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承欢第38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没事……就好……”
她的手颤巍巍地伸起,想要够到玄忆的脸上,却还是无力地垂落下去,另一只手一松,刀,亦落在地上,泠泠有声。
“朕不能失去你!嫣然!”
粘血的刀,还有——我视线微移,那只疯狂的熊被数十名禁军蜂拥而上,终于,被砍倒在地,但,却还在做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它,的疯狂,成全了谁呢?
我闻到阴谋的味道,满满地充盈在这殿内。
策划这场阴谋的人,用熊的疯狂,要成全的是谁啊纪嫣然为了他,显然是拔了禁军的刀去砍那只熊,明知道,刀对于这头疯狂的熊,不过是螳臂当车,那么,她真实目的,仅是为了吸引这头熊的注意,然后,为玄忆换得生的机会。
真的很聪明,不是一味傻傻地去挡,否则,以熊一掌的力道,即便她以身做挡,玄忆必定也是逃不过的。
“皇上恕罪!末将护驾来迟!”禁军为首的首领跪倒于地,请罪。
这本是宫廷夜宴,碍看嫔妃的关系,殿内外的禁军自然不会过多,而这头熊从挣脱栅栏,发疯冲进殿内,不过片刻的功夫,其间,这些禁军确实努力护着驾,本来完全可以护玄忆安然从后殿退走的,谁知道,他为了我这么一个傻女人还是将自己陷入危难中,从而,有了纪嫣然的殊死一护。
若论理,他们亦不算是有失的。
但
“护驾来迟?”玄忆口中冷冷说出这四个字,泠然吩咐,“来人,按军法处置!”
“遵旨。”
那禁军首领倒是个峥峥铁骨的男子,并未求一声饶,就被拖出殿外。
军法处置,就是死,玄忆的温文尔雅,在这一刻,俨然消逝怠尽。
是为了她吧。
殿内,此时,弥漫着熊血的恶腥味,禁军的热血味,还有,他怀里的女子芬芳甜美的血味。
“宣太医!”他急急地呼出这句话,只更紧地抱着?“不里的女子。
我的身子有些软,我想向后瘫去,却被一双有力的小手扶住,不用回身,我也知道是谁。
那个娃妥努如今,竟是他扶住我。
可,我知道,除了我自己,谁都无法扶着我此时摇摇欲失的心志。
纪嫣然的正式出现,是否是我再次沦为弃妃的先兆呢?
不去想了,我不愿再想,因为我看得出,他对纪嫣然的感情,似乎,是由来已久的,那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选秀后,才涸生的么?
为何我连一点一滴都没有察觉?
是我笨,是我疏忽,还是,他掩饰得太好?
怅然转身,我不要去想,我要离开这里,现在,立刻远离这隅阴谋缔结之地
“咭”地一声,发髻在我站起时,终于松开,髻上那支合欢花簪子落于地声音清脆,我的丝履从那簪子上踏过,足尖会有些许的疼痛。
其实,今晚,应该穿靴的,我却因为靴的厚重,不利‘今晚的清灵之妆,执意换了这丝履。
恰又是错的选择。
“丫头!”奕鸣的手不松开我,急唤了一声。
“奕鸣,这是你士画母妃,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沭淑妃忙纠正道。
其实,都无所谓。
“松手,讨厌鬼。”我瞪他,这个娃妥努每次都不让我省心。
“从今晚起,我不讨厌你!”他突然一笑,这一笑,眸底宛然也有着桃天的灼灼。
真象他的父皇啊。
“可我讨厌你。”我将他的手从我的手臂拨开,拨开的,其实,又何止是他的手呢?
慢慢地在,沿着殿内蜿蜒的血路,我一步一步,走出文奉殿,在深夜的寂凉里,这层寂凉浸满了我苍茫的心内,丝履似从那尚未干涸的血路里淌过,我能觉到履底的湿冷,足下,是血的粘腻,终于,我渐渐摆脱这层粘腻走出殿外。
身后,没有一声的挽留。
一声都没有
站在这十丈高的朱雀台,雪,仍在飘着,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太医、禁军、宫人在穿梭忙碌着,有宫女替我撑起遮去白雪的伞,我微微用手推开,就这样,走进雪中。
雪,一片一片,落在我的衣襟处,有些冷,我的斗篷还在殿内,没有披出来可我现在不会再回去取了。
抬起眸子,漆黑一片的夜空,惟有星星点点的白雪,哪来的月华呢?
