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5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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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人都愣住了。

    他何曾有什么计划?

    这一次来,本事存了必死的决心,只望能以死还债。脑子根本就是乱糟糟的,还有什么计划?

    正狐疑呢,南司月的千里传音,已经低低地潜到了他的耳边。

    “知道你叛变的事情,南王府只有我一人而已,他们都会认为你是故意潜伏在那边,你的声誉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可是,机会只有这一次,阿堵,不要让我失望第二次。”

    阿堵闻言,痴痴地抬起头,南司月已经拂袖转身,大步朝堂内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笔挺修长,绝代风华,让人忍不住想去追随。阿堵以前看着南司月的时候,只觉得王爷才烁古今,运筹帷幄,天下无他不可为之事,他崇拜与他的强势。

    到今天才知道,其实王爷真的很累,刚才那一瞬,那紧绷的躯体,铁青得近乎哀伤的面容,都让阿堵觉得触目惊心。南司月可经天,可纬地,可以在泰山崩塌于前时,不躲不避,甚至于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对于他爱着的人,只需要小小的一指之力,都可以让他伤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到底需要怎样的胸襟,才能包容一个你信赖了二十年的人,在生死关头的背叛,还千方百计地去保全他的性命,他的名声前途,甚至于,他的犹豫。

    阿堵伸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痕,终于站起身,追随着那个清冷而威严的身影,大步走了过去。

    197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四)一月追杀(8)

    那些倒在屋里屋外的人,全被秘密地埋掉,南王府的其他人则化装成夜氏这边的士兵,假装“抓捕”到南司月,再由他们押送着,送往了皇宫。

    如此,便能顺畅无阻地通过大街的重重封锁了。

    只是,这一招瞒天过海,实则险之又险,南司月这次只来得及亲自召集两批人入京,第一批此时正在保护云出,他身边的这一批,是他最后的筹码。

    只是,纵然这些侍卫都是南王府数一数二的高手,毕竟只有区区数十人,刚刚是出奇制胜,才可以将阿堵带来的那些人全部搞定,而他们现在走到大街上,万一露出了什么马脚,下一刻,便会被更多人的围杀,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每个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唯有南司月,至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他的安宁感染了其他人,大家见见将动作放软,将神色放轻,便好像自己真的是夜市这边的士兵,正得意洋洋地抓着本季度最大的通缉犯,亲爱的南王殿下,去皇宫领赏。

    阿堵随在南司月左右,神色间仍然有点木滞,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他现在,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站在南司月这边。

    可是——

    “王爷,你真的不该服用那粒药丸。”虽然经过了这么大的巨变,阿堵絮叨的性格,还是没办法改啊,“它虽然有助王爷将真气冲破丹田,恢复武功,可是这种药太霸道,稍有不慎,很容易被反噬……”阿堵说了一半,有自发地咬住舌头,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嘴里徘徊着一缕苦涩的腥味。

    王爷为什么要孤注一掷,强行将自己的丹田冲开,不也是,因为他么?

    没有他的倒戈,王爷的处境何至于这么危险?

    可是,那一日,闯过别院后,并肩王秘密召见他,他又能怎么做?

    并肩王对他是有恩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帮报父母之仇的恩情,他铭记于心,怎么能弃而不顾?

    所以,他只能听并肩王差遣。所以,将那么信任自己的王爷,限于不义。

    就算南司月原谅了他,他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阿堵正胡思乱想,几欲撞死,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

    随意的,坚定的,温润的,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握,便让他烦躁欲狂的心,出奇地安宁平和。

    “放心,都交给我。”南司月的目光依旧看向前方,宽大的袖袍,也掩住了那两只一握即分的手。

    阿堵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要在南司月身边,他就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想,只需要执行他的话。

    按照原计划,阿堵他们截住了南司月,就要将他送进皇宫,准确地说,送到夜泉的面前。

    一路上,也有盘查的人,可阿堵应对如流,而且,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南司月会自投罗网。

