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承欢第37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现在已是午时,不过两个时辰就到申时了,自然,是该决定穿哪件衣裳,还有,配哪些首饰,我抿看糖葫芦,手打开妆台上的匣子,里面,除了一些金环翠玉之外,那支合欢花的簪子,跃然于眼前,亦是他那目送我的。下意识地,纤手翻了一下匣内,却没有景王送的那支蝶舞华阳钗,看来,终是被遗落在了某处,或是被那些宫人以为不值钱的首饰处理摔了。
纵然,合欢花的银簪亦是不值钱的,但,由于是玄忆所赠,椒房殿失火后清理剩余的东西,必是有所关照的。
人,敌不过火的吞噬,惟独这些‘身外物’,终是应了它们的名号。
指尖拈起那支银簪,从铜镜中望向橱予,吩咐:
“就那件烟水蓝的罢。”
“娘娘,除夕穿这颜色,会不会太索净了?”
“淡雅些也好。”
我不以为意地道,我索是喜欢浓妆,咋儿个才盛服入宫,今晚,何不索幸婉约些呢?
不过,我的这些计较,他必定会瞧得出。
而我要的,就是他瞧出,我的这些小计较。
手中的糖葫芦真甜,所以不过片刻,我就全部填进有些饥感的肚中,樱唇上却仍留有殷红的糖渍,乍一看,还以为是新上的口脂。
我迷恋这种甜甜的味道,哪怕再艰难,我也要将这种味道长久地驻留住。
留。
“伺候本宫更衣。”我将手中的扎葫芦的细长签子放下,吩咐道。
即便我穿得再淡雅,我也要在这份淡雅中下足功夫。
今晚,哪怕,他会因着规矩和我保持距离,我仍是要他的目光有一刻为我停唇边勾起一抹弧度,镜中的蛔儿,果然,真是关的。
烟水蓝云雁细锦裙,绾参鸾髻,髻边仅插一支合欢簪,我细细匀了杏花粉于粉脸,又用螺子黛淡扫远山眉,最后才用潋红色的口脂轻施了薄薄一层,剩下的沾了水,拍于颊边,这是成为他的后妃以来,我甚少画的淡妆,希望略显苍白的粉脸,不至于在今晚的红翠环绕间失了色。
“小妹可是准备好了?”
林蓁柔婉地声音在殿外响起,我并不急于回头,铜镜中,已照出她婀娜的身姿,今晚的她,却并未穿一袭雪白,第一次着了一件流彩蹙金犟翟秫衣,梳如意高寰髻,髻边按品各插六支金澄澄步摇,步摇满饰缕空金银花,以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为华盖,镶着碎珠流苏,长长垂下至耳垂,随着她的行走,摇曳间,是流转不尽的光滟流华贵。
果真配得她封号中的一个‘华’字。
她索目的淡雅,在今晚,绽出别样的盛妆妩媚,连我隐约从铜镜中初一看同为女儿身,都不仅为她所惊艳。
所以,玄忆的目光,终将为她所留吧。
有些酸涩,和着唇上犹剩的甜腻,惟有我知道,这份感觉有多么的怪异。
“姐姐,嫔妾;隹备妥当了。”我站起,转身,迎向她。
她凝着我,眉尖颦了一下:
“怎么穿得这么索净?”
我嫣然一笑,道:
“嫔妾今晚只做绿叶衬托姐姐。”
这句话,其实,我说得很是虚伪,但,瞧见她这么装扮,高低立现,我还能说什么呢?与其让自己带着醋意说话,还不如用这虚伪,让她听得受用,我说得也不费力。
她牵起我的手,一同往殿外行去,跨出殿门的刹那,外面冰雪的霁光刺得眼眸生疼,我微眯起眼时,她的声音徐徐落进我的耳中:“姐姐想要的,是我们姐妹二人一同俘住圣心,与其让皇上陷入别人的温柔乡,姐姐宁愿占住这圣恩的,是我们姐妹。”
她的这句话语音虽轻,可,透看不容忽视的坚定。
而露均沾,是玄忆必会做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所以,她的话,那怕听上去很完美,却,不过是痴人梦话。
林蓁其实真的很可怜,她陷进爱太深太深,这句话应该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退让吧。
“姐姐,今晚,您一定艳压群芳。”
这么安慰着她,不仅感触于她的爱,更是因为,或许,她真的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这句安慰的话,真的是我心里所愿的吗?
