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姬第26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泠然忽生出回到过去时光的错觉,恨得在他后背重重一把拧了下去。
楚玉吃痛,闷哼了一声。
泠然已乘机溜下了地,不无尴尬地望着红绡公子,扭着裙上的丝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红绡神情淡然地扯了扯嘴角,楚玉讽刺他的同时,其实在表明他跟泠然更加亲密,根本不用他来解释,他心底一阵灰暗,也不再理会他们,侧目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来,莫儿,陪我喝个痛快”不等泠然有所反应,杭莫儿已经壮着胆子扶了他一条胳膊,两人径自转过回廊去了。
泠然看得目瞪口呆,楚玉将她的小脑袋一转,拖着手就踉跄地往里走。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晕黄的灯影中,回廊的另一头,红绡公子熄了手上的灯,搁在汉白玉石栏杆底下,整个人被抽光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倚在高大的圆柱上。
杭莫儿几番欲言又止,末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你先去休息吧。”
“霖哥哥奔波多日,定也累了,此处正是风口,别着了凉,不如也早些回房安歇。”看见楚玉出现,杭莫儿虽是如释重负,但她将他强作欢颜的模样瞧在眼底却觉得很心疼。
以前她巴不得泠然早点离开他,可是如今又莫名地嗔怪其没有良心了,如果他能笑逐颜开,她甚至都可以容忍泠然像以前一样依偎在他身旁。
红绡没有再答她的话,沉默的时间非常长,长到杭莫儿甚至想去大骂泠然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其实,喜欢一个人,不是非要得到她的身体不可。”
杭莫儿一怔。
“在相府里的两年,我也曾阅女无数。得到身子又如何呢?我对她们已没有丝毫印象。”
她总算听出红绡公子竟是在安慰他自己,松了口气,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她高兴,我便能高兴,你无须替我担心。”
杭莫儿听他口气确实平和,这才敢靠得更近,盯着他的侧面看得有些发痴,嘴里呐呐说道:“霖哥哥能想得明白,我自是高兴还来不及……”
红绡略略转头斜睨着她,“你莫再浪费大好光阴在我身上了,早些回乡去寻你的叔父亲人,让他们替你说一门好亲事,寻个踏实本分的人过完一生,那才是你该做的事。”
红绡难得关注她的事,也从没有用过这种语调跟她说话,杭莫儿虽然绝不愿意走,但心中也是暖暖地,略带腼腆一笑道:“我总是相信滴水穿石。”
“不能了,我的心已完完全全交给了她,并且我们之间有了约定,一辈子她至少能在我眼前,也便够了。”红绡第一次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杭莫儿,并且用双手扶住她的肩,“不需要绑上你的一生来验证我的决心,你该知晓我言出必践。”
“世事如棋为什么霖哥哥不给我一个机会也望着你?”杭莫儿咬牙道,“其实,若非你刻意相让,连泠然妹妹都已经动心,听仙子说,她也应承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不走……”
“我只想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没有遗憾,真正开怀地生活。”红绡拍拍她的肩,道:“你也好好想想,不要浪费大好年华,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便回房了,要我送你回去么?”
杭莫儿忽然有些不懂他的心思,不过听到他询问是否要送她回房,她喜出望外,忙低下身子去点那盏灯。
红绡冷眼见她点灯的手不住颤抖,火石几次没有打着,两人同病相怜,心中不免一软,取过来点了,提灯送她回去。
“我自小在峨眉学艺,师父师姐妹们青灯古佛的日子我也能过,霖哥哥不须在意我太多,只要……让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就好。”并肩走着,杭莫儿终于鼓起莫大的勇气说出这番话。
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心肠,尤其家族有意的训练之下,让她懂得怎么样才能叫男儿垂怜。
然而红绡人在她的身边,心却已飞到了别处。
其实自从楚玉救回泠然之际,他就预感到这场较量自己终究是输了,今日看见他们重又亲昵地在一起,他虽是万分难受,却生出了另外的心意。
当日救不活她时,他曾想,若是她能再活过来,让他做什么都愿意,既然希望她真正地开心,再艰难他也必须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楚玉“化敌为友”,让她不会两难。
他会守护在她身边,有朝一日,楚玉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亏欠,他恐怕也会再次出来横刀夺爱
所以,要做的事当真不少,而杭莫儿追随了他这么久,叫他不忍又不知如何处理。
与此同时,楚玉正纠缠着泠然想行非礼之事,背脊上忽然冒出一阵寒意。
泠然本就不想这么快就在师兄眼皮子底下做些不太合适的勾当,一直坚决反对,这时见他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忙道:“子墨不是最爱干净的么?岐黄宫可是有天然温泉,泡了舒服得不得了,你经历了生死大关,理该好好调养,去泡一泡,我替你准备些丹药补一补如何?”
