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陌上芳菲尽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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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在月亮底下笑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眼前,而此刻他只睁大眼睛看着我,随后反手将剑拔出,鲜红的利刃在月光下尤其刺目......

    我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不敢相信一秒钟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后脑被重重一击,苏墨卿染血的白衣渐渐消失在眼前。

    当我再次醒来,马车有节奏地颠簸着,让人昏昏欲睡。一阵细细的抽泣声传来,我睁眼看见吕翩翩斜靠在车壁抹眼泪,猛然间清醒了,一把掀开车帘,车夫的位置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苏墨卿呢?”我紧紧揪着车帘,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你是说租我来给你们赶车的那个公子?”赶车的少年反问,随即回头继续赶车:“不知道啊,他只让我带你们走,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把你们带离简州。”

    “是你把我打晕的?”我细细品味着不管用什么手段这句话。

    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娘,真是对不住,那公子给了我钱,我必须按他说的做。不然我不是白拿人家钱了,对了,前面就出简州地界了,我该回去了。”

    我想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原来当我在柳岸居收拾打扮、同吕翩翩商量之时,苏墨卿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我的这招棋实在是烂!但是我确实不知道睿王派了多少人来追查,若是还有很多人,那我们两个根本跑不掉,惟有大闹柳岸居才能扰乱视线,还能顺便把吕翩翩救出来。

    如果不是苏墨卿悄悄绕到人少的后院将火点着,也许混乱会迅速被平息。但前院混乱后院起火,老鸨忙不及查点少了几个姑娘,那些要抓我人在众多穿红衣服的姑娘中找到我更非易事。

    更幸运的是作为边境城市的简州较为开放,惯例是每年的今天因接纳八方宾客,总是至深夜才关城门,所以我们还能趁着夜色跑出城去。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但是,我忽视了这一切都是假想,苏墨卿和我毕竟能力有限,任我们如何努力总是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出现,难道他真地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报恩?

    我将脸埋在手掌间,眼前闪过他被刺中的那一幕,苏墨卿......他听话点头的样子,温润的笑容一一浮现在脑海。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我总是对他大呼小喝,把他当做朋友的同时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领导欲,没有想到离别的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

    擦干泪水,接过那个少年递过来的缰绳,地平线上太阳已经升起,未来的路还很长。

    “华姐姐,我们要为苏大哥报仇!”一直安静坐着低泣的吕翩翩突然说道,语音里虽有怜之不尽的温柔,但眼神却是坚定愤恨。

    “翩翩......”我悔恨地望着她,“害他的罪魁祸首是我。”

    吕翩翩摇摇头:“不,不是你!是秦知府!”她迎上我惊讶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你听说。柳岸居的产业其实是秦知府在背后操控,他贪得无厌,自他上任以来,瞅准机会霸占了不少人家的家业,四处置业揽财,而且......而且他们父子还......”说到这里,吕翩翩泣不成声。

    我轻拍她后背:“我知道,他们好娈童,四处搜寻些美少年。”

    吕翩翩抬起泪眼:“不,你不知道,我哥哥......就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们吕家村,有一眼如意井,村里人世代喝那口井里的水。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生出来的男孩都俊美,女孩都秀丽美貌。本倒也相安无事,可自从秦汝仁那个禽兽上任以来,村里的俊秀的男孩都被他掳回家中,女孩被他抓到青楼卖给老鸨,听说有的还被他卖到了对岸的景国军中......”

    我被震住,没有想到秦汝仁竟然恶劣到这种地步!容国难道就没有王法吗,居然没有人管。我想起苏墨卿说过一句话——“秦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简州山高皇帝远,别说假借找钦犯的名义寻人,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吕家村的人渐渐都逃光了,剩下几户被折腾得妻离子散,听说现在已经是一座空村了,没有一个人。这些都是秦汝仁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他在后面撑腰,柳岸居的护院为何会武功如此高强?是他们害死了苏大哥。简州百姓已经忍无可忍,可是朝廷却迟迟不派人来查。”吕翩翩咬唇恨恨道。

    我突然想起我和苏墨卿第一次相遇的那晚曾夜宿过一个荒村,确实是空无一人,难道就是吕翩翩说的吕家村?