    他们很顺利地进了宫。

    刚刚从云出身边撤走的六十七人,还不出半个时辰,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云出惊疑地看着领头的那位,不解地问,“难道大人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们刚刚得到最新消息。”首领垂头,低声道,“王爷已经被擒了。”

    云出怔住,好半天,才扶住桌沿,笔直地站好,“然后呢?”她冷静地问。

    “他们已经入宫。”首领回答,“就在刚才,被阿堵送进了夜泉所在的昊天殿里。”

    “阿堵?”云出眨眼,雨点搞不清状况。

    “属下也只敢远远地打听了一会,所以具体情况并不太清楚,风闻,阿堵大人似乎是当初并肩王安插到南王府的内应,现在——他倒戈了。”自从奉南司月之命,将王妃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他们这行人,便算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只在深宫大院呆着,全心保护云出的安全。

    直到中午的时候,云出发话让她们去保护南司月,这才从冷宫的领域出去,却不防,刚出去没多久,就撞到了南司月进入昊天殿这一幕。

    他们装作好奇,向旁边的宫中侍卫问了几句,那侍卫刚好知道一些内幕,正苦于八卦无处诉,便神采飞扬地将阿堵在南王府潜伏二十年,一朝倒戈,擒住了南王的实例好好地吹嘘了一番,他们这才恍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自硬闯别院后,王爷的踪迹会一再暴露。

    为什么那些前来援助的南王府众人,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到埋伏。

    ——这些高度尖端的秘密,本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可是,如果阿堵倒戈……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阿堵几乎知道南王府的全部秘密!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些本打算援助南司月的六十多名暗卫也没敢妄动,待南司月进入昊天殿后,他们也退了回来,向云出报告了这个消息。

    现在王爷被擒,阿堵大人倒戈,舞殇下落不明,他们一下子便成了群龙无首,只能唯王妃的命令马首是瞻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出一时半刻也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是阿堵呢?

    她可以怀疑天下人,却无法去怀疑那个笑容憨厚,行动利落,对她亲和友好的阿堵。

    换言之,连她都不愿意相信,对于一直将阿堵视为亲人的南司月而言,又该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云出的心突然一阵揪痛,也说不清是为谁而痛,但却是痛得厉害。

    “王妃,如果王爷真的出事,我们必须将你尽快送出夜都。”那个首领还没忘记对南司月的承诺,“现在各门的守卫都已经变弱,正是出城的最好时机。”

    这也是南司月一早设定好的一步。

    他入宫,夜泉以为得手,夜都的防护必然会松懈——到那个时候,他应该会更担心进城的援救人员,而不必担心那些出城的人。

    这个时候,也是云出离开、最安全的时候。

    他不能继续让她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呆下去了。

    只是……

    南司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云出已经知道了他入宫的事情。

    既然已经知道,又怎么会那么洒脱地离开?

    “先派两个人去打听王爷那边的进展。”她的脸色方才一片雪白,可仍然站得笔直,在这样一个近乎毁灭性威力消息的打击下,云出的表现,反而比这八十七名暗卫来的镇定许多,“再找一个人通知各部,就说……”她顿了顿,终于用一个折中的方法,防范于未然,“现在从夜都传出去的任何指令,如果没有王爷的亲笔亲信,都按下不动。”

    倘若阿堵真的叛变,她必须保证南司月的后方不至于起火。

    可是,如果阿堵没有叛变呢?

    云出也不会让这条诋毁性的消息,从这里传出去。

    “今天的流言,只止于这里,谁也不要再说起。”她扫视了一下众人,慎重地吩咐道,“如果我听到其他人再谈论阿堵的是非,我会不厌其谈,一一地‘问候’各位,直到把那个人问出来为止。”

    众人听旨。

    其实,对于这个不太公开化的王妃,他们心中也没有太多的崇敬之心,只是单纯地将她当成一个妃子来对待。

    不过,南王对这位王妃的重视,也是举府皆知的。

    有了这一层,他们对云出就更用心了一些,爱屋及乌也罢,摄于南司月的威严也罢,可打心底,还是将她当成一个女流之辈。

    然而,在此时状况不明,群龙无首之际,这个看上去单纯好骗、毫无闺秀气质的女子,身上却有一股让人安静的力量。

    “在消息更确切之前,大家且稍安勿躁。”简单地安排了一阵后,云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随口道,“该干嘛级干嘛去,等会有安排,我再叫诸位。”

