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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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rouwenwu

    倏而又松开了。

    锦书无声的一笑。灯光是明亮的暖黄|色,没有一点阴影,小小的起居室里只有翻书和落笔沙沙声。三只沙发坐着四个人,玛丽和杰瑞分享双人座那个。锦书看着他们,只觉得心里渐渐泛起暖意。她所求不多,只求这片刻的岁月安好,能够尽可能的长一些。

    她很怕离别。

    到了考试周,整个学校都弥漫起紧张的气氛。锦书最大程度削减了吃饭睡觉的时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扑在实验室,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自己工作间桌子上小憩一会,再眼睛通红的晃回去。直到本学期的最后一天。锦书两天没有认真吃过饭,答完最后一门考试,只觉的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嘿,劳拉!”约瑟夫教授从办公室伸出头,愉快地大声招呼。“请过来一下!”

    锦书晃晃悠悠飘了过去。教授很高兴地对她说:“这门课的试卷我已经看了,你仍然是班上最优秀的,连那个刁钻的实验都能想出解决办法……劳拉!你怎么了?!”

    锦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教授的鹿皮椅子上。教授端着杯热巧克力过来,一脸的怜悯:“先吃点东西吧,我可怜的孩子。”

    锦书虚弱的问:“我怎么了?”

    “低血糖导致的暂时眩晕。”教授叹了口气,“你又是几天没认真吃饭了吧,先把巧克力喝了。”坐在她对面,他表情担忧的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如果一直这样,还是留在本校实习的好。”

    锦书咽下最后一口醇香的巧克力,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我想好了,我要去忻都。”

    教授瞪大了蓝眼睛看着她,半晌才叹着气点头道:“我会尽量帮你联系一所条件好一点的医院。我有一位朋友负责这项实习。”

    文弱、苍白、心志坚定,家境良好却不畏艰险,这样的女孩子,他在几十年前就遇到过一个。教授看着犹自揉着额角的锦书,无声的一叹,看向她身后的世界地图,目光从东海岸缓缓移过大西洋,最后落在阿尔卑斯山上。

    18挥别旧时光

    silent night,holy night。all is cal,all is bright……圣诞节前夕,锦书出门采购,正值圣诞大减价,整个商业区都是人潮汹涌。偏偏音箱里还循环往复的播放《平安夜》,对比人山人海的shoppg all,真是绝佳的讽刺。锦书每次都恨不得把半年的食粮一次买够从此足不出户。然而玛丽对此乐在其中,两人约好了在c区见面,锦书按清单把一切搞定后早早过去,等了半天仍然芳踪渺渺。

    手机打不通,人找不到。锦书站在购物中心的巨型圣诞树下,耳边听着循环播放的《holy night》《jgle bells》和《星条旗永不落》,不断的避让着南来北往的手推车,心里真是闲愁万种水涨船高。

    “啊,抱歉来迟了!”

    锦书正无聊的左顾右盼,玛丽兴冲冲的推着堆积如山的车,以摩西分红海之势一路冲刺而来。锦书疾步避让开,那辆手推车直直撞上她背后的垃圾桶才停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惹得别人纷纷侧目。锦书满头黑线的拖着玛丽隐入圣诞树后,可玛丽丝毫不在意,还满面□对锦书炫耀:“看我才买的bra,内衣区全场二折呢!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我买了好几件,要不送你一件当圣诞礼物?”

    “致以真诚的谢意。”锦书郁闷道,“可咱俩尺寸不一样。”

    “哦我倒忘了。”玛丽这才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遗憾地看看锦书裹着大衣的平板身材。“真可惜,尺码差太多,又没法自己改。”

    “……可惜个鬼啊!”

    采购完毕之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尤其是玛丽,更露出xx过度之后半死不活的模样。两人无奈,只好先到购物中心一楼的麦当劳坐一会。店里人不多,外面汹涌的抢购人群被落地玻璃窗隔开,快餐店好像才是真正的福音之地。锦书慢慢吸着可乐,只觉得小腿一阵一阵的发酸,大脑反倒累得一片空白。她正在茫茫然不知所以的发呆,玛丽咬着汉堡口齿不清的问:“哪天肥去?”

    “二十三号早上的飞机。”

    “那你得在飞机上过平安夜了。”

    锦书无所谓的说:“我家不过圣诞节,回去只是因为有个长假。你呢?你怎么过?”