林蓁,今晚,注定是无月可拜的。
缓缓走下朱雀台,我隐约听到檀聆焦虑寻我的声音,方才殿内,都是大难l缶头各自飞,现在,她终于想到找我了么?
今日出席夜宴,我只带了她一人做随身宫女,现在看来,确是好的。至少不会再有人打扰此刻属于我的一隅清静。
不回头,继续走下朱雀台,独自走在夜晚的禁宫中,一直走到自己浑身冰冷,足底麻木,一座宫殿,陡然出现在眼前时,却是未央宫。
这座宫殿,在除夕的今晚,更见清冷。
但更适合我吧。
我推开宫门,如同鬼魅一样地走进这座此时森冷如寿安宫的未央宫。
空气里,却有着不属于清冷的气息,是什幺?我努力地闻,好象是清莲香又是清莲香
我想起纪嫣然今日的踏莲舞,她的封号又为莲。
我讨厌清莲
哪里有清莲呢?
我走得愈快,不过一会,就走到昔日的椒房殿的地方,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处空落,清莲香愈浓,似乎,是从主殿传来的。
主殿,就在一旁,我径直走向主殿,这里,景王说过是死宫,但如今的我还会怕死吗?
骤然推开虚掩的殿门,殿内,却是黑暗阴冷,白色帐慢拂动着,更象是鬼影幢幢。
清莲香果然是从这里散出的。
以前居于这宫时,我从未来过这主殿,今日,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应该好久都没有住过人了,纵然,有宫人每日打扫,但是空气里的那种寥寞,是挥之不去的。
清莲香真的好浓,越是让我讨厌的味道,却无时无刻地不出现在这附近,我真的很厌恶!
走进殿内,在黑暗里,我执意要寻这味道的来源,我一定会找到的,脚底突然被一个东西绊倒。
身子,重重地跌倒于地,这是今晚,我再一次摔倒,连续两次,又隔得这么近的摔倒于地,我真的,很霉气。
这次又是什么绊倒我呢?
手在地上摸索,摸了一会,只摸到一个滚落在一旁的杯盏。
死宫的主殿,还有杯盏?
难道,有酒?
我继续在地上摸着,果然,一边,放看一个壶,伸手掂了掂壶,是有重量的里面该还有酒吧。
我没有去考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壶酒,我所想的,仅是这壶酒是否真的能让我一醉忘忧。
拿起壶,并不倒在杯盏中,束缚得太久,我想要畅快地随着性子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执起壶,不管里面是什么,若是鸠酒,又何妨呢?
甘冽的液体自壶中流到唇际,我扬首,如同灌饮一般,只听到‘咕咕’单调的液体灌入喉中下咽的声音。
入腹,灼烫的酒。
真是很难喝,但,醉酒后的感觉纵然仅有一次,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是一种昏昏然,可以忘却一切烦恼,仅有莫名欣喜的感觉,我真的喜欢那种感觉。
所以,即便再难喝,我也要把它悉数灌下去。
这样,我就可以醉了。
清醒的人不醉,可以看到醉了的我,而在今晚,或许惟有醉了,我才能看到他……
壹里的酒,终于,都被我灌进肚里,思绪还是没有浑沌,即便如此,我也忘记了来此的初衷,什么清莲香,我都不要再去想。
就让它去香吧
与我有什么关系?
莲才人,莲昭仪,莲妃都好,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手一扔,壶被我甩了出去,我想听到一点声音,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声音存在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说不出话来,好象一启唇,声音就会消逝在空气里。
但,没有如期而至酒壶落地的声音,好象,酒壶被黑暗吸进去一样,连回声都没有。
我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有点摇晃,难道这里有个什么地方,扔进去了,就不会有声音吗?
视现逐渐适应这份黑暗,踉跄地走过一层层的白慢,除了那些死气沉沉的摆设外,再无更多的东西入眼。
死宫,果然真的是死宫啊。
恍惚,骤然一道白影从跟前闪过,就如同那晚我看到一样,白影,真的是自影!
