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6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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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rouwenwu

    成为了孤家寡人。

    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夜泉终于拂袖而去。

    君澄舞是晚上才回宫的,她被派出去有任务,还未走进宫门,便听说了这件事,她连忙问夜泉现在在什么地方,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君澄舞在各个大殿里找了一通,依旧没看到夜泉的身影,想了想,她终于来到了云出所在的南院,果不其然,透过半敞的门,有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

    今晚的皇宫,气氛很是庖,文武大臣全部守在墓地那边,待卫和宫女也都派过去维护秩序了,本来就空寂的皇宫,变得更加寂静空廖了。

    君澄舞一路跑来,只听到自己落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她越跑越心慌,唯恐夜泉出了什么事情,直到看到那抹灯光,心才静静地沉下去,脚步也放轻了,当她踩到那道铺在地面的光柱上时,君澄舞突然有种错觉。

    仿佛,她又回到了粤州,回到了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个小骑楼,她只是在海边玩得晚了一些,正赶上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屋里嬉笑融融,云出姐用锅铲敲着铁锅,招呼那群屁孩子们安静下来,包子在一旁协助,小树哥哥酷酷地坐在旁边,低头的时候,却笑得无比宠溺。

    她推门而入。

    屋里,并没有印象中的喧哗声,可是灯光依旧如期温暖。

    夜泉依旧坐在云出的身边,可是眉眼清晰,变得越发英俊,却也洒上了薄薄的沧桑。

    包子也在,他坐在另一侧,托着腮,一面瞧着深眠中的云出,一面静静地想着什么。

    屋里的气氛很详和,与外面的剑拔弩张,垂于一线决然不同。

    君澄舞重重地松了口气,踮着脚走了进去,站在夜泉身前,轻轻地叫了一声,“陛……小树哥哥。”

    夜泉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回来了?”态度堪称亲切。

    君澄舞点了点头,也在包子旁边坐下,她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四个,却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呆在一处,没有争端,没有利益关系,安安静静地,守着一盏灯,守着长夜。

    “外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夜泉低声道。

    “听说了。”君澄舞点头。

    “我已经决定一意孤行,可是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所以,过了今晚,你们就带着云出先走。”夜泉的语调很轻缓,可又那么坚定沉稳,不留一点退路。

    包子一脸担心,几次欲言又止。

    相比之下,君澄舞的神色则平静得多,她点点头,薄唇轻启,“好。”

    “你不阻止我吗?”夜泉笑问。

    所有人都试图阻止他,都在告诉他这件事有多么疯狂,多么不可理喻,他怎么可以公然对夜玄大帝不敬?身为夜氏王朝的君王,怎么可以如此任意妄为!

    唯有君澄舞,就这样清清淡淡,回了一个“好”字。

    他有点讶异,可心里不是不温暖的。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君澄舞浅笑地望着他,柔声道,“小树哥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就算帮不了你什么,但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甚至于,你喜欢云出姐,我也一直支持你。

    “可我这次,是要彻底毁掉夜玄大帝留下来的东西……”夜泉低声提醒。

    “我不认识夜玄,他到底如何伟大,也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一直在我身边的,活生生的那个,是你小树哥哥。对我而言,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都已经在这个屋子里了。”君澄舞微笑,打断他,旋即低下头,望着云出道,“一直以来,我挺对不住云出姐的,如果一直不能为她做什么,我会良心不安。”

    夜泉默然片刻,道,“她不会责怪任何人的,自然也不会怪你。”

    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走了多远的弯路,只要有云出在,都可以让他们有地可回,那种回归,不是一个地区,甚至,也不是一个家,而是一种心境,一种毫无原则的包容与原谅。

    因为他们知道,家人之间,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

    君澄舞笑笑,可不知为何,泪就涌了出来,她重新站了起来,“既然明早便要离开,我先去收拾东西。”

    “好。”夜泉颌首。

    包子却没有动。

    他不想错过,这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情。

    君澄舞走到门口时,又听见夜泉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她扭过头,看着夜泉越发瘦削苍白的脸,心中涩涩地痛,可又出奇安宁。

