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芳菲尽第26部分阅读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外的云铎乍一回身见我,眼中绽放些许惊喜之色,随即温润笑着向我递过手来。
我会意一笑,将右手交到他掌心:“到底是去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云铎笑道:“本来是要带你去看雪琼花,只怕你真把清丽万方的琼花给比下去了!”
我轻轻在他掌心一揪:“什么时候学得同安王一样油嘴滑舌?”
此言本是无心,匍一出口我也觉出几分不对,云铎却是淡淡笑了:“五弟在你心里倒还是有些分量了!”
我正欲再言,云铎已携上我的手:“上车吧,今夜难保便下初雪,外头怪冷,别冻着!”说着便将我扶上了马车。
方才随口调笑竟无意提到安王,云铎话语间分明有些醋意。
我扯了扯披风的缎带安慰自己道:身正不怕影斜,安王那人没个正经,做朋友倒是不错,对我也好,唯独不可能成恋人。
云铎坐我对面,见我拉披风以为我冷,不由分手伸手将我手暖住。
我心下一动,便移到他身侧坐下,将头枕到他肩上,云铎会意轻笑,暖暖鼻息喷到我额头痒痒的。
行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下,云铎将我的披风拉严,柔声道:“下车吧,我们要在此处换乘船。”
我不解道:“怎么还要坐船?湖面还没有结冰吗?”
云铎笑道:“还没有,雪琼花在湖心小岛,我们可乘船观赏。”
初冬时节,水质清冽澄澈的澄湖看上去隐隐暗蓝,湖心星星点点分布着几个小岛,冷风中还有不少画舫泛舟湖面,华灯初上,影影绰绰。
一艘红漆碧瓦的画舫早已停在湖畔候着,云铎不顾旁人目光,大方携上我手往画舫行去。画舫四壁用柔软兔毛将风挡住,极暖和。船舱中央,一张木桌上已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
我喜道:“正巧饿了!你想得真周到!”
云铎无奈笑了:“在外面瞎溜达了一天,你能不饿吗?”说完将桌上菜肴介绍了一番。原来这一桌子菜都是用湖中之物做成的。肉质鲜嫩的澄湖冻鱼只有冬季打捞,极有特色。浅绿的荇菜汤,淡水小螃蟹,都很精巧美味。
“还有段路途,等吃差不多也该到了。”
我边点头答应,边勤奋地在桌上挥舞着筷子。
正吃得酣畅淋漓,忽闻得附近一艘画舫中歌舞停歇,一人高声叫好,分明是安王的声音。
我同云铎对视一眼,他微微蹙了蹙眉头。
我起身推开窗户,寒风扑入,而引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热烈香艳场景。斜对面的一艘画舫上,安王手持一壶酒斜倚在软榻上,寒风灌入,他却将衣襟斜开,袒露胸膛笑得甚是惬意,身侧则是莺燕环绕。
正同美人调笑的他不知何故突然回头望来,见我正看他,便歪嘴一笑挥手让众美人退下,随意扯上衣襟行至窗前大声道:“好巧!居然在此碰到了四皇兄和素华妹子!不如过来同赏歌舞一曲?”
“五皇弟好兴致!我们就不打扰了!”云铎不知何时来到我身侧,伸手为我将窗外刮来的风挡去些许,抢在我先前答道。
“皇兄请便!可素华妹子还未回答我!”
我侧首望了一眼云铎,笑道:“五哥的画舫美人如云,恐怕是再难装下个把人了,多谢五哥了!”
“素华妹子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不如我过去!”言罢,安王扶着窗棂的双手用力一拍便飞身跃向我们的画舫。
我和云铎还未及反应,安王便已稳落到了甲板上。
安王画舫上一名正在起舞的美艳女子似乎颇为不满,探出头娇嗔道:“王爷!”她瞪眼撅嘴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可是安王愣是没有回头望她,兀自笑呵呵进了我们的船舱。
我有些不悦,好几日不见云铎,好容易今日有空相处,却斜插进个安王来,却也只得扯出笑脸来招呼他。这一顿饭吃的极其纠结。
我夹在两人中间颇为尴尬。云铎时常保持微笑,听着我和安王瞎侃,偶尔插进几句话。
好容易船终于靠了岸,云铎如释重负般牵起我的手,对安王笑道:“五皇弟,慢用,我带素华上月影岛游览一番。”
云铎话音方落,便听得一个女子在船舱外喊道:“王爷,你说要带人家去看雪琼花的!这都下雪了,你快些呀!”