不去想,越想,不过让我心里越难耐。
她淡淡地笑着,一手扶住我的手腕:
“妹妹,真的比我大度。”
我知道我不大度,可,我也不会去辩驳这句话。
因为,没有必要。
宫门前,停着她的肩辇,她望着那肩辇,轻轻叹了一口气:“曾经,我一直以为,有肩辇代步,不论去往宫中任何地方,都是不会累的但,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累得,其实,不过是人的心,身体的劳累远远比不上心累啊。”
这句话更多地类似于感叹,心累的,又何止是她一人呢?
但,再累,也要撑下去。
走上这条路,已注定没有归途。
除夕夜宴设在文奉殿内,这也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后宫嫔妃可以进入朱雀台的文奉殿,与帝君共用晚膳。
围。
殿内早设有九桌宴席,最上首,则是金龙大宴桌,桌边垂着金色团龙纹的锦大宴桌与玄忆专坐的雕龙鎏金伯,椅之间设一‘长几’,各式菜肴都摆在大宴桌上,玄忆要用时再由近身内侍验过后呈至‘长几’。
大宴桌上的菜点由外到里分成八路,有各式荤素甜成点心,包括冷膳、热膳,共六十三品,此外还有两副雕漆果盒,四座苏糕等精致小点,所用的器皿均为纯金、纯银碗盏。
我将目光先停留于大宴桌上的琳琅满目,刻意忽略早早就恭候在文奉殿内其余后妃的审视目光。
按着品级,我是坐于金龙大宴桌的左侧下首第三桌,坐于此桌的都是丸嫔以下,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对于她们,我是陌生的。哪怕昔日做御前宫女时,我都未曾认得,因为,这个位份中的嫔妃似乎最不得圣意,每月轮到翻牌的也寥寥无几,更逞论其他了。
所以今日这桌的嫔妃,均是精心打扮过,我在她们跟前,俨然是素雅得可以却愈发能凸显出我来,这点,让我微微有些自得。
林蓁的位席是在金龙大宴桌的左侧第一桌,那桌仅是她一人。
与她遥相呼应的右侧第一桌则是中宫的位置,此时,皇后却并未先至。
右侧第二桌是三妃的位属,除沭淑妃一人已然就坐外,宸妃和惠妃也未见身影。瞧着沐淑妃的气色虽然并不算大好,但亦不算差,那么,奕鸣应该无事吧。
右侧第三桌是九嫔的位属,此时倒也已坐满,但除了泰昭仪之外,其余,我也仅认得陈修媛和新晋为充媛的李念思。
左,右两侧的第四桌则是正五品及以下的嫔妃,澹台妲虽因澹台谨的缘故被晋为才人,却仍是正五品,仅能坐于距离大宴桌最远的右侧第四桌,与我离得并不近,远远地看过去,她似笑非颦,自然也是打扮得极其引人注目。
只是,在这么多引人注目的刻意中,玄忆真的能记住的,入得圣目的又有几人呢?
正中还有一桌,是皇子帝姬的之桌,这一桌,台面较大,此时,坐了四名皇子,和十名帝姬,不知道少了一位皇子是哪一位,但,看到奕鸣气色不错的坐于那桌时,不知怎地,我心里,竟会抒出一口气。
这口气甫抒出时,忽听殿外响起通传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嫔妃顿时纷纷站起,俯首行礼间,我的余光看到林蓁仅是淡淡地站起身子微微福了一下,并不按看规矩行俯礼。
皇后经过她的身边时,微滞了一下,只这一滞,有种冷冽之气便渗了出来。
她和林蓁的关系似乎并不和。
不过应该是如此。
哪怕之前再怎样敷衍着相安无事,但,如今带执风印的是林蓁,加上皇储未立,林蓁又诞下子嗣,这层关系自然是剑拔弩张。
之于前朝,太尉雇丞相的关系,也不见得是融洽的。
思绪纷纷间,玄忆朗声道:
“平身。”
我起身,看到帝后早已松开方才相携入殿的手,各归其位,宛如陌路人一般果然,不过是戏。
复坐下,只把目光凝注于自己的桌上,我知道,我是怕玄忆的眸华始终未予我一丝一毫,所以我才宁愿在这之前先把自己的目光收回。
低下螓首,听得他在上首说看一些冠冕贺颂之言,耳里却嗡嗡地作响,心里起了一念,竟是计较看他是否在说这些话时,看到低垂脸的我呢?