    “小树哥哥……”她喃喃地自语,眼睫低垂,掩住深深沉下去的目光,终于转身离去。

    暮霭沉沉。

    那些跪在墓地前死谏的人仍然没有离去,他们其实也不太相信,夜泉会真的头脑发热,将自己的基业给毁了,世上对夜王的崇敬,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对夜玄大帝的崇拜。

    他如果毁了夜玄大帝的遗迹,也是毁了自己的威信。

    可是,夜泉一向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狠绝无常,许多人都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他们也不敢离去,仍然密密麻麻地堵着墓地门口,纵然辛苦,可好歹能博得一个忠臣的名号,似乎还划算。

    待挨到天亮,大伙儿就能撤了。

    有几个人,已经跪坐在地面上,垂下头呼呼大睡了。

    君澄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个臃肿而腐朽的官员,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昏昏大睡。

    这样的夜,真的,黑得彻底呢。

    君澄舞仰面,望着丝绒一般的苍穹,唇角弯出一轮绝艳的笑。

    “记住,你们是死士,等下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只能唯我是从,你们的家人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赡养,你们死后,也不会有名字留下来,所以,就算遗臭万年,臭的也只是我,不是你们。”

    低下头,她对面前那些精心训练出来的黑衣死士这样嘱咐道。

    她反正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她的一生,都给了那个男子,纵然为他背上这千古骂名,那又何妨?

    她不在乎。

    就像,她从未在乎过名节,在乎过谣言,在乎过那些伦理与对错一样。

    在她的世界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夜泉。

    夜泉,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这个罪名,去背负它带来的一切责罚,我宁愿那个人是我。倾尽所有,我也要保你安康。

    杀戮与袭击,发生得毫无征兆。

    火光中的君澄舞,笑得无比张狂。

    那双执着得近乎阴狠的眼,竟是美得出奇。

    “那你们无需诅咒我,我也没有受命于任何人,就只是——看你们不顺眼了,那又如何?”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妖女。

    那些被驱逐的大臣们肆意地辱骂着,也有人想去通知援兵,但又被黑衣死士截杀,她成功地打入了墓地深处,炸药被埋了一路,引爆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响动,让整座皇宫都摇了三摇。

    夜泉讶异地抬起头,他吩咐包子看好云出,自己则快步走去。

    天已渐亮。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

    皇宫西侧,巨大的烟雾,在夜都上空袅袅升起。

    呛鼻的烟,让夜泉又是一阵极猛烈的咳嗽,那么剧烈,抽动着心脏,也跟着咳嗽声,一悸一悸地痛。

    黑色的长袍下,他的脸色愈加地白。

    有侍卫快步跑来,到了他面前,噗通地跪了下来,急声道,“陛下,君姑娘……不,君澄舞造反了!她,她竟然炸了夜玄大帝的墓地!”

    夜泉闻言一怔,一口气有点上不来,好像有什么堵在了胸口,“她怎么样?”声音还是冷静的,冷静沉着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两位大人已经派人去追捕她了,她已经逃到了城门那边,不过陛下放心,她逃不掉的。”侍卫急忙回话道。

    夜泉这才松了口气,宽袖拂动,滚金边的衣袂映着晨曦翻飞不止,“马上备马,朕要去看看。”

    他赶到的时候,君澄舞已经被围住了。

    她身边的死士,已经死伤殆尽。

    皇宫的西方,连绵不断的炸药,仍然响个不停。

    墓地外围已经轰然倒塌,即便是那个紧闭千年的幽冥世界,也在轰然作响的爆炸声中,摇动崩塌。

    夜泉从马上急跃而下,他冲到队伍前面,越过那些整装待发的弓箭手,停到了君澄舞的身前。

    “为什么?”他问。

    君澄舞身上血迹斑斑,可依旧站得很稳。

    这让他安心。

    他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本应该由他做的事情取而代之;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解释,这本是他的愿意;为什么要甘心被这些人追杀,被人说成判乱造反。

    君澄舞却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答案,她笑,当着众人,面朝着他,“因为我嫉妒,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却只喜欢那个不能动不能笑的冰美人,所以,我要毁了你,可是又杀不了你,就只能毁掉你们夜家的墓地了。”

    众人哗然,他却愕然。

    脚步微挪,在众人的劝阻声中,他轻轻地停在她的面前,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这样保全他,难道他可以心安理得接受?难道他会将她推出去,当那个承受众人怒火的炮灰,自己再心安理得地当这个夜王?