    除了留下来打探南司月消息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各自散了,重新回到自己伪装的那个岗位。

    “你们过去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好好地记住,回来一一告诉我。”云出抬头,重重地叮嘱那两个探子,“夜泉不会太快把王爷怎么样,若还不想南王府举全府之力对他进行报复,他一定会现将王爷关押起来,你们探清楚王爷被关在哪里后,再回来。”

    那两人听命颔首,迅疾地隐了出去。

    云出仍然坐在桌边,呆坐了很久,突然扭头,朝站在她身后,专门伺候她的老公女说,“麻烦你,我饿了,有东西吃么?”

    198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五)终极对决(1)

    饭菜端来后,她真的吃了很多,平生第一次,吃得很慢。想起南司月吃饭的样子,不免好笑,原来吃得太慢,肚子是很容易饱的,难怪他每次都吃得那么少。

    可是,即使是饱了,她也必须多吃点,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前途叵测,多储存点总是没坏处的。

    去打探消息的那两个人一直没有回来,云出亦很耐心,吃完饭后,照旧看自己的书,竟然还能将内容看进去,她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只是,南司月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

    南司月见到了夜泉。

    两人虽然一直在打照面,仔细一想,竟很少有机会心平气和地聊什么,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甚至于,一次比一次激烈。

    便好像上辈子有仇一样。

    现在,南司月的身份算是‘阶下囚’,夜泉是‘胜利者’,两人又各怀心思,这样阶上阶下地对望,竟然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觉得平和。

    很久违的感觉,便如宿命。

    “南王,我们又见面了。”夜泉缓缓地走下台阶,停在南司月面前,清冷的眉眼冷峻而骄傲,语气分明是挑衅的,可听来并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种颐指气使的霸气,很是悦耳。

    南司月微微一笑,“虽然半年未见,却是神交已久。”他的声音很平和,清润动听,与夜泉不相上下。

    “这样的见面方式,南王殿下不觉得意外么?”夜泉未料到南司月还能这样气定神闲,眸光一敛,有意地看向站在南司月身后的阿堵。

    阿堵的头垂得很低,可夜泉还是看见了他惨白的脸和紧紧拽住剑柄的手。

    “为什么要觉得意外?”南司月却似乎没有听出夜泉的话外之音,他很自然地看了看这座昊天殿,淡淡道,“你现在既然是夜王,在皇宫里见到你,岂非很正常的事情?”

    夜泉一哂。

    看来,南司月是想和他绕到底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最亲近的部下为什么要背叛你?”夜泉索性挑破话头,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我原以为南王府是多么森严忠诚的地方,原来,也不过尔尔。”

    阿堵闻言,握紧的手轻轻一颤。

    南司月看在眼里,心中微叹,他垂眸,轻声道,“陛下,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见夜泉目露狐疑,他将双手伸出来,放在夜泉的眼前,“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先将我的手绑住。”

    “听闻南王武功尽失,朕如果锁着你,岂不是告诉世人,朕怕你吗?”夜泉没甚好气的哼了一声,挥挥手,屏退了众人。

    当然,也将阿堵一并退了下去。

    在阿堵退到门口时,他忍不住抬头朝里看了一眼:夜泉已经转身,正重新朝台阶上走去,南司月站在夜泉身后,此时,他微微侧过脸,朝阿堵和煦安定地笑了笑,显然,并没有将夜泉刚才的刻薄放在心上。