难道是玄忆?
只有他最喜欢穿这肃穆的颜色啊。
“忆!”我的嗓子终于可以发出这一个单音,我喊他,可白影突然就不见了,我原地转了一图身子,仍是没有见到那白影,“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啊!”
我接近大声地喊看:
“为什么不想见我?为什么?我知道你在的,出来啊!”
有些声嘶力竭,却只在殿里引起一阵回音,愈发显得殿内的空寂。
他不要见我?即便离得那么近,他都不要见我
好难受,好象有什么要吐出来一般的难受,我的手撑住桌子,闻到,清莲的气息更浓时,眼前突然一黑,这酒,后劲上来了吗?
接着,便是短暂的失去知觉……
头有一点点地疼,胃里的难受,却好了很多,身上很冷,勉强睁开眼睛,周围仍是飘着一些白帐,随着虚合的窗缝有些许晚风的溢进,仿佛人无力的手一样,一蔓蔓地,漾起一种无望的飘逸。
酒的后劲把头脑冲得一片浑沌,这就是我要的醉酒感觉吧。
真是舒服,可以不用想任何事。
我扶着桌腩,,爬起来,刚刚怎么好象昏过去了一会?我努力地想从记忆里找出些什么,但,只是一片接近空白的记忆。
唯一记得的,是酒真的很好喝。
“来人,我要酒,给本宫拿酒来!”我摇摇晃晃地,惊喜地发现,口齿还算伶俐。
身后脚步声响起,是下人拿酒来了么?
我转过身子,却没有看到酒壶,不悦:
“酒呢?本宫说话,都不听了?”
“朕说过,别学着她们喝酒!”
谁的声音,这么寒冷,甚至带着不悦,我抬起眼晴,这才正视于身后那人明黄黄的衣着,俊美无双,宛如谪神的脸,竟是玄忆!
是他
“我要喝酒,给我酒。好不好?”我拽住他的衣袖,摇着,想要一点酒。
我现在是在醉梦中吗?所以才能看到他,这么真实地看到。
是梦,还是现实,此时,我真的分不清,或许,是我不想去分清吧。
他的手握住我的,好暖,这,并不是梦境
他,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可,却不给我酒:
“韵:醉了,早些歇息。”
“我没有醉,我要喝酒!”我接近无礼地嚷着。
我不想再掩饰,掩饰,真的好辛苦啊。
他的手抚到我的额际,眸华深深凝看我,柔声:
“姬姬朕抱你去休息。”
“再喝一点,我就去休息,好吗?”我谈着条件,乞求地望向他。
他不再理我,猛地打横把我抱起,但,这一次,我却用力一挣,带着最大的力气,他措不及防,我的身子从他的怀里挣掉到地上,一个踉跄,脚一软,跌倒在地,第三次摔倒,这一晚,我的霉气原来还没有结束。
手顺势把烛台一并地打翻于地,不知何时,竟然这殿内点了蜡烛,火苗噬吞着我的手,有点烫,可,我不想避,这样的烫,能让心里不那么疼,真好。
他的手蓦地把那燃着的蜡烛拨开,只这一拨,烛火一并被他熄灭。
“烫到了么?”他握紧我的手,手边,有着红黑的痕迹,是被蜡烛烫到所致吧,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是烫到,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要你抱,不要!”我推开他,身子往后缩去。
“姬姬,你真的醉了!”他声音里不悦愈浓。
“为什么容许你醉在一个个温柔乡中,惟独不容我醉呢?一点都不公平!你可以抱任何人,我却仅能呆呆傻傻地等在一边,哪怕,你怀里拥的是别人,我也永远只能做到不嫉妒,不吃醋,象一个娃娃一样,一点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掺杂否则就不是你所喜欢的样子!”
我骤然一叠声地喊出这些话,这些在以前我死都不会说的话:“你知道么,我好累,真的好累,可你看不到啊,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坚强,或者说平静到,你拥着别人,说出那些柔情绵绵的话都不介意吗?我不能!我做不到!”