    玛丽苦笑,咕咚咽下一大口可乐:“还能怎么,去教堂吃饭睡觉看电视。”她懒洋洋的把薯条摆成一个猥琐的形状,又浇上番茄酱。“去祈祷明年能遇到个好男人,别让我守着哈勃望远镜单身一辈子。要不要帮你也祈祷?”

    “可我不是教徒。”锦书无奈道,“就像你不能买ib的电脑然后去找苹果售后。”

    “你总有信仰的某种东西吧?还是学医的人对宗教都或多或少有怀疑?”玛丽诧异道,随即恍然大悟的j笑起来。“虽然身为新教徒,我对教廷没什么好感,但你们这样解剖人体,在中世纪都得进宗教裁判所,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女巫哦呵呵呵~”

    “我似乎记得布鲁诺也是被教廷烧死的。”锦书面无表情的说。“另外,作为首批教众之一,我虔诚信仰飞天意粉神教骨汤教宗——凡敬奉面条者均遭福报。”

    玛丽把最后一口可乐喷了。

    锦书伸手把空杯子里的冰块都倒出来,堆在餐盘里摆成一堆。玛丽手忙脚乱唉声叹气:“完了这件衣服弄脏了,我得去洗手间。你就改不了玩冰块的习惯?幼稚少女……”

    锦书双手相握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露出八颗牙齿:“快去洗吧,再过一会更洗不掉了,不过以后吃面条前虔诚祷告的话,飞行面条大神就会保佑你哦。”

    玛丽泪奔而去。

    锦书吁了口气,靠回椅背上。快餐厅的椅子是旋转式的,转一转就是一圈,最后仍然离不开原点。她敛了笑容,只觉得疲倦如潮水席卷而来,偏偏脚边是无数个购物袋,又不能眯眼小憩,只好无聊的摆弄着冰块,心不在焉的听着壁挂电视上的娱乐新闻。

    “……据n燕京现场报道,中国皇储发表了正式声明,表示将辞去皇储一职……”

    锦书心里一震,抬头看向电视。主持人笑容可掬的脸一闪而过,画面变成了现场直播,原声配翻译字幕。

    “……我深爱我的妻子,这份爱意与她的出身、背景和家人无关。我由衷感谢她过去数年间给予我的最坚实的支持与包容。作为丈夫,我有责任回报她对我的爱,并甘愿为此付出一切……”

    镜头下的皇储神情平静,目光直视镜头,让每个观众都能看到他清澈的眼睛。

    “在过去的三十二年,我沐浴在身为皇储的荣耀之下,却未能给予民众与荣耀相称的回报。国民对我的支持和宽容,我将永远铭刻在心,无时或忘,不因身份的改变而有所变化……”

    皇储的目光十分真诚,谨慎的克制着流露出来的情感。他矗立在镜头前,衣装朴素,在金碧辉煌的背景里并不显眼,然而面似冠玉,修眉凤目,鼻直唇薄,竟如温玉软冰一般。

    锦书恍惚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网上看到的八卦,说他的母亲生前就是大美人。皇储似乎还有个同母的妹妹,却从没在电视上看到过,似乎前几年就低调的出嫁了。

    “……在此,我谨向国民请求,希望辞去皇储一职。有道是有能者居之,无能者退位让贤。唯有如此,国家方能兴旺发达。皇储需要承担一国之责任、一国之未来,无论是德望还是能力,我不足以担此重负。既然如此,我就应当学着做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公民,一个普通的丈夫与父亲。”

    “亲爱的同胞们,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以皇储的身份与你们见面。我力量微薄,唯有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祝愿吾国昌隆,吾民幸福。”

    皇储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深呼吸。他沉静的眼睛里终于荡起涟漪,“我爱这个国家,也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但是……对不起。”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

    锦书茫然若失的盯着电视,但镜头在这个时候切换了。

    ※※※※※※※

    与此同时,燕京长安宫,宣政殿记者招待大厅。

    “cut”

    导播对着依旧凝然伫立的皇储无声的做了个手势。在场的人不多,只有导播和两位国家电视台熟识的记者。皇储从台上一跃而下,笑眯眯地走向坐在台下的沈斯晔。

    “从此我无官一身轻了……”皇储放松的轻吐一口气,回头看看刚才站着的位置,眉间是掩不住的神采。“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发表这样的讲话,以后就要隐居去喽。”

    “隐……”一直安静坐着的沈斯晔霍然抬头:“什么?”