楚玉知她心有顾虑,不过岐黄宫到底是人家的地头,他心头也有诸般不爽,于是哼了一声说,“丹药就罢了,休想离了我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想与我同浴,就老老实实呆在池子边陪着我。”
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泠然见他如此,再也不忍反对,遂陪着他到了温泉汤池。
楚玉也不避嫌,当着她的面脱个精光,大咧咧慢悠悠地瞅着她憋得通红的脸走入池水中,不禁哈哈大笑。
自从前年元宵之夜失去她,他是两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畅怀。
盯着他宛如白玉般的胳膊上纵横的大伤小伤,泠然一下子冲到池边抱着那丘壑起伏的臂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谁伤的你?”
“哦~这些伤……”楚玉见小丫头心疼得泪光盈盈,像吃了蜜糖一般,轻描淡写地道,“都是剿灭土匪的时候不慎落下的,早就好了,你别难过。”
“土匪怎么可能伤得了你?”她自然不信。
其实楚玉倒也没有扯谎,只不过之前他心头的痛楚时常无处发泄,当时都是故意让敌人的火箭射中,或者硬生生拿胳膊去挡人家砍过来的大刀,也曾经吓得土匪们屁滚尿流,只觉得他根本不是个人,此时想来,不过尔尔,哪值得一提?再说他也不想让小丫头笑话。
泠然将伤口左看右看,点点头道:“幸亏我毁容的时候师父和师兄研究了许多去疤痕的法子,我看你这些伤虽然看起来触目惊心,倒没伤到筋骨,我去取了药箱,一会你上来就替你敷药,包管最后什么伤疤都没有。”
楚玉见她想走,一把拽了她跌入池中,水花溅起来迷了她的双眼,泠然开始胡乱扑腾。
他却以他光溜溜充满了力量的身子紧紧拥住了她。
“不要”她叫,声音却不敢太大。
“放心。”他嗤笑出声,“今夜,咱么只聊天,不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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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五八 京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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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京华风云
转眼又到了元宵佳节,京都中一如往昔,灯市如昼,人们通宵达旦地饮酒狂欢。
夜幕降临,紫禁城中除了御用监督造的花灯映照得各处宫殿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却不闻丝竹管乐之声。
楚天娇坐在坤宁宫东暖阁中,室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但她还是觉得冷,手上拢了一个镂刻精美的丹凤朝阳金手炉端坐在炕上,沉甸甸地,一忽而就把手心捂出了汗。
阁中侍立的两个宫女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息,因为皇后娘娘这些天一直摔东西打人,很少消停,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巴不得快点熬过当值的时辰,好早些回去休息。
好在外头适时地有了响动,一个上着暗花补缎鼠毛小坎肩,底下撒花裙子的年轻女官走了进来。
楚天娇脸上顿时浮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期盼,不等那女官说话,就问道:“皇上呢?今夜也不许宫中的人观灯,是不是又到姓汪的狐媚子那里去了?”