接近低喊着说出这些话,限底,有些什么就流了下来,热热地流过脸颊,渗进唇中,带着涩苦自知的味道。
他没有说话,也不再试图抱着我,只在那处看着,以绝对近,却让我觉得陌生遥远的距离。
他,该对我失望了吧。
但,我真的再做不到这样下去。
我是一个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对于爱,我要求的太绝对了,这么做下去的结果,不是把我自己逼疯,就是变得和林蓁一样,在爱里迷失自己。
是的,在今晚,我终于知道,对他,不仅仅是喜欢,竟然是爱我努力想学会喜欢,却不敢去尝试的爱,就这样,突兀地降临了。
爱,是容不得分享的。
今晚,我体味得到,深深的。
有些不合时宜。
他曾说过,对林蓁有的,不过是念着旧情,那么今晚,他对纪嫣然呢?我可以看做是新欢吗?
所以,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很自私,也很世俗。
一直就是这样的女子,一直都是。
“您失望了吧?”我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的语气,后退的身子,触到一处坚硬的东西,应该是几案的立柱吧,我的手,反抓住案脚,这样,可以让我有勇气说出心底蕴积许久的话。
既然,都说开了,不如,就全说出来吧。
“是,我和珍妃一样,都陷进感情的嫉妒中,甚至,我连她都不如,因为,短短的一天,我就熬不住了!今晚是莲才人,明晚呢?还有多少才人,美人,妃子会入得您的眼,让您青睐有加呢?一定很多很多,是啊,帝王,本就不会有爱,有的只是宠,而这宠,是可以让许多女子共同去分享的,于是,那些女子,在得到宠的同时,就会患得患失,因为害怕会失去这份宠,更会不择手段地去维系,这些,却都是您最容不得的。”
望着他平静的眼睛,我继续说着,他平静,我注定做不到如他一样的平静,所以,在这场感情的游戏中,我付出得比他早,就注定,我受得伤会比他深,在抉择的此时,输的,一定会是我罢。
那就输吧。我本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输不得的。
输,只对于那些,拥有太多的人,才会因看计较,怕输不起。
于我,没有任何关系。
“忆,我错就错在,不该比你先地付出感情,不该做为棋子还去奢望什么感情,做为替身,更以为这份感情会维系得比真主还长!这就是我的错,错得冥顽不灵,错到,只有自己深深陷进,而你依然把持着全局,带着冷笑,看我陷得这么彻底!你不会懂得我的痛,更不会明白,当我在右肩下刺上合欢的心情,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以为,属于你和我的合欢会永远地绽开在我的肩下,可,我错了,我又错了!合欢,怎比得上那莲花呢?濯而不妖之莲,岂是那俗花所能比的?
努力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一边流j目,一边要把话说得清楚完整,是多么的难,但,再难的日子,我都熬了过来,这些,不算什么。
“不过,清莲,也仅会开一季吧,譬如合欢之前的桃花,开的,都仅有一季,花期过了,怪不了谁,毕竟,那一句不负,只是不负这一次的花期,可惜,谁都听不明白,以为,那一次的不负,就是永恒,花开的时候是须人怜惜的珍贵,落了,便枯萎,再觅不得往日盛开时的痕迹,落红处,魂消香断的凭吊,也绝不会和圣恩有关!”
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真的好辛苦。
合欢,在这萧瑟的冬季,早该谢了。
只是,我单纯地以为,刺在肩下,就能永远。
殊不知,心,若谢了,合欢,就不在了。
我的心,谢了吗?
“忆,如若,今晚那只熊,真的有灵性,真该一掌就把我劈死,这样,就没有后来的种种,至少,在死之前,我还能活在自己给自己虚构出来的情意中,以为,我是你如今的唯一,但,那只熊,为什么不劈死我啊?却偏偏让我看到你为了我奋不顾身,而她为了你,更甘愿引走熊的注意,于是,在以生命做为比较的背景下,终于让你明白,孰轻,孰重,也终于让我知道,我不该再有任何的希冀!我不会是你的唯一,她今晚是,以后呢?谁知道呢?我做不到清高,也做不到你希望的那样淡然,我是个最世俗的女子,嫉妒,自私,肤浅,这些,就是我的本质!我不想再去伪装成你要的那种样子,那样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我的泪越流越多,渐渐的,口齿不再清晰,渐渐地,思绪不再完整。
但,即便再不清晰,不完整,我都要问一句话,一句就够了“今晚说出这些话,我知道,或许明天,自己又会沦为你的弃妃,不过,在被你遗弃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忆,你究竟心里有没有我?有没有……”
我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曾经他说喜欢我,都说得那么模棱两可。
他只说过一句话是带着确定的,他说,他无心……
第三一章 弃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我看不清任何的情绪,依旧是那么地静,在这份平静里,沦陷的,仅是我一个人。
“姬姬真的醉了……”
许久,他才说出这六个字,语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但,并不回答我问出的那句话。
他不会答的我知道。
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早该清明于心——他的心里,只有江山宏图,哪里能有一隅位置给我呢?