    阿堵刚才因为夜泉的一番话,正羞愧难当,气血翻涌,可瞥见了南司月的笑容,那握紧剑柄的手,又缓缓地松弛下来。

    众人退出后,守门的太监将昊天殿的大门轻轻的合了上来。

    夜泉已经折回了宝座前,他转身,慢慢地坐了下去。

    两人一站一立,一黑一紫,眉眼前的冷意颇为相似,都有种说不出的清贵高华,如果跳开双方的恩怨,单单只看画面,却是极美的。

    现在已是下午,十二月的天气,虽然天空挂有薄日,光线依旧婉转而暧昧,昊天殿里昏黄而空旷,夜泉一身合休的黑色金边长袍,与南司月宽松飘逸的紫衫绶带,亦成为这片昏黄中抢眼的两抹色彩。

    夜泉比南司月略黑一些,常年粤州海边的风袭,让他的脸呈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也让他的五官多了一份凌厉,相比之下,南司月则太过苍白了,清淡如玉。

    一个虽然坐着,可整个感觉是动着的。一个虽然站着,但全身散发的气质,却静如磐石。从琉璃瓦射进来的光柱里,尘埃浮动,轻灵地游走在他们中间。

    “你应该绑着我的。”对视片刻,南司月微微一笑,“我现在至少有二十几种方法制住你,包括现在在大殿里的十二名暗卫,也大可不必继续躲着了,如果我愿意,亦可将他们一一指出。”

    夜泉闻言,吃惊地望着他,“你恢复了?”

    “至少此时,确实恢复了。”南司月脸上的笑依旧清淡无害,“不过,我并没打算制住你,所以,我们可以继续谈话。”

    夜泉敛眸,手缓缓地移到扶手上的一个凸起。

    “或者,你又不敢谈了?”南司月的目光扫过夜泉的小动作,淡淡问。

    “呵”夜泉冷笑一声,手松松地搭放在那里,并不按下,“有什么不敢谈?这里是皇宫,即便你现在的武功已经全部恢复,可孤掌难鸣,难道你仅凭一人之力,能逃得出这高手云集的皇宫禁院么?”

    南司月浅笑,“陛下既然知道道理,大可不必这样防备于我。”

    夜泉的手依旧停在那里。

    南司月眸光微敛,转瞬,又恢复如常,“不如,我们先从江南说起……”

    “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夜泉却冷不丁地打断了南司月的话,沉声问。

    南司月微微一怔。

    “你知不知道,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事情。”夜泉盯着南司月,继续道,“你身为她的丈夫,在这个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还让她陪着你担惊受怕,不觉得失职吗?”

    南司月自觉涵养不错,听到了这句话,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出现这种情况,到底是拜谁所赐?

    现在,身为当事人的他,都还没有说什么,始作俑者却巴巴地跑来兴师问罪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夜泉冷笑在瞧着他,“你在想,这一切本是我造成的?”

    南司月哂然,“事实本是如此。”

    “我不否认,但这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你保护不了她。”夜泉往后一靠,冷眼看着面前风神俊秀、神色素淡的南司月。现在的自己,明明应该是胜利者,可他看向南司月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欢欣,甚至还有一丝涩然。

    “我不会杀你,相反,还会好端端地将你送回江南,作为条件,你要宣布臣服于夜都,唯夜都马首是瞻,另外——”顿了顿,夜泉将脸转向另一边,盯着大殿旁边的一根红柱,低声道,“把她还回来。”

    南司月愣了一会,然后摇头浅笑,“她既不是我的家奴,也不是一件物品,而是我的妻子,试问,一个人怎么能将妻子‘还’给另一个人呢?更何况,我也不可能向你臣服,如果南王府此时归降于你,且不说你那些等着‘分赃’的大臣们会不服气,被南王府庇佑的其他族类,岂非也要成为你们刀俎下的鱼肉?这个买卖,实在太不划算。”他抬眸,含着笑扫了夜泉一眼,“我不是傻子,所以真的想不出任何答应这些条件的理由。”

    “理由只有一个,不答应,你就得死。”夜泉‘霍’地站起身,盯着他道,“等你死了,这些东西,朕照样能一件一件地拿回来。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我本是一无所有,大不了失去一切,重新变加一无所有,我之所以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他的眸底映过深深的哀伤与决然,轻咬着下唇,沉声缓道:“只是因为,不想她恨我。”

