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第10部分阅读
弃妇再嫁 作者:rouwenwu
功用。你照着昨日煮茶的法子,再煮一壶,然后再浇下去。”生怕出了什么问题,又说道:“你去问问天冬,昨儿个可还有没有放别的什么……”
紫苏连声应了。
叶子衿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叫过宋妈妈,如是吩咐了一番。宋妈妈听完,叹了一口气,“这些银子可是您的身家性命……”“也不拘了。”叶子衿故作大方的摆手,“现如今我正种药,总算挣一些银子,更何况日后不知有多少地方需要楚大夫帮忙,即便是耗费不少银子,那也是值得的。”
宋妈妈何尝不知道自家小姐一向心慈,笑了笑,“我这就去替您打听。”
第五十三章 往来(二)
见事情已吩咐妥当,叶子衿才静心静气的坐了下来。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安。
能不能买到黑护子,完全是靠运气,既然楚大夫买不到,那自己买不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至于那庐山雨雾和泉水,现如今尚且不知到底是哪一样的功效,只能照葫芦画瓢,按照天冬煮茶的样子,再重做一次罢了。也不知这一次淋下去,黑护子是否会如同昨晚一样,飞速成长。
自己押的两样宝,其实都是悬之又悬。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紫苏将天冬叫到了厨房,不动声色的笑道:“自小姐昨儿个吃了那茶以后,就惦记上了。今儿个又想着要吃茶,还劳烦你再煮一次。”昨日叶子衿的确是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喜欢之意,天冬听说,没有丝毫怀疑,又同昨日一样,慢条斯理的煮开了茶水。
紫苏紧张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是无心的问:“你昨儿也是这样的?可别漏了什么吧?”“不会漏下的。”天冬细细看着茶水的颜色,笑道:“你看,连颜色都同昨儿个一模一样。”紫苏凑了上去,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才点头:“果真不差。”又随意寻了个借口,将天冬支开了。等到茶水渐渐凉了下来,才趁着众人不备,将茶水浇入了昨日的那株黑护子之中。
一切忙完了,才匆忙返回复命。
叶子衿微微颔首,遥望着远处的天际,“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是啊。”紫苏忙笑道:“您已经尽力而为了。不管这黑护子最后能否得到,您都没有什么错处。”叶子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楚大夫能多熬上些日子,这样即便是黑护子最后长不熟,或许也能买到一株。”
整整一日,叶子衿都坐立不安。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唯恐到最后,不仅没买到黑护子,连这种下的黑护子,也出了什么意外。到了子夜时分,叶子衿悄悄推了推睡在自己床踏板上的紫苏:“出去瞧瞧怎样了。”
紫苏披了衣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动到任何人。
端着烛台,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排黑护子。也不知是灯光的作用,还是什么,只觉这黑护子,比白天时,颜色更深了一些。紫苏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半晌,才露出了几分喜色。
“小姐,黑护子似乎真的快要成熟了。”紫苏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然而还是掩饰不住兴奋。
叶子衿大喜过望。现在是快要成熟,那等到天明,说不准,就成熟了。
亲自起身去看了一遭,见果真如紫苏所说,松了一口气,“这事不要宣扬出去,天明以后,我亲自送着黑护子去楚大夫的居所。”她一向是守信之人,既答应了那童子,就必然会亲自送去。
天微微亮时,叶子衿就命紫苏将黑护子连泥土一起挖了,用盒子装上,一行人大大方方的去了楚大夫的居所。“好个幽雅的地方!”叶子衿见着篱笆和花木,由衷赞叹。若不是着急送药,只怕还要细细赏玩一番。
那小童听见动静,忙跑了出来,见了是她,黯淡的眼中顿时有了神采。叶子衿将黑护子递与了他,“快去煎药。”小童道过谢,一连迭跑到了旁边的厨房。叶子衿就推开了竹门,走了进去。就见薄薄的帐子里,楚大夫静静的躺在那里。
到底是男女有别,更何况病人也需要静养,叶子衿也不好多待,立刻就出了门。站在外头,透过厨房虚言的竹门,见小童正忙忙碌碌的煎药,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走吧。”说着,就带着众人,静静的离开了。
叶子衿回到宅院中,复又坐在了窗前,命紫苑捶着小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了结了。”这其中,紫苏是同她一道看着黑护子长成的人,对于她的心态更能理解,也就接口道:“这也是天意,楚大夫行医救人,分文不取,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众人都心有戚戚焉的点头,纷纷说道:“不然为什么,这黑护子早不熟晚不熟,偏偏这时候熟了呢?”叶子衿听着,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一转头就吩咐紫苏:“你去让冯显媳妇再挑一桶水下山,我瞅着那泉水清冽可口,用来泡茶,是再好不过了。”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紫苏笑着应了,打趣道:“说不定,用那泉水洗脸,还能变得更漂亮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如就用来洗洗脸好了。”紫苑显得兴致高昂,“那泉水清澈见底,一低头就能感到寒意,说不准,还真如紫苏所说呢。”