满满都是这些念头缠绕看,连他具体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听清。
其实,听清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话是他对着所有人说的,自然,对我没有特别的意味,所以,我是刻意不愿去听罢。
“开宴。”
顺公公尖利的嗓子划破我的充耳不闻,随之鼓乐声起,内侍们开始先给玄忆进汤膳,汤膳用对盒盛装取成双成对吉祥之意。接着,才按照等级给嫔妃们送汤,每人一副,内装粳米膳一品,羊肉卧蛋粉汤一品。
我索是不喜羊肉的味道,勉强沾了下唇,复是放下,而同桌那些后妃也用得并不多,多半是应了林蓁那句话,为了保持身形的纤细,得君王的一睐吧。
奏乐声却已然停止,意味着接下来,便是开始转宴。
所谓转宴,就是将宴席上的各类膳品、陈设,从玄忆桌前开始,在陪桌上转一遍,意为全家共同享用。转宴之后,才是正式的酒宴。
规矩的冗长,让我觉得若是每晚都这么用膳,纯粹是折腾人,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终是有点意兴阑珊,我把筷箸无意识地绕在指尖,烟水蓝的袖口因这一绕,竟褪至了臂端,徒留了一截白玉凝脂的手腕,映着手上的银镯子,一晃晃地,让我的眸华一并有些迷离,迷离间,赫然觉得有谁的目光凝胶着我,顿觉此时自己的失仪,忙放下筷箸,复把袖口拢下遮住玉腕,寻着那目光望去时,却是玄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只那么一瞬,我再望去时,他的目光又似乎仅是笑着望向中桌的那些皇子帝姬。
我又开始幻觉了吗?
看着面前十五品酒膳,我知道,在这种气氛下,委屈的必然是我的胃,正寻思着要不等晚些回宫让膳房做些小点时,忽然,丹升大东乐声大作,玄忆缓缓举起酒樽,向着台下一酹,诸妃亦纷纷举起酒樽,接着,从皇后开始,按品级逐一行至玄忆跟前敬酒。
这道规矩我倒差点忘了,再记起时,已是林蓁款款上前,她蹙金的广袖一挥,先饮而尽,玄忆俊美的脸上盈着对她一人的笑意,亦是将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
他今晚每杯酒都要干尽吗?
然后是沐淑妃,她至玄忆跟前,仅把身子俯低,饮尽自己杯中的酒,玄忆脸上的笑意拢淡了几分,只象征性的薄唇微沾酒樽,并不饮尽,难道他对沐淑妃真的心存芥蒂如此之深吗?
但,接着九嫔上前敬酒,自秦昭仪开始,他的脸上虽带着桃天之色,却都并不饮尽,仅是略沾薄唇,倒是那些嫔妃都一干饮尽樽中酒,红颜娇粉落霞飞。
我看着自己跟前不知何时被内侍斟满的酒樽,鼻子轻轻一嗅,和南苑所饮的味道却是极其接近的,想起那目的宿醉,我的眉颦得紧了,却听得身后伺立的内侍轻声提醒:
“娘娘,该您了。”
看来,是躲不过了,也罢,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顶多,一醉到天明。
反正,今晚,他陪的是林蓁守岁。
我举着酒樽,绕行至他的跟前,每一步我走得都尽量让自己仪态万千,毕竟这么多人的视线,肯定都看看我,看着这个忆婕妤,更看着我身后代表的隆宠或许也看着,我是否会失态吧。
所以,我偏让自己走得尽善尽美,无错可寻。
只有我自己明白,这几步,我走得有多么的忐忑,即便在这隆宠的跟前,这份忐忑却从未消失过。
终于,还是走到他的跟前,我抬起酒樽,我不知道其他嫔妃敬酒时会说些什么,但,肯定都是吉祥话,我略一思索,轻声道:“嫔妾祝皇上福寿安康——”
下半句突然就卡住,一时间再想不出来,其实应该说,是我接触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时,思路就开始中断,所以,我怎么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却听得他温柔低沉的语声在我耳边响起:
“永结同心。”
虽然我明白这句话,除了近身的奴才或许会听到,下面的诸妃断断是听不到的,可,脸还是咻得一下,红了起来,他举杯向我一敬,随后一饮而尽。
他,为我干了这一杯?
我傻傻得看着他的这个动作,又开始比较着他对我的这份不同,手上却突然一轻,我的酒樽亦被他拿到了手中,他带着哂笑睨着我,道:“不胜酒力,还学着她们来敬朕的酒?”
