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姬第27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统兵之权,但调遣部队办事,需得兵部奉旨才能动,连统御的将领也是临时任命。故此许多将领都是临时工性质,根本驾驭不了自己统帅的军队。
可偏偏近在京师眼皮子底下的这支二十万大军从前年元宵跟随襄王进京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如今虽然朝中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基本上换了人,但这支军队几乎全由鞑子兵组成,是少年楚玉征战蒙古诸部时投降的外族兵丁,为首的也是鞑官,战斗力强,团结得很,一般只听襄王号令,他人不可轻易取代。故此在没有杀掉楚留香之前,皇帝是不会轻易下旨去调动这支部队的。
刘永诚见皇帝调兵遣将很有明君之风,老怀大慰,双目炯炯落在少年天子光洁的容色上,不觉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自幼入宫被派服侍当年的郕王朱祁钰,有一次背着几袋大米被当时的小王爷看见,发觉他力气奇大,就让他修习武艺跟随在旁。后因征战延绥之功,先帝晋封其侄子刘聚为宁晋伯,并得了世袭的恩惠,他自己也高任御马太监。那刘聚得任高爵,倒多赖这个叔叔。对一个太监来说,皇帝对他家族的知遇之恩,令他铭感五内、没齿难忘。故此对小皇帝,他一直也是忠心耿耿。
如今看到自己多年呵护下的幼苗栉风沐雨长大成材,怎不老怀大慰
朱见济自然也注意到刘永诚的目光,俯下身子双手将他扶起:“马翁,辛苦了大半辈子,该享享清福了,待大事一毕,朕准你衣锦还乡,去家乡祭奠先人,四处看一看。”
刘永诚小名马儿,此前小皇帝对他虽也甚为礼遇,却从没这么叫过他,而且内官奉圣旨还乡的隆恩古来未有,闻言不禁更加激动,几乎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
朱见济附到他耳边说了一阵话。
刘永诚才惊愕地抬起头来,道:“将武林大会提前至春闱之后?而且在京中举办?”
皇帝点点头。
“京畿重地,来了那许多江湖人物,只恐不太安全啊陛下”
朱见济胸有成竹地一笑道:“襄王不是发了布告约战薛霖么?再说明日楚留香的死讯就瞒不住,他还不回京奔丧?徐有贞别的计倒不可取,不过利用武林大会除去此人,倒值得计议。”
刘永诚这才明白皇帝的真实用意,又是心服,又是感慨。
“你下去想个万全之策,最好是一石二鸟。江湖人势力太强了,对朝廷也不是好事”
刘永诚唯有连连点头的份。
朱见济便命陈准亲自搀扶他下去安歇,刘永诚却生怕今夜出了意外,自请前往督促彭伦等,皇帝自然点头允了。
殿内只剩下成绶帝和怀恩主仆二人,朱见济命怀恩草拟好各种封赏的旨意,还命特赐刘永诚“旌忠”匾额,待明日朝堂上发布,怀恩还待说什么,他却亲自秉了案上放的一个烛台,步入了内殿。
怀恩见皇帝也没有让自己跟随的意思,便埋头开始拟旨。
隆禧宫的东次间一度是楚玉和泠然起居之所,楚玉朝务繁忙,泠然呆的时间自然更长些。可不管朱见济如何吩咐奴才们不许移动此处的一桌一物,久无人居的宫室还是透出了异常的冷清。
他的目光落在条案上一长排的礼盒上。
尽管室内只有一灯如豆,他也可以如数家珍地在心底报出盒子的数目,甚至里头装的是什么。
这些,是那一年过年泠然得的新年礼物,名义上虽有一盒黄金说是赐给襄王的,但他心系的一直是另一个盒子里头的六龙三凤冠。
朱见济将烛台搁在条案上,一一打开眼前的盒子。
那面七宝琉璃镜是他偶然有一次赏给身边服侍的汪碧晴的,她用做新年礼送给了泠然,这提醒他曾答应那跟他一般大,有些显得老成,有时又天真得像个孩子的丫头,要册封碧晴和沅儿为妃……
他盯着宝光流转的六龙三凤冠看了许久,轻轻从另一个盒子中取出一件绣工精湛,款式奇特的女子贴身小衣,缓缓地凑到脸上磨蹭着。
再次得到疑似泠然已经被楚玉找到的消息之后,向来镇定的少年天子内心里也不淡定了。
楚玉这个人,他自小是又敬又畏的,虽是拜了他为兄,实际上皇帝心里并没有半点手足之情。
他的光芒太耀眼。
还有,他不该生为楚留香的儿子。杀了他的爹,却留下儿子这种傻事,成绶帝是绝不会干的。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
他再次盯着六龙三凤冠叹了口气,喃喃道:“希望你还好好的,朕心目中的皇后,非你莫属。”
正出着神,殿外响起了清脆的女子声音。
朱见济目光一闪,复又端了烛台步出大殿。
怀恩已收了他书写的东西走出殿门口,不一会又折返回来禀告:“皇上,是皇后在外头求见,宣——还是奴才挡驾?”