我忍不住捂嘴笑了,安王潇洒起身拂了拂衣襟,笑道:“皇兄和素华妹子尽兴!我也陪我的美人去游览一番!”
微红的天空已经在飘落点点碎雪,画舫外立着一名海棠红长襦裙的女子,姿容美艳,犹如茫茫雪中一枝俏生生的红梅,正是之前在画舫上气恼喊安王之人。她见得安王出了船舱,先前的不悦顿时化作喜笑颜开。
我不禁叹气,这个安王啊,又结新欢了。
云铎将我的手握于手心拢在衣袖里,眉眼温润得想要化出水来:“冷吗?”
我对他甜蜜笑着摇摇头。
云铎笑了:“雪琼花在初雪的时刻绽放,恐怕现在已在吐蕊了。走吧!”说着接过侍从递来的雨撑,携我走上岛去。
已行出几步之外的安王突然回首,恰巧望见这一幕,却只是揽着身侧美人一笑而过。
雪花越飘越大,云铎将雨撑尽量往我这边倾斜,身上的青裘麾却已沾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岛上遍植雪琼花,放眼望去一片冰清玉洁,此刻天地一片晶莹洁白,雪琼花也纷纷吐露芳蕊,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芬芳。
远离湖岸喧嚣和京城繁华,湖心小岛万籁俱静,天地之间除了雪花簌簌飘落之声和雪琼花轻轻吐苞的声音,便只余我和云铎脚踩在薄雪上的碎碎声响。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我忍不住破坏这宁静的氛围感叹道。
“直到地久天长。”云铎补充道,握住我的手又紧了紧。
我心中一暖,幸福地侧首靠在他肩上。
“最近忙完培训班的事了?”
“嗯!你别提了,那些小姐们可不是好伺候的!”
云铎笑道:“难怪你整日都想着跑外头散心,我这几日忙着处理事情,没来得及陪你,不要怨我。”
我嗔怪道:“就怨你,今日找到我时还板着个脸,你看,这么说来还是你的错!”
云铎无奈道:“如此记仇,看来日后我要小心了!”
我笑着作势欲打他,却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一人高声笑道:“景美,人更美!不虚此行啊!”伴随着一男一女的调笑之声。
不用回头便也知道是谁,我收回举在半空的手,云铎淡淡一笑,握住我手便欲离去。侧首望去,隔着玉树琼花,安王搂在那红衣美人,眼神却似有意无意地瞟来。
我心中气恼,这安王总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冒出来,实在讨厌。摸向随身携带的香囊,那枚银哨还在,顿时心生一计,赫然抬首作惊喜状高声道:“呀!那朵雪琼花是红色的!”
云铎停下,顺着我所指方向望去:“哪里?”
“那里!那里啊!”
“我怎么没有看到?”
果不其然,安王携那女子也闻声赶到,他冲我暧昧一笑,那美人敏感发现,不悦地瞪了我两眼。
我借机蹭到她身侧道:“怎么会看不到啊?不就在那里吗?”
趁云铎和云枫二人不意,我将哨子急急往红衣美人手中一塞。
那女子不意,受惊便欲甩开,我急忙按住她的手,轻声叮嘱:“想见王爷就用它,半夜吹效果最好,切记切记!”
那女子诧异万分,愣愣望我。安王警觉回首,我拂了拂那美人袖上的雪花:“姑娘这件披风真漂亮,不想告诉我在何处所做就算了。”
云铎蹙眉奇怪地看我,我却笑着牵上他手:“我们再到别处找找还有没有红琼花!”言毕不由分说扯上他便跑。
云铎先是一怔,随即了然一笑,同我一起牵起手在雪中奔跑起来,我更加开心放肆地笑起来。
☆、反穿越的希望之光
寒风夹着雪花迎面扑来,打在脸上却不觉疼,云铎用广袖为我挡住脸,将我扯入怀中。
天地寂静,云铎的怀抱厚实温暖,下巴抵在我额头,润朗的声音夹在寒风中:“又做什么怪事?好了,他们已经看不到了,别跑了。我明天便带你去个没有人打搅的世外仙境,你一定会喜欢。”
我愕然:“明天?去什么地方?”
