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铿锵种田记事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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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铿锵种田记事 作者:rouwenwu

    高粱用力向空中扬起,风就将杂物吹走了,剩下的就是比较干净的高粱了。把高粱装袋放起来,入冬之前却要注意,隔两天就去看看,要是把手伸进袋子里觉得有些发热,还得拿出来晾着,要不粮食就捂了。这样有个几回,就可以收进地窖了。吃的时候拿出来去磨了就是。

    杜仲平听得连连点头,方胜又嘱咐他:“等开了春,快入夏的时候还得拿出来晒,那个时候容易长虫子。”

    杜仲平笑道:“我们自己干这个起码也得等明年了,到时看你们怎么做,我们跟着就是了。”

    忙了一会儿,赵八与杜安已经赶着车拉了一趟苞米回来了。趁着卸车的功夫,方胜到了两碗水来,二人喝了水,也不多歇,忙忙的赶车又走了。

    方胜对杜仲平道:“要趁这几天天儿好,所以忙了些。今年有你们帮忙,时间就没那么紧了。”

    二人又忙了一阵,将高粱晒了有一少半了,期间杜安他们又来了几趟苞米回来。方胜直起腰,看看日头,道:“且歇一会儿吧,我去做中饭,你先直直腰,等他们这趟回来吃晌午饭。”

    杜仲平点点头,一边用手捶着腰,这活倒不累,只是总要弯腰,一上午下来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缓了一会儿,又去哄了会儿谨儿,进屋的时候方胜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米下了锅,大饼子也摊上了,盖上锅盖正在烧火。

    见他进来,让他帮着烧火,自己又去切了一大碗咸菜,教他道:“家里干重活的时候就要吃得咸点儿,要不顶不住。你家杜安我已经告诉了,别喝外头的水。我家里早上烧开了一大锅水晾凉了,你们就喝这个。你们在南边长大,到这边来平时不怕,赶上累得狠了的时候,就容易水土不服,还是注意点好。”

    杜仲平连连点头,心中十分感激。赵八和方胜自打他们来了就没少帮忙,自己好不容易来帮点儿忙,方胜连这种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可见十足把自己家放在心上了。

    中午吃了饭,各自又忙开了。如此过了两天,终于把地里的苞米都拉回来了,堆在院子里好像一座小山。众人累是累了点,但看着粮食都收回来心里实在是高兴。

    这天吃过晚饭,赵八就对杜安说:“把你家院子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去把苞米秆子和高粱秆子拉回来,就放到你家去晒吧。拉个两天,我估摸着咱们两家烧的、喂牲口的就都够了。冬天只再买点儿好碳,点火盆就够了。李二哥忙完了就能来帮你砌火墙,他手艺极好,烧上一捆柴火就能暖半天。”

    杜安二人点头应了,第二天果然就开始拉柴火,晾的杜家满院子都是。杜家彻底不用为柴火发愁了,只是怎么堆放还得赵八腾出空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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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天的高强度劳动,杜家两个没干过农活的人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天天早起收拾停当了就去隔壁帮忙。

    二人十分用心,明年自家有地也得这么干,趁着现在有现成的老师可得好好学学。而且经过这几天的帮忙,两家人越发的融洽了,感情越来越好。

    杜仲平十分心疼杜安,这个奶哥哥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虽说是下人,可也从来没干过农活。自从母亲兄长先后去世,只有他们二人加上个谨儿相互扶持,终于熬过那段日子。

    他心里明白,杜安替他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人小力微,帮不上忙,只得狠心装着不知道。到了后来有机会离开杜家,就一意带着他远远的离了那里,替他脱籍也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这几天眼见着杜安黑了瘦了,有时晚上自己替他挑手上扎的刺,发现他的手掌心里已经起了不薄的一层茧子。

    杜仲平就抽空托王嫂子买了好大一筐鸡蛋,只说是要给谨儿吃的。王嫂子以为是小秀才嘴馋了,又脸嫩不好意思说,所以推到小孩儿身上——三岁大的娃娃就是拿鸡蛋当饭吃,也吃不了那么一大筐,好有一百多个了。

    好在天气凉了,也放得住,又正好农忙各家没空去集上卖,卖给杜小秀才倒是两便。

    杜仲平欢欢喜喜拿着鸡蛋回去要给家里几人补补,丝毫不知道嘴馋的帽子已经扣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这几天都是在隔壁吃饭,所以杜仲平就直接把鸡蛋拿到了隔壁。那二人见他拿了这么多鸡蛋来,十分过意不去,并不肯收。