    “我没有说谎。”君澄舞仰起头,夜泉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他站在她面前时,她总是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可即便仰起头,也永远没有真正看清他。

    他于她,是永远的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我没有说谎。”她的声音轻而飘渺,甚至是甜美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哪怕梦见有朝一日会离开你,我也会从梦里哭醒,哭上一整夜。这个位置,这个王朝,是你在乎的东西,你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它们,我不想让你到头来一无所有。”

    “我不在乎。”夜泉沉沉地说。

    “你现在不在乎,只是因为你还没失去,等你失去了,就会变得在乎了。”君澄舞微微一笑,身体突然晃了晃。

    夜泉慌忙张开双臂,将她接住。

    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指甲那么用力,几乎要刺穿他的衣服,扣进他的骨肉。

    “我告诉他们,你只是听命行事……”夜泉断然地丢下一句话,正要转身,君澄舞却更紧地抓住他,喘着声,急促道,“不要,不需要了!”

    他困惑地看着她。

    迎着她的目光,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目光于是一点一点地挪下去,越过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脊背,一直,停在她腰部上方三寸的位置。

    那里,隐隐约约,透出一枚折断的箭簇。

    有血汩汩涌出,早已经浸染了她后面的衣裳,只是,她一直面向着他,她身上又那么多被别人溅上的血痕,他竟没注意。

    他竟然没注意!

    “我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你应该成全我的苦心,对不对?小树哥哥……”君澄舞依旧在微笑,那抹淡若柳丝,但又纯美无争的笑容,成就了她此生,最美的时刻。

    身体终于软了下来,刚才紧扣他的手,无力的垂落。

    夜泉双臂一紧,稳稳地接住她。

    她没了呼吸。

    身体仅存的热量,随着依旧不止的流血,迅速地抽离。

    夜泉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突然后着嘴,在这片浓烈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血腥味里,重重的咳嗽起来,咳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堵在胸口的东西,终于随着那阵剧烈的咳嗽扑了出来。

    却是点点腥甜的血,带着心口最痛最烈的热度,燃烧了他的喉咙肺腑,溅到她微微含笑的脸上,如百合花瓣上新点的朱砂。

    从此印在他的心中,至死无法磨灭。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都是惶惶然,他们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一个胆子大点的大臣上前一步,劝慰道,“陛下,这个妖女……”

    “住嘴!”夜泉神色一冷,用指腹抹去嘴角的残血,那双黑如永夜的眼,如死焰的狂炙,震慑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她是朕派去的,这个墓地,也是朕下令毁掉的,不仅如此,夜氏留下来的很多规矩,朕都会一一取缔。你们如果想因此而反我,尽管做好了,不过,事先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们,对于失败者,朕一向不手软!”说完,他再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打横抱起君澄舞,大步朝昊天殿走去。

    东方,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金芒四射。

    小萝卜,你虽然苦心造诣,也请原谅我不能领情!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七十四)大结局(6)

    抱着君澄舞,大步走进昊天殿,巍峨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合紧。夜泉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他不想去说服众人,也不想召集军马。

    夜泉很清醒地知道,当他再次迈出这个大殿时,可能会有一半的人叛逆自己,他们会打着夜玄大帝的名号,弹劾他,驱逐他,可更多的,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然而这一切,突然都不重要了。

    权势如云烟,那些建立在利益纠缠上的东西,本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大殿中央,包子早已经带了云出,等在那里了。