云铎浅浅笑着:“山南!”
我惊叹:“啊!真的?可是你有时间吗......你.......”
云铎将几乎跃出他怀里的我重新搂住怀中:“那你以为我最近这些时日在干什么?”
原来最近他一直在赶着处理手头之事,筹备带我去山南游玩之事。我当日不过是找个理由让顺亲王批准我大大方方收钱,不想云铎当真了。
我将头埋入他颈窝低喃道:“我以为你会当那只是句戏言!”
“你的话,我从来没有当过戏言!”
我心下一紧:“你真的这么在乎我?”
云铎低沉的笑意隐隐传来:“傻丫头,回去准备吧,今夜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一架轻便马车载着我和云铎翩然离京。
我们扮作一对归省夫妻,金风是赶车的马夫,百合扮成夫人的丫鬟。
山南是容国南方一片地势颇高的丘陵地带,风光旖旎,山水秀丽,且无酷暑寒冬,向来是隐士首选的闲云野鹤之所。虽已初冬,山南却仍是一片绿荫碧草之景。有云铎相伴,绵绵青山、漫漫碧水都别有一番情致。
飞岩峡,两座悬崖之间只相隔数尺,清澈河水从两崖之间急速穿流而泻,一注百尺,如银河倒悬,在幽深潭底激起濛濛水雾,在阳光下映照出浅浅的七色彩虹。
爬了半日的山,终于到了崖顶,长风萧萧,碧水倾泻,放眼望去,远山千重,山河万里。云铎与我并肩而立,他昂首扬眉极目远方,眉宇之间隐现睥睨天下的神色。
我却对眼前美景更感兴趣,信步走往崖边,俯瞰瀑布,银河飞泻,云雾缭绕。由衷感叹道:“这里的景色才是最好的,最美丽的风景往往在最危险的地方!”
我就站在距崖边半步之处,云铎脸上居然没有如上次在极目亭一般的担忧和恐慌,而是笑着向我行来,那温润的笑容淡定从容。
我一挑眉,随即也掩住惊讶,笑着望他步步向我行来,他白衫翩翩,玉冠高束,俊朗得仿佛一道月华,卓然的诗书之气外更有皇子的贵雅绝伦,月光银的腰带束碧玉佩,步履稳健。
他步至我身后,展臂轻轻将我抱住。我后背紧贴他紧实胸肌,他的双臂将我牢牢圈住,似怕一放手我便不再此处般,一刻都不想放开般。
感动突然涌上心头,我深呼一口气然后闭眼,静静感受这一刻的信任和偎依。
“你怕吗?”良久,我才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
“那为什么不像上次在极目亭一样,将我拉开?”
云铎轻笑一声,柔声道:“只要你喜欢,我便陪你一起,哪怕是在百尺高崖、万丈深渊。”
我身子一紧:“那万一我们俩一起掉下去呢?”
“那我们也是在一起的。”云铎低头将唇凑到我鬓角,“你又岂是一般的女子?你不喜欢深闺,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爱上这样的你,就注定生活中要多些波澜。就算此刻我们一起掉下去,也算是生死相随了!”