    “翩翩,你说的对。就算它山高皇帝远,朝廷不派人来查,我们也可以进京去告御状!你的家人不会白死的,苏墨卿也不会白白牺牲。我们进京去,总有办法能揭发秦汝仁的罪行。”

    仔细检查发现车座下有一个包袱,里面除了我平日所穿的男装,还有些碎银子和两张银票。

    银票?苏墨卿什么时候那么有钱?我们这月的例钱才刚领到,顶多几两银子。银票是他一个落魄秀才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些银子的确够我们一路好吃好喝到京城的。

    一路上吕翩翩和我虽然都装扮成男子,但还是难免遇到些麻烦事,可奇怪的是,每次的麻烦事都有好心路人帮忙解决了。比如调戏吕翩翩的一个男子就被一个过路的大侠打得屁滚尿流跑了。

    最幸运的是我们没有遇到什么车匪路霸,半个月后,我们顺利到达了容国京畿——郁陵城。

    悠扬晨钟回响在葱郁山间,晨风拨动树叶的琴弦,整个山林如碧涛般轻涌起伏,站在极目亭俯瞰山下,远山起伏绵延,繁华京城便在脚下,街道纵横,房屋密集,遥遥望去似乎还能看见位于城中的锦绣皇城。

    我和吕翩翩到京郊紫薇山的望月庵,以信女的身份暂住下来。郁陵城北郊有一片连绵的山丘,其中一山北为风景秀丽的缓坡,南为如斧劈开的峭壁悬崖,藤萝漫悬,花草繁茂,名为紫薇山。望月庵便掩映在这山上的绿树丛中。

    翩翩每日在庵中随小尼姑们一起烧香,在后院种种菜,为庵里打扫打扫卫生,日子倒也过得惬意,我就没有她那么轻松了,因为我必须肩负起赚钱和打听关系的重任。

    每日,我都在晨钟之声中醒来,习惯先到山顶断崖边的极目亭边呼吸新鲜空气,然后爬到山顶为苏墨卿和我远在另一个是空的亲人敲响祈福钟,做完这一切我在下山去。

    我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苏墨卿只是受伤了,他并没有死,有一天他一定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出了庵门我躲到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将罩在外面的裙衫脱去、头巾解开,露出里面的男装,片刻便变身为一位翩翩公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我还是伴为男人行事方便些,更何况我实在不知睿王的势力的触角能不能伸至容国京城。

    这日清晨,集市上还没有太多人,我刚摆好摊坐下便有一位老者上前来将我的招牌仔细打量了一番,低头问我:“这位可是会作招牌画的华公子?”

    我礼貌一笑:“正是在下。招牌作画、广而告之。这布幌上都写着。”

    那老伯随即抱拳道:“老朽姓方,是德昌酒肆的当家,可否请公子移步详谈。”

    我心里暗自高兴,又是一桩生意!连日来京城盛传有一位很会作画的华公子来到郁陵,其所作招牌画风格独特、构思新奇。其实我的起步也很坎坷,最初是主动上门推荐自己,收取的微薄酬金也仅够糊口而已,随着那些招牌广告的效果逐步显现,找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比现代社会的通讯联络便捷,若是我一早被人请去,那一天便找不到我人了,这位老伯看样子像是在此处已等候多时了。我收拾好摊子,便随那老伯走出集市。

    方正牌匾上书“德昌酒肆”四字,门面古朴简单,店里窗明几亮却空无一人,反倒是对门一家名叫“吉庆堂”的酒家一大早便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原来,方家经营的德昌酒肆同对门的吉庆堂是多年邻居,德昌酒肆一直比吉庆堂生意兴隆,也因此吉庆堂孟家经常寻衅找事,两家时有争端。本来这也倒还好,可是自打两月前,孟家女儿被安王爷看中嫁入王府后一切都变了。

    那安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不论身份地位,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都想办法弄进府去。孟氏女虽说身份卑微,只是个侍妾,可家凭女贵,吉庆堂登时跋扈起来。他们明里暗地恐吓客人,用安王府的名号来压人,加上刚入了王府的孟家小姐又正当宠,那些老客熟客再无人敢到德昌酒肆来。

    两月来,德昌酒肆已是入不敷出,方老板这是想在那些过往京城的外乡人身上想法子。做些广而告之吸引京城旅人。他们暂住此地,吉庆堂的威胁对他们来说,要小得多。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应承下来:“方老板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便可。只是我需要些时日。方老板可否再告知我些酒肆历史,我好回去做些设想。”

    “好好好,我们德昌酒肆啊,最长于酿造荞麦酒......”