说完,他复饮尽我酒樽里的酒,这一次,我听到,身后俨然有了一些声响,显然,在坐的嫔妃被他的举动惊到,不过碍看帝君的威仪,仅能隐隐地低语几句罢了。
“不是嫔妾想来敬这酒,还不是您的规矩立的。”我嘟囔出这句话,伸手从他手中接回我的酒樽,倒还真给他喝得滴酒不剩。
我脸一低,就往桌边走去,我才不要大庭广众下,再让自己成为焦点呢,但我亦知道,今晚这一幕,明日一定会成为各宫背后窃窃议论的绝佳题材。
低脸的瞬间,我看到左侧端坐的林蓁唇边浮出一抹我看不透的笑意,她看着我,仿佛在笑,又仿佛并不是看着我在笑。
酒宴正酣,祝颂之乐奏起,文奉殿前的台上利时烟火燃放,将整个戏台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在这白昼一样的光华中,戏台上,徐徐升起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莲花的粉蕊映着半空璀灿的烟火,蕴染得一切,都非真似幻起来。
乐声起,婉转低幽,随着几道白烟从莲花周围骤然漾出,莲花,竟缓缓绽开绽开处,那莲心中央,俯着一醉卧美人。
膈得很远,我并不能看清这美人的容貌,仅从那娉婷的醉窝之姿来看,亦是让人有关于最美好的浮想。
除了丝竹之乐,四周很静,仿佛谁都不愿去惊扰到美人的醉卧,在摒息凝神地等待中,那美人终姗姗地露出白藕一样的手臂,犹如莲花仙子一样,从醉卧之姿渐渐?哺懒起身。
她的手臂真白啊,刚刚玄忆如果凝着我不经意露出的手臂,此刻,该是醉心于这更为美态的手臂吧,我略略侧了螓首,看向他,果然,他目不转晴地,盯看台上的美人。
真是美呢。
我讪讪地回过脸,不再去看他。
应着丝竹声,她的嗓音清澈吟出,带看一丝缥缈:“帝里天家,风月无话,一舞盈盈散绮霞:
凄雨胡笳,簌簌沙沙,若有若无的喧哗。”
她袅娜的身子盈盈然舞出水袖万丈,淡绿的袖中露出的玫瑰红衬里让人不禁目眩神迷,耳边,她的调子拖得很长,一咏三叹的唱腔,伴着丝株的幽咽:“春酒暖,思华年,宝马雕车香满路;
心无涯,玉辇迹,笑语绒思暗香去。”
她翩然转旋似回雪轻盈,细碎的舞步,伴着清脆泠泠v向起的铃声,俯身回眸间:
“金莲落,雁字回时,红尘紫陌;
千盅酒,难醉情怯,两处相思。”
她复又起身,合着乐拍,几个回旋,翩然舞至莲花大边际,随后,一个急旋,她绝美的身姿蓦地凌空飞起,长袖尽扬,凌越间,白烟随着她的飞天舞姿缓缓袅升。
婉约飘转的水袖,风情戚戚的眼神,和着轻烟如雾,若i息若现。
“云易改,聚何方?
又夜襄、星散如霜。”
凌于半空的飞舞回旋中,她的指尖绽开一朵怒放的清莲,刹那间,漫天飘舞下无数的清莲,在这片花雨中,她宛如凌空的仙子一样,踏莲而来:“风栖梧,庭花方烂熳,惊鸿舞罢。
步月歌,临三江碧水,踏浪凌波。”
半空绽开无数红色烟火,一小簇,一小簇,映红她索白缎底沾渲数枝清莲的罗裙。
她翩飞至文奉殿前,足尖轻掂,身子轻盈地从空中徐徐落于玉石砖上,飞舞的长袖随即一收,最后一个回旋,她似醉卧在地,慢慢地,后仰下去……
一场靡华的吟舞就此谢幕,或者,也正是开始。
我的目光终是移向玄忆,他缓缓起身,从御座上向下走来……
第三十章 醉
舞真美啊,美得让人心醉。
玄忆刚刚喝了那些许的酒定是不会醉的,不过,此时该醉在这美人的一舞中了罢。
看着他走向她,这幅画面真的很动人,如果我这会子心里难受,是不是因为仍做不到舍得呢?