朱见济转头轻飘飘地扫了眼玻璃窗外黑麻麻的夜色,等待也相当无聊,有鉴于今夜就要与楚家见个分晓,以往在楚天娇面前掩饰的种种突叫他很不是滋味,急于让她第一个知道事情的结局。
他想看看那个娇矜的女子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成绶帝自掌大权之后,对楚留香塞给他的皇后不冷不热,总是极力设法躲避的,是以怀恩见在这么关键的夜晚竟挥手示意放人进来,愕然片刻,才晃过神。
楚天娇本也担心被皇帝寻什么借口挡在门外,在大殿外来回走着,倒也忘记了冷,只是跟着她来的宫女太监们都已冻得瑟瑟发抖。
听到怀恩恭谨地说“皇后娘娘,皇上有请。”的时候,她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喜出望外,然后赶紧将手炉递给从人,回身自宫女手上接过一个瓷盅,压抑住绷不紧的面部表情,轻快地踏入了大殿。
她身后的清秋和诗倩正要随行,怀恩已放下手中的帘子,表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两个丫头不敢在怀恩公公面前造次,怏怏地退下,同了其他宫人站在殿前吹风冒寒。
隆禧宫正殿上,成绶帝负手背对着门而立。
楚天娇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吻与皇帝说话,揣度他既出现在隆禧宫,总是念及往事,故此掩饰住自个儿的兴奋,微带几分惴惴地道:“皇上,元宵佳节切勿伤神,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吃甜食,便下厨做了几个小小的元宵,图个吉祥,还望皇上赏脸用一些。”
朱见济想起令徐善全在相府中分毒馅元宵的事,自然不会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手上的瓷盅,忽问道:“皇后可知道元宵节的来历?”
楚天娇被皇帝问得一怔,随即一张白生生的粉脸涨得通红。
楚留香虽然很重视子女的教育,可惜她从小却是个好吃懒动的主儿,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更自以为生在富贵熏天之家,能过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还知道元宵节的来历。
不过楚天娇好歹不是个傻蛋,心想皇上这是与我夫妻间闲话呢,未必要卖弄才学才行,那双丹凤眼娇嗔地向朱见济一横,袅袅娜娜地将手上的东西搁到案头,笑道:“皇上博学多才,臣妾只知治理好六宫,不让皇上为后|宫之事劳神,还请皇上不吝赐教”
皇帝斜了她一眼,但见晚妆的粉上得极浓极白,还打了时下流行的所谓“酒晕妆”,眉毛却画得又弯又细,头上戴着金丝莲花冠,还插满了各种簪子发饰,总之各种首饰弄得满头珠翠,根本就不露出一丝头发,耳上却挂了一对白玉观音镂像的耳珰。
身上就更不用说了,下头穿着洒花粉黄|色海水江崖裙,通身明黄得晃眼,绣满了凤凰,让朱见济根本看不清衣服的款式,外头的披风已除了,倒还有红色的轻纱长长地披垂在地上,使得楚天娇看上去像个黄金雕塑。
朱见济忽然想:如果泠然在这里,说不定会说一句怪话:“好坑爹的打扮”
想到这里,少年天子的唇边不禁泛起一个动人的微笑。
楚天娇看得心醉神驰,不过她就算笑也保持着皇后的仪态,落在皇帝眼中,委实僵硬得无趣。她见皇帝盯着自己,渐渐又露出许久未曾见到的温柔笑容,其人如玉,俊雅中尚透着威严,顿时心如鹿撞,几步上前想挨到他身上去:“皇上快告诉臣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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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玩火自焚
朱见济皱了皱眉,相当着痕迹地抽出手走开几步:“汉代诸吕作乱的事,皇后总该知道。”
楚天娇一怔,幸亏这些常识还是有的,为免皇帝太小看她,忙接着说道:“臣妾自然知道,汉高祖死后,吕后不守妇道,把持朝政,还滥封娘家人做高官,最后引出变乱,被汉文帝给诛灭了”
朱见济听她明明一知半解,还要强装很有学问,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诸吕被灭的时候,汉文帝还远在代国做他的藩王,这汉文帝诛吕氏的故事,不知皇后从哪本野史看得的?”