    荞麦酒,听得方老板说来,我心中怦然一动,那个美得不似在人间的荞麦花海之夜又浮现在眼前,心中灵感顿现,但又一阵难过,那个陪我一起看荞麦花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是个好机会,我先为德昌酒肆画画招牌,再会会那个安王。吉庆堂的姑娘嫁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安王是什么人,但好歹是个王爷,如果我有机会接近安王,也许能通过他得到状告秦汝仁的门路。

    ☆、月明荞麦花如雪

    整整十日,除了吃饭和方便,我都足不出庵,终于把德昌酒肆的招牌画给画好了。

    “方老板,这幅招牌画可着人装裱起来,再挂到巷口。”我将一副水墨招牌布画递与他,随后将另外一幅颇厚的画纸打开,“至于这幅,我想能否在京城找一个合适路段暂挂几日,老板不是说本店长于酿造荞麦酒吗?我觉得这幅画许会引来不少文人雅客。”

    画纸缓缓打开,方老板不掩惊喜之色连连称赞。

    明月高悬,一片泛着微微蔷薇色的如雪花海蔓延在山谷间,似乎触手可及却又缥缈似梦,仿佛能闻到清新荞麦花香。这幅画我首次做了用国画颜料来作水彩画的尝试,画纸和画笔都是先前我请笔墨店的人特制的。

    水彩画清爽潇洒,虽然没有用水彩画颜料作画,使得画面少了几分透明度,但整体还算称得上浓淡相宜。其实我的水平在现代也就算是个业余水平,但放到古代也算是一种新奇画风,况且这幅亦真似幻月夜花海之景本就美不甚收,相信定能吸引人眼球。

    我又让方老板在画的请人写了两条巨幅标语——“月明荞麦花如雪,却闻酒香深巷出。”画上方悬‘德昌酒肆’四字布幌。方老板一再要求让我将着把字提上,我再三拒绝,他才作罢。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原本谈好的三十两酬金只收了二十两,我提出希望每日到方老板店里坐上一会儿,不上酒水,只要一杯清茶就好。

    一连在方老板店里坐了四五日,目睹了他生意渐渐好起来,却是一次都没遇着容国那位安王爷。

    这日,我方收了工,想着天色还早就顺便去德昌酒肆坐一会儿。

    刚走到巷口,便听得“好一处月明荞麦花如雪啊!”一个男子带笑的声音传来。回头望去,身后立着一位身着宝蓝广袖长衫、发束玉冠的英俊男子,他手摇折扇,神色潇洒豪放,一派放荡不羁的模样,正仰头望着德昌酒肆的匾额。

    从对门吉庆堂突然急急奔出一白发老翁,老远便作势欲跪,及近直扑于地以额触地:“哎呀,小民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

    原来是个王爷,我睨眼将他打量了一番。

    “行啦!起来吧!”那闲散王爷不耐烦地一合纸扇将其打断,转身便抬脚欲进德昌酒肆,却听得身后伏跪于地的那老翁谄笑着急道:“王爷!小店是在这边。”

    那王爷蹙眉回首,颇为不悦:“本王要到何处,还要你来管?”

    老翁吓得额头立出冷汗,叩首应道:“是是是是,小民大胆,小民该死!请王爷恕罪!恕罪!”

    那王爷不屑轻哼一声,随即迈入了德昌酒肆,方老板和酒保已经赶到堂前迎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里边有请!请!”

    专心迎客的方老板没注意到站在门外角落里的我,我心下反倒高兴,看到自己的广告为客户招揽到客源,心中颇有成就感。

    一个女人抱怨道:“怎么王爷不进我们家的门,反倒去了那倒霉处!”