有合才有得。
可,我越来越做不到。
想把脸低下,埋进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但,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目光,一并望向那美人。
美人如玉,在月华清冷的i浑照下,愈见楚楚,素白缎底的罗裙上绘着几支清莲,那莲叶染得宽广的水袖亦着了一色的绿,那绿湮至于胸襟处,却化为别样的接天菡萏,粉蕴染霞得一直泅着她娇小的脸,都如施了胭脂般的色泽。
“斟酒。”
我轻声吩咐身后伺立的太监,脸上笼起一缕笑意,虚浮地罩着,仿佛我真的仅是纯粹想喝酒,而并非为了什么去赌气。
“回娘娘的话,皇上吩咐过了,娘娘仅可用茶,所以恕奴才不能再替娘娘斟酒。”
内侍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坐于我近侧的两名嫔妃听得分明的,皆时收回望向玄忆和那美人的眼神,冷冷的拂了我一眼。
是呵,此时殿内所有嫔妃的眼神都胶看在那俩人身上,我突兀地吩咐出这句话,难免,她们又要认为我在炫耀自己的恩宠。
就让她们这么认为罢。
现在若还要顾及这些,我倒真真要把自己束缚得透不过气来。
“娘娘,是要再给您加点暖茶吗?”内侍躬身问道。
“不必了。”
我漫不经心地顺势望向林蓁,她唇边含了一缕笑意,将琉璃盏中的佳酿轻抿一口,只这一抿,她的樱唇更是娇艳欲滴的莹润,这莹润中,却滟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论是谁安排这个美人于伯,前献这场别有用心之舞,势必触到的,定是林募“嫔妾参见皇上——”那美人甫启唇,音若雏莺。
这一声,让我的眸华不自禁地还是回望向玄忆和那美人。
她的声音并不陌生,但我一时无法把这声音和哪位主子联系起来。
“不必多礼。”他阻了她继续俯低的身子,一手虚扶住纤柔的娇躯,我看不到他哞底的神色,料想着应该带一种惊炎努更多的,或许仍是那桃天的灼灼吧。
任何女子都无法拒绝的桃天,绽在他的眸底,灼及得,又何止一人的心呢?
这是我复入宫前就该做好的准备。
我该让自己学着释然,学看不去计较。
在这份刻意伪装出的释然和不计较中,他轻携起那女子的柔夷,欲待一并走进殿来,此时,殿外的夜幕中,又飘起漫天的雪花,将这氛围渲染地宛如瑶池仙境。
“嗳,皇上——”那女子轻轻唤道,玄忆止住步子,愈近得贴着她,手自然地揽到她的腰际,我只看到黑影一闪,两条本不引人注意的缆绳咻得一下,随着被解开,弹回系挂绳的台顶一隅。
原来,她能凌空而舞,背是仰赖着这腰际系着的玄机。
他:悍缆绳替那女子解开后,手仍不松开她纤细的腰际。
她的腰真细啊,我低下脸,看了下自己的腰,是不是真的比她粗了一点呢?
他说他喜欢盈腰一握,彼时的话,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呢?
罢不去想
伺立于旁的内侍忙撑上明黄的华盖遮去那漫天的白雪之际,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至屏殳内:
“去取朕的披风来。”
“是。”袭茹应声间,将明黄的披风呈上。
玄忆伸手接过,亲自将这披风拢于那美人的身上。
我的心,咯噔地仿佛被什么砸了一下,曾经不止一次,他亲手替我拢上披风,这么快,又有人分得他的这份恩宠。
这个美人,在今晚,终是用这惊鸿一舞投影进了他的心里,她究竟是谁呢?
今晚,很冷,她穿得那么少,虽添了仙姿,自然,更冷。
只这一披,她的心,该是温暖如春吧。
但,周遭所有嫔妃的心,却体味得到比今晚更冷的冰霜。
当然,不包括献她于伯,前的那人。
区区一名献舞的女子,是断不会有这个能力在除夕夜宴不仅跳这头舞,更有新颖的安排为舞增色不少。
这一舞,显然更有着邀宠的意味,那么这人应该是
他拥住娇小玲珑的美人,她微微低着螓首,半倚在他宽阔的怀中,一并走进屏殳内。
近了,近了!
那美人,梨涡透出红荤,如芍药拢烟,朱唇似笑非颦,恰荚蓉映月,风韵天琢,正是纪嫣然。
苏州织造之女纪嫣然。
也是唯一一位在五位新晋选秀入宫为小主的女子中,尚未蒙得圣恩的御女。
我犹记得,她选秀那日的淡然,今晚的她,俨然再不象昔日那般。
这半年的时间她终于想通了么?
抑或,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女子呢?