“皇上”楚天娇见还是出丑,假作娇嗔地蹬了蹬足,引得身上环佩叮当,又靠了过去:“您就仔细说与臣妾听嘛”
朱见济忍耐了她差不多两年,此时更是一阵恶寒,拉下脸道:“吕后病死之后,吕家人惴惴不安,自知要大祸临头,就聚在吕禄家商议对策,密谋起兵杀了皇帝,取而代之。宗室齐王刘囊风闻此事,急忙联络周勃、陈平,设计骗得上将军吕禄交出了兵符。周勃进入军中号令‘拥戴吕氏的袒露右肩,拥戴刘氏的袒露左肩”,而将士们纷纷袒露左肩,兵权迅速被周勃等人掌握。他们便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发难,扑杀了相国吕产,又将吕氏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待京师初定,臣子们迎刘恒登基,文帝深感诛灭外戚作乱换得天下太平实属不易,为了纪念这一日,就将平息吕氏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的日子,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后世这个习俗就渐渐传遍了天下,形成了元宵节。”
楚天娇还没有听出皇帝为何会长篇大论跟她说起元宵节的来历,做出一副钦佩之状,却也不忘炫耀自己的才学,抚掌道:“皇上好渊博的学识都说陈平妙计安天下,说的就是平定诸吕之乱的时候吧?不少字”
朱见济至此实在对这个笨女人很无语,轻轻自喉间哼了一声道:“皇后若然命长,倒不妨重读历史。”
“皇上,今夜佳节又元宵,您何必念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楚天娇倒也觉察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转换话题:“皇上若是不想观灯,不妨到坤宁宫中,日前臣妾的母亲进宫,送了一些稀罕玩意进来,都是宫里头没有的呢……”
“楚太傅府上,多的是宫里头没有的东西,外戚焰势熏天,皇后觉得朕这个皇帝,比起汉惠帝刘盈如何?”
楚天娇奇怪了一下皇帝今夜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汉代旧事,好在他一再重复外戚两字,又加重了语气,她想了半天,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脸色微微一白,不过被厚厚的酒晕妆掩过,根本看不出来。
想起自从嫁入皇宫,她基本上就一心向着皇帝,楚天娇还是颇有几分委屈的,含着泪花道:“皇上,您也知道楚家专权非因臣妾之故,皇上怎么把臣妾的心意都抛到脑后去了?臣妾不是极力主张让皇上亲政的么,每次母亲进宫,都说皇上对父相最为尊重,让她回去游说父相……”
“少提父相二字”朱见济愠怒地打断了楚天娇的话。
楚天娇惊得张口结舌,两窜泪珠就掉了下来,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可惜皇帝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
朱见济又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皇宫离市井热闹处毕竟很远,空中还是漆黑一片。
“也许时辰未到,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再忍忍”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正想收回目光,忽见一道烈焰窜上天空,随即在离隆禧宫相当近的夜空中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火花。
楚天娇一边抽噎,一边打量皇帝的脸色,见他面孔立时雪白,心想机会来了,丹凤眼望帘外瞟去。
“没有皇命,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后|宫燃放烟花?”她作势往殿门走去,有心陷害单顺妃。
朱见济却道:“无妨,迟些再追究罢,皇后既埋怨朕元宵也不陪着赏玩花灯,朕便带你上午门外看看。”
楚天娇一怔,随即因这意外之喜笑得合不拢嘴,也不介意外头风如刀刮,好容易才稍稍克制住大笑的冲动,过来想搀扶着皇帝。
成绶帝袖子一挥,径自打帘出门。
候在门外的怀恩也不觉惊奇,忙将一件厚重的熊皮大氅替皇帝披上,皇帝也不说要坐暖舆,帝后两宫的奴才们随着主子浩浩荡荡往午门外走去。
能与夫君夜登高楼望京师,楚天娇也顾不得冷了,好在楚留香也不喜欢女子缠足,她倒也是个半天足,紧赶慢赶几步,总算跟得上皇帝的步子,不过到达午门上的五凤楼时,娇滴滴满身挂着几十斤珠宝的皇后已经累得快趴下了。
两年不曾踏上过这个楼头,此时旧地重游,朱见济也是感概万千。
想当日皇城大门洞开,放百姓们和各种杂耍班子都进到五凤楼下,以彰显帝王之家与民同乐的意思,当日是何等盛况