    杜仲平就道:“原是我嘴馋了,又不好吃独食,只得拿来共享了——胜哥且放心,我们三个人,你们只两个,断是吃不过我们的。”

    方胜被逗笑了:“你们仨加起来都吃不过他一个,这会儿又来说俏皮话。”心里想着他二人连着帮了好几天忙,没说一句辛苦,人情已是欠下了,再加点吃食也不好狠推——杜家二人都是实心的,实在拒绝倒伤了感情。以后自家多帮些忙就是了。而且赵八连日辛苦自己也是心疼的。因此就顺着杜仲平的话把鸡蛋那进了屋里,留着加餐。

    方胜这人虽不识字,却是心细手巧。众人劳累了多日,一是累,二是有些上火,眼见着饼子吃的少了,倒是米汤人人都要多喝两碗下去,他就合计着这蛋或煮或煎恐都吃不下去,就与杜仲平商议着从第二日起,每天早上趁着烧的滚开的水,冲些鸡蛋水与众人吃。杜仲平应了,还道自己要来学学。

    第二天杜仲平果然起早过来,还带了一小包糖。这可是金贵的了。厨房里水已经烧开了,方胜在锅台上一字摆开五个大碗,先将开水倒入碗里将碗烫热,再把水倒掉,将鸡蛋打到碗里,用筷子搅开,一边搅着,一边又舀了开水倒进去,碗里就浮起细细的蛋花来,一碗鸡蛋水就冲好了。

    杜仲平就帮着将碗端出去,一会儿功夫五碗水就冲好了,杜仲平又每个碗里少少加了些糖,就叫外面两人进来吃饭。

    众人尝了,果然又香又甜,没有一点鸡蛋的腥味,热乎乎的喝到肚子里,十分舒服。几个大人还吃了点饼子,谨儿喝了大半碗就饱了,却又撒娇要明日仍吃这个,杜仲平应了,随手就把谨儿剩的半碗递给了杜安。

    杜安看他一眼,接过来喝掉,就和赵八出去干活。这边杜仲平与方胜收拾了碗筷,也出去帮忙。

    高粱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每天天亮露水干了晒出去,晚上收起来。今天并没有摊开来,仍是靠墙堆着。赵八架着骡子从院子后头拖出个挺大的石碾子,在院子里转着圈的压着。

    随着碾子一圈圈压过去,地上渐渐结实起来。看着差不多了,赵八弯腰用手摁摁,又压了两圈,就把碾子拖到后头去,又换了个小了两圈的碾子出来。

    其余几人趁着这功夫已经把高粱穗子朝着一头摆好了,赵八又牵着骡子让石头碾子从穗子上一遍遍压过,来回压了六七回,方胜两手捉了穗子提起来互相磕打几下,又仔细瞧了瞧,高粱粒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就招呼着换了一批。

    如此几次下来,杜安已经学会了,就让杜安与赵八打高粱,方胜则带着杜仲平到一边的苞米山那里去给苞米扒皮。

    这活倒是轻巧多了,且只要坐在那里手使劲就行,只是那苞米须子不免沾到身上去,又有扒着扒着扒出肉虫子的时候,杜仲平见了,不免叫出声来,引得众人笑话一番,就连一边玩耍的谨儿也不免笑他两声。

    杜仲平觉得,这样的日子虽辛苦,心里却舒服得多。

    第五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人的地都收的差不多了,早晨渐渐听不到赶车的声音了。

    倒是各家各院热闹起来,,都是打高粱、扒苞米皮的人,这样的活比收地轻松多了,且粮食已经收到院子里,心里有了底,就是下雨也不过用油布盖盖就行,糟蹋不了粮食。

    看着丰收的年景,自然人人心情都好的,从村里走过,听得到说说笑笑的声音。

    杜仲平熟门熟路的找了几户人家买些新鲜菜蔬,又央告着买了只肥鸡。顺路就叫里正来家里吃饭。

    原来今天李二哥终于腾出空来给杜家修火墙,这里一贯乡里乡亲的帮忙并不收钱的,只要主人家招待顿好饭就行了。

    杜家二人虽是能当家做主的,但是毕竟年纪小些,好在隔壁二人可以过来充当半个主家,杜仲平又是个有功名的,才无碍了。但是方胜说,最好能将里正请来当个陪客,里正在村里极有威望的,有他过来,主家客家脸上都有光。