不可否认,他是明君,可,却并非女子的良人。
因为,对于女子,他一直都是无心的。
爱上一个无心的人,注定是我一个人的劫。
所有的力气,在这瞬间,悉数的消逝,不会再去问,不会了。
可,我仍没有办法回头,爱上了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容许自己回头。
原来,爱或不爱,都是带着绝对。
绝对到,连一步退路都没有。
所以,我要问出这句话,让自己的心,一并在这绝对中死去,死了心,我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是的,心痛,很痛,很苦
醉酒,原来并非可以忘记一切,相反,只会让自己更加清晰地明白心底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是关于爱的。
“我醉了……是,我真的醉了……”
随着他的这句话,泪却悄然地止住,不想再流泪了,再痛再苦,都不想继续用眼泪诠释自己的脆弱。
我的脆弱,在问出那句话后,就该告别了。
手松开桌脚,我缓缓起身,步子很飘,头很沉,这是醉酒的代价,而醉酒是我容许自己今晚放纵的借口。
一个看似最完美的借口。
伸出手,自己把脸上的泪痕拭干,低敛眸华,不再去看他,青丝披散着,遮住我大半的脸。
这样,也好。
形同鬼魅,再不是他心里那个娇俏温柔的士画姬,也比不过今晚明媚鲜艳的莲美人。
如此被弃,也全是我的咎由自取,仅为了,情难以堪,心何以堪“今晚……醉了……真好。”
摇摇晃晃地,我慢慢晃向轩窗,他在我的身后沉默,殿内,仅有我的声音其余,皆是一片冷寂。
推开一扇微闺着的轩窗,寒凛的风,夹着飘落的雪花一并涌了进来,风很冷,雪很冰,在面对这份冰冷时,我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仅是觉得很舒服,是的,真是舒服,说出那些话后,总算是舒服了。
今晚的雪,下得真大,外面的树枝、甬道,都笼上一层白茫,手,伸出轩窗,有一片细白的晶雪落于手心,我微徽拢起,知道,握得住的,仅是最后的湿冷。
一如,现在我和他之间的情愫,亦都是关于湿冷的。
余光撇到,殿墙下的那一弘涓溪,原来,这里是倾霁宫,未央宫是没有这一泓清澈的。
我是怎样回来的呢?还是说,我根本就没去过未央宫,一切不过是臆想?包括那酒,我是真的喝过,或者,连醉酒都是由着心的刻意演绎呢?