叶子衿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阵风拂过,面上有微微的凉意。这时才察觉方才回来时,被日头一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伸手去掏帕子出来拭汗,哪知腰间却空无一物。叶子衿低头看了几眼,不由犯了嘀咕,自己去楚大夫那里之前,明明是将帕子别在了腰间,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
左思右想,也不知帕子落在了哪里,只暗中吩咐几个贴身丫鬟忙着寻觅了半日,仍旧是不见踪影。木莲咬着下唇想了半晌,忽的眼中一亮,“小姐,您莫不是落在了楚大夫那里?”叶子衿微微一愣。
此话一出,紫苑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不错,当时我见着小姐抽出了帕子,想必就是那时候,不慎掉在了那里。”既然两个人都想到了一处,那想来也就是落在楚大夫那里了。只是叶子衿也不好命人去取,免得被人觉得自己不庄重。可不取回来,又怕楚大夫觉得自己轻佻。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紫苏就笑着宽慰她:“我们这么多人,楚大夫即便是捡到了帕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更何况他病得稀里糊涂的,哪里知道什么。那小童当时也忙着煎药,自然是没有瞧见的。”叶子衿想了想,也是,满屋子的人,谁能知道那帕子就是她的呢?
第五十四章 往来(三)
这样想着,叶子衿心中也稍稍平静了一些。
楚大夫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即便是捡到了,按照他的性子,多半会不声不响的处置了,也不用叶子衿过多操心。想一想,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眼下她最为关心的事情,自然是黑护子一夜疯长这个谜团。仔细想想,若是解开了这个谜团,那她种药一事,岂不是事半功倍?旁人要用两三年才能种出来的药材,说不准她只消几个月,就能见到成果了。
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不过,这事情太过反常,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即便是解开了谜团,日后要找个什么好理由来遮掩,也是一个大问题。
光是想一想,就倍感头疼。叶子衿支着下巴,远远的望向了窗外。一望无垠的天际,唯有几朵白云飘浮着。空气里有菊花淡淡的香味不时飘来,的确是秋高气爽的一天。一眨眼,宋妈妈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叶子衿这时才骤然想起自己托了她去买黑护子……
现在黑护子已经送到了楚大夫那里,若宋妈妈也买到了,必然耗费了不少银钱,那样岂不是浪费了?说来也怨自己一时大意,因着黑护子疯长一事勾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才忘记了遣人去通知宋妈妈。
“妈妈!”叶子衿亲自起身迎了上去,“怎样?买到了吗?”“没有。”宋妈妈难掩失落之色,“辜负了小姐的嘱托。”叶子衿却心情愉悦了起来,“不,妈妈,没有买到是好事。”就将黑护子长成一事,偷偷说了出来:“……这也是阴错阳差,谁能想到那茶水竟有这样的功效……”
自家小姐,打趣归打趣,可甚少说诳语。
这一点,宋妈妈深信不疑。对于她的话,也没有半点怀疑,只是心中到底是难以置信,匆匆忙忙跑到了屋檐下,数了数,果然见少了一盆黑护子,而其中有一盆,也呈现了半成熟的墨绿色。宋妈妈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又回到了屋子里,“小姐,还有一株,也快成熟了……”
叶子衿大喜过望,忙问:“是哪一株?”“是左手边第二株。”也就是说,是浇灌了泉水的那一株。“这事不要宣扬出去。”叶子衿低声嘱咐。“小姐放下,我会守口如瓶,对任何人也不会提起的。”宋妈妈说着,想到一事,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小姐,这是您给的一千两银子。”
叶子衿微微颔首,收下了银票,也不清点,直接卷成筒,重新放在了金镯子里面。
那厢里小童匆匆忙忙捧着药罐进了屋子,却惊见楚大夫已撑着身子,气喘吁吁的坐了起来,忙放下药罐,撩开帐子扶住了他,“公子,您怎么……”楚大夫苍白的面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即便是在病中,丝毫不损绝美的风华,“方才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小童这时才想到楚大夫不喜外人进这屋子,可也不敢在他面前扯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方才是叶小姐进来探望过您,我在厨房煎药,也不好拦着……”一面说,一面细细观察楚大夫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不见有丝毫恼意,才松了一口气。
楚大夫的目光落在了门闩上,“那是什么?”小童一回头,惊见门闩上挑着一方帕子,看样子是上好的丝帕,想必是叶子衿进来时,不知哪个丫鬟落下的,忙拿了下来,急道:“我这就去扔了!”