今夜喧嚣声远远被隔离在承天门外,使得根本没有悬挂彩灯的午门显得凄清寂寥,与皇城外明明灭灭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皇帝闷声不响,楚天娇怕在下人跟前丢了面子,倒也不敢乱开口。
待得站上楼头最高的位置,朱见济极目远眺,望着相府的方向,见那一片街区也是宁静一片,知道是大事前的征兆,心中热血澎湃,倚栏似出了神。
楚天娇顺着他望的方位,自然也看见了这番景象,忍不住道:“皇上您看,今夜到处都是歌舞升平,唯独楚府那片儿安安静静的,可见父亲也甚为仰承陛下的意思。”
皇帝未置可否,四周也无人敢答话。
就这样静静站在城头,即使披着厚实的披风自然也冷得够呛,楚天娇初时还觉得风光旖旎,可不久就脚下发僵,忍不住轻轻跺起脚来。
好在这时候,西六宫最末一个位置忽然火光大盛,随即那个方向似乎隐隐有了马蚤动。
朱见济心中一紧,生怕出什么意外,回头向怀恩道:“你速去查明,到底怎么回事。”
怀恩领旨,正要下楼,却见一名女官提着灯笼蹬蹬蹬地爬上楼,还未至帝后身前,已经拜倒奏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咸福宫赏玩宫灯,燃放焰火时不慎走水,御林军们已前去扑火了,还请皇上示下,是否要派锦衣卫高手入内营救顺妃娘娘?”
“皇上不是说禁宫中游乐么?她怎么还……”楚天娇抢在头里说了半句,忙又一百八十度摆出贤德皇后的大度来:“自然要派人去营救,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妃子出了意外,一切都等救下人再说”
朱见济何等样人,一听说是咸福宫,联系单沅儿的为人,就将其中情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冷眼看着她们主仆一唱一和,也不阻止。
怡和见皇帝没有反对,正要领命退下,皇城外突然响起了震天价的隆隆炮声,相府上空顿时烈焰冲天。
时辰总算到了
朱见济松了口气,重头转头关注着那个方向。
各种迥异于寻常焰火的彤红火焰不多时就席卷了相府上空,使得那一方出现了不夜城般的神奇景观。
楚天娇不知出了何事,但她从来也没听见过如此密集的隆隆声,冲上去拉着皇帝的袍子惊呼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此时皇城外火光更盛,宫中又起了火,各种光亮明明灭灭地映在楚天娇惊慌失措的面上,倒不是装得出来的。朱见济心头十分痛快,拂开她的手,略带几分戏谑地道:“皇后适才不是还在称颂娘家体惜朕的意思,不在今宵作乐?怎么转眼就万炮齐发,也不怕惊扰了百姓其中用意……想必是冲着朕来的吧?不少字”
皇帝不太婉转地表示楚家这是在作乱犯上,楚天娇学问再不好,也清楚谋逆犯上是何等样的大罪。相府里头藏着许多大炮,这是满朝皆知的公开秘密,看那上空的火光和密集的炮声,她实在也做不出别的解释。想起历代外戚作乱不成,宫中的皇后都是什么下场,她全身开始簌簌发抖,这才醒悟娘家实权到底有多大才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于一个皇后来说,那都是骗人的话,原本她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后,才会暗中帮着皇上韬光隐晦,一起争得了亲政机会……
可是到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失去楚家这座大靠山的话,她什么都不是。
耳中听着连绵不绝的炮声,楚天娇失神地望着楚府的方向,如此响了大约半个时辰之久,那里已成了一片火海,泼天的火势随着风窜上了半空,几乎照亮了半个京城。
“玩火自残”朱见济负手而立,笑容缓缓在唇边扩大,那棱角分明的侧面上显出一抹快意和残忍:“可惜了两府中巧夺天工的园林,朕本来还想圈做皇家御苑呢”
楚天娇本来就已渐渐觉出味儿,嘴唇一直在哆嗦,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这时好像根本没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声调破碎得不成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嚷道:“皇……皇上,快……派人去看看,起大火了……根本……根本不像是……太傅府上鸣炮会弄出来的……样子”
皇帝回过头扫了她一眼,眼中疏离冷漠,似乎面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他曾经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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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树倒猢狲散