那女官是她出嫁时澹台姨娘从身边拨出来陪嫁的一等丫头,名唤怡和,饱读诗书,倒是个知道上下的人物,与当日在厨房撒泼的清秋、诗倩等不是一个档次,入宫之后颇得帝后欢心,也便顺理成章提拔做了坤宁宫司宝,专职负责皇后玺绶以及草拟各种表章,将近两年了,从没出过任何纰漏。
楚天娇口中姓汪的狐媚子,就是汪碧晴,年前刚刚册封为贵妃,在诸人眼中,圣眷正隆,由不得皇后不吃醋。
此时听到皇后气势汹汹的问话,怡和还是欠身恭谨地行了一礼,才不徐不疾地答道:“听说皇上晚膳也只稍许动了一两口,汪贵妃曾派宫人请求皇上到翊坤宫观灯,皇上不知为何龙颜大怒,派人下旨前去训斥了一通,还命汪贵妃闭门思过,故此今晚皇上是不会到翊坤宫去的。”
在宫里生存,女官们十分懂得该如何措辞才能讨得主子的欢心,怡和更是精通此道,楚天娇虽每常责打其他宫娥,包括自己在娘家时的几个丫头有时也不能幸免,这怡和却是她唯一优容的一个。
果然,听到汪碧晴也吃瘪,楚天娇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把那个沉甸甸的金手炉也撩到了一边,冷哼一声道:“她也有今天殊不知皇上虽没有下旨禁了百姓们元宵欢庆,却是最不喜欢在今天热闹的。她自以为得宠,窜着杆子想往上爬也不选选日子”
怡和欠了欠身,表示很赞同皇后所说,“也是呢,按照宫规,初一十五都是圣上与皇后娘娘合房的好日子,她今天去请皇上,确实太不知礼仪了。”
楚天娇初进宫那一年,确实也享尽了擅宠专房的天恩,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年轻貌美,这种帝后和美的时间还会持续很久,她甚至在背后贿赂百官,以防止他们提议选秀,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原本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宫女。
皇帝亲政的第二年,政通人和,她自诩于皇帝亲政大事上出过力,正准备享受太平盛世下后宫一人独大的荣华,成绶帝却开始接二连三地册立妃嫔。
那些个武将文臣的女儿倒还罢了,皇上曾解释过册封她们是为了江山社稷计,可她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小选侍汪碧晴和单沅儿根本没有娘家作为靠山,居然也能封妃,就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了。
更可气的是,皇上好像对别个还倒罢了,汪、单二女宫中却是常常留宿,尤其是汪碧晴,从一个选侍册封为夫人,再到德嫔,最后竟然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让她气得倒仰,又无可如何。
她这才惊觉今时不同往日,初进宫时义父大权在握,皇帝如履薄冰,自然对她千依百顺,恩爱非常,可如今五军都督府以及御林军都在皇上掌控之下,内阁和六部九卿也都在她懵懵懂懂间换了人选,直到年前母亲入宫拜见,狠狠提醒了她,她才发现大势已去,若再像以往那般趾高气扬,自以为是什么千金贵女,下场恐怕就跟陈一样。
着意讨好也要皇上肯给她机会,楚天娇扫了垂着头的两名宫娥一眼,说了声:“你们先下去。”见她们打帘子退出门去之后,招手让怡和近前。
“皇上究竟去了何处?”
怡和低头答道:“回娘娘,听说皇上去了隆禧宫。”
“隆禧宫?”楚天娇皱眉,“那里以前是大哥入朝时休息的地方,自从张泠然出事之后,一直空置着,皇上今天去那儿……只怕是惦念与大哥之间的情义。你瞧本宫去了会如何?”
“听说皇上正召见几个大臣,奴婢派了内侍在隆禧宫门外候着,若是大臣们走了,便会来坤宁宫禀报。”
楚天娇满意地点了点头,褪下手上水头极好的一只翡翠镯子递过去,“不愧是娘亲自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思虑得周到,这是用缅国那罗波提王派使臣进贡的最好的一块玉石雕琢的,仅得了两对,皇上孝敬了两位太妃各一只,本宫得了一对,这一只就送与你做嫁妆。今年就是大比之年,你差办得好了,本宫会给你指一个得皇上赏识的进士,他日说不定也是能获诰封的命。”
楚天娇虽然性子骄纵,不过澹台姨娘该教的一样也没落下,她倒也知道该怎么笼络有用的人。
“多谢娘娘厚爱”怡和跪到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才双手接过了那只玉镯子。
对于大明朝的皇后来说,玉镯再贵重也实在不值一提,怡和真心祈盼的是将来能够像其说得那样,不用关在皇宫大内终老,还能嫁一个凭借她的身份想也不敢想的进士郎,原本卖七八分力当的差,如今却要打叠十二分的精神去办了。
“翊坤宫既然被禁足,那也就罢了,今晚对皇上来说,不是个寻常日子,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咸福宫那一位有什么动静,不能让她坐享渔翁之利,可明白了?”