“回来!”楚大夫叫住了他,“将帕子拿来我看看。”小童满心不解,然而也不敢开口问,只得将帕子呈了上去。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淡淡的,萦绕在鼻间。轻轻摩挲了几下,滑不留手,显然是上好的布料。
细看时,却发现上面有淡淡的墨迹,却是一株空谷幽兰,三两笔就勾勒出了形状。楚大夫目光微闪,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放在了枕头下面。小童见着他一举一动颇有些不合常理,只当他是病得糊涂了,也不好出声提醒。
这时却听楚大夫咳嗽了几声,将手按在心口,似乎忍得十分痛苦,脸色更是苍白了下去。小童急急忙忙的将药罐里的药汁儿倒了大半碗在青花瓷碗里,递到了楚大夫嘴边:“公子,这是黑护子煎的药。”
“你哪来的黑护子?”楚大夫蓦地目光一寒。
“公子放心,我没有引人注目。”小童见着他脸色不好,急忙解释:“我是去求的叶小姐,她当时对我说,手里暂时没有黑护子,让我等一夜再说。谁知道她今天一大早的当真就送来了……”声音里带着赞许之意。
楚大夫揉了揉眉心,沉吟着没有说话。
小童自是焦急,“公子,虽说您不受嗟来之食,可这药……您的病……”结结巴巴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哪知他话还未说完,楚大夫已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碗,慢悠悠的,将苦涩的药汁儿,咽下去了。
小童心中大喜,又问:“要不要含几片糖片?”“不必了。”折腾了这一会,楚大夫已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我歇一会便好了。”小童知道他吃下药,心中大感宽怀,先前的担忧之心已去了七八分,笑道:“那我去院子里浇花。”
却再次被楚大夫叫住:“等一等!”小童转过身来,垂手待立,“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楚大夫毫无血色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小童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说话。过了许久,才听楚大夫轻声说道:“捡到帕子一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小童一愣,下意识的问:“为何?万一叶小姐身边的丫鬟们来寻……”之所以有此一问,无外乎是楚大夫从来不捡拾这些私人物品,似乎还有些疏离的意思在其中。
可惜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却见楚大夫已合上了眼,呼吸声悠长而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小童满腹疑窦,却也猜不出缘故,只纳闷的合上竹门,拎着小木桶,给那些花儿浇水。
他自然没有瞧见,不知何时,帐子里的楚大夫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掩住了眼中的熠熠生辉。
第五十五章 世态(一)
“老爷,我们的女儿才十三岁,打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叶夫人掩着帕子,悲怆的哭了起来,“您难道忍心见着她孤身一人,在庄子上度过一生?”提起此事,世子爷也是面露不忍,“我也满心不愿,可是爹那里,实在难说……”
叶夫人凄凉的哭泣声,声声入耳,令世子爷坐立不安,“要不我再去同爹说说?”叶夫人又抽泣了一阵,才拿下了帕子,“听说前一阵子子衿还感染了瘟疫,死里逃生,已经受尽了劫难,若是爹还不能消气……”
世子爷深深吸了几口气,站了起来,“我去同爹说。”叶夫人又掩上了帕子,直到从手指缝隙里见到世子爷出了院子,才拭了拭眼泪,叹了一口气。莫妈妈就说道:“夫人,您说,世子爷能说动国公爷吗?”