    南司月缩在袍袖里、刚刚箕张的手掌,在夜泉最后一句话响起时,又慢慢地合拢起来。

    他看向夜泉的眼神,变得温和且怜悯。

    “她没有恨过你,即便你真的做过许多错事,伤过她身边许多的人,云出仍然将你视作亲人。”心里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南司月声音稍稍放柔,“即便是为了她,你也应该认真考虑我的建议,这是双方能够和平解决、唯一的方法。”

    “借着你的能力,等你出面摆平一切,定了江山后,我再恬不知耻地跳出来当这个夜王?”夜泉冷笑,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向南司月,“你觉得我像一个等着你施舍的乞丐吗?南王殿下。”

    南司月微哂,“你太偏激了,夜泉。如果她把你当家人,我亦会将你视为家人,家人之间,谈何施舍之说?”

    198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五)终极对决(2)

    “家人之说,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从未将你当成家人。你,至始至终,都不过是我的敌人。”夜泉冷淡地驳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手重新扣在了扶手的那个凸起处。

    机会已失,南司月倒没觉得太大的遗憾,其实,对于夜泉,南司月并不怎么了解,云出偶尔提起他,也多是说从前粤州的事情,她说那些往事的时候,脸上是恬淡灿烂的笑容,没有一点阴霾。

    大概是感染了那种情绪,就算在这样生死相博的关头,他对夜泉也谈不上多大的敌意。

    总觉得,这个从粤州小渔村走出来的少年,或多或少,是值得人去尊敬的。

    他是生来便有一切,即便也经历了许多波折,但起点总比别人高了许多。

    不似夜泉,最开始时,连最起码的自由也没有。

    也因此,南司月能够理解云出的心情:因为记忆太过美好,所以无法离开。但也因为现实太过残酷,所以无法靠近。

    “我却从未将你当成敌人,我们想要的东西,至始至终,根本不一样。”南司月的声音低醇清越,有种天生的蛊惑力,“或者说,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夜泉眸光微烁,然后慢慢地沉了下去,原先有点微蓝的眼瞳,变成了翻涌如深海般的墨黑,“不是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而是——凡是我想要的,用尽了那么多心力,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可那些东西对你,却不费吹灰之力。”

    权势,旁人的爱戴尊重,超绝的武艺与才能,甚至于……云出。

    南司月几乎拥有了夜泉希冀的一切。

    现在,他却来告诉他,他们想要的,其实根本不一样?

    是啊,你已经有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当然与一无所有的人大不相同。

    夜泉觉得一种莫大的讽刺,好笑之余,又有一股冷冷的恨意。

    南司月默然。

    夜泉的话,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

    世界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于我,便是不费吹灰之力?”沉默了一会,南司月淡淡道,“你已身在高位,自然能体味到上位之人的许多不得已,相反,在江南的时候,每每听到云出讲起你们在粤州的日子,我会很向往。向往一群人,如一家人般的情感与生活。虽然生活艰难,可是彼此扶持爱护,了无羁绊。而在我的生活里,从小到大,并无相熟的朋友,或者……家人。他们都太忙,都有自己的事情。也许我们一开始拥有的东西并不相同,但并不代表谁就好过谁。偶尔,我也会羡慕你。”

    羡慕你,曾与心爱的女子一直成长过,虽然经历了苦楚,但也同样在阳光下恣意地生活过。

    夜泉怔住。

    他没想到,南司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与夜泉构想出来的南王太不一样。

    可南司月此时的神情清淡而诚挚,并没有哄骗他的意思——更何况,堂堂南王,又何需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骗他呢?

    “……所以,你便是用这种论调,说服夜之航站在你那一边,让我不得不在这一月之内做出抉择?”夜泉在怔瞬了半刻后,忽而冷笑了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番话到底像什么?就好像一个饱食终日的人伤春感秋,太虚妄,太华而不实。你只看到事情美好的一面,便在那里唏嘘,又怎么知道,这些表象下面是什么!”

    “那你呢?”南司月并不争辩,只是抬眸,平静地反问,“如果你一意孤行,即便真的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在这些下面,又是什么,你又试图去看过了吗?”