    宫门已经被封锁,夜泉现在也只能等待那些仍然站在他这边的援兵前来救驾。

    他们再怎么妄为,也不敢拿昊天殿怎样。

    毕竟,昊天殿是夜玄大帝当初登基、君临天下的地方,整个夜氏王朝,无人敢亵渎。

    在这里,他们会很安全。

    见到夜泉回来,包子松了口气,他急忙迎了过去,却意外地看到了躺在夜泉怀中的小萝卜。

    她似乎睡着了,很安静地缩在夜泉怀里,乖巧得像个孩子。

    她极少这样乖巧了,让包子看得心底发涩。

    “小萝卜她怎么了?”他一面迎面走向夜泉,一面奇怪地问。

    “嘘……”夜泉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停在包子面前,将君澄舞小心地移到包子已经伸出的手臂上,“你先照顾她,我还要去个地方。”

    “哦,好。”包子有点无意识地将君澄舞接过来,可是挨着她的躯体时,他脸色剧变,惊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夜泉。

    手有点颤抖,他几乎不敢去接。

    夜泉却在此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要问,她和云出,都先拜托你了。龙椅上有个开关,里面有一个密室,如果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你们便躲进去,等外面的一切结束后,再出来。”

    包子怔怔地站在原地,有点麻木地将君澄舞已经冰冷的身体抱过来,紧紧地搂住,但没哭,只是呆呆的。

    “古墓已经被毁了,我必须先去古墓那边看看。也许援兵马上就到。也许……永远没有援兵了。包子,你会不会害怕?”夜泉又问。

    包子使劲地摇头,苍白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抹虚弱的笑,“不会,只要大家还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会怕。”

    无论以什么方式离开的,至少在最后关头,他们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

    活着的、死去的、睡着的、醒着的,都还在这个大殿里。

    夜泉扶着他的肩膀,重重地按了按,最后看了云出一眼,又扫过小萝卜乖纯的脸,终于转身。

    皇宫西侧,那连绵的爆炸声,终于接近了尾声。

    厚重的烟雾,几乎弥漫了整个皇宫,遮天蔽日,将那轮初升的太阳,也遮蔽在浓厚的烟雾后,皇宫灰濛濛的,到处是硝烟的气味,灰尘铺天盖地,人走出去没多一会,衣服上、头发上,都已经沾满了奇怪的残屑,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惊恐无助的情绪弥漫了夜宫,继而是那座刚刚苏醒的夜都,不明真相的寻常百姓纷纷涌到街头,望着不远的地方,那片不断扩大的浓雾,个个胆战心惊,胆小的,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跑路了。

    夜泉却逆着风,迎着那刺鼻的硝烟味,大步流星,往那座正成为废墟的禁地走去。

    偶有经过的宫人,朝他匆忙地请安,夜泉矜持地点了点头,俊颜冷漠,很快,便在大家讶异的目光中,消失在浓雾深处。

    ※※※

    南司月已经感觉到了震动,那么强烈的震撼,好像风雨交加的海面一样,而他,则是这巨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这个世界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来。

    南司月下意识地往风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结果,他又看到了夜玄。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清楚。

    那个黑衣长立、英俊绝伦的男子,此时,正坐在雾霭里的一张圆桌前,圆桌的式样和雕花都很奇怪,大概是千年前的事物了。

    南司月突然发现,夜玄的眉眼与夜泉有几分相似,但是眼神里的冷静与沉定,却是夜泉无法企及的高度。

    “南司狐。”他在那头叫他。

    南司月欠了欠身,坦然道,“我不是南司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未解的心结,我可以帮他回答你。”

    他虽然不是南司狐,却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获得了南司狐全部纤毫入微的记忆。

    夜玄微笑,“这里快消失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南司月有点惊讶,可是什么都没说。

    “她始终没有来。”夜玄叹息。

    未免遗憾,但更多的,是千年岁月磨练出来的从容,连遗憾,也那么迟缓而沉定。

    “就算她真的来了,也不再是云焰了。”南司月也有点惘然,他望着那个孤寂冷傲了一千年的帝王,轻声道,“其实故事早已经结束了,只是你一直不想接受那个结局罢了。”