“很难。”叶夫人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说一说,总比不说的好。”莫妈妈叹息着点头,“只盼小姐在那边,一切安好。”叶夫人接过小丫头递上的热茶,抿了几口,又用井水浸泡过的软巾敷了敷眼睛,才说道:“我通共养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暂且不说,这两个女儿,大的虽贵为王妃,可没有一日是快活的。小的又落到这种结局……”
国公爷一直到午时才折转了回来。
叶夫人正忐忑不安的等着,一听见声响,忙迎了上去:“爹怎么说?”世子爷垂着头,摇头叹气:“爹说,只能叫子衿贺寿待上几日,过了时候,必须得走。”叶夫人心头的火直往上窜,又不能当着世子爷的面说他老子的不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忍了怒气,说道:“我立刻派人去接子衿。”
世子爷微微颔首,“也只能先这么着了。”莫妈妈在一旁,听得分明,待到私下里无人时,不免安慰叶夫人:“您也不必着恼。我听说国公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是迟早的事情……”说着,扬了扬头,“到时候这府上,还不是您做主……”
“不错。”叶夫人眼中一亮,“前些日子太医来诊病,还说让他好生静养,开了人参肉桂一类的药方……”多半是无药可救了,才用这等药物来将养罢了。莫妈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夫人您也不用着急上火的,这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了……”
叶夫人冷哼了一声,“昔日娘在世时,也未见得多么伉俪情深,都是亲孙女,竟记恨了这么多年……”似乎觉察到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忙住了嘴。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将话头扯开了。就见二夫人远远的,从凉亭那边走了过来,“大嫂!”
叶夫人望着她,淡淡的笑,“这早晚的,不是正陪着娘家的舅爷们?”“他们哪用我天天陪着。”二夫人抿着嘴笑了起来,“过几日就是大哥的寿辰,不光是子辰,就是子衿,也该回来了吧?”
叶子辰是叶子衿的兄长,也是叶夫人唯一的儿子。因为年岁轻的缘故,喜好游山玩水,前一阵去了江南,好些日子也没有回来。叶夫人笑了笑,“或许吧。”二夫人本欲打趣几句,想到有求于叶夫人,忙将话头强自咽了下去。话还未出口,就听叶夫人说道:“我还有些琐事缠身,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讲究虚礼了。”说着,自扶着莫妈妈离去了。
二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闪。
自己娘家的几个兄弟,来了燕京这些日子,却仍旧没有寻到什么门路……
苏州这边,小童望着气色明显好转的楚大夫,兴奋不已:“这黑护子果然是一味良药……”楚大夫淡淡点头,从枕头下抽出帕子,仔仔细细的叠成了一小团,放入了木盒子里。小童见着,吃惊不已,不由问道:“公子,那帕子……”
“没什么。”楚大夫极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园子里的花浇了没有?”小童忙说道:“一大早的,就浇过了。”又想到一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那叶小姐打算种药,前几日才在田地里种下了黄芪种子。”
“是么?”楚大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漠然,淡淡反问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冯显媳妇果然依命挑了泉水前来,只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山上的那股泉水,从山石上一滴滴滴下来的,要积一满桶,十分不容易。我一大早的就在那里守着,却也只得了这么点,又唯恐您等得急,就只挑了半桶,若是不够,我再去一趟。”
“不用了。”叶子衿听着,已知道泉水得来艰难,“耽误了你半天日子,已是添麻烦了……”转念一想,突然开口问:“你家二小子,这些日子在家做什么呢?”“不过是跟着他老子耕田种地罢了。”冯显媳妇说道:“就一股憨力气,不过也得亏了这孩子,这耕田也是力气活……”
这么说,让冯安去,是不成了。
叶子衿想了想,一刹那间想起冯显媳妇曾经种花的事情,心念微动。“你可有种过芍药?”“没有。”冯显媳妇笑了笑,“乡下人家,种的也不过就是菊花,凤仙花这些。”叶子衿又思忖着问:“那药草之类的,可多见?”