    夜泉紧紧地抿着唇,恼怒地看着南司月。

    南司月也不欲多说。

    话已至此,他也算仁至义尽,即便等会真的兵戎相见,那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了。

    夜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半刻,他唇角忽而勾起一轮淡淡的笑,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终于笑出了声,笑声里,更有种说不出的张狂肆意。

    “朕倒没想到,你的口才竟然这么好,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朕放弃对江南用兵,让南王府免遭厄运。你别忘了,现在阿堵已经是朕这边的人了,南王府明日在谁的手中,还是个未知数,我现在饶你不死,只是看在云出的面子上。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合作,我会放你回江南,至于……云出现在的孩子,只要是她的,我都会当成亲生的一样对待,并不会介意。”

    南司月叹了口气,“可是我介意。”他缓缓抬头,淡声道,“得罪了。”

    和谈既已无效,只能,走下一步棋了。

    夜泉眉头一皱,本以为南司月会冲上来快手制住他、以作要挟。可是,南司月并没有动,甚至连衣摆都没有晃动丝毫。

    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那些化装成侍卫的南王府人突然发难,将昊天殿外面的守卫全部制住,用最快的方式在门口设下布防,殿门也被撞开,下午稀薄的阳光倾泻而下,昏白昏白的,南司月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轮廓有点模糊,但仍然是很安静的模样。

    “你不需要再按那个按钮了。”抢在夜泉行动前,南司月提醒他道,“如果我没记错,一旦你按下按钮,整个龙座都会往后翻入密室之中。只可惜,即便你进入了密室,援救的人也不可能进去这座大殿。那间密室是全封闭的,没有食物和水,你又能坚持多久?”

    夜泉还算镇静,既没有哭天喊地,也没有连声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只是生硬地问了一句,“你想怎样?”

    “掳你当人质罢了。”南司月这样回答。

    198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五)终极对决(3)

    南司月的话音一落,原先藏于大殿各处的十二名暗卫,立刻从各个不同方向,袭向南司月。

    南司月身形未动,或者更准确地说,根本未看出他到底是怎么动的,人已经从这微乎其微的空隙间闪了出去,他也并不逼向夜泉,仍然闲闲淡淡地站在中间,好整以暇的模样。

    “住手,你们都退到一边。”夜泉不是傻子,他当然能看得出南司月胜券在握的姿态,如果他在明知败绩的情况下继续死缠烂打,那便是落俗。

    那是江湖草莽的做法。

    夜泉既已发话,那十二个人立刻收手敛声,悄悄地退至了一边。

    夜泉亦从高座上走了下来,停在南司月面前,唇角轻勾,还能笑得无比自然,“你果然有一套,想想也是,你连朕都差点说动了,阿堵那个人又简单,你当然不会允许他真的背叛你。”夜泉戏谑地看着南司月,阴沉地说:“你就算真的要与他算账,也要让他倒戈过来,对你心存歉意。南司月啊南司月,你果然阴险。”

    南司月微微一哂,不想解释。

    很多事情,即便结果不一样,但每个人理解的动机却大不相同。

    夜泉既认为他是在利用阿堵,那便这样认为吧。

    他既无愧,又何需解释。

    “只是,你即便劫持了朕,又能如何?”夜泉朝拱卫在门口的人看了一眼,淡淡问,“除非你现在杀了朕,否则,朕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任何一个要求,更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夜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罂粟般绝美而残忍的笑,“能与南王俱焚,泉三生有幸。”

    南司月似乎早料到了他的反应,他并不吃惊,也没有接话,只是无比风轻云淡地接了一句,“我本就不想要挟于你,只是——要挟你父亲而已。”

    这场棋局,至始至终,都没夜泉什么事情。

    夜泉到底基础单薄,他现在能依靠的资源,都是并肩王留下来的。

    所以,只要并肩王答应南司月的要求,夜泉就不得不就范。

    夜泉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冷笑地问,“你认为他会因为我,受制于你吗?”