怡和本正疑惑,咸福宫是顺妃单沅儿的所居的宫室,属于西六宫最末一宫,这单顺妃不比汪贵妃受宠的程度,自受册封以来,一直深居简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要不是皇上每月里都有临幸,别人不敢太小觑了她,早叫人抛到脑后去了。
深深望了一眼楚天娇面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位聪敏的女官很快读懂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回道:“娘娘放心,她便是稳若泰山,奴婢也给她搅出一池春水来。”
“你忖度着办吧。”楚天娇对自己的手段甚是满意,含笑靠到后头的大锦墩上,玉手轻挥,“唤清秋和诗倩入内为本宫更衣换妆。”
这里怡和退下,忙带了一小队太监宫女,到御厨房用食盒装了各色的元宵,带了皇后的口谕分赐各宫。
她先不忙着去咸福宫,倒是转去了周太妃所居的慈康宫。
慈康宫上,灯火荧荧,因为养着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王子,跟宫里其他地方比起来,显得特别有人味儿。
怡和由几个宫娥引着去到太妃日常起坐的偏殿,但见婆媳两个人坐着叙话,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地上洒着各色儿童玩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童爬在地上,正抓着一本画册不停地拉扯。
跟周太妃谈话的正是宪王侧妃李唐妹,当她看见儿子在撕扯那本册子,忙对一旁的太监道:“那是给樘儿抓周的东西,他还小,待大些该识字的时候再拿出来与他瞧,仔细毁了,快与我取来。”
太监赶紧去抢夺小王子手上的画册,不过那小子好像对这册子特别感兴趣,就是不放手。太监又不敢用大力气,急得抓耳挠腮。
怡和带着谦恭的笑上前转达了皇后对周太妃的问候,又顺便问了李侧妃和小王子的好。
周太妃让宫人接下元宵,又赏赐了怡和一串佛珠,正待打发了她去,她却向李唐妹道:“有一两个月没见到李侧妃,娘娘显得越是容光焕发了,这不,奴婢还要去咸福宫走一趟,知道娘娘与咱们的顺妃娘娘是手帕交,常来常往的,不过外头滴水成冰,行走恐是不便,可有什么话叫奴婢顺道捎带的,请娘娘尽管吩咐。”
李唐妹与单沅儿等四人结拜,在宫中传为佳话,自泠然前年的元宵出事之后,其余三姐妹各有不同的遭遇,对待结义妹妹的情分也就不同。
汪碧晴一门心思在皇帝身上,不仅与皇后诸妃不合,就连单沅儿也渐渐不大来往,李唐妹夹在她们两人中间,总是为难,此时听怡和提起咸福宫,心里也就起了过去看看沅儿的念头,便向周太妃讨假。
周太妃对这位替她诞下孙子的媳妇宽厚慈和,自然不会反对,只叮嘱道:“今日是元宵佳节,你们姐妹聚一聚取个乐也应该,只是外头确实冷得慌,你用了哀家的暖舆去罢。哥儿还小,受不得风,今晚就歇在哀家房里便了。”
李唐妹又客气了几句,无非是担心哥儿吵了祖母睡觉,不敢僭越用了太妃的坐辇之类的话。
最后在周太妃的坚持下,她还是带了慈康宫一些点心,乘了暖舆去了。
怡和见这么容易便引了她去,朝身后的一个太监丢了个眼色,遂借口到别的宫送元宵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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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五九 各人有各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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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各人有各人的命
李唐妹性子朴素,再加上宪王在宫里头的身份特殊,当下只披了件普通商贾也能穿着的素绢面棉披风,里头暗青色通袖蕉叶纹棉禙子,头上不过戴了条勒子,上头坠了几颗零星的碎玉,手上拢了个毫无纹饰的银质手炉,坐着暖舆往咸福宫去。
外头的风果然刺骨寒冷,抬舆的太监们都是健步如飞,咸福宫刚刚在望,就见前头宫墙的夹道上一队花灯闪烁,竟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
李唐妹自然以为是哪位妃子出行,忙叫太监们让到一边。
那队彩灯近了,才见不过是两排太监,见了她还忙行礼。
李唐妹道了声免礼,就想吩咐起行。
那队提了彩灯的太监头儿忽然说道:“李侧妃娘娘,这些是御用监新造好的花灯,您看有八宝联春、喜鹊登枝、珠联璧合、万象生平等等,都是好彩头的画儿,正要分送各宫娘娘玩赏,您想必是去咸福宫顺妃娘娘那吧?还烦劳底下的宫娥姐姐们带过去。”
李唐妹看那些花灯,果然扎得精致,画也画得好,也不疑有他,便点头令宫女们去接。
那干太监一股脑儿将花灯都传过了手,统共有十几只之多,李唐妹还道是成绶帝对单沅儿的恩宠,也没往心里去,一径到了咸福宫。
顺妃早有话说宪王的这位李侧妃来了不必通传的,故此守在外头的内侍宫娥们一边将她迎进内,一边有人小跑进去知会自家主子。
李唐妹还未及阻止,单沅儿已经自内堂迎了出来。
她已取下妃子们日常头上所戴的髻,套了个暖帽儿,身上也不过一件白领子绿底无花的交领大袄,看上去一副慵懒之态,素净中倒显出别样的清秀。
一见到李唐妹,单沅儿已先自露齿笑了起来,边走边伸手来迎:“这么大冷的天,西北风怎么能把二妹给刮来了,快随我到里头暖一暖。”
姐妹两个交手而握,李唐妹就说起了花灯的事。
沅儿轻轻皱了皱眉,说了声:“今儿倒怪。”便令宫娥们挂到殿前头去。
二人携手进了内室,早有宫娥替李唐妹除去披风,捧了姜汤并香茶上来,李唐妹也不客气,将鞋子脱在炕前的脚踏上,与沅儿隔着小几坐到炕上,笑道:“天一冷,就懒怠出门,今日是元宵佳节,时辰还早,姐姐怎么就已卸了妆,万一皇上驾幸,不怕失礼么?”