“不多见。”冯显媳妇回答的很爽快,“只有那些野草见得最多。”
叶子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五日后。
“什么?”得到消息的叶子衿错愕不已,“让我回府?”
“世子爷四十二岁的千秋,夫人特地让我来接您回去贺寿。”来接回叶子衿的齐妈妈满脸是笑,“还有几日的功夫,时间有些紧凑。若想赶在世子爷的寿辰前回去,只怕明儿个一大早就得动身了。”叶子衿沉吟了片刻,才问:“也不知我要收拾些什么东西才好……”
齐妈妈就笑道:“夫人说,让小姐收拾几件秋衣便罢了,旁的东西也不用多带……”也就是说,仅仅只是去贺寿,在国公府待上几日罢了。明明是生在国公府,长在国公府,到头来,却弄的如同做客一般。
这个结果,让叶子衿在觉得失落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然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微妙的情绪,从何提起。
第五十六章 世态(二)
紫苏几个听说这就要回去了,神色都显得有些复杂。
叶子衿很能明白她们的心思。
自与陈文和离以后,她在叶家不过待了一两天,就匆匆忙忙到了苏州。这之前,有许多人还没有见过。这一次回去,势必会见到国公府上上下下不少人。和离之事,对于叶子衿本人而言,是一件不幸之事。可在他人眼中,却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堂堂国公府嫡次女,嫁入陈家不过一年,就和离归家。难免有些人拿起来当做笑话,张家长李家短的胡扯一番。总归是国公爷的寿辰,叶子衿做女儿的,也不能足不出户的窝在闺房里。况且就有那起好事之人,即使你百般不愿,却仍要在你面前嚼上几句。
叶子衿只盼着母亲不要大摆宴席,广宴宾朋才好。否则,到那时候,自己就是那戏台子上的小丑,任人品头论足。
说起来,自己当初到了这庄子上,何尝不是掩耳盗铃,也有着回避那些三姑六婆的意思。
大抵,人言可畏,就是这般了。
只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不管叶子衿如何不愿意,总要硬着头皮去承受。
更何况,叶子衿这次回府,也有一件搁置许久的事情,要处置处置。
想到此处,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然而也不过在面上一闪而过,“我们不过在燕京住上几日,到了时候,还是要回来的,所以——”话锋一转,若有所指的看向众人,“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其实都不用在意。”
“小姐。”紫苏率先说道:“我们倒是不用在意,只怕流言蜚语,到时候您心里不痛快。”叶子衿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在意,自然不可能。不过,在庄子里待了这几个月,又经历了瘟疫,总让她比从前坚强了许多,对于那些闲言碎语,或许也可以处变不惊了。
紫苏见着她神色笃定,就松了一口气。
宋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开始收拾包袱。叶子衿坐在一旁看了片刻,轻声道:“不用收拾那些杂七杂八的劳什子了,也不过是待几日,只带两套衣裳就好。”宋妈妈正收拾着亵衣,听见她如此一说,神色一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认认真真将亵衣叠好,放入了包袱里。
叶子衿的视线,却落在了冯显媳妇挑来的半桶泉水上。
紫苏知道她心中所想,趁着众人忙忙碌碌的时候,低声问:“小姐,您是否打算将这水,撒到种着黄芪的那片地里去?”叶子衿点点头,“我听说好的黄芪,要种上两三年。”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事易变,两三年的时间,可能发生许多事情。我想着,既然泉水有这等功效,能早些成熟,自然是早些成熟的好。”
“可是,就怕庄子上的人觉得奇怪。”紫苏露出了几分忧色,“到时候难免指指点点,这事情传出去了,也不大好。”“我也是如此想。”叶子衿嘴角微勾,“只是前几日我也问过冯显媳妇了。她说这村子里,从来没有人种过药草,哪怕是请医问药,见过的也只是弄好的药,哪里见过这活生生的药草!依我看,只要不是太过离奇,都不大会引起怀疑。”
紫苏思忖着点头,“也是,那么大一块地,泉水通共也就那么一点,少不得得兑上河水,到时候功效也不如黑护子那般了。”叶子衿轻声笑了起来,“黑护子却又不同了。黑护子本来一年就可以长成的,我们用的泉水,可是不少。本来要两三年长成的黄芪,我们让它一年长成,村子里的人横竖不懂,又能说些什么?”