唇齿间隐约还有酒意醺醺,腿部的飘然之感,都再再提示我,应该是真的饮过那灼心之酒,算了,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神恍间,他的手,越过我的肩,把轩窗复闺上,虽阻了雪夜的寒冷,却也阻了自由的呼吸,然后,他复把我拥住,和以前一样,但,并不紧。
终究和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
温暖通过他的手心,汇融到我的手臂,真的很暖和。
可,这一次,我仍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挣开他的怀抱,因为他拥得不紧,所以,这一次,我同样很轻松地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转身,望着他,语音,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平静,在彼时情绪濒临崩溃后竟然还能有的平静:
“您是皇上,注定,这后宫的三千佳丽都会视您为她们的天,您也可以随心地把柔情蜜语给任何人,只是,这种柔情和蜜语,和爱是无关的。”
我恢复对他的敬称,一个‘您’字,一句‘臣妾’分明是把我和他的关系一并地疏远了。
心底,疼痛随着此刻这异常的平静愈来愈明显,好象是袱很钝的刀,从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划开一道口子,因为刀钝,每一划,都带着更为牵扯的疼痛。
“倘若能足够坚强地活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象里,真的也不错啊,毕竟外人看到的,都是您赐给臣妾的隆宠,这份隆宠,足够让臣妾在宫里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亦能满足一个女人最大的虚荣心。可,臣妾却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因为——”
我努力的吸进一口空气,这样我才能有勇气揭开那柔软处的伤口,哪怕揭开的代价,必然是漫着弥天的血,但,不会再是在他不可知的暗处。
其实,我真傻,为什么这样的隆宠都不能满足我呢?非要去计较什么在禁宫中最不可得的感情呢。
“这里,很痛,这种痛,是虚荣没有办法弥补的痛!付出了爱,哪怕不求回报,都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拥着别人,都做得到波澜不惊!而我这个傻丫头,到今天才终于懂得,爱和喜欢的区别在哪。”
我的指尖指看自己的胸口,烟水蓝罗裙的背后,我的心,或许,早就千疮百孔了,日益成为愈渐失控的女子,终于在今晚将所有的委屈隐忍悉数的爆发出来因为,我没有力气再坚持了。
“当我仅是喜欢你的时候,只会简单地开心、感动,当我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才会莫名的失落、甚至流泪。”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从我第一次真的为他流泪开始吧,原来,凤台一跃的前晚开始,我就爱上了他。
“当初,我仅是喜欢你的时候,我要得只是片刻你对我好,好过一刻就是一刻,至于你和别人如何,我都可以当做看不见,听不见,做到你想要的那样贤惠无争。可,当我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竟会期望永远,永远是你的唯一,容不得这份唯一,你同样可以给予其他人。”
源于爱,所以我才会不满足于今日那些与众不同的温存,而想要永久地不同“但,这些关于喜欢和爱最本质的区别,你不会体味得到,因为,你不会爱上一个人,你真的是无心的,或者说,你的心里,,满满地容纳着江山社稷,再容不下儿女私情。一切,如你曾经所说的一样,你会得到我的心,可,你无心。”
爱上一个无心的人,他却许你最美的一切,是幸,还是不幸呢?
“如果早知道现在的自己,会这么痛苦,我是不是就不该回宫?但,我知道即便那时能预知会有今日,我也不会后悔再次入宫,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最完美最用心的婚典,哪怕,这是我记忆里关于甜蜜的最后念想,亦是足够了。因为,那场婚典代表的,是我真正嫁给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或许也是唯一会爱上的男子,可惜,终究,那场婚典的最后是用另一个女子的鲜血做了结束!也见证了,谁都无法做你的唯一……”
婚典的那晚,我对他做了最后的坦白,关于那处坦白,其实,我奉是不愿说的,说出的原因,也是全然是由于爱。
喜欢他的时候,觉得一切只要自然就可以了,他不问我,我绝对不会去坦白任何事,可,爱上他的那天开始,我就逐渐地学会了坦然,即便他不问,我也选择把过往一一地坦白于他的面前,换得那一份坦然。
纵然彼时,他对我也有所坦然,可,帝王的感情,不会等同于我这样一名心性太过狭隘的女子。
这是我和他的区别,这种区别,最终让他清醒淡然,我沉沦深陷。
而我,在决定说出这些话时,就是准备被他遗弃了吧。
终是逃不过一个弃字。
该认命了吧。
可,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话,随时可以停止。但真的爱上一个人,注定没有办法休止,所以哪怕被弃,我也无法将这份爱收回。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看,我对他的是浓重如绯的爱,而不仅仅是苍白的喜欢对,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诠释这份爱,我觉得应该是绯色,惟有那种炽热绝对的颜色,才配得上爱。
我的手不再指着胸口,那里,从今晚开始,到现在,连酒都麻痹不了的疼痛终于渐渐开始消逝,是痛到临界点,所以再感觉不到任何的痛了吧。
“姬姬……”他低低地喊出这俩字,但,他眸底的神情,我却还是看不清。
这才是真正的他,他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始终是我不明白的。
我的付出,不过是一厢情愿,未必是他最珍视的。
他曾经说,若要了林蓁的命,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也对我说,若我死了,他的喜怒哀乐就一并被我带走。
或许,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同样会对莲美人,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所以,够了。真的够了
“皇上,臣妾请奏——”我躬身跪下,第一次,彻底地跪在他的面前,很奇怪,他似乎从来没有让我跪过,第一次这么跪下,俯于地,却是在今天,“臣妾失仪,请皇上废臣妾入冷宫。”
话,都说完了,与其让他弃我,我想保留这最后的尊严和骄傲。
废入冷宫,我就断去所有的念想,冰封自己对他的感情,慢慢地,是否就能不再作茧自缚。
这宫里,他要再宠何人,也与我无关,哪怕,我还会继续无望地爱着他。
可,心,是不是可以不再为他而痛呢?