只是,用隐掖,来一举笼住圣意,并不是点滴的雨露之恩。
如果真是那样,她真的并非一个简单的女子。
而今晚,她的确做到了,在一众的嫔妃中脱颖,使玄忆亲自拥住她入得殿来哪怕心里有着酸味,我仍要记住午后,他许我的那份甜。
嗯,我不乱想,轻轻摇了下脸,我宁愿把视线投在桌上的莱色中。
本来没有的食欲此刻突然攫住所有的思绪,既然这一桌的佳肴,眼瞅着其余诸妃再没心思去用,不如就便宜我吧。
我兀自夹起一个看上去比较美味的小点心,其实应该说它是离我最近的一碟点心,慢慢的嚼着,点心的味道甫绽于齿的瞬间,能感受到今日,林蓁在我面前吃着点t心时的t心境。
惟有让自己以为已经把心填得满满的,才能不去多想那些再胡思乱想,都于事无补的必然。
“瑞雪定兆丰年,亦是皇上福泽苍生的象征。”
皇后的语音响起在殿中时,我正把第一个小点咽下,但她的这句话,却让我咽进喉中,都不甚舒服。
接着,所有的嫔妃均顺看皇后的话纷纷祝词瑞雪,真真是一呼百喏,纵然风印不在,中宫的虚位,仍可以让人违心奉承如斯。
我懒得去说这毫无疑又的祝词,继续吃下一个点心,纵然,嚼在嘴里,辨不出任何的口感,但我还是继续用这些点心填满心底某处的失落。
而玄忆对这些祝词,仅是微笑着,并未说一句话。
皇后眼见着有些自讨无趣,却语锋一转,继续道:“皇上,纪御女踏莲一舞,甚是精妙,今今晚的酒膳更添生色,皇上理该赏赐才是。”
原来,是她的一手安排。
这才是她今晚真正的目的所在
眼见势败,自不甘输于林蓁,既然林蓁可以拉拢我,为什么她不能也培养一个有利于她的低位嫔妃呢?
更何况这纪御女虽从未蒙得圣恩,却姿容出众并不逊于新晋秀女中任何一人包括澹台婳。
“既然皇后提请,传朕旨意,晋纪御女为正四品才人,赐号:莲。莲者,濯而不妖,香远益清——甚得朕心。”
‘甚得朕心’,这四字烙进我的耳中,我费力地把口中的点心咽下,竟是咯疼了嗓子般难耐,以才人之位,赐以封号,这是多大的隆宠呢?
原来,他之前一直冷落,并不代表心里没有那人,仅是更为珍视的体现吧。
毕竟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他当然不希望后宫的纷争会影响到她的纯涩,所以,故意不宠,只远远地望着,如莲一样不可亵渎地望着。
但今晚,因皇后的刻意进献,意味又是不同。
皇后的背后是前朝的丞相,她若执意要扶佐自己的助力,又岂会让宫中其他人伤到这份助力呢?
譬如此时的我和林蓁一样,终是息息相关,再无可避的。
所以,玄忆乐得坐收其威吧?
这样,真的很好。
面前的碟中还剩最后一个点心,我用筷箸夹起,没有一丝犹豫地把它也填了进去。
不能嫉妒!不能动容
好,我吃。
吃,总归是没有错的,顶多,就是变肥了,惹他嫌弃
这一念起时,那点心顿时哽在我的喉间,一旁识眼色的内侍忙奉上茶来:“娘娘,您用茶。”
纤手执过那盏,未待品下时,皇后的声音复传来:“皇上臣妾还为皇上安排了‘庆隆舞’。”
“好。”
玄忆待她仍是相敬如宾,却明显有着生份。
可,显见皇后为了除夕的夜宴,颇费了些许心思,她尚在反省中,便急不可待地亲手操持这场夜宴,无疑是希望借此东山复出。
而她复出的契机,无疑目前是系在纪嫣然一人的身上,所以,她一定会利用今晚为纪嫣然创造更多的机会。
旦听得她复邀道:
“莲才人与本宫同坐罢。”
果然
“不必,莲才人随朕一起。”
玄忆
我执起盏,一气闷下,香茗入喉,竟是有些苦的,回味里,也无一丝的沁甜“小妹,一会晚膳散了,陪本宫一同拜月。”
林蓁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她的手抚上我的发髻,并轻轻把髻上那不知何时松落的银制合欢簪子紧了一紧。
“除夕戴这簪子,真是太素净了。”她若有所恩地道。
今晚,不是玄忆与她共同守岁吗?为什么却又提去拜月呢?
难道,她觉察出,皇后这一安排,终会使她伴随帝王辞旧迎新的守岁落空?
但,既然她要我陪她拜月,于礼于情,我仅能颔首。
外殿鼓乐声滔天,限见着,是‘庆隆舞’开场。
“娘娘。”莫矜在一旁轻唤。
“扶本宫到后殿歇息一会,这,太闹。”
她轻声吩咐,字字落进我的耳中。
后殿是高位后妃席间的更衣之处,她终于还是选择离开来面对此时,玄忆另有‘新宠’的事实。
而我呢,我不能离开,这样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注意到我的不悦,所以,还是吃吧。
可这席上,哪还有我想吃的东西呢?