    “哎呀!你小声点!你想掉脑袋不是!那王爷想去哪儿哪是我们能管的!快快快!回去!”

    那老翁推着一个肥胖俗气的妇人往吉庆堂走去,那妇人却仍是不服地咒道:“他德昌酒肆倒也能生出像我们水月那般姿容的女儿来啊,不过是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靠什么拉拢王爷!我们水月可是安王府的......”

    “哎呀,老婆子,你别说了别说了......”那老翁边推着那肥胖女人进屋边捂住她的嘴,两人拉拉扯扯进了对面吉庆堂。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王爷正是纳了吉庆堂孟家女儿的那位风流王爷——安王。

    机不可失,眼见安王上了德昌酒肆二楼的包厢,我即刻写了份想拜会的名帖请方老板代为转交,在楼下候着。许是安王今日心情不错,他居然爽快同意见我。我理了理衣冠便往楼上走去,在楼梯拐角处止住脚步,提醒自己今日是以自荐画师为由,揭发秦汝仁一事还得了解安王为人再说。

    刚抬脚走到楼梯拐弯处,身后伸来一只大手将我肩膀扳住,另一手则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后几步。他似乎熟知我的伎俩,在我咬向他手的瞬间将我放开。

    “嘘!”他噤声示意,似乎不想惊动楼上的安王。

    “苏墨卿!”我哪里忍得住惊喜和诧异,一把捧上了他的脸,把他脸都挤得变形了。他下颌冒出短短的青茬,琉璃光华的眸子有一丝疲倦,乌发高束,依旧一身纤尘不然的白衣。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我喃喃道,鼻端涩涩的。苏墨卿覆上我的手背,用面颊摩挲着我的掌心,那歉然浅笑令眼前的花花世界刹时失色。

    耳边骤然安静,一开始以为是我们二人的忘我,后来我才发觉是真的很安静。整个酒肆里众人都聚焦于我们二人,窃窃低语者、暧昧诡笑者皆有。一吃花生的男子,大张着口,浑然不知手里的花生都掉到了衣摆上。还有两个正在行酒令的,更是呆呆摆着那个姿势也不嫌累。

    我一直捧着苏墨卿的脸,二人靠得极近,而我此刻分明是男子装扮......我急忙松手退开,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

    出了酒肆,转到无人之处,我才放声大笑起来。苏墨卿先是浅笑,后来也笑得越发开心。不知是笑我们的重逢,还是笑刚才众人的表现。

    一方丝帕兰递到我面前,木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男子气息。

    我没有接拿手帕,渐渐止住笑意,抬头正色望他:“苏墨卿,你到底是谁?”

    苏墨卿微微蹙眉,眼神中有无奈的闪躲,嘴唇动了动。

    “我一直都猜测你还活着。那两张银票,一个酸秀才怎么可能一出手就是那么大的金额?你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你不会轻易死在那些人的手上。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你是追杀的人还是被追杀的人?不过,我并不后悔救你。你的银票我没有用,约个时间地点我把它还你。”我冷静地把话说完。

    苏墨卿苦涩地笑了:“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漱玉轩的老板,父亲本来派我去简州经营,可是被秦汝仁误抓,是你救了我。”

    “那这次你是怎么逃脱的?我亲眼目睹柳岸居的护院把你刺伤了。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侧首望向他后背。

    “我确被人刺中,但一点小伤已经好了,漱玉轩的人及时赶来,柳岸居那群乌合之众也没占着什么便宜。”苏墨卿淡淡道,“至于你,我想找不到你都难,这些日子听说一位画风奇特的画师来到京城,我就猜测那人会不会是你,直到前日在采薇桥畔望见一户民居上悬有一幅‘月明荞麦花如雪’,我就更加肯定了。”

    “其实就算你看不出那是我的画风,你也能找到我吧。”我撇嘴道,“既然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在简州的那些日子不跟我说实话?”