    杜家二人经过这一段日子,已经很明白这里民风很是彪悍,虽说人都不坏,只是人总有个远近亲疏,虽还没有欺生的事情发生,但是后来的几户总有点儿腰杆挺不直,说话没底气的感觉。

    但好在赵八与他们关系极好——听说赵八打仗时是个不要命的,在当地有些威望。且里正对他家很有些看顾,杜家才没感觉到而已。

    里正正忙得团团转,一口应了晚上一定去,就又忙去了。

    杜仲平有些奇怪,里正家人口多,他的岳家又在附近,应该早就忙完了呀,他的小舅子都有空来修火墙了,也不知道又忙什么。

    回去不免又说了一回。李二哥已经将墙起的有膝盖高了,听得杜仲平问,就笑说:“早些时候这里有人往家里带信,说是这边好讨生活,让一家都过来哩。估摸着是有人到了吧,姐夫总要安置安置。”

    又道:“这回可好了,原来村里多是光棍,单蹦一个就成一家,看着都没人气,多了媳妇孩子,就要热闹起来了,到底像个过日子样子。要不人说进了这村里像进了军营呢。”说的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李二哥手下极快,一会儿功夫又起了一截。

    赵八就说:“杜安且去预备吧,这里有我呢。等会儿二哥砌好了就开做,省的天黑二哥不好走。”

    原来李二哥并不是本村人,家里在离这里十来里的李家堡子,地地道道的坐地户,因姐姐嫁了里正,才与青牛村相熟,常来常往。杜安就洗了手上的泥,去收拾菜蔬。

    火墙砌好了,众人都到外面歇息,杜仲平要到厨房帮忙,杜安嫌他碍事,将他推出来,他就带着谨儿出来陪众人说话。

    几人在外面东拉西扯,讲起古来。李二哥讲说杜家运气好,分到青牛村来。

    杜仲平就道:“果然是我们运气好呢,没想到竟有这样好的院子房子。”

    李二哥摇摇手打断他的话:“我说的却不是这个。若是年景好,狠干几年,咬咬牙也能起一座。我是说你们这村里是后来当兵的扎根建起来的,也只几年功夫,坐地户是没有的,这就是极大的好处了——换别的地方,家家户户论起亲戚来,大半个村子都沾亲带故,哪里还有外来户说话的份?况且我这姐夫是个压得住的,又有赵八和你们走得近,这就更好了,要不你们这半大娃娃在这边落户哪里那么容易呢。”

    杜仲平连连点头,道:“是借了赵八哥不少光呢。”

    赵八就正色道:“我与方胜也是没什么亲人的了,与你们投了性子,自是当一家人一样呢,只把你们当弟弟看,说什么借光不借光的呢。”

    李二哥就道:“你们都是爽快人,又都没有别的亲人,互相扶持才过的好呢,何必歪缠。又有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处的好了比实在亲戚都好呢。”众人都道极是。

    一时里正到了,就摆席开吃了。杜安今天照着这边的做法炖了那肥鸡,里面放了泡开的干蘑菇,一起炖的烂烂的,味道极好,很是受欢迎。

    众人连日忙着收地,肚子里早没了油水,一桌子的菜都一扫而空,连菜汤都被泡了饭吃。

    第二日,杜家几人仍去帮着赵八收拾,几人感觉更是亲近。

    高粱已是打完了,只要每天摊在油布上晒着。

    赵八教杜安起苞米楼子:用砖在地面上隔起一层铺平了,周围隔几尺就打个桩子,桩子与桩子之间用挑出来的好苞米秆子,撕去叶子一根一根轮着架上,将扒好皮的苞米倒进去,正好将秆子压住。弄好了之后是一个细长的长方形,能起到一人多高。这样的楼子放苞米有些透气,不会捂着粮食,地下隔了砖,又防了耗子,下雨下雪在顶上盖层油布挡挡就行,在省心不过了。

    苞米不比高粱费事,只要扒了皮堆到楼子里去,以后早晚有空慢慢搓下粒子来就行了。几个人苦干几天,终于把苞米都堆进去了。

    拉回来的柴火吹了这么些天,已经干透了,赵八在院外找了个挨着树的平地,几个人把柴火堆了起来,最后还是赵八站在老高的柴垛上给堆了个三角形的尖儿,又拿绳子捆了几块石头搭在上面压着:“这么着就行了,下雨下雪都不怕了,就打湿了上面一层,下面都是干的。你们拿的时候从不靠着树这头拿,那边借着劲儿,必不会倒的。”