“这事情只消和陈鹏媳妇通气就行了。”紫苏眼中一亮,“到时候有个好收成,比种庄稼来得强。”叶子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不仅仅如此,我看着母亲的意思,只怕我会在庄子上待上好一阵子。既然如此,我不妨再种些花果,恰好冯显媳妇是种花的好手,譬如那芍药,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用来赏玩,何乐而不为?”
前几日叶子衿问的冯显媳妇那些问题,总算是明白缘故了。
“早该如此呢!”紫苏满脸的跃跃之色,“不仅可以种花,还可以种树。那些大户人家盖别院,也要用不少花木。”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高兴,“还可以种桑树,养蚕,织布,绣花……”宛若一幅锦绣山河图摆在眼前一般的成就感。
叶子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忒心急了些,我的确是想过养蚕,不过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你也是听说的,那么多蚕茧,也就能织成一匹布,小户人家糊口还行,我们想要用来做买卖,也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紫苏抿着嘴直笑,方才想到回到国公府的那点忧愁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说什么呢?”紫苑捧着几套鲜亮的衣裳,凑了上来,“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在偷嘴?”紫苏正是心情大好时,闻此言也不过白了她一眼,“还不快去收拾!明日可都要出发了。”紫苑这才急急忙忙奔到了宋妈妈身边,将那些衣裳都放了进去。
叶子衿惦记着那片地,特地叫过陈鹏媳妇,好好叮嘱了一番。又吩咐冯显媳妇多存一些泉水,等到她回来时泡茶吃。冯显媳妇不明所以,只当是小姐姑娘们吃茶用水多,也不大在意,每日比兢兢业业的候在山上挑水。
这是后话。
因着明日一早要上路,叶子衿早早的便歇下了。等到鸡鸣时,立刻起身梳洗。
坐在马车里,整个人摇来晃去的,耳边都是单调的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叶子衿才眨了眨眼,正欲小憩一会,就被宋妈妈拦住了:“这一路上都是向北走,比庄子上又冷了几分,您若是睡着了,只怕是要着凉的。”
叶子衿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强自睁大了眼睛,仍旧是抵不过睡意来袭。
正巧在此时,传来一阵箫声。
第五十七章 世态(三)
箫声悠远婉转,很快就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睡意。
叶子衿静静的听了一小会,只觉那箫声越来越高扬,曲调越来越险。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生怕那吹箫之人,松了一口气,这调子,便再也上不去了。然而到底是峰回路转,在声音似裂帛的一瞬,音调又缓缓低沉了下来。
如同春日的艳阳,让人通体暖洋洋的。也不过片刻功夫,却又叫人浑身如坠冰窖,寒浸浸的。不得不感叹此人吹箫之术的高明。马车里众人,都各自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的聆听着,若有所思。
只不过,也不知为何,叶子衿觉得那箫声,无论如何婉转,总透着一股悲凉之意。
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就听得那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悠长。到得最后,让人禁不住,想落下泪来。正是秋风萧瑟时,这箫声,更让人觉得心间无限的悲凉。紫苑已忍不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传来,箫声戛然而止。
叶子衿暗暗想,由音识人,吹出这般箫声的人,心里多半不大痛快。
耳边传来车轮碾过大路的声音,叶子衿心念一动,飞快撩开了车帘。一阵风拂过,只见对面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两个金铃,随风摇动,却并不见声音。一层薄薄的纱帘被风撩起,那一瞬间,叶子衿惊鸿一瞥。
对面的马车里,坐着一位青年男子,葱管一般的手指正拈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
想必方才的箫声,就出自他之手。叶子衿暗暗叹了一声,微微一抬眼,见那人斜飞的双眉,黑玉似的眼睛。肤色白晰,更衬得一张薄唇艳若涂朱。黑墨一般的长发随意的用月白色的丝绦系着,整个人显得闲散而不羁。
似乎觉察到叶子衿的目光,那人抬头,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散漫的笑意,然而眼底却不见半点暖意。叶子衿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放下了车帘。“小姐看什么呢?”紫苏似乎仍然沉浸在方才的箫声中,无法自拔。
叶子衿强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别处的秋色罢了。”顿了顿,随口问:“到了哪里了?”宋妈妈也撩开帘子瞅了瞅,只见长长的驿道上,不见人烟,唯有枯木静静的,萧瑟的立在道路两旁。又看了好一阵,才得出了结论:“只怕是到了山西的地界了。”
叶子衿对于地形地名,一窍不通,也就不再多问。
“方才的箫声真是悲凉啊。”紫苑打破了车内的宁静,由衷感叹:“只是不知道,吹箫的人,生得什么皮相。”“谁知道呢。”木莲也是心有戚戚焉,“听见了这般悠扬的箫声,又何必管是谁吹的?”