“生死相随?”我回首望向他琉璃色的温柔眼眸。
云铎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那眉那眼蕴满深情,一时让我移不开眼。
他定定看我,两人的目光相接在百尺崖边,耳边湍急水流直击崖底,脚下雾气缭绕深渊幽潭,我们眼中却只有彼此。
云铎低头向我,热热的呼吸带着木兰清香,我心跳得愈发急速,脚下竟有些发软。他的双臂不动声色地将我稳稳揽住,幽深的眸子依旧凝视我的眼,削薄双唇轻轻印上我的唇,轻吮上我的唇瓣,柔情辗转片刻,才不舍离去。
我却是浑身软软,面红心跳得难以站稳。
云铎望着有些羞涩的我轻笑一声,遂将我揽在怀中,扶我往回行去。直到下得山去,坐于马车之上我都犹在怔忪,回味着方才一吻,又不禁颊上绯红。抬眼望向云铎,却见他眼里隐隐的笑意,更加不好意思。
一转眼已在山南游历半月有余,这日行经一处叫碧云谷之地,山岚雾绕,山间碧水环绕,江中有山,山边翠竹依依,恍如仙境般。
我惊喜地奔下车,不禁张开怀抱转起了圈,喊道:“哇!真想把这山水抱在怀里。”转得头晕晕的,几个回合便脚下踉跄。
云铎将欲倒的我一把抱住,浅笑道:“我却是只想把你抱在怀里。”
我戏谑道:“王爷居然不要这如画江山要美人?实在难得!”
云铎扬眉笑问:“怎么?不信?”
我赖皮地笑着:“世间美人何其之多,谁知道王爷会要哪个?要多少?”
云铎睨眼浅笑,遂突然低头向我吻来。
我一惊便倾身错开,却发现他只是浅尝辄止地一点,自己如此之大的反应倒搞得有几分不好意。
云铎眼眸深深,浅笑望我:“何需他人,只要有你,山川河流便都在我身边了。有你在身边,即便看不见了,也能听你给我描述陌上芳菲;即使听不到,也能陪你一起观日出云海。就怕到时候是你不要我。”
我摇头:“你不准看不见,也不许听不到,等我老了你还得扶着我,还得听我说话听我唠叨,还得和我一道携手共阡陌。”
云铎轻叹一声,将我揽入怀中,我伏在他怀里,心中的甜蜜暗暗涌上,浸得全身软软暖暖如沐春光。
突然,一阵朗声大笑回荡在山水间,我和云铎相视一眼,举目四下望去。
云铎将我护于怀中,警惕地摸向身侧的佩剑。近处山水隐现,远处则是一片白雾茫茫,并无异状。
片刻之后,听得远处有人幽幽唱谒:“红尘紫陌,黄泉碧落。莫道人世太沧桑,休叹海誓易变幻。千般眷恋,万里繁华,行来又往终是空。”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青色人影渐渐出现在雾中,青布道袍,白发长须,来人居然是一位眉目慈善的老道人。
我和云铎奇怪对视一眼,云铎拱手恭敬问道:“晚辈无知,敢问真人有何赐教?”
那位道人并不言语,只是颇有深意的捋须笑着直直望我。
我有些莫名,遂不解道:“我们二人都是凡尘俗子,真人有何话不妨直言。”
那老道突然仰天笑道:“果然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说话做事就是爽快!”
我浑身猛然一震,心底一紧,那个地方来的......哪里来的?
“真人......真人什么意思......”
白发老道眯眼笑着望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顿时愣住,半张着嘴定在原地,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是知道我从景国来的真相,还是说他知道我真正的来历,我并非此间之人!
云铎一脸莫名,扶住面色突变的我:“素华,你怎么了?”
那老道捋须一笑,兀自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
瞬间,我脑中轰然一响,双眼如被耀眼阳光刺痛般,不敢直视,不敢相信。竟然是那柄团扇,那柄画有四名女子的丝质团扇,那柄射出一道白光将我带到异世来的扇子!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激动、希冀、高兴、不舍、难过霎时全都涌上心头。许久不见的希望之光又重燃。
那道人了然一笑:“你果然还记得这扇子。那你可识得这画中之人?”
我失神地迈步迎向白发道人,云铎有些担忧我的状态,蹙眉拦住我,怀疑地望着那个道人。
我冲云铎点点头,来开他的手直直走过去。云铎的手滑到我的衣袖上,随后放开,慢我半步同我一起走向那道人。
我从白发道人手中接过扇子。画上四名女子,云髻嵯峨,长裙迤逦,姿容各异,当日我曾经见过。然而如今看来却有几分眼熟,我深吸一口气屏息望去。浅紫广袖长裙的女子分明就是我如今这副模样,紫衣女子身侧的蔷薇粉短襦女子则于怀眠玉十分相像,而那名着天青广袖束腰长裙的女子也像我曾见过的某一人,但就是在我脑海深处若隐若现,一时回想不起!