    “以前也许不会,但一个人若是老了,难免会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多想一些。”南司月浅浅地笑,甚至径直走到了大殿右侧的椅子前,兀自坐下,“现在还有时间,夜王陛下,不如我们再随便聊聊?”

    夜泉抿着嘴,眼中的杀机无论怎么掩饰,都掩藏不住。

    “南司月,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无论这件事怎么收场,他都必须杀了南司月。

    否则,颜面何存!

    他还有什么威信去指挥王朝其他的人!

    南司月淡淡抬眸,眸色清淡纯澈,竟然还有点无辜的感觉。

    ……

    夜泉被劫的消息,只一会儿,便传到了并肩王的耳中。

    消息无法不快,南王府的那些人围住昊天殿后,立刻扯掉外面的伪装,露出本来的衣服。

    既然是挟持夜王,当然要闹得越大越好。

    不然,怎么用这个筹码去换得最大的利益呢?

    消息一传出,满朝皆惊。

    上次南司月高调硬闯别院已经让众人胆战心惊了,好不容易听到他被抓捕的消息,这小心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竟然这么嚣张跋扈地闯进了皇宫,劫持了夜王?!

    作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这一连番变故,已经足以将南王府的形象妖魔化了。

    南司月难道是可通天的神么?

    那江南……难怪江南久攻不下……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并肩王却只是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这个行为本身,比硬闯别院更加疯狂。

    闯别院的时候,至少南司月还为自己准备了退路,而这一次,他没有退路。

    夜都的南王府势力已经被打压剿灭得差不多了,现在南司月身边的人,也是他最后的人手。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极不稳定的阿堵。

    干这种火中取栗的事,不是小疯子又是什么?

    夜之航又想起那日在别院,他与南司月对弈时,南司月说的那一句话,“便是拼尽最后一枚棋子,我也要赢。”

    他果然言出必行。

    这一点,跟那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老南王,真是何其相似啊。

    “并肩王……”前来报信的人,焦急地等着夜之航的回复。

    “老夫且去看看吧。”夜之航叹气。

    不过,有一点,他真的想不通:阿堵那个人,即便是心存愧疚,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一死了之,两不相负。南司月竟然能说服他重新回到南王府,这份心机与手段……真让人不可小觑。

    ……

    傍晚时分,那两个打探消息的斥候,终于将昊天殿的情况带给了云出。

    云出听完后,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忧虑更甚。

    倘若矛盾没有激化,夜泉并不会真的动南司月,他们反而有时间从长计议。

    现在,双方都已经到了这种白刃阶段,要想和平解决,太难!

    简直不可收拾。

    “王妃,不如我们去昊天殿接应王爷吧?”其中一个斥候建议道。

    云出摇摇头,手扣着桌角,沉吟片刻,才轻声道,“过去只能添乱,现在,只能往好的方向想,王爷既然选择这么做,便一定有自己的万全之策。我们是要接应,但不是去昊天殿,而是在宫外,准备好骏马和离京路线,事情一了,必须能尽快脱身。”

    那人‘喏’了一声,很快着手安排了。

    云出则缓缓地走出门外,望着不远处昊天殿巍巍的宫角,心中黯然。

    夜泉和南司月之间,终于要到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了吗?

    “王妃是要随我们一起出宫吗?”剩下的那个人,站在云出身后,谨慎地问。

    云出摇头,“我要去昊天殿。帮我准备一套侍卫的衣服。”

    “可是,现在昊天殿那边……”那人犹豫。

    云出回头,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恬淡而澄澈,“没事,我有分寸。”

    她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出击,都将自己不管不顾,恨不得倾尽所有。

    因为——她的生命里已经有了不能舍弃的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一直以来,她的世界昏昏沉沉,她既勇敢又懵懂地往前冲,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在她的世界外打开了一扇门,光芒倾洒而入,他倚着门,笼罩在光晕里,美得像个天神,可从此,也渐渐成为她的牵绊。

    这种牵绊初时并不明显,可这几日,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才发觉,已经纠缠得那么深。