    “隐居。”皇储看上去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说,“过几天我会带着令怡先回忻都,等孩子出生,然后大概会去看看华音和妹夫过的怎样,再往后大概会接管昭阳慈善基金,还没发生的事何必管他们。”

    沈斯晔呆了半天,才哑声问:“都不在家过年?”

    “傻小子,过新年要发布全家福。这种敏感时期我还是暂不出现的好。”皇储安慰一笑。“既然淡出了,就要做得彻底么。你看姑姑不也是多少年没回来了。”

    沈斯晔抿紧了唇,黯然的垂下目光。

    “说到姑姑,我想去看看她,小时候她很照顾我和华音。”声音无悲无喜波澜不兴,皇储的神色比秋月平湖更宁静。“好在姑姑本性淡泊,在国外对她更好。这句话同理可适用于我。”他正色看向沈斯晔:“孰轻孰重,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不必为此背负任何道义的负担。我做不到大隐隐于朝,那么唯有归隐他乡。家国天下,苍生美人,固然是权力的盛宴,可也是最沉重的枷锁,被锁上了,就是一生。

    皇储倚墙而立,抬起头看向窗外夜幕里暗沉沉的太极宫,玻璃窗上倒映出身后精雕细琢的水晶灯,璀璨灯光倾泻而下如同万顷银河,每一幅画、每一盏灯都是价值连城。这座华美的宫殿,掩埋了多少悲欢离合?

    近百年里,但凡沾到皇位一点边的人,都过的不如人意。或生离,或死别。从他的曾祖父那一代起,这座宫殿的历任主人都没能白头偕老。他的曾祖父敬宗皇帝薨逝于战前,曾祖母五十年代末才去世;祖父毅宗在战前临危即位,不到四十岁便积劳成疾,祖母寡居已有半世纪。他母亲因为丈夫出轨,心疾难医直至不治。皇帝与第二任妻子至今分居,皇后之位名存实亡了十五年。

    真正幸福美满的,竟只有他的妹妹。

    四年前,永安公主沈华音平静快乐地嫁给了出身平民的外交官男友,主动放弃了继承权,自此随丈夫驻外很少回国,就连头胎孩子也是在国外生下的。从未有一位公主享有实际的继承权,某位皇帝只有两个女儿,皇位最后为她们的堂弟取得。沈华音对皇位毫无兴趣,她聪明的主动退出了。

    按照《皇位继承法案》的规定,继承顺位按年龄顺排,男孩优于女孩。皇储(crown prce)之子女顺位在皇储弟妹之前,除非皇储无子女,否则不得由皇储弟或妹继承。公主需招赘才能在婚后继续享有继承权,否则保留皇室尊号,不再列入继承顺位。

    事实上的不公允以冠冕的条文表达,其实才是最大的残酷。

    皇储平静的想着,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苦笑。

    沉默良久,沈斯晔忽然抬头直视着皇储。“你有没有想过,后天国会投票的另一种结果?”

    皇储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微笑,声音低的魅惑:“什么结果?”

    “最后一次国会未必不支持你,他们也需要安抚忻都!”沈斯晔的声音又急又快,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水晶灯的明光,“假如大多数民意站在你这边,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了。刚才你的讲话很感人,如果再说一些,这个结果未必不可能——”

    皇储平和的一笑。

    “如你所说,即使我这次能勉强过关,以后怎么办?让我的孩子再经历一遍今天的苛责?这除了制造矛盾和混乱,对我,对我将来的孩子,对你和嘉音,对整个皇室都没好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离开,其实是博弈论的胜利。”

    沈斯晔默然。

    “别那么不高兴么。”皇储笑起来,眉间阳光顿时驱走了阴霾,“为了安慰我亲爱的弟弟,我决定送你一部分多年的手办收藏!怎么样?看我多么慷慨!”

    你其实是收集太多带不走吧?“……我要变形金刚系列和银英系列的全部。”

    皇储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沈斯晔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心里充满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君无戏言,什么时候给我?”

    “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系列……”皇储抚额说,“给你机器猫行不行?这也是我多年的收藏呀!再不然就搭配上美少女战士?哎呀,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圣斗士了,你还一直坚定的认为你就是星矢的化身,还让嘉嘉扮成雅典娜!”

    沈斯晔恼羞成怒。只不过一瞬间,他的窘色就化成了春风化雨的微笑,意思意思的弯弯腰:“变形金刚、银英、圣斗士星矢,多谢皇兄,却之不恭。至于机器猫美少女,皇兄就自己留着吧。”

    然后他施施然的掸掸袖子:“臣弟告退。”

    郁卒的看着弟弟的背影,皇储忽然笑起来,冲着渐行渐远的沈斯晔高喊:“燃烧吧,小宇宙!伤痕是你的勋章啊!”

