千人的围堵,纵然他是一流高手,想全身而退,只怕也不容易。
就在他打得渐渐不支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队接应的人马,而那队人马——是南王府的!
他满城地剿杀南王府的人,没想到南王府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主动送上门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还在边防大营里抢人!
夜泉怎能不吐血?
无论如何,与几千人周旋了大半个时辰,一身浴血的唐三,终于在南王府众人的掩护下,全身而退。临走前还非常傲气地甩下一句话,“凡害人者,虽远必诛!”
他杀得很利落,亦走得很潇洒。
可是,等一切事情做完后,唐三坐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时,心中非但没有得意,反而怅惘若失。
白色的长衫上全部侵染了鲜血,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老鬼的,亦或是那些被他砍白菜一样砍杀的士兵的。
南司月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有点狼狈,但仍然俊美傲气的唐宫宫主,不动声色地问他,“真的不需要先处理伤口?”
毕竟是一个人对几千人,虽然他武艺绝高,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可身上还是挂了不少彩,连脸颊上也有一个不深不浅的伤痕,血渗了出来,映着玉白的脸,显得触目惊心。
“不用,这种蚊子咬一样的伤,有什么好处理的。”唐三摇头,随意的道了谢,“谢谢你方才派人援手,如此,我们算是扯平了。”
他下午帮南司月劫走了一车炸药。
晚上,南司月把他从边防大营里接应了出来。
现在,他们谁也不欠谁了。
南司月无言地看着他:唐三为什么要只身闯大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诛杀老鬼,他虽然不能够完全理解,但大概能想明白一些。
有时候,能够意气用事,证明你还是有血有肉的。
所以,他不会指出唐三此番行事的鲁莽,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即便为了她,唐宫主也应该保重自己。”
唐三将头扭开,看着旁边的墙壁,冷漠地说,“如果南王将我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那我先告辞了。”
说完,唐三站起身,手撑在桌沿上,似乎真的打算转头离去。
“唐三。”南司月依旧坐在原处,他低声叫住他。
唐三顿住动作,探寻地看向南司月。
不可否认,南司月是一个令人心折的男子。
即便是在这样的密室里,他只是简简单单往那里一坐,便让人不敢抬头直视他,那是种常年居于高位积累的气度,俊魅里透着清冷。
可是,唐三只不过在眼底划过片刻的欣赏,目光,仍然笔直地望向他,没有一点示弱。
“你还爱着她?”南司月望着他,安静地问。
唐三‘呵’了一声,重新坐下来,一手托腮,不怎么正经地瞧着他,“你不会真的在怀疑什么吧?”
虽然之前在许思思的宅院里演那出闹剧时,他曾坏心思地想让南司月暴怒,可如果南司月真的因此而生气,又会让他觉得非常不爽。
很奇怪的心理,他自己都对此很无语。
“我没有怀疑,而是确定。”南司月淡淡地看着他,好整以暇道。“她或许是个傻瓜,会相信你已经放下,会以为——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友谊与亲情,可我不会这么想,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男人。有些时候,男人之间,反而更容易相互理解,不是吗?”
唐三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不反驳,但也不承认。
漂亮的狭长双眸,潋滟生辉。
“我很感激你在那日将她交还给我,这份恩情,司月终其一生,也难以回报。”南司月的声音依旧淡淡,但也很诚挚,“平心而论,如果异地相处,我也未必能做到你这样。”
唐三撇撇嘴,终于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他的神色有点不耐,或者说,有点慌乱,或者,是怅然?