我不要,让所有的爱,一点一点,碎在他的对别人的缠绵温柔里,那样,每一处,都会仅剩疼痛,关于爱的记忆,也就只剩下和痛有关的。
对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容许我带着这些许的甜蜜记忆,被他所弃吧。
也成全最后的尊严,和骄傲。
既然,一入禁宫,就再没有出去的一天,那么,冷宫,应该是唯一的去处。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声音,甫启唇,他的语音低暗,然带着绝对:“朕——永远不会废你入冷宫!朕说过,不会负你,为何你就不能信朕呢?
他迈步走近,不容分由得狠狠把我拉起,纳进?“不里,这样的狠,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用力的按住我的背,我只觉得整个人,快要被他揉碎了一般。
头好荤,我的脸埋在他明黄|色的袍肩处,连呼吸都不再顺畅,可他,却不容我再次挣脱:
“朕欠你的解释会还你!只是在这之前,相信朕!并且给朕一点时间去处理好一些事!”他坚定地说出这句话,顿了一顿,语意里是我听得懂的怜惜,“你可以傻,但不能傻到不顾自己的安危!今晚,若那熊真的伤到你,你让朕该怎么办是好?你可知道,当看到那只熊向你冲过去时,朕再一次觉到失去你时的惧怕,对,朕身为天子,也会惧怕!怕失去你,失去这样一个傻、呆,并且似乎永远拎不清的丫头!朕已失去你一个月,那一个月的滋味,朕不愿意再去想,更不愿意再去品!”
我当然记得,那熊快伤到我时,是他替我挡住的,我不会忘记,可,我却不能去想,每一想,耳边就会同时响起,他喊出的那句话,那句对纪嫣然情意缠绵的话!
是怎样的情,才能让他说出不能失去她呢?
我不知道。
“姬姬……”他的手稍稍松开我的,把我的手牵起,放在他胸口的位置,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道,“你——在朕的这里。”他的手按得我的手那么紧,我能感觉得到,手心,他的心,是怎样的跳动。
他的心,并非是平静的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有力,但,却不从容。
他,原来,真的是在掩饰着自己!
“你若去了冷宫,这里,谁来填呢?真的,要让朕把莲美人填在这里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唇边绽开一抹笑意,这抹笑骤然让我无法再次伪装平静。
“为什么你现在才说……为什么我刚刚那样求着问你,你都不说……”
恼意刹那间席卷上来,他的笑,是哂笑吧?他的话,更是嘲讽我终于明白,他故意地撑到现在,看我说尽所有话,丢尽所有的丑,才回答我所要的那句话。
玄忆,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操纵着全局,看我傻傻得困在局中,却可以远远地,望着,淡淡地笑呢?
我的手蓦地从他手里挣开,握成拳捶在他的胸口,我恼他,真的恼他“我知道了,你就是要看到我难受,看到我失措,看到我为了你悲得悲失然后你才满意,我与那些女子一样,都为了你乱了自己的心,对不对?”
我的样子真象一个刁妇啊,他却并不抓住我捶打他的手,只是任我捶着他一直到,我再也捶不动,他才轻轻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姬姬,终于为朕吃了醋?这醋还吃得那么大?”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忘记他是帝王,只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一样,挣着他的手,一叠声的嚷着。但,这叠声里,分明,我的语气,再做不到方才的激越,更多的,是嗔怨。
其实,有些话,真的是说不得的啊,真的是。
可惜,彼时的我,并不知道。
他猛得复拥住我,我听到外面的更漏声响,原来,此时此刻,除夕才刚刚过去,也就是说,他陪我守了岁?