    这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冷起来,各家也都归置完了。这天,里正敲钟将人都聚到村正中的空地,宣布明日要进山了。打猎的明日一早集合一起进山,采山货的自便就是,只晚上村中壮丁多出去了,要各自小心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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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三口都很是兴奋,回去就忙忙的找隔壁二人去商议。

    到了隔壁,方胜正和面要摊饼与赵八做干粮,他们打猎的一去几日不回,干粮必要带足才好。

    杜仲平就问:“打了猎物烤着吃不好?怎么还带这个?”

    赵八早把他的家伙事儿拿出来收拾着,一听他这么问,就道:“这打猎的事可不好说,运气好了收获极多,运气不好就是白转——这里都是当兵打仗的出身,对猎户那套也是半懂不懂,且有的学呢。而且秋天天干风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林子里生火,点着了可不是好玩的。咱们这都靠自己带的干粮呢。”

    杜仲平点头受教了。又问方胜如何打算。方胜就说:“你们明日就和我一起上山就是,咱们不往深山里走,下晌就回来。只带中午一顿的就够了。我已经多预备了大背筐,你再自己预备两个布袋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赵八果然早就走了。杜仲平拿个篮子装着吃的和水,杜安抱着谨儿就和方胜一起上山,方胜就拿出两个大背筐来,自己背了一个,杜安就接过一个背了。一路上,倒是碰上几个一起去捡秋的,方胜就说:“今日且先跟着大伙儿去采些秋果,等过两天咱们再去采药——要不等回头咱们就什么也捡不着了。”

    一时进了山,山路平缓,树叶金黄,风吹起沙沙的响,众人有说有笑,只觉得十分的热闹,竟觉不出半分秋天的萧瑟来。众人沿着以前踩出来的小径走,这小径虽然弯弯曲曲,但是已被踩得很是硬实,一看就知道是常有人走过的。

    又走了一阵,见几棵并不很高的树上挂着一串串红红的果子——正是山楂。众人就停下摘起来。有那身手灵活的,三下两下就爬到树上去,也有捡了树枝去打的,也有挑了小树去摇的。

    连杜安都爬了树上去。谨儿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掉地上的果子拣到筐里去,引得众人见了赞他,羞得他把头拱到杜仲平怀里不肯出来,越发惹得人笑起来。

    如此众人一行走,一行摘起秋果。有一种梨,只拳头大小,还是青的,偏众人都去摘,杜安试了一个,硬的都能砸人了。方胜告诉他,这梨子能在树上挂到下雪,只那时就进不得山了。等这梨熟了,就又甜又软,拿到外头冻上,能吃一冬。一边说,一边让他们多摘点。

    此后几天越走越远,带着孩子终究不方便,杜家二人就轮流随方胜进山去捡秋,收获也颇为丰富:有遇到枯木时采了许多肥厚的黑木耳;有带了木杆去松林打了松子——要把几根木杆接起来才打得到:松树高且直,落到地上的都是松塔,没有松子在里面了,树又太高,只得兴师动众的带了杆子去打。还有意外收获,拣到了些松蘑,炖鸡极好;还有遇到榛子林,采了许多榛子,只是要比杜仲平以前吃过的小不少,连榛子林里的榛蘑都比松蘑小不少;更有一次爬到半山竟有板栗,结结实实捡了满满一筐,这个在灾年都能做粮食了,平时炒来当个零嘴也是人人都爱的??????

    杜仲平与方胜终是念着采药的事,后来干脆将药书揣在身上,遇见像药草的拿出来对照着看看,倒也有些收获,多是些柴胡之类的,二人越发来了兴致。

    只是众人见他们时不时把书拿出来塞回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免好好笑话了一番。到底二人在向阳的缓坡上发现一串串紫红的如珊瑚珠般的果子挂在那里,玲珑可爱,正是品质上佳的五味子,二人十分喜悦,总算有了像样的收获。

    留下捡秋的人已是收获颇为丰硕,打猎的却还没回来,众人都有些急了起来,往年并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且已经进了十月,起了风,一天冷似一天了。