沅儿微微一笑,挥手让侍奉的宫娥都出去,这才道:“别人不知道还罢了,你也不知道今日除了元宵还是什么日子么?便是皇上能想到我,不也是沾了小妹的光?”
听见提起泠然,李唐妹叹了口气,玉容虽渐渐被室内的热气熏得红扑扑地,神情却黯淡了,“我也是托她的福,才得以母子保全在母妃宫中,只望她在外头好好儿的。”
“你不是在佛堂给她设了长生牌位日夜祝祷么?佛祖有灵,会保佑她的。”
李唐妹听沅儿的口气有些落寞,便问道:“姐姐如今备位六宫,皇上还赏了你老家的兄弟出仕,也算是出人头地,怎么总是郁郁寡欢呢?母妃今日接了樘哥儿去她寝殿内歇息了,我难得抽个空儿,也关心关心姐姐。”
“你也知道我当初也并没有做皇妃的心,倒是三妹……”沅儿顾忌大家都是结拜过的,欲言又止。
“三妹人大心也大,却不知宫中凶险。”李唐妹泯了口姜茶,下意识地用细瓷杯的盖子滤了滤并不存在的茶叶,想起碧晴,不无担忧,“皇后在上,还有除姐姐外的另三名妃子都是出自名门,她应该也知晓前一年皇上是如何恩宠皇后,如今圣眷多半移在她身上,更该小心才是,得空儿我过去劝劝她内敛些才是长久之计。”
沅儿忽地抬起眼烁烁地盯着她:“二妹当真不知道皇上为何优待我们么?”
李唐妹之前本有些猜到,不过又有些疑惑:“难道……”
单沅儿当日其实心中倒暗自爱慕上了吴伟,泠然也曾看出来打趣于她,若是那丫头不出事,该当已成全了她。不过她素来是个知礼仪进退的人,之后皇帝册了她为贵人,又升迁至顺妃,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成绶帝是花容貌,玉精神,尤其亲政之后,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极容易令柔弱女子动心,她倒把一颗心全移在了他身上。
从当年为父治病卖身为歌姬到现在贵为皇妃,按着沅儿这般心性,自然再无所求,只是,她却有着莫名的遗憾,一直亘在心头,这时望着李唐妹一笑道:“二妹的意思,今夜倒想在我这里蹭一晚了?”
“抵足而眠,畅聊通宵,何其快哉?”李唐妹是南边少数民族土官的女儿,自幼读多了经史,胸中倒隐隐藏了豪气,只叹老天将她生做个女儿身,颠沛流离,如今才觉安稳下来,与单沅儿恰是相似的遭遇,两人无话不谈,倒比碧晴亲厚上许多。
“既如此,没有酒怎么成?”沅儿说了一句,举手轻击了两下,就有宫娥入内听命。
沅儿吩咐她们去烫了两壶酒,又端了几碟干果上来,挥退了人,姐妹两个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很快喝了个面憨耳热。
借着几分酒意,李唐妹就把仅有的一丝顾虑也抛开了,转着手里头的螭龙小金杯,道:“不知襄王爷有没有寻到泠然妹妹……于今想起来,当日我们十个千金姬,倒是我们三个最是富贵了,吴允娴在王府的时候就已香消玉殒,默涵也下落不明,唉真是人生难料”
“听太医说,面容那般被毒汁腐蚀,不可能治愈了。”沅儿说了一句,心头烦闷,见李唐妹提起其余的人,便说,“听说皇上重新启用了徐有贞,此人口碑不好,不过相信如此一来,徐善全在楚府内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正是呢,册封了坤宁宫那一位之后,楚家的澹台姨娘水涨船高,也成了一品夫人,太傅又不太管事,恐怕徐善全、沈烛和罗湘红的日子尽都不太好过。现在徐有贞被皇上钦点进京,皇后又眼见失宠,那位澹台夫人大约不敢太得罪徐善全了。”
单沅儿不屑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那三个女人也不是吃素的,别人还没拿她们怎样,听说她们自己就闹得不可开交,沈烛本是与徐善全最亲密的一个吧?可去年就被其打折了一条腿卖给了人伢子,当初是那般身价,最后只不过得了五两银子,叫一户有个傻儿子的人家买了去做婆娘了,可见她们之间的情谊实是虚得很。”
李唐妹见单沅儿成了皇妃,其形容举止较之以往也变了许多,就借着酒意指着她呵呵笑道:“瞧姐姐,如今说话的神态也大不同往日了,难怪外头风传你与三妹是面和心不合……”
沅儿听她提起这个,倏然沉下了脸。
李唐妹心里一惊,缓缓放下杯子,轻咳了一声,低头道:“妹妹无状,姐姐莫怪”