    夜玄依旧微笑,淡然却透悉,“我知道。”

    他并不是会被心魔纠缠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有夜氏王朝近千年的兴盛,说到底,终究是意难平。

    “现在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夜玄又问,语调安静。

    “云出啊,”南司月的脸上露出极温柔的笑,完满而宠溺,“她是一个小笨蛋,可一直很努力,待所有人都很好。不过,所有人也都会愿意对她好。”

    “是吗?”夜玄有点神往,似乎无法将“小笨蛋”三个字,与那么清透聪明的云焰联系在一起,“那她现在幸福吗?”

    “很幸福。”南司月的声音自负而笃定,“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就一定会让她幸福。”

    夜玄定定地看向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跟着她一起跳进了怒江,轮回会不会因此改写?”

    南司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你会吗?”

    夜玄几乎未做思考,因为,在这个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经将这个问题思考了无数遍。

    “不会。”

    那个时候,虽然痛极,可是,他从未想过追随云焰而去。

    因为,对于当时的他,还有那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要从一个废墟里,重新建立一个国度,他要为夜氏王朝,缔造千年基业。他要给那些追随于他的人一个交代。

    他永远不是南司狐,不是那个为了一个女人能舍弃一切的男子。

    他甚至,无法像南司月那样,毫不犹豫地说出,“只要我在,她就会幸福”。

    所以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夜玄突然豁然,既已心服口服,又何必还留在这里?又何必还要等着她?

    她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夜玄站起身,他朝南司月微微地颔首,“无论如何,谢谢你千年后的赴约。如你所说,故事其实早该结束,执念太深,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南司月……再见。”

    在最后的那一刻,夜玄不再称他为南司狐。

    他承认了南司月的存在,也承认了,经过一个轮回后,每个人都是重新的开始。

    南司月也朝他点了点头。

    那阵阵飓风越来越大,这个世界的缺口被重重地撕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这沉沉的雾霭里,随之而来的,是夜泉的高呼,“南司月!”

    南司月怔了怔,他朝夜泉那边望了一眼,待重新转向夜玄时,却只看到一缕流沙般消散的黑烟,泯灭在这幽幽的天地间。

    风越发大了,在夜玄离开的那一刹,忽然狂风大作,呼啸着,龙卷风一样卷走了他身边的一切浓雾,但很快,又被刺鼻的硝烟味所取代。

    南司月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口鼻,那边,夜泉也捂着嘴,快速地赶至。见到南司月,他终于放下心来,随即诧异地打量了四周一圈。

    不过是一间寻常的石室,为什么刚才,怎么也进不来?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七十五)大结局(完)

    夜泉终于找到了南司月,见南司月安然无恙,他也略略地放下心来。情况也不及多说,夜泉什么都没问,只是转身示意道,“快离开这里吧,宫里很快便不太平了。”

    南司月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渐渐清晰的四周,那座宏伟的墓地早已经在轰鸣作响的爆炸声中销毁殆尽,可是随之动摇的,似乎,还有整个夜宫。

    而墓前的那道墙,夜玄与云焰曾指点江山的那面墙壁,也早已经被气流震塌,成为了真正的断壁残垣。

    尘埃落定。

    从此,没有前世今生,没有云焰,没有南司狐,没有夜玄,没有往昔的一切。

    他们顶着一身的硝味,折返到昊天殿的时候,才发现昊天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了,显然,夜泉的这个举动大失人心,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些心怀异志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来反对夜泉了。

    命定夜王的光环,已经随着夜玄大帝墓地的消失,而彻底消弭。

    夜氏千年的统治,也至此,岌岌可危。

    “他们不会有事吧?”南司月远远地看见那一切,想起云出还在里面,不免揪心。

    “你忘记昊天殿的那间密室吗?”夜泉提醒他。

    所谓关心则乱,放在南司月身上再合适不过。

    南司月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可是昊天殿如果一直被围着,包子他们也无法出来。

    而且——

    皇宫在动。

    那种震感初时并不明显,除了少数感知敏锐的人,其他人尚未察觉,昊天殿还能在这越来越大的震动里坚持多久?