    苏墨卿眼现出向往的神色,轻笑出声:“呵呵......也许你不会相信,但和你一起流浪一起讨生活的那些日子,确实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快乐,似乎每天都有惊喜。二十多年来,我从未有过这样幸福的感觉,我实在,不想失去。”

    “所以你就买下了漱玉轩,让我有个发挥才能的平台,有个温饱无忧的吃饭地儿?那你倒不怕你老爹说你乱挥霍,打你屁股!”我笑着作势欲打。

    苏墨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收起方才故意严肃的神情,嘻笑道,“我高兴都来不及!有你这个金山撑着,从此以后我可有开店的资金了!我正好想开个设计坊,你先借我钱,等我经营走上正轨再还你。不过我警告你,以后可不许再骗我!”

    苏墨卿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好。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要再插手告御状抓秦汝仁的事。”

    我望着他严肃的样子:“为什么?”

    “我家在京城的关系自然比你自告奋勇去找什么不靠谱的人强。”苏墨卿淡淡笑着。

    “你是说安王?你怎么知道他不靠谱?”

    苏墨卿无奈摇头,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头:“你啊!最好不要再靠近他这种危险人物。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便好。记住,你从来不认识秦汝仁,也从来没有去过简州。”

    他方才的举止和神态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回到望月庵告诉了吕翩翩关于苏墨卿的好消息,而且苏墨卿也已经将那个救出来的姑娘送回了家乡。吕翩翩高兴得不知道怎样才好,一向矜持的她竟然又蹦又跳地拉住我问左问右,还自告奋勇道等我以后开了店,要给我打下手。

    这姑娘激动得一晚上没有睡好,到天亮时分才沉沉睡去,梦中还带着甜蜜的笑容。

    悠长的晨钟伴着山风悠悠远扬,和以往一样,我洗漱完毕便从望月庵后门转出,爬至极目亭。

    今天的日出特别美,远处山峦间云海奔涌,伴着祈福钟有节奏的撞击声,浅金的太阳从云雾中喷薄而出。身后的祈福钟声在这壮丽景色中显得愈发悠远,似乎能抵达天的尽头。

    我回头望去,这一望便怔住了,那立于大钟旁那人不是苏墨卿是谁?他望着我遥遥一笑,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苏墨卿!”我惊喜喊道,“今天的晨钟是你撞的吗?”在山谷间激起几层回声。

    待我笑着跑过去,苏墨卿才停下手中钟槌,温润的眸子凝视我:“你说每日你都在晨钟声中醒来,你可听出今日的祈愿钟有何不同?”

    我忍不住笑道:“你是怕我起晚了?”

    苏墨卿一笑,故作神秘道:“今日不能让你睡懒觉,有惊喜给你。”

    我欢呼着跃起:“真的吗?有什么惊喜?”

    苏墨卿指着那口一人多高的大钟道:“不如许个愿,看看老天会不会帮你实现。”

    我顺从步至他身侧,两人的双手一起扶住钟槌,缓缓撞去。抬首看见他盛满笑意的温润眸子,那笑容缓缓流淌过我心里,让我有些小小的惊慌。

    “你许的什么愿?”我问道。

    “我许的愿便是你的愿望能实现。”他浅笑着,语气平淡却包含深意。

    我避开他的眼神,望着青黛远山叹道:“我的愿望并不好实现,因为它们太多了。”

    苏墨卿久久凝望我,温柔而坚定地说:“那我们就让它一个一个的实现。”

    我愕然对上他深深眸子,“我们”,方才他说的是“我们”,很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此刻他说我们的时候我才恍然觉得在容国这片陌生的土地,我原来并不是孤身一人。

    梨木雕花扉,门前排列着一盆盆应季花卉,洁白的栀子与雪白墙面交相辉映,阵阵花香扑鼻,屋顶紫瓦莹然,屋檐下一块闪闪发光的浅紫色匾额,上书“青穹阁”。

    苏墨卿将我带到城东一处,我望着面前这家漂亮的店面不由赞道:“这是谁家的店子,真漂亮!”

    苏墨卿笑着对我说:“进去看看!”

    我惊讶道:“可是店家好像还没有开门呢!”