“瞧你啊在宫里呆久了,只今连我都怕”沅儿隔桌拉起她的春葱玉手,诚恳地望着她,目中波光流转,盈盈蒙着一层水雾,“我也是过一日便是一日的人,人人都以为皇上也疼爱我,却不知他到了咸福宫中,每每彻夜难眠,反复让我说起小妹以往种种,在寻云别苑中替我们跑步,以及琴棋书画样样学不好,又莽撞受伤,后来在相府救了我们的事,我都反复说了多次,皇上却是百听不厌……”
李唐妹之前虽有猜到,不过听到沅儿坦诚之言,还是吃了一惊:“皇上竟会如此?”
沅儿点点头,取了搁在一旁的丝绢摁了摁眼角,却又笑了:“所以皇上宠爱我们,多半是因了小妹当日所托,可惜碧晴总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每个女人都宁肯相信她爱着的男人对自己是另眼相看的,李唐妹甚至对宪王都起过许多遐想,还亏有了儿子之后,她的注意力都转移了,不然也要陷在后|宫女子的这种痛苦之中。
“皇上曾经明言是为了小妹的托付么?”
沅儿轻轻点头:“是啊,也就是大年初二,皇上驾幸咸福宫,忽然对我说起此事。他说小妹离开那一年过年之前,他们曾在乾清宫单独谈了次话,那一次,是小妹劝皇上要娶了楚天娇,也要……纳三妹和我为妃。”
李唐妹默然,提起泠然,她自然想到出事之后皇帝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姐姐固安公主的。虽然为了天下悠悠之口,皇帝没有做什么,但是固安公主被楚玉的追杀逼得疯疯癫癫,东躲西藏,就是这样疯了的公主,成绶帝随意替她操办了婚事,就嫁给了宗人府的仪宾王宪了,两年来从不允许她进宫。
而且按照明律,公主的丈夫自该封为驸马,虽是只有俸禄没有实权的虚衔,毕竟身份摆在那。可仪宾一职,却只是封给各郡主的夫君的,许多人从此处就不难看出皇帝对当年元宵夜固安公主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但李唐妹所听到的多是另外一个版本,比如之前太妃和宪王等私下议论,也只道成绶帝如此对待姐姐是因为忌惮楚玉。
今晚李唐妹听到沅儿和盘托出的话,才把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全连贯在一起,想起那个叫人难忘的张泠然,她更是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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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六零 君臣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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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零 君臣谋
成绶十三年的元宵夜,天出奇地阴冷,隆禧宫外琉璃凝霜,北风呼啸着将殿檐下挂的一排彩灯吹得滴溜溜乱转,繁华中透出一股子凄清。
两名身披厚重大氅的臣子迈上台阶,除下连着风帽的披风,其中一个四方脸,蓄着短髭的使劲跺了跺脚,正是曾被楚留香打压的右军提督、宁晋伯刘聚。
另一个留着三缕美须,也是五十开外的儒士模样的人笑了一笑,道:“年前虽下过雪,不过宫道上都打扫得干净,宁晋伯这是……”
刘聚莫测高深地冷冷一哂,似乎有点看不起眼前人。
那儒士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心里却骂道:“你还不是如我一般曾被罢官再启用的么?怎么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一介没有见识的武夫还不是因为有个好叔父?我还有个好女儿呢,这一遭若为皇上办成了大事,官复原职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此人就是徐善全的父亲徐有贞,曾历封至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早年倒是楚派人物,不过后来得罪了石亨石清兄弟,被罢黜回乡。他略懂星象之术,一直认为朝廷会再度启用自己,如今果然被召回朝,其喜悦难以名状,对刘聚小小的鄙夷倒不放在心上。