宫里宫外闹腾了一夜,等到太傅府和襄王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咸福宫那点小火早就无人关注了。
顺妃单沅儿从火场出来就忙着请罪,还得到了皇帝的宽慰,反倒是皇后受惊卧床不起。
内廷的一丝动静也会被放到无限大,官员们个个都嗅出了风向,不敢怠慢,俱都漏夜赶赴宫外伏阙叩问皇帝大安。
皇帝也是一夜未眠,天色刚明,就颁旨罢了早朝,因报太傅府的人悉数死于昨夜的炮火,朱见济特意换了一身素服,一脸“哀戚”地率领文武百官亲临定国街的连绵废墟之上。
犹自持续不断冒着的黑烟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断壁残垣似在无声地倾诉着昨夜发生在这里的惨烈景象。
也许是炮击大部分集中在太傅府这一头,襄王府那边大半个园子只是被相府这头的大火波及,不过万象园中救火的水龙等设备一直比较先进,故此没有直接受到炮火袭击的襄王府,倒在大总管王绅有效的组织抢救下保住了半个园子。
皇帝怒发冲冠地勒令各部官员查明原因。
结果六部联合报上来的结果是:楚府中暗藏的弹药库不知为何失火,故此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还引发了炮台的连环爆炸云云。
当即便有言官义正词严地出来指责楚留香包藏祸心,私蓄弹药,才自食恶果,你一言我一语地正在慷慨陈词,有人望见一群女眷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心知是襄王府的人,想起外间还有个统着兵的“虎狼之辈”襄王楚玉,赶紧都噤了声。
除了已经被楚玉遣出府的五六七八四个妾侍,襄王府上大奶石玉凤因受父族牵连,一并被斩了,而万象园里头十夫人王云淑所居的畅和院和十一夫人李宝烟所居的清韵馆离相府的园子最近,不幸被炮火炸毁,两人俱已玉殒香消。
听说皇帝亲临火场,三夫人孙敏带着四夫人严思慈、九夫人陈梦洁、三女也顾不得避嫌,哭哭啼啼地出来接驾。
成绶帝本没有高抬贵手饶过她们性命的意思,不过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留香身上,在没有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亡之前,不想露出任何口风,所以还是端出天子的身份好言安慰了一番,并承诺重建襄王府。
说不了几句话,有御林军来报说有疑似楚留香的尸体在废墟中发现,问题是相府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被炸死之后再焚毁的,验尸的仵作也无法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昔日权倾天下的老相爷,皇帝便发话要亲自去收殓“恩师”的尸体。
百官这时都表现出异常的忠勇,甚至有人跪到一堆焦炭之中,极力陈词说火场还有残余的危险,请求皇帝千万莫要轻易涉险。
朱见济嗤之以鼻,负手看了跟随在身侧的逯杲一眼。
逯杲一直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从前极力巴结楚氏父子,曾因护卫澹怀殿有力,在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出事以后便由楚玉指派接任了他的位置。
成绶帝亲政,他又不着痕迹地迎合着皇帝的心意,皇帝交代的任何任务他都是分毫不差地完成,不过出于对楚玉的畏惧,他也没露出半点不敬楚家的意思。
对于在军中混出来的人,在看到那些矗立在一堆堆废墟之上的石壁上留下的弹痕和烧得如此彻底的相府之后,不可能猜不出这是怎样造成的,逯杲不禁也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赶紧趋前一步,拉开那个迂腐的御史,为皇帝开道。
一旁扈从的一个千户打扮的青年望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跨过那些被烧毁的木料进入相府腹地,眼前浮起当年在街上摆擂时曾遇到的那个美公子,心底叹了口气。
自己能有今日,全仗那位公子推荐。
前任卢指挥使虽然没跟他说明举荐他的贵人到底是哪一个,但是根据当时朝廷的情况,随便一句话就能被底下官员奉为圭臬遵从的,自然是楚氏的人无疑。
如今楚家必然是皇帝下旨所毁,未知那位美公子下场到底如何……
在外头的千户纠结之际,成绶帝已经站在几具盖了白布的尸体附近。
瞧着白布所盖的范围,底下的身子该已经是缩得很小,以为绝对可以亲眼辨明楚留香生死的少年天子也生出了几分犹疑。
群臣纷纷规劝皇帝莫要观看恐怖的画面。
不过,自幼的积恨还是让朱见济认为即使楚留香毁得再彻底,多多少少也能判断出来。
在皇帝的坚持下,仵作不得不揭开那几块白布。
底下只是几具黑乎乎严重烧焦的东西,每一具都差不多,根本分不出这些人生前到底是哪一个。
成绶帝按捺下满心的厌恶,仔细审视了几遍之后,勃然大怒:“适才是谁报说太傅的尸体找到了?你们又凭什么将朕带到这儿看几具焦尸?谁能判断出哪一具是太傅的尸首,又凭什么?”