“对不起。”未料想,南司月竟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唐三愣住,“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对不起,我在你缺席的时候,抢走了她的心。”南司月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更加对不起,有生之年,我都不可能再将她还给你。”
唐三哽住,诧异地望着南司月,许久,终究只能一哂。
“何必要道歉,这些事情都是命定的,天时地利人和,与你没多大关系。”
老实说,唐三没想过,南司月会对他说这番话,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细想的事情,此时由南司月说出来,他竟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也许,如南司月所说,正因为双方都是男人,所以很多话,他们可以直截了当,无需猜,也无需绕,一针见血。
爱与不爱,对与错,承担或者不承担……
南司月已经选择了承担,连同云出的那一份,一起承担。
“除了友谊与信赖,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应你任何情感。如果你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留在她身边,我们夫妻,都会将你视为今生最好的朋友。可是——我更希望你能找到另一个属于你的女子。”南司月微垂眼眸,叹息道,“她是不知,我是不忍。”
唐三静静地坐在南司月对面,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熟悉,又完全不可琢磨的南王,方才溢出的、那奇异的痛楚,又一点一点地平复了下去。
“所以,你花这么大的劲儿找我来,只是为了……劝我躲得远远的?”唐三自嘲地笑问。
“不是,刚才那一番话,只是想在说正事之前,先释了宫主的心结。”南司月平声道,“许多事情,即已成定局,我们避无可避,与其一味地自欺欺人,沉溺于微渺的希望,为何不选择直面它?”
唐三不置可否。
“现在,如果唐宫主还愿意以唐宫宫主的身份来与我谈正事,我们便继续谈下去。倘若你不愿意与我合作,也可以现在走。我绝不阻你。”南司月淡淡道。
“谈正事吧。”唐三沉默了片刻,旋即恢复了一贯的神色,沉声回答。
云出再次醒来时候,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桌上兀自燃着油灯,灯芯许久没拨,有点黯了。
她觉得口渴,本想叫人,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下床。
没办法,她始终没有学会怎么去支使别人。
肚痛已经好了很多,行动也算方便,云出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向桌边走了几步,她拿起桌中央的茶壶,摇了摇,似乎是空的。
没奈何,只能出门看看外面有没有其他人了。
这个密室并不大,从小巷子的小门进来后,便是一个长廊,长廊左右并排摆着四五个房间,云出现在所在的房间,是最里侧的。
很奇怪的是,长廊现在也没有人。
想想也正常,下午在别院已经折损了一大半,方才为了营救唐三,又折损了一部分,剩下的人又在商议如何出城的问题,侍卫则全部在巷子外,并没有进入密道里,云出走了几步,还是一个人都没看到。
然后,她听到了唐三与南司月的对话声,从第二个密室里,隐隐传出。
她的手放在门上,正想推门而入,便听到唐三说,“对于你方才所说的话,我只想说一句:选择留在她身边,并非是存了什么微渺的奢望,只是——身不由己,唯有如此。”
191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十八)一月追杀(3)
云出的手滞在门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有点呆呆的。
反而是不远处阿堵的声音惊到了她,“哎,王妃,你怎么起来了?”
屋里传来起身的声音,门很快被拉开,云出力道一松,一个踉跄,倒在了开门的那人怀中。
南司月的怀中。
“怎么出来了?”南司月的语气没有半点责难,稳稳地接住她,和声问。
“哦,出来喝水。”云出勉强地笑笑,扶着他的胳膊站稳,再慢慢地走到桌边,端起摆在那里的茶杯,自斟自饮,足足喝了三杯,都是咕咚咕咚,一口饮尽,直到喝不下去了,这才罢手。
然后,她转身,非常豪气地朝屋里的三个人,南司月、唐三,以及阿堵,摆摆手道,“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真的就这样往走廊外走,面上带笑,假装得有点白痴。
南司月暗叹了一声,上前牵住她,“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用不用,那什么,你们不是有事要谈么?”云出赶紧躲开,连忙摆手,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头一低,自个儿跑回了房。
南司月望着她的背景没入了门侧,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转身,重新看向唐三,“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唐宫主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唐三摇头。
“如不出意外,夜之航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所以,这一月也是全局的关键所在。我们会尽快离开这里,回到江南,唐宫主又有何打算?”南司月问。
“不知道,到时候随性吧。”唐三洒然地笑了笑,也朝云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你去看看她吧,我先行一步。”
南司月颌首,“不送。”
唐三欠身,由阿堵引着,顺着密道的长廊,款步向外走去。
南司月直到他离开了,才轻轻地踱至云出的房间,他在门口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果不其然,云出没有躺回床上,而是抱臂蹲坐在门口,傻傻地发着愣,很是可怜。
南司月也不扶她,一腿屈膝,同样半蹲着,在她的身前。
“嗯,听到了多少?”他轻声问。
“一点点。”云出比出两根手指,按了按,实话实说道。
“云出。”他蹲得更低了一些,与她平视。
“嗯?”她抬头看他。
“人生在世,焉能事事如意?很多事情,即便我们知道道理,也未必有这个能力或者精力去一一顾及。”他温柔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有点清冷,“如果你信我,那些决定不了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不要再为它纠结难过。”
云出眨眼。
“唐三也好,夜泉也好,蛮族也罢,统统让我来处理,我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方,你想保全大家,那就保全,倾尽我的一切去保全。”南司月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看着她,“你现在只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不要想了,行么?”