早有太监跑进去通传,转眼就出来一个颇带英气的太监向他们拱手道:“刘大人、徐大人,可算到了,皇上和刘公公等已等候多时。”
刘聚和徐有贞都不敢怠慢这个太监,双双挤出十分亲热的神情,刘聚道:“劳烦陈公公亲迎,怎么敢当怎么敢当”
三人边走边客气了两句,有守在外头的太监打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踏入隆禧宫大殿。
令刘聚合徐有贞感到意外的是,殿上灯火昏暗,不过是巨大的木雕屏前两盏落地烛台,灯上头罩的红纱显得有些黯淡,使得室内的气氛也降低了几度。
隆禧宫的摆设不同于明宫其他的宫殿,这里只摆着张巨大的形制有如汉代之前皇帝奏案的矮几,成绶帝就以一种很闲散的姿态盘腿侧坐于这大案后,旁边站着微露龙钟之态的刘永诚和司礼监太监怀恩,如今他是名正言顺的内廷大总管,却也没有半点骄矜之气,神态沉静地立在皇帝身后。
朱见济虽还是一般地肌肤莹白,眉如漆刷,但与两年前比起来更多了一种令人望而生敬畏之心的王者风度,十七岁的少年随随便便倚案席地而坐,眸子中射出的光也镇得刘、徐二人丝毫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大礼参拜。
一直等他们完完整整行完了礼,朱见济才不徐不疾地道:“偏殿召见,两位爱卿不必多礼。”
徐有贞邀功心切,刚刚起来就又将身子躬下九十度:“皇上吩咐臣办的事,都办妥当了,小女定会不负陛下交付的重任。”
朱见济点点头,未置可否,搁在案上的右手四个手指却速度极快地轮流轻磕着桌面,发出“的的的的……”轻微的敲击声,显然皇帝心中有大事未能决断。
刘聚望了叔父一眼,刘永诚暗暗摇头,他也就闭口立在一边。
倒是在臣子面前向来不多话的怀恩欠下身子小声道:“陛下今夜真的要命他们动手么?”
朱见济不置可否,只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轻轻向上一抬,静听守护在身边多年的老奴说话。
“皇上也知道,驿马监前日里才收到了飞鸽传书,说襄王爷似乎寻找了张氏,连昔日永清大长公主之子也与他们一起出现在房县一带。郧阳民变,朱永大都督所率的朝廷大军还未赶到,叛军们差点夺取神农山为据点,还是他们帮着当地的守军打败了乱党。襄王虽与陛下亲厚,但毕竟是楚留香之子,回京之后若见到相府被夷为平地,不知该与他如何解释?”
朱见济淡淡一笑,侧目向刘永诚:“刘爱卿有何高见?”
刘永诚一撩袍子单腿跪下正要回话,皇帝已经一抬手:“欸刘爱卿年时已高,莫再拘礼了,此处没有外臣,卿等都坐下说话。”
听皇帝这么说,臣子们自然都很高兴,觉得被皇帝当做了心腹,于是除了怀恩依旧站着外,另外三人都庄重地跪坐到了皇帝案几的对面,这才与他齐眉。
“皇上,怀恩公公的顾忌虽有道理,不过臣以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永诚本是十分矍铄的面上因着流放的折磨清减了不少,中气倒还十足,“楚贼总有一日要除去,这一次彭伦将军好不容易令昔日追随楚留香督造大炮的几名大匠作瞒着他们的耳目造了数百门大炮,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调入京师已是不易,况且今夜鞭炮烟火通宵达旦,也不至于太惊扰了百姓。眨眼之间就可以拔去这颗钉子,如若坐失良机,一则不知要等到何时,二则若被他们惊觉,只怕……”
朱见济微微一笑。
刘永诚长跪而起,伏地顿首道:“臣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多蒙皇上圣恩惦念,此事不论成败,但请皇上下旨说是臣私自行动,若是顺利杀了楚贼,皇上也不能去担诛师的恶名,若是万一被他侥幸逃脱,他也只能冲老臣发难……便是襄王回朝,也不能对皇上怎样”
刘聚和徐有贞也忙与他一起伏地表忠心,徐有贞还忙献策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除了楚老贼之后,皇上应立即下旨召楚玉回京,然后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一举击杀”
“呵呵。”朱见济这一次笑得比较畅快,身子稍稍往前一探:“徐爱卿,那你认为何人可以担当击杀襄王的重任?”