那碟点心,已经被我悉数吃完。
前面的戏台已开了戏,所谓的‘庆隆舞’,本是一舞者头戴兽面具,身披兽皮,扮作动物;另一舞者身看猎装,扮作狩猎者,意喻着吉祥开秦,辟邪除恶。
但今年,似乎又有点不同,往日扮做兽的是人,今年,竟是活生生的一只黑熊。
因着熊的参与,台的四周背竖起高高的栅栏,以防意外。
那扮做狩猎者的,该是驯兽师,所以,表演起来,进退有致,熊亦是十分温驯。
这样的编排是新奇的,殿内诸人都带着惊讶,好奇地望向台中,而暂时忘却了方才圣恩的所向。
我无心看那台上人兽的你来我往,举着筷箸,却有片刻的怔怔。
是不是再怎么用东西填,其实,心,还是会空着呢?
“娘娘,这是皇上吩咐赏给您的鲍螺。”
一旁,突然响起袭茹的声音,随即呈上一盘点心,正是我方才用完的那种。
“鲍螺?”
念着这两字,我这才知道这盘点心的名字,夜宴每桌的点心,都按各桌的品级都是有着规格数量的限制,用完,同类的餐点就不会再上。而宫规也约束着嫔妃一道菜肴不得下三箸,我刚刚明显已经下了不止三箸,于他,定是都瞧在了眼里,方赐下他桌前的这到鲍螺。
袭茹复禀道:
“这是用各色海鱼磨粉制成的点心,皇上见娘娘爱用,特命奴婢另赐您一碟“
o
“替本宫多谢皇上。”
“奴婢晓得。”
她只按着规矩答话,并不多言,可她定是清楚我是谁的,彼时她曾对我有些许的敌意,但不知为何,再见面时,这些敌意,我竟再也感觉不出。
“袭茹。”我轻声唤停她即要离去的步子。
“娘娘还有何吩咐?”
“替本宫;隹备浓茶呈给皇上,并劝皇上今晚少饮点酒。”我淡淡的吩咐。
我是担心他又多饮了,伤到身子。
所以,这么说,应该可以吧。
我尽量压低着声音,不想让周围那些无谓的人听到,但话语甫落,还是惹来几道不屑的目光。
随便她们怎么以为吧。
“奴婢遵命。”
我的目光并不往上首那桌看去,无意地望向澹台婳那桌时,只看到坐于中桌的奕鸣冲着我扮了一个鬼脸。
呀,这个娃妥努越发是不得了。
这么想时,奕鸣借看台上鼓乐声大起,舞至酣处,径直就奔到我的跟前,也不顾他母妃的讶异。
“瞧你这样子,吃起来这般狼吞虎咽,一个人竟把一碟都吃空了,偏生不够还要父皇桌上的,你可真是个贪吃的、r头。”
他振振有词的说出这句话,我听见周边嫔妃的低声窃笑。
当日也曾喊我一声‘墨母妃’,今日仍是直唤丫头。
但也是这一声”r头’,反是好的。
他还是孩子,自然不会知道,墨母妃早‘死’,而旁人见他这样无礼,也只以为他真的看不惯我这般的贪嘴。
所以,我顺势夹起一块鲍螺,逗着这个娃妥藕
“二皇子殿下,你若不是想着这个,为何独独注意我吃了这么些呢?可见,二皇子殿下更想吃这个,偏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有了这个计较。”
果然,他真比他父皇好逗,墨黑的眼目青一瞪,嘴一撅:“谁稀罕你吃过的东西。”
趁着这当口,我细细端详看他,生了天花的脸上还好不算‘灾情’严重,仍勉强算得上‘眉眼清秀’吧,就这脾气,着实让人疼不起来,真想狠狠掐一下他犹带着婴儿肥的脸,偏生这会子是掐不得的。
“不过,虽然你这人不是那么可爱,那天还是谢谢你。”
他说出这句话,声音很低,低到我要费力才能辨清他说了啥,却引得我的眸光如刀一样的看着他。
这个娃妥努难道说句好话,他也非搭着一句让人不舒服的话才罢休?我又没招惹他,竟非要惹得我不痛快。
“二皇子殿下——”我才要说句话来刺刺他,借此撇清我不是那个‘傻’墨瞳,忽然,听得一声恐怖的嘶吼,顺着这声嘶喉声望去,台上那只熊骤然发了狂一样,硕大的熊掌一个巴掌狠狠向那扮演猎户的身上拍去。
刹那,血泉涌出,那猎户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栽地倒了下去。
死在驯兽的掌下,这是意外,还是
台上,立刻涌出许多人欲待制服那熊,但,那熊俨然疯了似的,一掌拍杀一个,径直冲到栅栏处,一声更响的嘶吼,熊掌一分,已把那栅栏拉开诺大的口子,庞大的身体就从那口子处,硬生生挤了过来。
“护驾!护驾!”