    方胜也一天天焦急起来,就算他和杜仲平采药收获颇丰,甚至还采了些品相上佳的五味子之类值钱的药,也掩不住他脸上的焦虑。

    杜家二人也十分着急,只是不好表现出来,怕方胜更急。他二人并不熟悉这里情况,就是劝慰也无从劝起,只好每日里尽量陪在方胜身边,多找些事做,免得他闲下来乱想。

    这日变了天了,天气阴沉沉的,又起了风,到了下午竟开始飘起清雪来了,方胜更急了,有些坐立不安,杜仲平就劝他,这么多人一起,兴许走的深了些,定不会有事的。方胜也是知道,只是心里总放不下。

    半夜时分,杜仲平搂着谨儿睡得正香,模模糊糊听得狗叫马嘶,还有偶尔些吆喝声,正迷迷糊糊的,杜安已是过来把他推醒:“恐怕是打猎的回来了,我听到那边院子里有些动静,定是赵八哥回来了。”

    杜仲平忙翻身坐起,与杜安二人胡乱穿上衣服就要过去看,临出门,杜仲平道:“这几天胜哥与我们一起用饭,他家并没开火,把吃的带上吧。”

    二人过去时,果然他家点了灯,站在外面叫了声,就听见叫他们进去。

    待二人进去,赵八果然回来了,方胜正烧水,杜安就道:“带了饭菜来,与八哥热了吃吧。”

    方胜接过就上水蒸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叫你们呢,又怕扰了你们的觉。”二人进到里屋与赵八说了几句话,问了平安,因不放心谨儿一人在家,就告辞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他。

    这里方胜自打发赵八吃饭,又舀了热水与他洗涮不提。

    第六章

    因夜里折腾了一回,几人都起晚了,到底记挂着赵八,胡乱用过早饭,将谨儿抱好,就过去探视。

    地上薄薄一层白色,虽没在下雪,可天还阴沉沉的,又刮了北风,吹在人身上竟像直接打透了衣衫。直吹的杜家二人一路小跑到了隔壁。

    赵八方胜二人正放了炕桌吃饭,想是昨夜折腾的今日起晚了。见二人进来,赵八就招呼一声,问了吃过了,就让杜家三口自便,自己且填肚子。

    好容易等他们吃好收拾完,杜仲平就问:“八哥,不是说五六日就回的,怎么过了这许久才回?家里都急得不得了了?”

    赵八摇头:“真是说不得。以前并未觉得,怎地才二三年人就变了。”

    引得几人更好奇起来,连连追问。赵八道:“原来并未走远的,只是猎物不及往年丰厚。如今各家都不缺衣少食的,今年收成又好,尽够家里嚼用的,都有心要回来的。只是偏有人要往山里头走,一说回来就拿话挤兑的人难受。走了几日又打了些狍子山鸡的,又起哄要找什么人参,说什么顶值钱的。真是气人得很。要不是是里正看日子久了恐要变天,强拉回来,还有的扯呢!”

    原来这里都是久随袁将军打仗的,大部分老家并不在这里,或是老家没人了,就如赵八方胜这样的,或是就地娶了媳妇成了家,舍不得走的,或是老家并没根基,想把家人接来养活的,就留下开荒种地。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在一起也有照应,就选在青牛山脚下做起了庄户。虽说解甲归田,到底正经种过地的少,前两年收成就不怎么好。

    按说当了那些年兵,多多少少也都攒下些银钱,只是往常都是营里管吃管穿,并不用自己操心,一旦真正自己过起了日子,手头就紧起来了。又有要添置东西娶媳妇的,又有落下伤病要调养的,真正进得少,出的多。

    没法子,里正就在每年秋收后,将些身手好的进山打猎,也好添些进项,几年下来,竟成了定例。

    只是如今种地也种熟了,收成也好了,并不非指望这点子东西了,只是活动活动过过瘾,也就罢了。谁知有几个今年将老家的人也勾来养活,登时就手紧起来——添了几个人的嚼用不说,穿的盖得都是事儿,这里可不比南边,冬日里必要厚厚的棉衣的才抗得住。且冬日长,天寒地冻的,做工都无人要。因此无法,只好将主意打到这上边来。只是不巧没什么大收获,才有了这出。

    听得赵八说出缘故,杜家二人只是当故事听罢了,方胜却长长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往这边来的只怕都是精穷的,都指望着这边的吃饭,又没什么手艺,能怎么办呢。只是怎么又扯上什么人参不人参的?”