紫苏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不管怎样,小姐方才还睡眼朦胧的,这时候,可有精神头了!”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叶子衿淡淡笑了笑,心中却仍旧在想方才遇见的那个人。
照着马车和衣饰来看,那人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高地广,所谓萍水相逢,也就是如此了。
“叶小姐回去了?”楚大夫静静的望着小童,轻声问。
“的确是这样不假。”小童也不知为何楚大夫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答道:“我问了庄子上的人,听说叶小姐家在燕京,两日前来了一位妈妈来接,今儿个一大早的,叶小姐便随着她走了。”
楚大夫手中握着一页雪浪纸,紧了松,松了紧,那雪浪纸也就被他攥得皱皱巴巴了。
“要不要我再去打听打听?”小童试探的问。
楚大夫蓦地站了起来,慢悠悠走到了院子中,视线投向庄子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小童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见着他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攥着的雪浪纸上,似乎画着一个人。然而到底如何,也不敢确定,只能垂首待立,听从吩咐。
“不必打听了。”楚大夫的声音带着些许倦意,微仰着头,清风拂面,吹动他如墨的发丝,声音渐渐低微了下去,“这样也好,也好……”小童听得不甚真切,偏过头,问:“公子,您说什么?”
楚大夫并未答话,只是一扬手,洁白的雪浪纸,便碎成了一片片梨花。在风中纷纷扬扬,似雪花一般,落在了花径上。“公子……”小童心中有些不安,望着楚大夫的背影,嘴张了张。
楚大夫却置若罔闻,只反反复复呢喃着一句话:“这样也好,也好,从此便可不想见了……”小童一低头,看着兰花上,沾着一片雪浪纸。细看下,却是女子的玉簪模样。想一想,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而,那个结论太过惊心动魄,惹得他,不敢再想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大夫才回过神来,“药煎好了?”“好了……”小童也有些走神,听见问,才慌慌张张的回答。楚大夫脸色与唇色无异,都显得有些苍白,想来是大病初愈的缘故。
楚大夫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小童心领神会的端上了药,服侍他喝下了一碗。放下碗出来时,却见楚大夫的身影,已出了院子,不知是去何处。今儿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小童不敢问,也不敢想,只立在原地,看着楚大夫,一步步走远。
一阵秋风拂过,院子旁的梧桐叶被风卷起,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终于落在了地下。楚大夫单薄的衣裳,也随风飘扬。小童这才想起望了提醒他加衣,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只听得落叶踩在脚下窸窣的声音,却失去了楚大夫的踪影。
叶子衿掏出帕子,捂住了唇,道:“这才一会的功夫,咳嗽了好几声,莫不是着凉了吧?”紫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丝毫不见病色,促狭的笑道:“说不准不是着凉了,是有人惦记着,才会咳嗽的!”
叶子衿一眼横了过去。
又一枚帅锅出现,撒花撒花~~
第五十八章 世态(四)
紫苑忙住了嘴不说话了。
叶子衿却犯了嘀咕,撩开帘子,望了望遥远的天际。
难不成,当真有人在惦记自己?