有内侍尖利的声音传唤禁军,周围陷入一片嘈杂中,嫔妃害怕的哭叫声,以及杯盏被碰落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我第一个反映是拉起奕鸣的手,护着他往后殿退去。
那熊在撕开一个挡路的禁军后,径直往殿内冲进来。
熊的速度并不算快,禁军拦阻间,虽有几刀劈在它的身上,却俨然不起丝毫作用,反击起它更为燥怒的疯狂。
它凶狠地撕咬拍打着身边的禁军,一时间,禁军也奈它不得,大部分都往后拢去,该是为护得玄忆的安危。
“你拖什么拖啊,我自个会走!”
奕鸣在这当口竟还顾得上和我拌嘴,谁又想牵着他呢?真是个碍手碍胸】白々姓娃!
我的目光越过慌乱后退的人想找沭淑妃,却看不到她在哪里,往后退去间更多的嫔妃夹在我们中间,要想越过当中的人群,也着实是不易的。
这个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甚至我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只熊距离我却已是那么近!我看到它的熊眼此时带着不正常的赤色,好象血一般快要滴出来。
“能
奕鸣喊出这一个字,说时迟,那时快,受到惊吓只顾逃离的宫人慌乱中一脚踢过,我陡然被那一肚|,绊倒,跌坐在地上。
而奕鸣牵看我的手,并不走,反是蹲下身子:
“熊哦,你怕了吗?”
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我惊惶,却对眼前的危险不以为然。
“奕鸣!”沐淑妃的尖叫声好象在不远处响起,我看到,那红红的熊眼带着嗜血的杀气,已冲到我的跟前,没有任何地思考,我的手一把拥住奕鸣,二l午他护到我的怀里,身子一个翻转,护得他还算稳当。
逃不过了吧
我为什么要护这个孩子呢?
他一点也不可爱,甚至是很可恶,但,我第一个反映竟然就是护得他安全。
或许,仅是因为,既然逃不过,能护着孩子,就护着孩子吧。
还是由于,沐淑妃那声尖叫太过凄惨,让我想起,母亲对于即将失去孩子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呢?
母亲,每每念起母亲,终是我心底最无奈的柔软之处。
在这瞬间,我看到奕鸣有一丝惊愕地望着我,我的身子俯下时,那只熊的嘶吼声又再次响起。
是谁的手这么温暖,把我用力地从地上拽起,并将我的身子拥住向后避去。
我来不及回身去看,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但,周围席涌纷至的龙涎香让我明白,此刻,在危急中救我之人,只可能是他!
除了他之外,这殿内,没有任何人会这么顾着我。
他还是放不下我的。
甚至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有禁军的刀刃声随即在身边响起,一刀刀皆是砍入骨的锋利,然后,还有越来越多的惨叫,不过须臾,随着一女子的娇喝,我听到他更为动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四周的惨叫声悉数嘎然而止:
“嫣然!
嫣然?!
他记得她的名字,只选秀那一次,他就记住了
却屡屡并不临幸运她。
原来,她于他也是不同的
。底浮起这一念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上手上都是鲜血,难道,奕鸣有事?
我忙慌乱地看向怀里的娃妥努看到他那双黑黑的眼珠子还在转着,身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迹,还好!
松了一口气,沐淑妃几乎是扑看抱住奕鸣:
“你没事吧?鸣儿?别吓母妃,我的鸣儿!”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手和她的声音一样,都颤抖得厉害,只不停地把奕鸣从上到下打量着,以确定他没有受伤。
“母妃,我没事,让母妃受惊了,母妃,是孩儿的错,不该让母妃担心。”
奕铭挣脱我的怀抱,双手搀住几乎要崩渍倒地的沭淑妃。
母子亲情,真的很让人感动。
既然,奕鸣并没有受伤,那么,我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呢?
莫非,是
心,在这刹那几乎中止跳动,我甚至不敢转身去看他,如果他为了我受伤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思绪,一片空白。
唯一的感觉,就是怕
这种怕,比死亡更让我觉得骇惧。
手指一片冰冷,汗,涔涔地从颧际、手心、每一处的皮肤里渗了出来,冰冷粘腻,带着让我没有办法忽视的,越来越深的害怕。
直到,他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心,才终于,又跳了一拍,这一拍,跳得,却是让自己涌起一阵涩苦来。
“嫣然?嫣然!”
转身,看到,纪嫣然半边身体都是鲜血,倒在他的怀里,她的手上犹握着一柄刀。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