    赵八道:“正是为这个才气的!丁三狗如今越发惹人厌了,都是他挑的头。”

    原来这村里有个叫丁三狗的,以前觉得还好,在这安定下来后却越来越觉得小气了。大家知道他老家还有人要接来养活,所以也并不怪他,只是心里头越来越觉不痛快:相熟的人家请吃饭,他知道了就是必到的,却从不回请,恨不得连人家碗都端回去;农忙时竟还去别人家借农具,谁家不要用的?还时又不给人家清理干净——家家农具都是花了不少钱请铁匠打的,时时要用的,哪个不爱惜?

    林林总总加起来,越发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这会丁三狗也将家人接来养活,一个岁数大的娘,一个瘸腿的大哥,全都指着他。他人虽小气,却肯养着年老的娘和大哥,大家伙儿觉着这人良心还是好的,只是家里难些,因此有什么都算上他一个,并未抛下他不管。

    只是这回,竟然撺掇着大家伙儿一起陪他去挖人参,真真是异想天开。且不说他们这么多人长这么大连人参须子都没见过一根,上哪里去找,要是真找着了,旁人听说了,还不一窝蜂的扎过来,村里也甭指望过安宁日子了!

    赵八恨声道:“就算挖到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数压得住那么大的福气!”

    方胜与赵八二人本就是同乡,一起当得兵,但是方胜没赵八的好体格,又没他那股狠劲,到底一次伤的狠了,后来就留在了养伤的后营,因他细心周到,被个军医看中做了助手,才没被抛下。也算因祸得福,不上战场不说,还学了几手医术,只是因不识字,看不得书,记不得医案,才没被收为徒弟。连赵八也得了他不少关照,缺医少药的时候总能给他踅摸点私藏的出来,就连粮不足的时候方胜都曾把自己的口粮省下点给赵八。赵八心里明白,也越发的对方胜上心。

    等安家的时候,二人就住到了一起。原来打仗的时候还不觉得,东奔西跑的也没事,等一安定下来,人一放松下来,方胜旧伤就发出来了,很是将养了一阵。赵八那时没少上山折腾些猎物换钱给方胜养病。今年境况好了,又惦记着家里,赵八就不想再折腾了,因此他是最早提要回来的那拨人,谁知就被丁三狗说了几句酸话,顶的十分难受。他又不好就回来,只好跟着去,谁知丁三狗折腾起来没完没了,还有跟着起哄的,终于忍不住和丁三狗拌起嘴来,谁知丁三狗最没眼色,话里话外捎带上了方胜。赵八最烦别人拿方胜说事,丁三狗正撞到他枪口上,好悬没动手,还是大伙儿把他们来开才好了。

    因此赵八现在最看他不顺眼,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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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来的猎物当天就分了,凡是去打猎的都有一份。赵八得了自家一份,就给杜家也送了些。幸好天已经冷下来了,存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没事,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还好说,只是天一下子冷了下来,还真是冻得人受不了。白天点了火盆还好,晚上睡觉时才发现被子不够厚,且从窗户缝里往里进风。三个人挤在一起睡,炕上是热的,身上是热乎的,只有头露出来,冷的厉害,摸一把,鼻尖冰凉。

    杜仲平就去找方胜请教,方胜一拍额头:“今年都忘了糊窗户缝!看这事闹得。”

    又听杜仲平说衣裳被子都觉得薄了,就道:“是了,你们头一年来,定是许多东西想不到。正好现下闲下来,咱们就一块进城把该置办的置办了,省的七零八碎的折腾人。且还要买个大缸积酸菜,还有明年的酱缸也没有呢,都要到城里去卖才行。”

    杜仲平与杜安自来了就没出过门,只在村里转转,然后就是忙地里的活儿,早就闷了,自是乐意去逛逛。方胜赵八也是忙了一秋没得歇息,也极有兴致。当下就商量起买什么来了。

    算来算去杜家要买的太多了:布料棉花,得裁衣做被做棉鞋;买厚纸把窗户重新糊一遍,要不怕挺不住;大小的缸、罐、盆、碗,都是日常用的;各式农具要备齐,开春时就要用的,若不提前备好,到时都没处借去;各种调料,油盐酱醋的,杜家对吃还是比较讲究的;还得买些米面细粮,大人倒无所谓,可还有个三岁的谨儿要养呢;还有些针线剪刀等杂物。