    “你推开便知道了,进去看看吧!”他噙着笑意鼓励我。

    我步上楼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内陈设崭新,东面摆着一张黄梨木画桌,桌上笔墨纸砚皆备有。一架紫玉屏风立于桌侧,西面则设有几张素色的覆缎桌椅,浅蓝色垂帘挽在柱旁。

    我呆住,这店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但对我来说却又什么都有了。那张画桌和为客人设置的桌椅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来这便是他说的“惊喜”。昨天才重逢,他今天就帮我找好了开店的地方。

    “可还喜欢?在外头风吹雨打,你又要日日奔波于城中与望月庵,实在辛苦,这是我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不知你瞧着可还好?本来想把一处更大的店面腾出来,你却说现在不想开珠宝店了,要开什么设计坊,我就寻思这里应该还合适。”苏墨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旁。

    我无赖地笑了笑:“你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是在买不起这屋子,也出不起租金。”

    “这家店是我家闲置的一处铺面,闲着也是闲着,谈不上租金。你尽管用便是。”苏墨卿眸中一闪,浅笑着将屋子上下打量一番:“此处虽不是广厦万顷,也不是金玉锦屋,却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未遂的表白

    已过夏至时节,蝉声回响在林间,道旁野花繁茂,林深树茂,青石台阶上两个身影并肩而行,不时惊起几只飞鸟。青灰的石阶迤逦山间,一直绵延到葱郁树木掩映下的红墙飞檐。

    重逢的这几日,苏墨卿每日都会将我送到望月庵的山门,又是还陪我一起去极目亭散步。

    极目亭居高临下,千仞峭壁绝崖如斧劈,远处大小山峦、近处繁华京畿皆在眼底。飒飒长风迎面,苏墨卿雪白衣袂飘起,恍若谪仙。他负手面向亭外,嘴角噙笑赞道:“举臂可揽月,极目应比天。极目亭此名取得甚妙。”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极目比天这话!”我戏谑道。

    苏墨卿却不屑一笑:“这名字太过阳刚,似乎不应出现在庵里。”

    我偷笑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亭子该搬到和尚庙去了!这话我真不爱听,女子为什么就不能极目了。其实女子并不比男人弱,只是这个社会不给她们机会罢了。”

    苏墨卿无奈望我一笑:“你的能力我从没有怀疑,但是你毕竟是一个女子,总要为以后做打算。”

    我故作严肃地绷着脸:“苏墨卿,都说好了以后把我当男人。至于日后的打算嘛,爱财之人自然做赚钱的打算!”

    苏墨卿摇头道:“赚钱?你可不像爱财之人。”

    我笑道:“怎么不像?我要多赚些钱,然后隐居起来过安稳日子。不被谁打扰也不想打扰谁。”

    苏墨卿有些怜惜道:“你这么每日奔波未免太过劳累。”

    “不,你不明白,我如果想要过安稳无忧的日子,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自由是好,可是我也厌倦了逃亡的生活,他什么时候才会放过我?”我长叹一口气,望着远处。

    苏墨卿微微蹙眉:“谁?谁不放过你?”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过自由的生活,可是我越努力就感觉自由离我越远。这不是我想要的。你说,如果你真心爱一个姑娘,但是她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放她离开?”

    苏墨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琉璃般的眼眸里尽是温柔的神色:“那样看是什么原因了。”

    “但爱不一定是占有,也可以是放手,难道不是吗?”我痛苦地闭着眼。

    “可是那位姑娘放得了吗?恐怕她的心里也是真正放不下的吧!”苏墨卿淡淡道,琉璃般的眸子像是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藏了许多日的思念汹涌而出,我不能否认,我确实放不下高衍,我想他,虽然我已经尽力抑制这种思念。

    “我现在的生活虽然累,但很充实。虽然我有的时候会很想一个人,想到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可我真的不想一生依附于某个男人,失去自由和尊严。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喃喃道。

    苏墨卿惊诧万分望着我,默默不语。

    高衍......高衍......我想将这个名字赶出去,它就愈发占据我的头脑。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我两步跨上亭子阑干,扶着柱子站到峭壁边上,似乎只有呼啸的山风才能让我平复下来。