    不得而知。

    他不能冒险。

    “召集附近所有南王府的人。”南司月当机立断,“他们应该没有加入叛军。”

    夜泉也以为然。

    不得不承认,南王府人对南王的忠贞,比夜氏本身更坚固。

    不过,夜泉还没来得及燃烧信号弹,他们便来了帮手,却不是南王府的人,而是御珏与草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的消息,无数蛮族人,潮水般涌向了皇宫。双方很快打了起来,南司月和夜泉来不及与御珏他们打招呼,已经趁着那个间隙,进了昊天殿。

    或者说,进去的只是南司月,夜泉则拂袍转身,傲然地看着底下众人,抬高声音,冷冷道,“你们反了吗?”

    这本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在夜泉的积威之下,众人的动作免不了一顿,御珏也下令止手,双方陷入僵持。

    “所以说,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入主这里?”夜泉依旧站得笔直,冷傲地看着那些挑事的将领大臣。

    那些人瑟缩了一下,还是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是你自毁基业,我们可不想看到夜氏王朝毁在你这个昏君手里。”

    夜泉不接话,只是冷笑,“夜氏王朝?你们确信,这还是夜氏王朝?”

    他是王朝最后一个夜氏,如果他是昏君,接任的人,再也不会姓夜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人打破沉静,高声吆喝道,“你们夜氏占着这个位置一千年了,也该让出来了!夜玄大帝已经不在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你卖命!”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心里话。

    夜玄大帝已经死了,他们何必还要世世代代为夜氏卖命?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夜泉的神色却是淡淡,他遥望着远方碧蓝的苍穹,寂寂地一笑:原来,夜氏王朝会毁在我手中的预言,竟是这样应验的。

    可笑啊可笑。

    “既然如此……”他从高台上低下头,漫漫地俯视着那些曾经的臣子,英俊的脸,竟出奇邪魅释然,“那你们还等什么?”

    去他什么天命,这一次,且用实力说话吧。

    他的话音一落,刚刚僵持平息的战况,再次展开。

    而那种地动山摇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只是,在这兵荒马乱中,极少人去关注它。

    ※※※

    昊天殿里还没有人。

    那些人当初只是围住昊天殿,因忌惮夜泉,还没来得及冲进去。

    南司月大步走向那个龙椅,扣开机关,果然见到包子带着云出和君澄舞藏身在这个小小的密室里。

    南司月的目光讶异地扫过君澄舞,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他没有问什么,看包子的神色,他们显然已经经历了这场死别,他又何必再提一次。

    小心翼翼地将云出接过来,南司月淡淡道,“你带着小萝卜,跟在我后面。这里很怪,如不出所料,夜宫很快便要倒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包子喏了一声,又问,“找到帮云出姐的办法了吗?”

    南司月点点头,脸色终于变得些许柔和。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可到底,有了希望,不是么?

    他们从昊天殿出去时,只见外面的战况越发激烈,不过,对于这种近身肉搏战,蛮族人显然更有优势,御珏与草植已经带着一堆人冲到了台阶上,见南司月带着云出他们出来,他们赶紧迎了上去,既然已经接到了他们的神使,蛮族人也不恋战,毕竟,夜氏的军队比蛮族还是多出许多,现在只是他们来不及调兵遣将罢了,过不多久,南王府的人与叛军那边的援军也一起赶到了,不过,那个时候,南司月、夜泉和包子,已经在御珏他们的掩护下,撤出了夜宫。

    而且,果然不出南司月所料,在他们刚刚离开夜宫后,那座美轮美奂,巍峨森峻的宫殿,摇晃得更加剧烈,那些正纠斗得如火如荼的人们,终于发现不对劲,皆惊惧地朝宫门那边退去。

    昊天殿也在这剧烈的摇晃中摇摇欲坠。

    殿前的那几座石狮子,外壳的岩石也成块成块,簌簌地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两尊黑色玄铁般、刻满图腾的石柱。