    沈斯晔本来走的四平八稳,这时凭空一个踉跄,快步走掉了。

    “……其实你不是星矢。”皇储微笑着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手上朴素的婚戒。

    “你更像紫龙。”

    19荣耀与束缚

    皇储的辞职讲话发布以后,短短两天,帝国民间的舆论就有了微妙的改变。

    比如,祁令怡固然有个当反政府武装头领的堂兄,但是这跟她本人没有关系;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大家要和谐,世界要和平;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云云。另一面,皇储本人毅然决然的辞职也为他加分不少。

    但一切议论都为时已晚。圣诞节刚过的次日,上议院便对皇储辞职一事进行了投票。

    全国都在彻夜等待。

    晚上十点,上议院院长终于拿到了投票统计。他接过密封的信封,带着一点疲惫之色走到主席台前,拿剪刀剪开信封。全场屏息静气,只有咔嚓咔嚓的闪光灯不知疲倦的闪耀着。

    议长展开那张纸,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他轻咳一声,把麦克风掰过来:

    “我谨代表帝国上议院,宣布本次投票结果。”

    会场里静的连呼吸都能彼此相闻。

    “同意票,97票。”

    “反对票,42票。”

    “弃权票,81票。”

    议长肃然抬头。“同意票占相对多数。根据帝国《议会法》及《选举法》,我宣布本次投票结果有效,帝国上议院批准沈斯煜先生的辞职提案。”

    锵然一声,尘埃落定。

    二十七日上午九点,长安宫紫宸殿门前草坪上已经聚集满了记者,各种摄影器材严阵以待,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长枪短炮。

    九点五十分。两位兴奋的国家电视台主持人坐在二楼的直播间,他们的背后就是紫宸殿内实景,可以现场播报。“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紫宸殿内已经坐满观礼来宾,我们的摄影记者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再过大约十分钟,仪式就要开始了。”

    十点整,仪式开始。

    “军乐队奏响欢迎进行曲,来宾们纷纷起立,皇室成员自紫宸殿侧门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皇帝陛下,他今天身穿海陆空三军总司令的元帅军服,精神矍铄,对来宾们点头示意。”

    “然后是皇太后……啊,还有皇后陛下。”主持人的声音里有一丝波澜,与此同时来宾们也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主持人见过不少大场面,这时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救场:“大家似乎都感到惊讶,但已经十几年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皇后陛下表情很平静。我们看到皇太后与皇后都佩戴皇冠,据本台资料,两顶皇冠都有至少一百年历史。”

    “走在皇后身后的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他看上去精神很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穿的也是军装,啊……应该是上校军礼服,”主持人低头看见同事递过来的纸条,有点尴尬,“……我们海陆空三军的军常服军礼服都不一样,普通民众很难看出军衔的区别。请注意他的陆军一级自由勋章,”镜头拉近,给那枚金闪闪的勋章一个特写。“资料显示,这是他在陆军服役时获得的。”

    “然后是永安公主与她的家人,这个可爱的小男孩是皇室这一辈第一个孩子;以及尚未成年的承华公主,她今年刚刚开始读大学。”

    “现在参加仪式的皇室成员已经全部进场。”主持人回头看着直播机,镜头拉近,一一从皇帝等人脸上扫过。“军乐队开始奏国歌,包括皇室在内的所有人全体起立。我们的国歌已有六百余年历史,是太祖陛下所作……下面的仪式将由皇家礼仪官主持,我们的介绍暂时停止,下面就为观众朋友们现场直播,熙平五十一年册封皇储仪式,马上开始。”

    万众瞩目,冠冕堂皇,暗流汹涌。

    皇帝与谢皇后并肩而立,但看上去简直不在同一时空。皇太后表情淡然,别人完全揣摩不出她的真实想法;谢皇后的表情混合了欣慰和淡淡的忧虑;嘉音面无表情;皇帝神色倒镇定得很,但偶尔看一眼妻子儿子的目光都十分复杂。