皇帝一连串的责问令臣下无言,龙颜大怒,谁也不想这时候站出来触霉头。
几个大理寺的官员惊得跪到了地上,不知是哪一个说了一句:“此处是楚太傅寝堂所在的位置……”
众官都捏了把汗,敢情就凭的这一点说这黑乎乎的尸体里头有楚留香啊不是又要招皇上的骂么?
幸好此时又从废墟上如飞而来几位戎装的将领。
诸人定睛一看,见为首的是前军大都督彭伦,不由都松了口气。
朱见济能重掌皇权,彭伦当是立了首功,而且此人为人谨慎,口碑甚好,不仅不会给皇帝惹任何麻烦,还能添上不少助力,故此昨夜这么大的事,皇帝都放心让他来主持了。
他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礼,附耳说了两句,然后抱拳道:“皇上,这是天降灾祸,楚太傅虽是陛下的恩师,有扶立教诲之恩,但此人多年来卖官鬻爵,衣食住行处处僭越,若非他有不臣之心,府中也不会藏有这许多的弹药火炮,恳请陛下切勿伤怀”
彭伦执行任务时唯恐楚留香不死,炮火十分密集不说,持续的时间也相当长,更何况即使有惊慌跑出相府的下人,也全都被他的部将亲兵们把守在外头一一斩杀了,确实没有发现楚留香逃逸,将这个情形说明白之后,朱见济总算松了口气。
烧成这样,实在无法分辨,但不能亲眼见证楚留香的死,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和不安的。便下旨召集五万大军清理相府废墟,且挖掘看看有无地道等避祸的地下设施,以免太傅就算侥幸得生,却因无人营救活活给埋了。
说完了场面上的话,成绶帝又作势洒了几滴眼泪,叹几声如何对襄王兄交代,便命礼部拟谥来看,待明日就昭告天下。
既弄不清楚哪一具是楚留香的尸体,便有臣子提议筑一大坟,将府里头无法辨明身份的尸体悉数埋在一起,皇帝也一一答应。
言官们见皇帝并没有要再追究楚家罪孽的意思,也猜测到是顾虑襄王,便没有多说什么,也有人私底下盘算先回去搜罗楚留香父子的罪状,一条条陈列清楚,一次性来个大告发,事后必然能够加官进爵。
彭伦送别皇帝和百官之后,倒不忘拨了一队军士护卫襄王府半边无法封闭的园子。
孙敏等人也不是傻蛋,昨夜震天的炮声一起,自然人人出来观望,分明不知有多少从外头射过来的炮火毁了相府的园子,还不知皇上下一步会如何处置襄王府。
皇帝前脚一走,孙敏就越想越怕,如果那些炮打到她们住的地方,没处吭一声只怕就死了,她忙寻借口说要去娘家报平安,席卷了倚虹殿中所有的珠宝古玩,抢了两架马车,带了陪嫁的几个人跑回安国公府去了。
陈梦洁见自己的姑姑相府的陈瑶姨娘也尸骨无存,早吓得六神无主,孙敏一带头,她也连忙回去收拾细软,可惜送她进襄王府的义父游击将军、武平侯陈友系楚派死党,早被皇帝远派到玉门关去镇守边关,京中唯有一个很不待见她的嫂子和三两个名义上的侄子侄女,人家收留不收留她还是个问题,思忖再三,计上心来。
素日陈梦洁与六夫人七夫人梁氏姐妹交好,她们被楚玉遣出王府之后死活不肯回原籍,东城外的见慈庵多年受相府供养,与家庵类似,她们便住在了那儿。
陈梦洁无聊之时也去看过梁氏姐妹,不想尼姑庵中风流韵事不少。外头的登徒浪子听说这里住了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且又侍奉过襄王殿下,神秘感自然不小,身价可观。那梁氏姐妹二人初时还盼着楚玉回心转意接她们回府,后来索性连他的人也不知去了何方,终是耐不住青春寂寞,与借口前来观景上香的马蚤人墨客们勾搭上了。
梁氏姐妹离开王府时得了楚玉大把的银子,开始的时候倒还知道遮掩,只敢偷食,近来见楚家根本没个人主事,越发大胆,白日里也敢穿着鲜艳,陪了一些官宦公子或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们附庸风雅,吟风弄月,叫陈梦洁好不羡慕。
于是陈梦洁就拿定了主意,说去城外尼姑庵为亡故的公公念经祈福,投奔建慈庵去了。
她这样做是进可攻,退可守,倒比孙敏逃回娘家还高了一层,楚玉若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也挑不出她的错儿。
陈梦洁本来甚至想冲到楚玉的库房和居处去多带些宝贝,下半辈子也好过日子。
孰知四夫人严思慈这时倒显出于大家的不同,孙敏一走,她就配合着王绅请医延治被烧伤的下人,勒令府上幸存的奴才们守好各处门户,尤其看紧了王爷所居的院子,她自己编了一队彪悍的仆妇们巡逻,一时倒把人心惶惶的大半个王府花园稳了下来。