    几人掰了手指算了半天,总觉得还有东西没想起来,也只好等到了市集之上看看再说了。

    第二天,几人起了个早,套上了杜家的骡车。这骡车因为当时计划着往北边走,家当都在车上,杜仲平特意花了不少钱,将这车做得宽敞结实。外头瞅着不咋地,里头却是挺舒服的,毕竟来的时候晚上大都是睡车里的。

    两家加一起要买的东西不少,恐怕一辆车又坐人又装东西搁不下,就又把赵八家的板车栓在后面。他家的牲口用熟了的,并不需时时赶着,拴在后头自己就跟着走了。赵八有扛了几袋粮食及几张硝好的皮子等,放在后头车上,要到城里卖了。

    几人上了前头的车,只赵八坐在外头赶车。只听他“啪啪”的几声鞭响,车就缓缓上路了。

    这边车厢里很是宽敞,杜仲平怕路上冷,在车中间还拢了个火盆,还带了两条薄被盖着腿。这几天,明显觉着南边带来的衣服不够厚,大人都如此觉得,杜仲平越发担心起谨儿来了,生怕他冻着,走哪都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

    几人在车里说说笑笑并不难过,只可怜赵八在外头赶车,吹着风挨着冻。路上杜安倒是想要换他进来暖和暖和,他偏不肯,说是杜安不认识路。杜安过意不去,就只有时不时送出点热水什么的。倒是方胜说,原来他们进城也就是赶着板车,赶车的冻着,坐车的也冻着,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就下车跑一段,暖和了在坐车走。谁家里也不舍得把好好的被子放到车上去盖,弄脏了还是小事,要是下个雪什么的,回去就没法盖了——棉花不便宜,谁家也没多余的钱多做几条预备着。今儿还能点个火盆,喝点热乎水,已经不错了。

    一路直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锦阳。锦阳城在北边,颇有点军事重镇的意思,城门有兵士检查,兼收几个进城费。

    到了赵八他们的时候,只一人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回头与赵八招呼道:“可是发达了,竟赶着这样好的车了?”

    赵八笑道:“去你的,这是新来的杜秀才的车,如今是我邻居。等年下歇了假去找我喝酒,留了狍子肉了。”

    那人道:“竟是位秀才?倒是失敬了。我休了假必去的,你且备好酒吧。”就挥手放行,并不收他们钱。

    及至进了城,赵八径直将车赶到西边的街上去。原来锦阳城里军士居多,商业并不发达,所有商铺都集中到西边一条大街上管理。

    赵八把车赶到靠东边相熟的一家油坊,与老板寒暄了几句,又托老板帮着看看车。那老板满口答应了,赵八等人谢过,就一路向里去逛。

    街上的光景实在没别的城里那么热闹,铺子里卖的都是些必需品。几人先到一家皮铺将赵八的几张皮子卖了,杜仲平看店里虽没什么貂皮、狐皮之类的,羊皮什么的倒是多些,想着天冷,家里人也要有几件皮袄才行,就和杜安两人挑着厚实的羔羊皮着实挑了几张。

    几人又到了药铺,将采的药材卖了,掌柜的与方胜认识,并没压价,给了个厚道的价钱。杜仲平见他家店里有配好的丸药,就拣着常用的几种买了,刚到手的银钱又回去了大半。不过也没办法,村里没正经的大夫,万一生了病,请大夫怕是来不及,还是自己预备点好。

    办完了这两件事,几人就开始了大采购,当然主要是杜家二人主买,方胜赵八跟着参考兼帮着讲价——其实价钱不高,方胜是怕杜家都是外地口音,店家欺生,有熟人跟着,自然不敢了。

    第七章

    大大小小的缸、坛、罐,难得遇上的几种调料,盐,大包的棉花,厚厚的纸张,蜡烛,灯油??????林林总总,杜仲平觉得自己总能发现要买的东西。等回到那家油坊的时候,几人手里已经大包小包的提满了,后面还跟着几个送货的。

    及至往车上装的时候,赵八一拍脑袋:“来干什么都忘了!”就到后面的车上将几个袋子提下来,招呼油坊的伙计:“还照着以前的例换些油。”