    这里边最轻松的,大概就是永安公主一家三口,夫妻两个牵着三岁的儿子,完全置身事外。至于皇储,他带着妻子和所剩不多的手办收藏,已经心酸的上了飞机……

    但不论皇室成员们如何貌合神离,总还要维持表面上的父慈子孝。沈斯晔站在铺了红地毯的台阶下,目光半垂,听着白发苍苍的元老院院长颤巍巍的宣读宪法第一章。皇帝就站在他的前上方,出于礼仪,沈斯晔不能与他平视,但他仍感觉得到,皇帝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院长转过来,目光庄严肃穆。心思有些散的沈斯晔一凛,不自觉站的更直了些。

    “殿下,现在请面向宪法宣誓。”

    沈斯晔把右手举到心脏的位置。院长颔首表示可以开始。

    “……我将永远以公众的福利为重制定良法,而不以权力满足私欲;我将始终以法律为我权力的范围,为国家谋福祉,履行身为皇储的责任。”

    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起来。院长看着面前军装的年轻人,他站的笔直,目光干净坚定,让年事已高的院长又欣慰又感慨。

    “……尊重帝国的法律与习俗,不干涉政/府、议会及法院的工作。敬天爱民,协助我皇帝陛下理政,为国家奉献我的一生。”

    殿堂里寂然屏息。沈斯晔拾级而上,在皇帝身前单膝跪下。耳边,礼官开始宣读册皇太子诏。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今皇三子端王斯晔,道居嫡允,天纵英姿。恭谦表志,仁孝居心。品质冲华,神鉴昭远。友于兄弟,睦于宗亲……”

    为这封诏书的具体措辞,谢家可没少跟皇帝扯皮,后来还是皇帝退让了一步,谢家才终于得以出了一口十几年的郁气,直把沈斯晔夸的一朵花也似。

    “……博爱而恕己以诚,慎行而饬躬以礼。朕祗若承宪,惟怀永图,式昭上嗣之崇,庶叶明离之吉。法三王垂统之规,绍十圣重光之烈,致严禋配,俾奉粢盛,宜册为皇太子,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诏书宣读完毕。礼官将诏书捧到皇帝面前用印。

    皇帝捧起和田白玉国玺,手在空中却顿了顿,迟迟没有落下。

    大厅里有些不安的死寂。他看了眼幼子,那孩子不急不躁的跪着,姿如修竹、虽折不弯。不动声色谋到了最有利的处境,却能让人指摘不出错处,只说得出他的优秀。单论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竟然能完美无缺到让人心悸。这是怎样的心机深沉才能做得到?

    玉玺重重落下,刺目的朱砂色殷红如血。一种深深地疲倦涌上皇帝的心头。

    沈斯晔跪着接过父亲手中的诏书,双手奉过额前,再度俯身。音乐声渐起,他侧身立在皇帝身前下一阶上,望着高台下欢呼涌动的万众臣属,竟有一瞬间恍惚。

    至此,便是站在帝国之巅了。

    熙平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沈斯晔经过合法程序,由端王而为东宫,被正式确立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同一天,前皇储带着怀孕的妻子,乘专机悄然离开帝都燕京,前往帝国殖民地忻都。

    两天后。

    沈斯晔被迫站在嘉音房间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由着嘉音上蹿下跳的忙。“唉呀怎么又缠到一起了……”嘉音随手把梳子绾到自己头上,小心扯着他肩章上的流苏。沈斯晔身体僵直的苦笑:“嘉嘉,下午我还得去陆军学院,你就别越帮越忙了行不?”

    嘉音一口拒绝:“不行。你明知道我是个军装控还不让我帮忙!你剥夺我唯一的爱好不觉得太残忍么?!”

    沈斯晔只好闭嘴。

    “再说,又不是我想帮你收拾。”嘉音退后一步眯起眼,满意的打量他。“你要是结婚了,哪还用我在这里越俎代庖的操劳。所以你快去追何姐姐不就行了?”沈斯晔本来是在假咳,这时却真被呛到了,顿时咳得惊天动地。嘉音毫无同情心的继续往他胸前挂绶带,对沈斯晔的咳嗽视而不见。

    “阿晔怎么了?”

    听到那个声音,嘉音一顿,立时变成满面春风。“哥哥感冒了。奶奶您怎么过来?”

    “我就是来看看。”皇太后呵呵一笑,由人搀扶着坐到沙发上。看着嘉音忙忙碌碌,她不禁笑问道:“嘉嘉忙什么呢?”

    “我觉得哥哥这样特帅所以就忍不住手痒嘛。”嘉音眨眨眼,挂好最后一枚勋章,后退三步看着沈斯晔一身齐整的军装,还是忍不住两眼亮晶晶。“您看是吧是吧?!”