    “我相信御风飞行的云雀一定会比金丝笼中的画眉快乐。我不要做金丝雀!我不要!”我迎风张开双臂,对着山下吼道。

    “小心!”一只有力的手臂便横空将我揽住,尚未及反应中的我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便已转换了位置,虽还是面朝亭外,只不过脚下所踩再不是绝壁边缘而是坚实的亭心地面。

    身后那具温热身躯仍紧贴着我后背,我的左肩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起伏,那只紧揽我的腰肢的右臂未放松丝毫力道。

    碧云天,松涛阵阵,碧瓦红漆的六角飞檐亭。

    世界顿时安静,安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脸颊滚烫起来,紧贴他胸膛的后背渗出些许汗意。

    “云雀飞得再高,也要有栖息的树枝,更要有遮风挡雨的巢|岤。我愿意......”

    “苏墨卿!”我心底一紧脱口而出,一颗心怦怦直跳。

    一阵细微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腰间的手臂徒然松开,后背也猛然一空,苏墨卿已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对不起,我失礼了!”

    我深呼吸一口平复急速的心跳,挤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这才转身道:“不,方才是我不小心,是我要多谢你。”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有几分嘶哑颤抖。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真名。”苏墨卿突然恳切道。

    我摇头:“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你还是叫我华青吧。”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最近的苏墨卿和从前不一样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把我当做一个女人来看了。

    自极目亭边一别,整整三日苏墨卿都没有再出现。

    傍晚时分,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送来一封信。拆开信纸,那熟悉的俊秀楷体出现在眼前,寥寥数语很简单,只说外出处理一些生意之事,可能时间比较长,让我照顾好自己。

    他走了?也许是我的拒绝让他难过了。我突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习惯了有人陪伴,身边和心里都像少了点什么。正好店子也运行进了正轨,我便将吕翩翩带下山到店里帮忙。

    清晨,清朗的祈福钟声又在山间回荡,登上极目亭,明知不可能,可可还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向那敲钟之人。并不是苏墨卿,只是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恩爱非凡,让人羡慕。

    进到城中,匍一推开青穹阁的正门,迎面嗅到馥郁的花香,眼前不期然被一样东西晃了一晃。

    清晨的灿金阳光穿过我身侧的空隙,照射到屋中央一株娇俏繁茂的花上。翠绿油亮的叶片托着一朵单生的重瓣大花,浅粉花瓣映出丝丝茜色,重重叠叠地将细嫩花蕊包裹,在阳光照射下犹如一朵半透明的水晶花。

    我惊讶万分,缓缓行至花前,俯身深嗅了一口,竟不忍呼气将它打扰,唯恐将这朵唯美的水晶之花吹碎。这便是深为古人所喜的荼靡花,又称百宜枝、琼绶带、白蔓君,还有一个更动听的名字——独步春。只因它于春天之后,往往于盛夏才会开花,苏东坡曾作诗赞道:“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独步春,这么一盆美丽的花是何人送来,我正疑惑便见繁茂花枝下压有一张浅黄花笺,光洁细腻,纹镂奇精,触手便生出丝丝凉意,散发出缕缕檀香。

    四句精致楷体书于花笺之上:“葳蕤花繁茂,一搏红颜笑。此花独步春,佳人独我心。”

    果然是苏墨卿,知道我喜欢花,便想得出这种办法来逗我开心。只是,我似乎给不了他什么回应,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得不到或是已失去,但凡有欲望便会有痛苦,不管是爱上某人或是执着于某物。

    无欲无求最清净,是不是再庵里住了一个月,把我也熏陶得向佛了。

    吕翩翩不无羡慕地看着这盆独步春,又看看我,奇怪道:“华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苏大哥送你的花,你不喜欢吗?”