她没有做声。
南司月亦觉得无力。
他往前倾了一步,张臂轻轻地拥住她,将那个喜欢到处‘留情’、满是激|情与浆糊的小脑袋,压到自己的肩上。
“觉得好糟糕。”云出在他肩上闷闷地说了一句,“觉得自己像一个累赘。”
可不是累赘么?
南司月之所以会这么累,是因为她。
他在保护她想保护的东西,承担着本应该由她承担的责任。
唐三的身不由己,也是因为她。
说什么为了追寻神器,而站在了她身边,可他为她所作的事情,又何止追寻神器那么简单?
几乎倾力而为了。
甚至于夜泉……
“瞎说什么呢。”南司月后退一步,捧着她的脸,微笑道,“如果你真的是累赘,也是我甘之如饴的累赘。不然——”顿了顿,他继续道,“生命于我,便轻飘得可有可无了。”
云出没有做声,仍然靠着南司月的肩膀,想了想,手终于环上了他的腰。
南司月也在这个时候挽起她的膝盖,将她打横抱起,“去床上躺着吧——我陪你躺会。”
说道,他已经将她稳稳地放回了床上,他也靠了上来,轻轻地拥着她,固然很累很累,可是心里很安定,那种恬静安然的感觉,也许,值得他付出更多去拥有。
云出也乖顺地缩在他怀里,只是,一直没有睡。
唐三离开了密道,重新走到夜都的街上,这一次,连最初的愤怒与怨气都没有了,与南司月一番深谈后,反而恍然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因为恍然,所以平静,所以,更加落寞而怅然。
原来是一直没有放下。
他本以为……本以为已经放下了,能够在她旁边,像从前一样嬉笑怒骂,可以从容地看着民为别人的妻,可以在见到南司月的时候,做到心静如水。
原来,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不自欺欺人又能如何呢?
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潇洒无挂?
只能说,谁比谁更能自欺而已,如果你能一辈子,欺人,欺己,那便是潇洒了,便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可南司月偏偏点破了他,让他连最后的伪装也丢盔弃甲。
他该说他残忍么?
或者,慈悲?
唐三苦笑,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
192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十九)一月追杀(4)
唐三终于懒得走了,他随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斜斜地倚着门前的石狮子,仰望头顶墨翠色、无边无际的苍穹,一时间,竟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神器’已经拿了回来,他已经没有了再留在云出旁边的理由。即便留下来,看着她的人生斑斓地铺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又真的能做到心静如水么?
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如何退,才能退到朋友的起点?
不如远远地躲开吧。
如南司月所说,何必要自欺欺人,不如直面。
只是,怎么躲?