    “……我说,你其实是把我当衣架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嘉音胡搅蛮缠起来谁都没办法,沈斯晔只好无可奈何的笑笑。

    太后戴上老花镜,静静地看着。

    青年身材笔挺,黑银相间的帝国军装裁剪的无比合身。他逆光而立,眉宇清朗,挺拔的戎装剪影有如修竹,在午后的冬日阳光下,年轻的女孩子帮他一个个整理着扣子和勋章,优美仿佛笔触细腻的油画。

    这样的场景,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了?六十年?还是七十年?

    皇太后微微阖了眼,耳畔仍是嘉音清脆的笑声。阳光有些刺眼,不禁抬手遮了遮。一甲子的时光仿佛就在手一起一落之间汹涌而过,最后定格。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摘下眼镜,太后对沈斯晔招了招手:“孩子,过来坐下。”

    沈斯晔的半个童年是在幼年军校度过的,后来虽然转回普通公立中学,但举手投足间常有不自觉的军人气质流露,尤以穿军装时为甚。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后身边,脊背笔直。太后端起杯子,轻咳一声:“大家都忙去吧。”

    房间里的人逐个行礼退出。嘉音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就听太后温言道:“嘉嘉,能否麻烦你去我的花房看看,采一束玫瑰回来?”

    嘉音磨磨蹭蹭的走了。

    等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两人,太后才轻叹一声:“阿晔,不用绷那么紧了。”

    并未因此而松懈,沈斯晔依旧目光明净地端坐着,坦然接受太后的审视。

    这次几乎是仓促的册封典礼,外界猜测不休,各种谣传一时甚嚣尘上。在言论自由的社会,舆论的影响决不可小觑,爱情斗士沈斯煜无疑是弱势一方,皇帝垂垂之年长子离家,也获得了不少同情;而沈斯晔是未来的国家元首,在品格上决不能有失——事实上他也没有,因此舆论居然找不出一个可谴责的对象!一时局面甚为混乱,没有哪一派能完全占据道德制高点。

    皇帝对此非常不快,称病不出。沈斯晔亦不辩驳,依旧每天上午向父亲问安,下午则承担公务,颇为沉着。他固然一直为人懒散行事低调,但不意味着他应付不了这局势。

    至于皇太后是什么态度,沈斯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对祖母向来是敬爱多过亲昵,要知道当年二战中能把孩子留在后方、自己身先士卒到医院担任护士的太后,性格里的坚忍绝不是他能撼动的。

    “你长的模样,真是很像你祖父。”太后端详着他,却先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比你父亲、哥哥都要像。”

    “能附于祖父骥尾,是我的荣幸。”

    太后像是对他这个回答颇为满意,颔首微笑:“你和他连性格都如出一辙。尽管过了六十年,我也不会记错。”

    鉴于从未见过祖父真人,沈斯晔只得继续听下去。

    “他是那种平常懒散,到了紧要关头却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皇太后缓缓的说。“不喜欢承担责任,但绝不会逃避。四零年夏天燕京大轰炸,多少人劝他出京暂避,都被他拒绝了。一直坚守到日本投降,我们都没有离开本土一步。”

    “每位皇帝加冕时都要宣誓,但只有你祖父最为坚持。……‘我将永远与祖国同在,无论她是否饥馑、战乱’。”太后摘下眼镜,拿出丝绸手绢擦了擦镜片,“你祖父在三九年临危受命,自加冕时起至去世为止,无论遇到何种误解中伤,心志从未动摇。”

    沈斯晔轻声说:“祖父一直是我人生的榜样。”

    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清明。“如果遇到你哥哥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这才是祖母的真实目的吧。沈斯晔沉默了一瞬,“我以江山为重。”

    面上不见情绪波动,太后淡淡颔首。“阿晔,你有没有看中的女孩子?”

    “如果没有,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何况你也不小了。”太后把沈斯晔的沉默当成默认,她语气和缓,然而所说的话却如一颗重磅炸弹,“帝国需要下一代继承人,这也是你身为皇储的责任之一。江山为重,首要就是继承顺位的稳定。”

    沈斯晔抿着唇点点头,目光清冷克制。“我明白。”

    “你从小就懂事。”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孙子的手背,“适龄的女孩子不少,合适的可不多。本来苏家小姐和阿煜极相配的,却闹出了这么档子事……好在还有别家,你可不能再把信用给砸了。”

    多年的直觉何等敏锐,沈斯晔心里顿时大震!