至于那名杏黄衣饰的女子,我此刻才反应过来她身着的乃皇家专用颜色,那张略圆的俏脸渐渐跟记忆中的某人重合,那人也是身着杏黄衣袍,只不过并非此画上的曳地襦裙,而是黄|色凤袍!
黎诗翎!那人便是黎诗翎,我曾同高衍在景国太庙见过一次她的画像,但仅是那一次就足够让我深深记住了。
我举着折扇的手愈发抖得厉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已注定,在团扇被打开发光的那一刻,我们四人的命运都已注定!
我举首望向白发道人,抑住颤抖的声音:“这是真的吗?为什么?”
白发道人高深莫测地一笑:“所谓机缘。天机,缘分。”
我还是不懂,急道:“弟子真心求教,望真人相告!”
那白发老道仰首大笑:“罢罢罢,浮生若梦,知晓太多不过是庸人自扰,不如今朝尽兴。”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追问:“那真人能否告诉我,我还能不能回去?如何回去?”
白发老道一扫拂尘,我手中的折扇便又回到了他手中,他低笑着便欲转身离去。
“真人请留步,弟子诚心恳求真人指点迷津,若真人不愿告知,至少也告诉弟子你的名号。”我追上去。
“贫道,紫陌老人。”
紫陌老人,我在心底默念。
他却已经兀自转身,嘴里念道:“贫道今日来此便是想告诉你:万事莫执念,芳菲逐流水,繁华皆云烟。”
我怔怔望着紫陌老人隐入雾中,急忙追上前去却是只余一江碧水绕青山,白雾茫茫再无一人,只得对着空荡荡的山间喊道:“真人,何处能寻到你!”
“时机未到,等你真心想寻我时,自会寻到。”
“紫陌真人!”我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出很远,却发现紫陌老人如凭空消失在山水翠竹间一般,再寻不到丝毫踪迹。
“不要追了!”云铎将状若疯狂般追着紫陌老人跑的我抱住,阻止我跨入水中。
我却不甘地挣扎:“不,我一定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开我!”
云铎将我死死固在怀里:“前面就是河,你往哪里追去?他已经走了,这位真人仙踪不定,他不想见你,你如何能追得上?”
我霎时涌上一阵莫名的恼怒与失落:“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待在这里,本来我都已近绝望了,但是他又出现。可又不告诉我怎么回去?为什么!为什么!”
云铎扶住我肩膀,温润眸子有股让人安静下来的奇妙力量:“素华,冷静些!”
我一时急得泪水溢出:“我怎么冷静?好不容易有机会知道怎么回去......他却又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铎眼中闪过一丝刺痛与黯然:“回何处去?你要去哪里?”
我头脑有了一丝清醒,这才意识到,从方才到现在,云铎一直都不明白我的意思。紫陌老人已一去不返,再喊再闹也无济于事,然而眼见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就这么泯灭,心底的失落汹涌而出。
云铎坚实臂膀牢牢将我一把扶住,面上有几分担忧与害怕。
我突然有些倦怠,方才的一顿发泄好像放空了情绪。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莫名其妙地穿越至此,满怀希望被打击个七零八落很久后,居然又给了我点希望之光,可这比烛光还微弱的希望之光也不过片刻就熄灭,这般折腾真真是受不起。
云铎见我眼神空洞,愈发慌了神:“素华,你若不愿说就算了。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你不愿说的事,我都不会再问。”
我缓缓抬头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铎琉璃般的眸子骤然紧缩:“但是答应我,不管去哪里,不管你回到哪里,都要和我一起!”