身不由己。
心不由己。
唐三低头苦笑了一声,手则重重地垂向身侧的石狮,只是,石狮无恙,他的手却通红了一片。
“唐宫主何必要这样糟蹋自己?”一个娇媚的女声自旁边传来,他回头一看,却不知阿妩何时坐在了另一个狮子上,脚信信地垂下来,一晃一晃地,无比自在。
“你来干什么?难道想拿回画卷。”唐三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扭头,勾唇一笑,“已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再拿回去,只怕不容易了。”
“呵呵。”阿妩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她捂着嘴笑了笑,挑眉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耍花样诳我,只要你开口要,我什么都能给你,别说一副区区画卷了——再说了,陛下那里还有好几份誊好的,少了原图也无所大碍。”
“那你倒错了,这画卷的精髓,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誊写的。”唐三挥挥手道,“看在我昨天骗了你的份上,今天我不为难你,我现在很不爽,你不要吵我。赶紧走。”
“其实,你昨天根本没能骗过我,我是心甘情愿把你带到宝库去的。”阿妩尚不知死活,仍然坐在那里晃荡晃荡,“说说看,为什么觉得心情不好?你不是刚刚才杀了大哥吗?多意气风发啊,现在边防军可是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胆寒。”
唐三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本来对这个妖女没什么好感,可现在,却连生气都没了兴致。
他扭头便走。
阿妩赶紧跳了下来,急急地追了上去,一面追,口中一面娇笑不已,“你错就错在,不该和南司月抢女人,你以为南司月是一个好惹的人?想想看,夜嘉那么聪明的人,豁着命、连同命咒都下了,后来,不照样被南司月牵着鼻子走?夜泉也算是一个聪明人,同样担得起惊才绝艳,乱世枭雄八个字,可举全国兵力,与江南对峙了半年,硬是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这样一个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深不可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输在南司月手中,你也不算丢脸……”
唐三猛地转过头,盯着阿妩,一字一句地反问她,“谁说我输了?”
阿妩愣住,旋即掩嘴微笑,“莫非唐宫主还想争一争?”
“我不管南司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对云出,以及我对云出,从来没有输赢之说。相反,我谢他还不及。”
谢谢南司月,这么及时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以免她一个人,在这个波矞云诡的世界里,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所以,你不用多费唇舌挑拨离间了。”唐三挥手,不耐烦地说。
阿妩顿住脚,随即,浅笑不已:“也只有圣山那种地方,才会出你这样的笨蛋。”她冲着唐三渐远的背景,喊了一句,“哎,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唐三脚步未停。
阿妩也不介意,在他转到下一个拐角前,高声将消息说完,“陛下已经出了绝杀令,南司月他们既然还在京城,就一定躲不过这次的追杀。你啊,到时候等南司月一死,就可以带着你的心肝宝贝走了,不战而胜,是不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唐三便从拐角处重新折了回来,他扭头望向阿妩,“什么绝杀令?为什么南司月一定躲不过?”
阿妩又是一阵娇笑,简直要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果然是笨蛋。
这个时候,还在为对手担心呢。
南司月本只想拥着云出睡一会,但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劳心劳力,躺在她旁边,又太过安心放松,到最后,还是沉沉地睡了去。
他睡得很安稳,一觉醒来,只觉得屋里烛火淡淡,云出正坐在桌前,小心地翻阅着什么,她的眉头皱得很紧,很努力很用心的样子。
南司月半撑着身,倚在床上,好玩地看着她,“在看什么呢?”
“学习。”云出抿嘴,闷闷地回答。
南司月哑然失笑,他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衣,缓缓地走到云出后面,越过她的肩膀,往她手中的书看过去,却是他之前信手丢在桌上的一本讲五行八卦的书。
“你能看懂吗?”他很认真地问,没有一点戏谑。
“……看一遍不太懂,看两遍就有点眉目了,有些前面不太懂,看了后面,回头想一想,又觉得有点意思。”云出偏着头,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不懂可以问我。”南司月也不问她为何要看,也许,他是能理解的。
理解——当一个人觉得极度无力时,那种如海绵一样,祈求自己强大的心情。
“我那里还有很多书,你都可以随便取来看。”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