    “我不会不考虑你的意思。”太后微微一笑,隔着刺绣手帕端起茶盏。“假如没有,俞家有一位五小姐与你倒是品貌相当。她母亲上次来觐见,还向我提起过。家世人品容貌学历,那个孩子没一样拿不出手,在世家也算不容易。”她优雅地浅浅啜饮一口。“这次新年,俞小姐也会回国。如果你没有其他计划,我建议你见见她。”

    潜意识里涌起反感,沈斯晔极力掩去眼中的不悦,免得冒犯到祖母。但太后一句话就把他的抗辩打了回去。“你不看到真人,怎么就知道合不合适?”

    等嘉音抱着束玫瑰回来,太后笑眯眯地对她说:“想不想你哥哥给你找个嫂子?”

    嘉音眼睛一亮,抛给哥哥一个“想不到你动作这么快”的眼神,雀跃道:“好啊!”

    太后对嘉音的态度很满意。乖巧的嘉音总是很讨她的喜欢。“那姑娘也在美国念书,你没事就和她多亲近亲近。俞小姐现在也回国了,过几天你不妨也认识一下她。”

    嘉音灿烂的笑容瞬间僵硬:“……俞?”

    “是俞家二房的五小姐,单名一个‘颖’字。”太后微笑着看着沈斯晔,真是越看越觉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心里不禁都想到了重孙子的可爱模样,“你哥哥过几天要和她出去吃顿饭,以后你也和她多走动走动,将来对你也能更好。”

    “……谁会对我不好?”嘉音薄怒,死死掐着玫瑰花朵。“这样的人哥哥会娶么?!”

    沈斯晔只觉得嘉音的眼刀在自己脸上嗖嗖的刮来刮去,锐利的紧。他苦笑着抬起头,先冲嘉音使个眼色,才对太后温言道:“总之人品才是第一位的,我不能娶一个容不下妹妹的人。您容我先和她交往一段再做决定好不好?”

    一出门,确定后面没人之后,嘉音就爆了:“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被安了个女人!”

    沈斯晔心情也够坏了,偏还得好言解释。嘉音好不容易明白了状况,只觉得不可置信:“……就这么急着把你卖掉?我们家财政状况出问题了么?”

    沈斯晔很难得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讲,”嘉音伸指头戳着沈斯晔的胸口,“我上个月每周都去何姐姐那里蹭饭,人家那才叫真正的才貌双全,人又好,除了家里没俞家那么牛,哪是什么俞小姐比得过的?既然祖母都说了,只要符合那些条件就可以,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斯晔头痛的苦笑:“我们才见过几次?而且我怕打扰到她。”

    真要说出来,以太后的行事风格,势必会先把锦书调查的清清楚楚,然后派人到何家不容拒绝的提亲下聘礼——几乎就相当于赐婚。那姑娘无傲气却有傲骨,这么一着之后,本来就不浓厚的情分还不知能剩下几分。

    “所以你就答应了?”嘉音怒目瞪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你这个、这个、你这个陈世美!”

    沈斯晔露出一种被雷击中的表情。嘉音唉声叹气了半日才冷静下来:“你老实说,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我还想跟人家继续做朋友,你别暧昧来暧昧去到最后猴子捞月一场空。”

    她哥哥哑口无言地瞪着她:“我是觉得她很好,可是才见过几面,似乎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吧?”

    嘉音往墙上一倚,摊手道:“可现在打算跟你谈婚论嫁的,你连一面都没见过。”

    沈斯晔的脸色变得非常之难看。

    他算有些理解长兄当时的感受了,而那一对前未婚夫妻尚且还可算是青梅竹马。喜欢一个人与成为终身伴侣毕竟还有不少差距,而他尚不敢确认自己的感情。皇室成员的婚姻一向有政治因素在内,这一点他早就清楚。如果没有认识她,他或者还能平静的接受一桩婚姻安排,生下继承人就算完成了使命。但是……

    但是,假如为了逃避政治婚姻而去追求她,这样未免过于卑鄙。

    “嘉嘉,我自己会处理。”他轻轻拍拍妹妹的小脑袋,挑了挑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慕容已经回国,大概会待到十号。你如果想去找他,不妨赶紧抓紧时间。”