    ——同千年前,夜玄从高塔上带走的灵器一模一样。

    只是,它们刚刚露出真身,便随着这片被它们镇守千年的夜宫一起,倒塌、断裂、最终,成为齑粉。

    那些因为灌注了神族最后灵力,而耸立千年的一切建筑,都将随着它们的消失,而成为历史的尘埃。

    出了唐宫。

    那是唐罗的心血,与夜玄无关。

    夜氏王朝,自此成为了群雄争霸的格局,所有人都试图将自己的姓氏变成这片大陆新的霸主。只是,有这样野心的人太多太多,王朝因此四分五裂,也无暇去顾及蛮族了,而蛮族反而更加团结,最终成为大陆最大的种族,并将其统一。天下之势,种族的优劣,从来没有定数,就好像,草植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拥有夜玄大帝般的名望与地位——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南司月与夜泉他们退出夜宫后,夜泉问御珏,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

    “老师说的。”御珏老实回答道,“老师说,夜氏气数将尽,让我来帮你们。”

    夜泉哑然。

    除掉了一个祭天司,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大神棍啊。

    “先不管这些,到达安全地方再说。”南司月在旁侧淡淡道,而后,他往包子那边望了一眼,低声提醒道,“她也要早点入土为安。”

    夜泉神色微黯,脚步顿了顿,望着躺在包子怀里的小萝卜,嘴唇抿得很紧。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而现在,也没有必要去想了。

    夜泉的手指微曲,拢在唇前,又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心一阵一阵地悸痛着,却也很平静。

    经历了这种种变故,心反而安宁了,从那日日夜夜的繁忙与孤寂中,彻底地解脱了出来。

    夜泉驻足,遥望着身后的一片烟尘,眸中了无波澜。

    南司月想,夜泉大概再也不会回去了。

    这与实力无关,而是,他再也没有争权夺势的心境了。

    如此,也好。

    他们将小萝卜埋在了面向粤州的方向,在那个贫瘠的地方,他们曾度过人生中最最欢愉的时刻,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意识到罢了。

    多年后,当他们走到人生尽头时,怅然回首,才发现,那是此生最珍贵的宝藏。

    便如小萝卜那晚,推开南院的大门,看着静谧的灯光,倾洒在斑驳的地面上时,那一瞬的感动与眷恋。

    安葬好她,包子执意要为小萝卜守灵,夜泉没有阻止他,或许,君澄舞如泉下有知,此时现在更需要的人,是他夜泉。

    只可惜,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将她放在第一位。

    心口隐隐的钝痛,在看着那孤零零的坟头时,仍然会让他难以呼吸,可是,却不能让他忘记周遭。

    云出还躺在那里,他总该做点什么。

    火树种子已经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南司月万分小心地将它种植在丛林最肥沃的土地里。

    他每天,像守护最珍贵的宝石一样,去守护那微薄的希望。

    外面的世界,已与他无关。

    整个王朝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南王府的人此番坚定地站到了南司月这边,与御珏他们一起,保护蛮族的长治久安。

    江南再次分了出去,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诸侯国。

    而其他有兵权或者一定实力的领土主,也纷纷自立,成为了一个又一个诸侯国。

    夜氏王朝分崩离析。

    夜都也不复存在。

    据说,在夜宫坍塌的第二天,人们从巨响中醒来,那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在巨响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他们置身于一个没有城墙的城池。

    夜都不可攻破的神话,也随着城墙的消失,不复存在。

    夜泉得知后,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后摇头,低头笑个不停,笑声讥讽而苍凉,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暂代南王一职,跟御珏一起,在这个越来越纷乱的世界里,为云出,为这些他能力所能及保护的人们,守得一片安宁。

    直到现在,夜泉才真正明白了南司月为什么那么得人心的原因。

    因为,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为自己去争夺什么。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行动,都不是为了掠夺,而是守护。