    那伙计是熟了的,也不多说,自去称豆子换豆油给他。杜仲平见了,觉得好奇,忙跟了去问。

    原来,这家油坊的老板做生意极活。他见这边庄户人家多有种豆子的,就允了直接用豆子换油,省着这农民卖了豆子换了钱再来买油。省事不说,少了中间这一手,两边都得些方便。因此周边庄子上的人都爱来他家换油,他这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杜仲平见伙计打油并不克扣——一般卖油的都是用固定大小的勺子舀,一勺子就是一斤,故此看的出来。这伙计打油都是满满一勺子舀到坛子里,不洒出半点,且看油色很正,就跟着也买了一大坛,只是他没豆子换,只好数出钱来。

    店里伙计手脚伶俐,不但打好了油,还帮着把地上一堆的东西装上车。赵八看都装好了,没有落下什么,就掏出一条绳子,横七竖八捆了几道,又用手拽拽,看绑得紧了才转过来。与店里的人打了招呼,道了别,就招呼几人上车,赶车回去。已经过了晌午,冬天天短,若不急着点,回去怕就天黑了,恐路上有危险。

    几人逛了半晌已是累了,进到车里一看,火盆里只剩些余火,眼看要灭了。杜安手脚麻利的从凳子底下拖出条袋子,取出些碳来加进去,又蹲着吹了半天,火就慢慢烧起来,车里也暖了起来。

    杜仲平就将谨儿交给方胜抱着,自己也从座位下掏出个篮子来,篮子里装着烙好的饼裹着咸菜,就凑到火盆边上烤起来。杜安最急,自己烤了烤,几口吃下肚,就忙忙的出去死活换了赵八进来。

    杜安在街上逛得时候就发现,赵八与方胜二人只买了少少几样东西,还都不是非要用的——显见的这二人今天是特意陪着自己家过来买东西的。

    虽说赵八拿了几袋子豆子换了两坛子油,可是赵八家厨房自己也是常去的,那油还够用一段日子呢,想是怕自己二人过意不去,故意换油。杜安自是感激,想着赵八平日最不耐饿,是以饼子没烤热就急忙吃了去换人。

    赵八原是不肯进来车里,他虽性子直爽,但心思也细。自从杜家搬过来,几人投缘不说,杜仲平还不嫌当兵的粗俗,一有空闲就教方胜读书写字,如今方胜字虽还写不好,却也认得好些了。

    又得了杜家送的医书,每日闲了都拿出来读读,比起以前颓废的样子好了很多。方胜自来要强,与自己过日子以来,总觉得干的活少,拖累了自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因此,不管方胜学医学不学得出门道来,只要人开朗点,他就知足了。也因此,他对杜家也非常感激。直接体现在行动上。可喜的是,杜家两个半大娃娃居然很会做人,对自己家也是真的关心,两家关系越来越好。

    等到家的时候天已是有点擦黑了,几人下车活动活动手脚,将满车的东西卸下拿到屋子里去。杜仲平就邀二人晚上家来吃饭,顺便商量明天一起去做衣服等事。

    赵八二人也不多客气,回去收拾完了就过来。

    晚饭杜安简单做了面片汤,切了咸菜,因为新买了豆油,特意每人煎了个鸡蛋。这油果然好,煎出的蛋色泽金黄,特别的引人食欲。

    这一餐可以算是比较丰盛的晚餐了。自从来到这里,为了不显眼,也是因为精米细面的不好买,两个大人都是和当地人一样吃些玉米面的饼,高粱米饭等,细粮都留给谨儿吃。虽说二人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可是之前在杜家只是不受待见,物质上并不如何苛刻,这一下子可是让两个人不好受。这粗粮吃个新鲜还行,顿顿吃,就有些受不了了。要不两个人也不会瞄上河边的荒地要自己种稻米了。

    几人吃饭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慢慢喝着面片汤,一边商量着明日找村里的妇人去做棉衣,然后回来要裁纸糊窗户缝,窗户纸最好也换厚的。

    方胜就说,冬天冷,要是有多的布和棉花,不如缝个厚帘子挂到窗户上,门上,晚上放下来,白天卷起来就是。杜仲平受了启发,要缝一个炕被铺到炕上——原来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整天呆在屋里坐在炕上,像他这样比较瘦的人,不是一般的咯得慌。

    第二日难得是个晴天,也没什么风,几个人先去裁缝家量体裁衣,杜仲平又加了几个帘子和炕被,特意要厚厚的做,又拿了皮子做皮袄。杜仲平和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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