悲?喜?是悲无法回去,还是喜有一人愿意陪自己白头偕老?悲喜在心底轮番撞击,我的眼中流转过太多的情绪,以至于我也不知何种才是自己此刻最想表达的。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每一下都似千钧重般。
“此生携手,定不负卿。”
可是我忘了,此生太漫长,何所谓负与不负,每个人的理解并不相同。就如同他最初送我的那株独步春。
当日的我并未想到独步春在现代的花语是:末路之美。爱到荼靡意蕴着灿烂与繁华落尽后落寞,独步春开于陌上郊野,可也是花季最后一抹芳菲,开到荼縻花事了。感情的起落,世事的变迁,难敌因果轮回,陌上芳菲尽,一语成谶。
☆、尽快娶我
转眼已在外游历月余,自那日见过紫陌老人之后,云铎便看出我的闷闷不乐,也不急着催我回京,我知道年关将近,刑部还有很多公务等他回去处理,便主动要求回去。
正在此时,传来消息说顺亲王生了急病,让我速速回京。我们立刻快马加鞭踏上了归程。
回京那日,漫天大雪,田野山川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十丈城墙都已覆上斑驳的雪迹,天地之间风声呼啸。
顺亲王这病来得凶险,先是风寒发烧,后来咳嗽不止,动一动就喘个不停,只能天天躺在床上。他已经向皇帝请辞,离开朝堂,到京城南面的熙州休养,让我同去。
我虽然有些舍不得云铎,但还是同意前去照顾顺亲王,他说一得了空就去见我,这才让我有些开心。
临走之前,我进宫去找太后辞行,毕竟在这几个月来,她对我颇为关照,要不然我这个有前科的郡主怎么能那么风光地被人认同了。
几日前的那场积雪已被宫人扫走,深深庭院角落里依然有些许残留的白雪,裙裾迤逦过宽阔平整的青砖宫道,雪裘披身我并不觉冷。天寒风疾,宫人皆行色匆匆。
入得太后寝宫,太后老远便笑着招呼我坐下。
我同太后见过礼,太后便拉着我的手笑道:“素华是愈发标志了,这么打扮起来,哀家都有几分认不出了。”
我今日并未做特别打扮,太后说这话时眼中似有深意。我遂笑道:“太后如此夸奖,素华倒有几分惶恐了。”然后将茶盏递至太后手中。
太后接过茶轻抿一口:“这是产自山南的青雾茶,哀家素来最喜。听说,前不久,你去了山南,和谁同往?玩得可开心?”
我有些诧异,太后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骗是骗不了,只得如实招出:“是和四哥一起去了山南,那里景色确实不错。太后去过吗?”
我努力将话题转开,太后却又绕回,她眯眼笑道:“哀家就喜欢你这诚实,铎儿这孩子自小稳重自持,他带你出去倒是一定能万事周全。”
太后今日所言似乎总是话里有话,此刻她言罢仍旧笑着斜眼扫向我。
“太后这是在怪素华未能给您带回新鲜的青雾茶,是素华太大意了。”
太后轻笑几声:“铎儿早给我带了,你不了解我喜好,不怪你。”太后笑罢,随即感叹道:“哎呀,铎儿这个孩子,自小没了母亲,在我跟前长大,孝顺谦逊,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素华,你说呢?”
我一怔,太后的意思我此刻终于明白了几分,抿唇浅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话形容四哥再合适不过了。”
太后依旧不依不饶:“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四哥,是个好哥哥。”我只得装傻道。
太后眯眼戳了一下我脑门:“刚夸了你诚实,现在就是套不出你一句实话。”
我呵呵傻笑,心里琢磨开去:太后这是试探我对云铎的感情还是要说媒?