楚玉的武功早在少年时就传遍了朝野,那是在千军万马中都可以来去自如的人物,说要杀,除非他自己束手就擒,否则还真是个难题。
不过徐有贞到底混了多年,略一思索,便回道:“臣以为,襄王不适合以朝廷出面诛杀,不若私下里以重金聘请江湖杀手,或使毒药等等,他死在江湖人手上,世人也不会诽谤皇上屠杀功臣。”
一旁低头站了半天的陈准终是听不下去了:“徐大人离开京城日久,想是不清楚襄王的能耐了,此计说起来容易,咱们又上哪里找一个杀手杀得了他的?便是毒药之类,他回京来若见到相府王府毁于炮火,恐怕也下不了吧?”
却说那刘聚的姐姐正是安国公府里的正牌夫人,无巧不巧,襄王府的三夫人孙敏便是嫡出,算起来倒是他嫡亲的外甥女。听说要把襄王府也一道给平了,便道:“皇上,那万象园中的三夫人孙氏是孙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与皇后也甚是交好,能否让娘家寻个由头,把她给接出来?”
朱见济抬眼“哦”了一声,调子上扬,似乎对他的提议很是意外。
刘聚正自后悔,一旁的刘永诚已呵斥了一句:“为皇上效忠?怎能顾念裙带关系孙氏之母是你姐姐,也是我的侄女,皇上尚不忌着我们与楚家是姻亲,你倒说出这番糊涂话来”
刘聚连忙伏地请罪。
“快起来罢朕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哼你们与楚家是姻亲,朕倒还是他们家的女婿呢”
几名臣子奴才们听见皇帝竟然调侃自己,语调轻松,压在心头的大石也觉轻了不少。
“徐有贞,你家女儿不会出什么纰漏罢?你速速使人去盯着那老贼今夜死不死,关键不在于那些炮火,倒在于她了,你明白么?”
“臣遵旨”徐有贞磕了个头,有鉴于适才刘聚为外甥女求情的前车之鉴,将心一横,道:“臣交付小女毒元宵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真相,只说替皇上办成了差事,就为她另觅如意郎君,炮击相府的事臣只字未提。她是,臣虽一直对她最是宠爱,但此事非同小可……便权当她为朝廷尽忠了还望皇上体恤臣的一点父女之情”
说着他就伏地痛哭,瞧上去倒是心疼得了不得。
朱见济离座扶起了他,满是激赏地拍拍他的双肩:“朕知道徐爱卿的忠君爱国之心,放心去罢”
徐有贞抬袖拭了把眼泪,朝其余人一一拱手,领旨去了。
他前脚刚一踏出大殿,刘聚就回头道:“纯属干嚎,此人擅会演戏,他膝下有八个女儿,自然少一个不少了皇上莫叫他蒙蔽了臣倒担心他家女儿会不会坏了大事”
“世上最亲莫过父子骨肉,女儿也是一样。从前齐桓公说未食过婴儿之肉,不是有个易牙烹了自己的小儿子献给主上加餐么?齐桓公以为忠,管仲又是怎么说的?”
怀恩平静地答道:“管仲说,‘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爱于君’。”
“是了。他连自己的子女都不爱,怎么又会忠君?可惜当日齐桓公不听管仲之言,最后还是重用易牙、竖刁二人,结果晚年他二人作乱,填塞宫门,筑起高墙将之活活饿死”朱见济负手在殿上缓缓踱着方步,“徐有贞想牺牲自己的女儿博宠,其心险恶,今夜大事一成,就令尚铭派人去他府中取了他首级罢”
本来刘永诚、刘聚他们正担心徐有贞又受重用,此时听到皇帝的决断,忙伏地拜道:“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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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恩威并济 借刀杀人
成绶帝摆摆手,恰巧听到外头传来笃笃笃三声梆子响,便走至刘聚面前道:“戌时三刻,时候差不多了。刘都督速去提督京师九门,分遣诸将,听到响炮之声后即率十万御林军直奔京畿凤凰城,持兵符命当地守军一分为二,一半迁往左军都督府帐下沈阳右卫,另一半即日赴右军都督府帐下贵州都司报道。”
刘聚接了陈准递上来的兵符铜牌和怀恩袖里拢的密旨,顿首去了。
大明朝统兵的将领是没有擅自调动部队的权力的,自明太祖开国以来,设立了五军都督府,虽有统兵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