    我摇头不再看那花:“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这花还是搬到后院吧。”

    第二天送来的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紫百合。高洁淡雅,清芳淡香。花枝下又有一支玉色花笺:“云霞落凡间,空谷幽然香。”

    吕翩翩笑得很开心,正要将它搬到屋门口,我却淡淡道:“不用了,在屋里怪占地方的,送到后院吧。”

    吕翩翩脸上的笑容一滞,不明白我为什么来时还好好的,看到这盆花就一下变了脸,但还是顺从地把花搬走了。

    一连几日,每天到了店里都有不同的花在等待着我。

    那些花都美丽非凡,我却一天比一天不安,甚至有些烦躁。到后来,吕翩翩甚至已经不问我了,每天一早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新送来的花搬到了后院。

    这天晚上回到望月庵,我注意到送画买墨忙了一整日的吕翩翩有些不对劲,便关心问她是不是累了。

    吕翩翩细长的秀眉蹙得揪起了一个疙瘩,波光潋滟的眸子似有愁绪,只是摇头。

    我以为她病了,她却拂开我摸向她额头的手:“华姐姐,我没有病。病的人是你。”

    “我?翩翩,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我没病,是华姐姐你害了相思病。”吕翩翩轻轻一句,却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怎么这么说。

    “而那个让你害相思病的人,不是苏大哥。对吗?”吕翩翩异常冷静地看着我,“华姐姐,我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你不要苏大哥送的花,你不领他的心意,都是因为你心里有另一个人。”

    我浑身仿佛过电一般,怔怔看着吕翩翩,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华姐姐,我知道你有忘不了的从前,因为你甚至在梦里都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吕翩翩低头道。

    我一惊:“你听见了什么?”

    吕翩翩抬头望我:“你放心吧,华姐姐,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跟第三个人说,那个名字我忘了。”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一闪。

    我望着吕翩翩眸中映出的烛火摇曳,我真的做梦喊出高衍的名字?倒退一步颓然坐到床上。

    “我看得出,其实你并不讨厌苏大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这些日子你不时常跟我说,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吗?你也一样啊,如果你真的决定放弃从前,那么你就必须学会重新开始。也许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好的忘却方法。”

    我浑身一震,真的决定放弃从前?是啊,我既然决定离开高衍而且已经付诸行动,那我和高衍就是永远都不可能了,继续留恋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和苏大哥把我救出苦海,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正因为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才不想看到你和苏大哥互相伤害。”吕翩翩诚恳地望着我的眼睛。

    夜已深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反复复咀嚼着吕翩翩的话。

    伤害,我和睿王高衍不就像两只刺猬,在彼此的生命中刻下了太多的伤害。苏墨卿没有那么沉重的过去和未来,但愿我和他不要等到互相伤害以后才学会去接受。

    不论如何,景国的一切都已远去,容国的新生活掌控在我手中。想起最初那日的独步春,突然觉得一阵美好,也好,这样简单的开始总胜过我和高衍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

    ☆、重逢穿越女

    昨夜没有睡好,早晨却很早就醒了。下山之前,隐隐不安中还夹杂点点期待,也许是因为心态不同了吧,我在尝试着去接受。

    才刚到路口便见众人拥在一处店面门前,不知在看着什么。吕翩翩对我鼓励地一笑,我点点头,迈步走上前去。

    仔细看去,那被众人围住的地方分明是青穹坊的位置,可是又不像是青穹坊。那整间屋子沿着紫瓦至檐下,如铺了一层花毯,竟然开满了簇簇金银相间的鸳鸯藤,芳香怡人,垂在檐畔如串串风铃般。

    好一个苏墨卿,这爬满屋檐的花毯我可再也搬不到后院去了。看来我这些天把花搬到后院的事,他都知道呢,倒也不屈不挠。

    我无奈一笑,他若是再晚些时日回来,这青穹坊都可以改成花店了。

    中午时分,我正靠在桌前打盹,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吵醒。

    睁眼望去,窗台上居然站着一只通体宝蓝的美丽鸟儿,修长的橘色鸟喙,尾部是一根卷曲的羽毛,随着它的鸣叫一伸一曲,浑身散发着孔雀蓝的光泽,夺目迷人。

    我小心靠近它,出乎预料它竟然不怕人,扑棱棱一下飞上我肩头,反倒吓了我一跳。它轻轻用嘴叨着我耳垂,痒痒的,我笑着侧首躲开这才发现它爪上还捆有一小卷纸。

    我疑惑地将那卷纸取下,打开便又忍不住摇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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