严思慈之父如今还是个二品大员,她这番举止倒震住了陈梦洁那点小心思,只得怏怏地带了私房钱,套了两辆车,直奔建慈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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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楚玉vs红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自从泠然回到楚玉身边,某人欣喜之余见红绡公子与她情义深重,两人不肯轻言分别,襄王殿下不免进入了另一种纠结状态。
恰在这时候,郧阳刁民刘千斤、“石和尚”石龙等人听说朝廷已派大军要剿灭他们建立的伪汉政权,先发制人,乘着荆襄一带军民百姓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贼首“太平王”刘千斤刘通委派军师“石和尚”石龙带领一万多人马攻占房陵,以图朝廷大军前来剿匪时能就近退守神农山。
幸亏镇守荆襄的守备王信收到风声,派遣数十骑往据之,配合县官调集民兵,可惜此县百姓都是历代被贬谪的贵族后裔,到了除夕,也只征调到一千余人。土匪们漏夜围攻城池,明军援绝,几名守将只得带领了成千上万百姓逃往山中。
渡梦仙子为保持岐黄宫的神秘感,自然不想让太多的人进入神农山。再者她怎么说也是医者父母心,大年初二一大早,便召集了所有人,将仆役们从外间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楚玉等人。
楚玉本就有心带泠然离开相思谷,听闻此讯,眼也未抬,便道:“我的三千亲兵恰好驻扎在襄阳府候命,山下既然发生民变,我便同了泠儿驾鹤去召集兵马,杀过来一举平了就是。”
泠然记起年前在房县外遇到自称“太子”的刘颖一伙,皆非善类,那厮还曾口气狂妄地说朝廷派剿匪大军那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勾当。当日将他们绑在小树林里也不知最后是怎样的光景,心想剿匪也是没错的。不过她到底是个现代人,对古代的农民起义自然有另外的看法,略一思索,皱眉道:“就算刘千斤等不是善男信女,可若是有许多百姓投奔,就证明朝廷肯定有弊政让小民过不好日子,或者是地方官欺上瞒下,收刮民脂民膏逼得人们铤而走险,未必人人死罪,王爷说剿匪,对付几万百姓,还应慎重”
楚玉很不喜欢泠然又称呼他作王爷,比起她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红绡,显得太生分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红绡永远站在泠然这一头,闻言点头:“师妹说得有理,王爷自去召集兵马杀过来,我可带了师妹潜入房县探个究竟,至于逃入山中的军民,还请师父出马,妥为安顿。”
楚玉见他们一唱一和,当即就拉下了脸,恨不得一掌将红绡给拍飞。
问题是泠然也觉得这样子安排最好,就赶着楚玉去召集人马。
楚玉心头有气,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吃起醋来不免让人笑话,狭长的星眸一斜,就盯上了清衡子:“泠儿既这么说,我陪你进城一探便是,至于到襄阳召集兵马,劳烦师父走一趟。”
清衡子见他宣示性地一直将自己的大掌搁在泠然的小蛮腰上,心下好笑,当然也不方便去捋这头猫科动物的虎须,只得叹了声:“错收了徒弟,真是命苦啊”,接过了楚玉递过来的兵符,便想扯上师兄危桓子一同走。
渡梦仙子横了清衡子一眼,欲言又止。
泠然与楚玉久别重逢,自然不是真心赶楚玉离开,再说她是何等贼溜的心思,这三两日下来,倒把前辈们各种感情纠缠都摸了个透,有心促成他们,就嚷嚷道:“不过是传个信,有你一个高手就绰绰有余了,师父刚才不是说有上万房县军民逃往山中吗?此事必得妥善安置,岐黄宫人手有限,危桓子道长是一代宗师,不能逃避责任,必得留下来帮衬帮衬。”
听了这建议,渡梦仙子不置可否。
危桓子是个毫无心机的人,她说得字字在理,当然也不好反对。