同太后闲聊了些时候,又陪她用过午膳,从她宫中出来,已是下午。浅浅金色阳光努力突破乌云的阻挡,浸润出点点光晕。午后的华庭多了些许慵懒,我漫步行在玉阶宫砖上,心思竟飘飘悠悠不知想到何处,不觉差点直直撞上迎面来的一人。
那人一声青紫锦袍外罩大麾,明明与我便要相撞却是无动于衷,仍站在原地。
我猛然退后半步,这才错身避开他,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冷冷的眸子。
“五哥!”我惊道。
安王云枫定定望我半晌,冷冷眸中溢出若隐若现的心痛,直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寒意。我忍不住紧了紧狐裘围脖。
“你不喜欢这个哨子?为何要将它送与他人?”云枫话语冰冷,从怀中掏出一物摊在我面前。
许久不见,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我低头望见他掌心摊开的哨子,他这般潇洒不羁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在意一件小事,遂调笑道:“不是不喜欢,是我觉得似乎有人比我更需要它。人尽其用,物尽其值。”
云枫微微蹙眉:“物尽其值?”随后自嘲般冷笑几声。
不同于往日嬉笑的模样,云枫今日认真的态度实在反常,望着他眼中的冰冷,我觉得兴许自己真有点玩得过火,暗自思量该如何化解他的怒气。
云枫突然敛起笑意,正色对我道:“除了你,我保证没有人会再需要它。”
我一时讶然,云枫沉沉眸子深深望我一眼,随即大步离开,大麾掀起的风拂动我衣裙配饰叮咚作响,寒风之中清脆悦耳。他方才的言语还在耳边,而那个青黑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宫墙尽头。
转眼到了春节,顺亲王养病的熙州城也是四处张灯结彩,随处可见欢喜热闹的人群。大年夜,府中又是放爆竹又是放焰火的,噼噼啪啪响了大半夜。
我望着漫天绽放的烟花,却有些淡淡的忧伤,半年前云铎陪我一起度过的七夕之夜,那为我而放的烟花仿佛还在眼前,我紧了紧胳膊,身边的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大年初一,我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起来也没意思,我不喜欢放鞭炮,外面还下着大雪,出去也没有意思,干脆捂在被窝里,连早饭都省了。
外头一阵吵嚷,我捂了头但耳朵里还是钻进了些声音,不一会儿,这声音低了些,突然的安静有些奇怪。
一声很轻微的门响传来,我继续捂了头:“百合,我不饿,说了,让你告诉王爷,我再睡会儿。”
没有人答应,我却竖起了耳朵,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靠近,转进内室,伴着有些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就像一个赶了很远路的人在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我猛然掀开被子,看到眼前之人时忍不住尖叫着跳了起来,“云铎!”
他微笑着站在内室中间,他的青裘大氅上覆着一层莹白的雪,就连眉毛上都是白色的雪粒和被室内温度刚融化的水珠,脸冻得发红,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要装不下里面的欣喜和开心般。
我关着脚跳下地,他张开双臂迎向我,一下把扑到他怀里的我抱住在屋里转起了圈,屋里一时满满都是我俩的笑声。
“这么说,昨夜宫里的宴会散了后,你就直接出了城,奔熙州来了!”我让百合给云铎端上了一碗姜汤驱寒,看着他熬夜过后的黑眼圈。
云铎喝了一口姜汤,哈出的热气暖暖的:“要不是雪大,我还能早些到。”
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半月不见,你瘦了。下这么大的雪,你何必一定要急着连夜赶着来看我呢?白天路会更好走些。”
云铎放下碗,也抚上我的面颊:“你没有看到,昨夜京城的焰火美极了,我抬头看着天,突然好像回到了七夕那夜,可一回头却发现你并不在身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好容易等宴会散了,就一刻都不想耽搁了。”
我抓住他的手,心里一阵暖意。云铎的目光却瞟到了外屋那张堆满礼物的桌子。
我撇嘴道:“你看看!虽然我们远在百里之外,可是你的兄弟们都是一个不落地把礼物都送来了啊!这些个什么王啊我都没什么印象,倒是你,你的礼物呢?”
云铎好笑般笑了:“我的礼物啊......”随即拖长声调,卖起了关子,但笑意却是越来越阴险。
我觉察到他的“不怀好意”,往后靠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带入怀里。
“我的礼物使他们谁都给不了,也不能给的。”云铎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浓浓的暧昧,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已经压了上来。由开始的轻柔渐渐变为铺天盖地的吻,像一个沙漠中行走已久的人发了疯似地拼命汲取。
胸腔中的空气都快要被挤完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我,却还是将我紧紧抵在他怀里,下巴扣得我肩膀生疼。
我隐隐直觉出似乎有事,便用手肘将他轻轻推开一些,让他的脸对着我,他微微蹙着的眉在对上我的瞬间顿时舒展了,但眼底的担忧却遮掩不住。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铎笑着缓缓摇了摇头,将我指头捉到唇边一一吻过:“没有,只是太想你了,你呢?难道不想我?”
我撇嘴:“没有说实话,我不告诉你。”
云铎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没有瞒过我。一双琉璃眸直直望向我眼底,眸中点点欢欣:“我已经向太后请求,让她给我们赐婚!”