    小姑娘眼睛果然一亮。她红着脸嗔了兄长一眼,犹豫一瞬,跺跺脚往反方向跑去。

    望着她明显兴奋了许多的背影,沈斯晔不由得叹了口气。

    20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三十一号早上,沈斯晔早早的起了床。窗外低沉欲雪,远远能看见笼罩在云层阴影里的太极宫。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上午皇帝发布新年贺词、到接见阳台会见民众,下午皇室举办招待晚宴,晚上九点乘车去国家音乐厅参加新年音乐会,一天的日程安排的极满。以前他只是皇室里无足轻重的孩子,年底总能抽出时间出城陪伴母亲,今年却显然没有了这个可能,好在还有嘉音代为承欢膝下,他的歉疚之情也能稍减一些。

    明年就是帝国建国六百五十周年,又是二战胜利六十周年,为此这次发布新年贺词格外隆重。沈斯晔早早去宣政殿安排好一切,恭迎父皇驾到之后,就安静的坐到角落里。表情认真的聆听,实则发呆神游。

    新年贺词是现场直播,皇帝的气色风度都很好。他已经是耳顺之年,却仍当得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赞美。沈斯晔远远看着父亲,心里忽然浮现出了已经多年没有想过的那个问题:

    ……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父母之间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感情。

    他被这个莫名奇妙浮现的念头郁闷到了,苦笑着揉揉额头,抛弃了无所谓的心思。悄悄翻出手机,沈斯晔反复地看着还没发出去的那条短信,越看越不满意,索性删了重写。

    “贺芳辰,岁岁年华似锦”——太酸,且有卖弄文采之嫌;

    “慕尼黑下雪了吗?燕京非常冷……”——关系还没那么熟;

    “你好,祝你新年快乐……”——活像是推销保险的。

    “……祝愿帝国在新的一年日新月异,祝愿我帝国人民新年快乐安康。”

    冠冕堂皇的新年贺词发布完毕。皇帝在原地站立片刻,等着导播示意结束,方才对工作人员们微笑示意,大家则纷纷起立还礼。气氛并不因此轻松,大家都知道皇帝因为储位之事,最近的心情并不如何愉快。沈斯晔虽然和父亲的关系清淡一如凉白开,却也并不愿意起矛盾,还是尽力扮演着孝子角色。他心里认命的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迎了过去。

    回书房的路上,皇帝似乎一路都在沉思。沈斯晔跟在父亲身后半步的位置,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身后的一应助理秘书人等自然也不敢贸然开口,一行人沉默的走回了太极宫二楼。

    到了书房门口,沈斯晔告退。皇帝面上无波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只能半低着头看着地板。仿佛有巨大的无形压力直迫过来。座钟秒针和着他的脉搏跳动的节奏,周围鸦雀无声。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皇帝才淡淡的开口:“退下吧,别忘了下午的晚宴。”

    一行人大气不敢出,沈斯晔神情恭谨平静的答应下,仿佛对奔涌的暗流并无察觉。这个新年下马威到底是做给谁看的,他既无兴趣也不关心;唯一能确定的是,父亲仍对寄以厚望的长子辞职这件事耿耿于怀。

    有人过来问:“殿下,要不要现在去把公主接回来?”

    沈斯晔看一眼机械腕表。十一点五十分。

    让妹妹再多陪一会母亲吧。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在窗下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报纸。迁到东宫得等到年后,他仍然住在自己原来的居处。翻到国内时政版,终于不再是连篇累牍的八卦花边消息。沈斯晔端了杯加了牛奶的锡兰红茶慢慢喝着,一目十行的浏览。正要翻页,角落里一篇不大的新闻忽然映入眼帘:

    我前任驻美大使顺利当选为国际法院法官;副标题:联大负责人称众望所归

    沈斯晔怔了怔,仔细读完这篇报道,跳起来快步走回书房,从书架底层找出本已经半旧的国际法学。翻开结语,作者用温文的语气感谢了师长友人。他的目光一目十行的跳过这些套话,把书从后往前翻到扉页,果然找到了再版序。

    “……感谢我的妻子对我研究工作的支持,还有我的孩子们,是你们给了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沈斯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句话上,良久方珍重地把这本书收到了衬着丝绒的抽屉里,会心一笑。

    ※※※※※※※

    皇宫晚宴定在下午五点于含光殿宴会厅开始。四点四十,盛装的宾客们已经全部落座,嘉音却还没回来。沈斯晔看一眼休息室里面无表情的皇帝,心下叹了口气,出门去给嘉音打电话。小女孩的手机居然没开。等到沈斯晔辗转接通车载电话,嘉音在那边都快哭了:“我已经到门口了……路上有雪车开不快,你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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