    守护家族,守护江南,守护大家,即便他也有任性的时候,可是——大家也愿意原谅他偶尔的任性。

    夜泉至此,才算真正安心了。

    云出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许是一件幸事。

    整整一月。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整整一月。

    夜泉承担起全部的防卫工作,在这方面,御珏他们确实及不上夜泉,许多事情都得倚靠他,御珏这才发现,夜泉其实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天文地理,算数人文,行军列阵,皆有涉及,而且精通。将事情交给他,并没有什么不可放心的,也许,唯一不能放心的,便是夜泉的身体。

    他总是咳嗽,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时候,走路走急了,呼吸中还带着破音。

    御珏几次提出要他去老师那里看看,都被夜泉拒绝了。

    “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这样说。

    御珏也不好强求。更何况,老师那边也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火树没有发芽。

    千年时光,真的太久太久了,一粒传承了千年的种子,不发芽很正常。

    只是南司月始终不甘心,每天守在那里,恐它太晒,又恐雨水太足,不吃不喝,不睡不休,一直小心地看顾着那片小小的土壤。

    他的情况简直比夜泉还糟糕。

    老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癔症般陪着南司月痴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希望之树怎么可能不发芽呢?怎么可能不发芽呢?这么多年的传说……难道都是假的?”

    山角村的传说,他们本是神族后裔的传说,那棵希望之树的传说,难道,都是假的么?

    南司月并不接话,这一月来,他从最后微渺的希望,终于陷入了绝望。

    没有了神族,没有了那些神乎其技的一切密境,他找不到另一个能救云出的办法。

    难道,就要这样妥协么?

    让她永远这样沉睡下去,然后,他就在没有她的岁月里,慢慢老去,死亡,腐朽,消散?

    他不是害怕腐朽本身,而是害怕独自面临孤单的别离。

    就像那一次,云出在神庙里对他说的那样。

    没有来世了。

    他不要来世,只要今生今世,只要眼前。

    ——如果今世的结局是这样,那么来世,我愿永不要遇到你!

    相比之下,夜泉却淡然很多。

    他每天都会去看看小萝卜,与为小萝卜守灵的包子简单地交谈两句,然后,再去探望熟睡中的云出,独自说一些好玩的事情,他的神色渐渐明媚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寡言少语,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也渐渐变得和煦,就好像重生了一般,可是脸色却越发苍白下去,有时候,说一句话,会被咳嗽打断很多次。

    御珏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跑到南司月那里,把冥思苦想的老师硬拉活拽,扯到夜泉那边,哪知,老师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眼皮子一翻,没甚情绪道,“不用看了,没救了。”

    “他不痛不痒的,怎么就没救了?!”御珏大惊,扯着老师追问。

    “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想活,那肯定就没救了。”老师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又跑到南司月那里,研究那个劳什子火树种子去了。

    御珏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夜泉,正耐心地教草植,遇到什么情况,该怎样行军,怎样布阵,又说了一些驭下的心得。因为以前的事情,草植虽然不太待见夜泉,可这个时候却听得很认真。

    没办法,夜泉确实讲得很生动,而且,很精准犀利。

    这个时候的夜泉,哪里像不想活的样子呢?

    他明明在笑,笑容那么温和,夜泉一直很少笑,到了此时,御珏才发现,其实夜泉笑的时候极其好看,像个小孩子一样,颊边会旋出浅浅的梨涡,与鼻翼的阴影交错,英俊而带着稚气。

    谁又知道,那个史上最心狠手辣的夜王,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无法割舍的稚气?

    他分明是开始了新生活,一点也不像厌世的样子。

    相比之下,一向从容、运筹帷幄的南司月,反而更厌世一些。

    夜泉终于对草植讲完了,然后丢下他,让草植一个人在那里慢慢消化领会,自己则缓步走向御珏,见御珏发呆,夜泉笑问,“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不想活了?”御珏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动也不动地凝在夜泉的眼睛里。

    他一向自信,能看穿任何生物的内心。

    可是,这个时候,他看不懂夜泉。

    那双瞳子,太深太深,泛着微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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