清衡子明明看出泠然的鬼心思,但他为情所困大半生,到如今才想明白令自己痛苦爱恋了一辈子的女人心头爱重的男子另有其人,无端把心结解开了,一时心胸豁达,只想等爱徒安定下来,他便可闲云野鹤,过自在的日子去,眼见渡梦仙子还对师兄有情,也有心成全,于是冲着泠然扮了个鬼脸,挥挥手便去了。
“咱们此次离开岐黄宫,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你且去收拾收拾东西,出来向你师父辞行。”楚玉见师父走后,低头温声嘱咐泠然。
泠然知道他总归是要回京一趟,既然选择了他,说不得必然是要跟随的,可是不知与师兄的约定又该怎么办,闻言不经意偷窥了一下师兄的脸色。
红绡公子朝她淡淡一笑,眼中满是宽慰之色。
泠然遂安了心,依了楚玉的话回房收拾她的瓶瓶罐罐以及医书。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捣出一种号称“万里香”的面脂,搽了之后即使水洗香也不散,还能沿路留下几不可闻的痕迹。其实这东西是她有一天异想天开,怕在山里练轻功的时候迷路,让师兄找寻她用的。只是她练功的时候红绡公子总是寸步不离,所以那药一直也没派上用场,自然那独特的香味也只有像岐黄宫嫡传弟子这种能辨别世间各种花草药物的人才能闻得出来……
有这个东西,她倒打消了可能被楚玉隔离的忧虑,欢欢喜喜地回房搜罗了一大堆的东西,顺手还拿了三个面具,才出来寻他们。
昨夜与楚玉重逢之后,她也一直恳求他也把红绡视为至亲,不过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楚玉对红绡的怨气非一朝一夕积累,自然不会轻易点头。
看来同化工作还是有点难度的。
泠然背着包袱来到巨大的前殿,见只剩下杭莫儿一人,不禁奇道:“他们呢?”
“襄王爷请了霖哥哥到前头说话,宫主和危桓子前辈带了岐黄宫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已出谷去了。”杭莫儿似乎已没有了之前对她的怨怒之情,神情间分明只有焦急,上来一拉她的手:“快点去看看,我真担心他们动手。”
泠然一听也急了,连忙随着杭莫儿一起跑出了宫门大殿。
好在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前一眼望去便可以见到的花树林前,两人不知是谈什么谈崩了,楚玉妖异的眉倒竖,周身猎猎鼓荡着怒气,红绡则别过眼望着远处,似乎毫无防备。
这人得了便宜还霸王,实在太可恶了
泠然念及他的毒舌,猜他必然对师兄说了很难听的话,气呼呼地朝他们跑去,打算问清楚状况,要狠狠对楚玉发一顿脾气,好让他以后懂得尊重别人。
她这里还没近了他们的身,楚玉和红绡二人都觉察到了。
楚玉通身的怒气顿时收了三分,转过头来望着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上不觉流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之色,妖异的眉也落回了原来的位置,目光还带了几分闪烁。
撞上他的目光,泠然心中突地一软,想他从小对人颐指气使惯了,能对自己如此忍让优容,必然已是他的极限,若非对自己实在情深爱重,他堂堂一个摄政王,何必弄到今日的田地?世间还怕没了女人不成?
目光再转到师兄身上,见他缓缓回国头来,倾城玉面上依旧保持着九天流云上的灿烂笑容,倒没有初见面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忧郁,似乎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泠然脚下忽地像灌满了铅,到了如此境地,连那个约定都太自私了她懂得,红绡公子并非不骄傲的人,相反他的傲气深植骨髓,只是轻易不流露出来罢了。
难道要一个如此出色骄傲的人守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日日看她和另一个男子双宿双栖,恩恩爱爱?
泠然突然发现,那个约定不仅难以让师兄好受一点,只怕还成了他心头的枷锁。他这个人,答应了她的事必然会做到最好,就算心头滴血,就算楚玉再霸道十倍,他肯定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便承受了……
他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