    云出来到昊天殿时,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夜之航也已经到了,南王府的那些人则手持利刃守在昊天殿门口,他们的阵法很是奇怪,人数上明明处于劣势,可是步伐奇幻,好像怎么打,都打不少一样。

    当然,外面的士兵也不敢逼得太紧。毕竟,夜泉还在他们手中呢。

    待夜之航莅位后,双方基本属于休战状态了。

    大门洞开。

    身为当事人的双方,却静静地坐在大殿右侧的椅子上,猛地看上去,颇为和谐。

    南司月和夜泉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南司月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夜泉的面色也很沉静,甚至于隐忍了。

    站在夜泉身后的,还有十二个身手高明的暗卫,怎么看都不像被挟制的样子。

    特别是云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南司月现在可是没有武功的……

    昊开殿外,人影憧憧。

    殿内却一派平和。

    201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八)终极对决(4)

    夜之航只身一人,从殿门走进去的时候,他在阿堵面前停了停,目光平和得近乎慈祥,似乎并没有责怪阿堵的意思,可是,正因为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责难,才更让阿堵羞愤欲死,脸色惨白,头垂得极低。

    夜之航已经毫不在意地走进了大殿。

    南司月见他来,恪守一个晚辈的礼貌,尚起身淡淡地问候了一声,“老王爷。”

    夜之航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挪向夜泉。

    夜泉没有起身,他仍然僵硬地坐着,头侧向另一边。

    “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面,南王殿下竟然恢复了武功?”夜之航到底是有阅历之人,不像夜泉那么掉以轻心,只凭着南司月呼吸的长短与步履的沉凝,也能看出端倪。

    南司月但笑不语。

    “那么,南王殿下是想用夜泉的命,逼老夫就范吗?”夜之航问。

    南司月摇头,“老王爷尽可以将夜泉带走了,我用他的命,为阿堵还了他欠你的人情。”

    夜之航愣住。

    同时愣住的,还有站在外面的阿堵。

    南司月方才嘱咐,让他‘放心’,原来,是这样帮他还人情。

    用一个夜王的命,来还他区区阿堵的人情?

    更确切地说,南司月拱手送出了现在唯一的保命符,只为了给他一个心安?

    他何德何能,能担得起王爷这样用心对待?

    可是,作为当事人夜泉却不乐意了,他沉着脸,听着这两人如对待一件物品一样讨论着他的生死,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表面上,他是风光无限的夜王。

    骨子里呢,谁也不曾真的正眼看他,他只是一个有狗屎运的命定者,只是夜之航的儿子,甚至——甚至是用来还人情债的一个工具!

    “南王殿下还真是大方得很。”他笑了笑,终于站起身,目光冰寒若噬,了无温度,“原来朕在南王心中的价值这么无足轻重,只能用来还一个无名小卒的人情债?”

    南司月想气一个人的时候,确确实实可以将那人生生地气死。

    南司月回眸,浅笑,“棋已下完,陛下受惊了。还这个人情,只是本王讨个巧而已,陛下不用太过介怀。”

    夜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南司月的注意力,却已经重新挪到了夜之航身上,“老王爷,又险胜你半子,这一次,总能给我一个明确地答复了吧?”

    夜之航微叹。

    是啊,这才是他布下的、真正的棋局。南司月走到这一步,便已经是赢了。

    根本不用等一月之期满。

    在这场争斗中,夜泉不如南司月,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

    所以,他只能接受南司月的提议。

    “这是我的扳指。”夜之航沉吟半晌,终于从大拇指上,抽出一枚莹翠欲滴的扳指,郑重地递给南司月,“有此信物,老夫的旧部都不会再为难南王,只是,南王也要信守自己的承诺。”

    “老王爷放心,功成之日,便是我身退之时,如有违背,便如此椅。”南司月方才已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身侧檀木椅的扶手上,此时话音方落,那檀木椅立成齑粉。

    夜之航的眸中划过惊异,随即,悄无声息地掩住了。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夜泉一直站得笔直。

    那瘦削的、单薄的身影,甚至,有点微微地颤抖。

    多么明显,他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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