我顿时怔住,赐婚?
云铎眸中的欢喜渐渐变为担忧:“怎么?你不愿意?”
我急忙摇头:“不,不是!是......我......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并不是不高兴嫁给云铎,只是隐隐觉得总会有些什么事情冒出来,或者说一切不会这么顺利的。
顺亲王以养病为由退出了朝堂离开了京城,虽然如此,但他是皇帝在皇子时期最好的兄弟,还曾经几乎牺牲自己性命地帮助皇上了平定叛乱。他在朝中的声势地位如何,皇子们比谁都清楚,因而连带着我也成了个香饽饽。
顺亲王前几天曾经旁敲侧击地提醒过我,让我辨清众人对我的好,是因为什么。这个众人包括了安王,过年前几天,他曾来过熙州,将礼物送来后就离开了,神色正经了许多,但是他越是这么正经我越是觉得不对劲,他还是那样嘻嘻哈哈风流不羁的好。
我不认为云铎会在这所谓的“众人”里面,我和他在卑微时就相识了。我现在的担心是远在景国的睿王,同他分别已经十来个月了,我已经从暗处走到了明处,他会不知道吗?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烦意乱。
云铎有些急了:“你说过你要唯一,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女子,更使我想与之守候一生的人。”
“云铎!”我一把握紧他的手,“尽快!尽快让太后给我们赐婚,然后完婚!以最快的速度!一定要快!
云铎突然呆住,不知道我这突然的大逆转是为什么。想来也是,一个古代姑娘这个急吼吼地让男人来娶自己,不让人惊诧是不可能的。
然而云铎眼中这种疑惑的神情在瞬间后就被欣喜盖过了。
“太后说,二月千秋节,她会在寿宴上当众宣布为我们俩赐婚。”云铎笑容盛满了期待。
一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二月份,虽然早过了春节,但是宫灯仍然都缠着红纱,因为太后千秋节就快要到了。
半个月前,我被太后召回了京,她看重我的点子多有新意,想让我协助宫里人安排寿宴。我正巧闲得手发痒,想到回京可以天天看见云铎,便高高兴兴应承了下来。
正月里,京城中也还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其中一件便是京兆府收押了一个偷盗疑犯,此人一贫如洗,居住在城西贫民区,在元宵节拿着一颗稀世罕见的夜明珠至当铺,欲换些钱财。当即被当铺掌柜派人扭送至衙门。一审方知这夜明珠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好心人送的。
再一追查,这颗夜明珠是皇帝赏赐给礼部侍郎赵大人的,而赵大人的爱女向平岚郡主讨教画技时又将这颗珠子送到了顺亲王府。
这么一来,案子的焦点便对准了顺亲王府,顺亲王在府里查起了家贼,我不想自己的一次善举居然还连累了无辜之人,只得站出来承认了那个“家贼”便是我。
顺亲王惊讶不已,但随即对我的仁善之心大加赞赏,没过多久,京城便四处流传起平岚郡主侠义助人的美谈,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有一件便是素来喜好美妾环绕的安王居然在这举家欢庆的团圆节日之后,将府中妻妾给予重金,令其改嫁的改嫁,回乡的回乡,总之是尽数遣出府去。此事在京城显贵间轰动一时。
初闻这一消息,我也吃了一惊,心中隐隐不安。自过年前在熙州见过一面后,我便再未见过安王云枫,他也一改从前时常死皮赖脸来王府寻我出去游玩的脾性。这人不知怎么了,突然性情大变,变得让人有些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至今为止,偶还没有写过番外,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写,写谁呢?
写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写一个番外讲一讲远在景国的小高同学此时的情况,还有下着大雪的夜晚被哨声引着跑出去的云枫,大家有木有想看的呢?告诉我一声~o(n_n)o
☆、乱点鸳鸯谱的赐婚
二月初八,千秋节,刚过完正月的皇宫又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策划了这么些日子就看今晚了,我一整天都神经紧绷,一是怕晚宴出了什么岔子,二是想到晚上的赐婚,不由得多了几分惴惴和欢喜。
容国皇宫后花园亭台楼阁连绵,水榭随处可见,因太后最喜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