若真有人惦记,那该是母亲吧……
叶子衿暗暗叹了口气。
一路上主仆几个说说笑笑的,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倒也不觉得闷得慌。只是随着离燕京城越来越近,叶子衿心里渐渐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情愫。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吧。若是衣锦还乡,倒还好说,可自己现在……
想到回去后,可能面临的那些闲言碎语,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到达燕京城,已经是好几日以后的事情了。
特地等到进城的那一刻,叶子衿撩开了帘子。想起当初自己离开燕京时,也是这般,然而那时的心境,却又与现在不同了。掐指一算,她离开国公府,已经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除开其他不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她最为自由闲散的几个月了。想睡到何时便睡到何时,更不用看人脸色,每天都可以外出散心,见到不同的风景。
马车慢慢驶进了城,这里的景象,一如她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草木荣衰,气节变化,几乎令叶子衿产生一种错觉,她从未离开过燕京城……
马车在国公府垂花门前停了下来。早有几位妈妈在那里眼巴巴的候着,见了马车,都围了上来。叶夫人的大丫鬟荆芥也守在那里,见了她,一溜烟的跑去通知叶夫人了。一时间,阖府上下,都有了动静。
还未到叶夫人的院子里,就听见了响动。
“子衿——”叶夫人双目含泪,由莫妈妈扶着,亲自迎了出来。
叶子衿在马车上原本想得好好的,到了国公府以后,不管如何都要心平气和,然而见着叶夫人如此,心中还是一酸,忍不住伏在叶夫人怀中,低低哭了一场,“娘,我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叶夫人声音哽咽,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这几个月,你吃苦了。”
“也没有吃苦。”叶夫人忙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泪,扶着叶夫人坐在了榻上,笑道:“那些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不知道多快活呢。”“傻孩子,瘦了一大圈了,还知道报喜不报忧!”叶夫人心中更是酸楚不已,眼眶里泛起了水光,“前一阵子听说你感染了瘟疫,现在可好了?”
“已经病愈了。”生怕叶夫人不信似的,站起身来,前前后后转了个圈,让叶夫人瞧了个仔细,“现在不知道多精神,就是一路上奔波,尚有些乏力罢了。”“快去给小姐准备温汤沐浴。”叶夫人一听说她乏了,立刻吩咐小丫鬟去忙活。
叶子衿心中一暖。
不管国公爷如何待她,这地方又如何的令她伤心,母亲到底还是对她一片真心,做不得假的。“娘,天色好早,我陪您说说话儿再说。”叶子衿依偎在叶夫人怀中,倍感安心。叶夫人也满脸是笑,“好好好,你说怎么就怎么。”显得格外的纵容。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晃了进来,“二妹!”叶子衿定睛一看,却是他许久未见的大哥。那日她同陈文和离时,叶子辰正携着夫人黄氏下了江南,若不然,以他的性子,和离之事,没这么容易消停。
紧随其后的便是身着湖光色比甲的黄氏了,叶子衿同这大嫂关系最为密切,见了她,慌忙站了起来,“嫂嫂。”黄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掏出了帕子,捂住了唇,“我的天,子衿,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似乎怕叶夫人听着心里不好受,忙打住了话头。
“想是几个月未见,你们看差离了呢!”叶子衿笑道:“我在庄子上,倒觉得十分悠闲,只怕是更丰腴了呢!”黄氏强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听说你在庄子上种药,可是真的?”
“这话不假。”对于这事叶子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含含糊糊的说道:“自那日感染瘟疫后,就觉心里不踏实,种些药草,也方便些。”“你何不早说!”黄氏嗔道:“我在西大街那边就有一家药店,你要什么药,只管同我说。”
叶子衿这位大嫂是伯昌侯的嫡长女,嫁妆十分丰厚,手上的铺子也有好几间。
叶子衿知道她不拘这些,也不推辞,笑道:“到时候我细细点点,看缺些什么,必定告诉嫂嫂。”黄氏就高兴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和我不用客气。”一抬头,见着叶子辰欲说还休的模样,心中会意,随意寻了个由头:“娘,我坐马车闷久了,憋得慌,想去走走。”
叶夫人忙吩咐丫鬟们好生跟着,“略走走就回来,我等你们一道用晚膳,今晚上就歇在我房里,我们娘儿俩说说话。”叶子衿笑着应了。叶子辰和黄氏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叶子衿一齐出了门。
到得无人处,叶子辰才一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