却是在我用力捶打看,说恨他时,守过这一年,属于我和他的第一个除夕。
他觉察到我的突然安静,下颔抵在我的青丝上,语音是那么温柔:“姬姬竟然会说爱胱努朕真的没有想到……”
他也满足于我对他说爱吗?
“姬姬,相信胱努用不了多久,朕一定会给姬姬一个最满意的交代,好么?
他不需要对我交代什么,真的不需要。
他俯低身子,指尖抬起我的下颔,眸底满是笑意,但,这一刻的笑,再没有丝毫的哂意:
“朕的姬姬怎么这么丑了?”
我丑吗?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脸,脸上,满是泪渍,和着妆容,一定是花了脸吧。
他取下汗?巾,一点一滴地替我擦着这张脏脏小花脸:“朕是君王,有些事,虽然必须要做,但,朕清楚,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坚持的。”
是,他确实为了我坚持了许多事,我都知道。
头越来越荤,酒的后劲又上来了,我望看此时的他,却仍是看不清楚他真正的神色,是不是因为这酒的关系呢?
“小酒鬼,竟学着别人去喝酒。”
他轻叹口气,擦完我的脸,正想把我抱起,我低声:“不要你抱……”
是,我不要他抱,他今天的怀里才抱过纪嫣然,我为何还要他抱呢。
“那你自己走回去睡。”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走就走,我刚能走到窗前,我现在走不回去吗?
摇摇晃晃的,一直紧绷的思绪因他的一番话骤然放松间,就是困意席来时分我摇啊摇地,脚,底一软,身子,竟绵绵地瘫了下去。
他有力的手把我在瘫软的瞬间扶住,我不再挣扎,一个转身,倚在他的“不里,手,轻轻地勾住他的颈部,用力一拉,他的人随着我,一并跌滚到地上铺就的厚厚绒毯之上。
殿里,笼着银碳,我看到,那红红的碳火从底部的缍空处隐约地折射出星星占、点的光来,映得他的脸和我的,都一并地沾了红荤。
真的是碳火映红的么?还是,原本,脸就这么红呢?
我的脸红,是酒的后劲,绝对不是为了他所晕红。
那么他的呢?
是看着我也脸红了么?
他既然是明君,那我,偏要让他现在做不成明君。
哪有明君,会和妃子滚在这绒毯上呢?
心里,不再疼痛,从他告诉我,我其实一直在他的心底,我就不再疼了。
我还是个孩子吧,得到他的回应,就会欣喜得忘乎所以。
手复紧紧勾住他的颈,语音低迷,带着一种越来越灼热的感觉,我的身子如蛇般粘住他的:
“小妖精,快起来,不然明日又得着凉!”他的声音低嘎,好象在忍着什么呃他在忍什么呢?
我知道,但,既然,他刚刚这幺逗我,让我几乎万念俱灰,现在,我就借着这越来越不甚清明的醉酒,也让他难以忍耐吧。
烟灰蓝的罗袖委落,玉洁冰肌顿现:
“不要……这里舒服……”
我渐渐迷离的眼,离得那么近终于看清他眼底的忍耐,忍得那么辛苦,呵呵玄忆,你真的不好美色吗?
我知道,怎样的我,最妩媚,一直都知道,在南越初入宫时,那些教导嬷嬷并不是白教的,甚至,这也极可能是姬颜的吩咐。
她希望,我能取悦青阳慎远的。
所以,对于这些房中秘术,我也被迫学得一知半解。
我身上的毒,太医既然说能医好,是否真的不是那么严重呢?我真的想成为他的女人真的想。
但,或许,我还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用诱惑去挑逗他吧。
恰在此时,他的眸底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阴霾,他的手用力分开我勾住他的手,语音恢复冷静:
“听话!”
只这一句,他已然起身,不容我挣扎地,把我抱起,走到榻边,我想抓着他的衣襟,但身子在接触到榻的刹那,还是抓不住什么,酒意到最后,仅变成,昏昏欲睡,而这一睡,显然是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沉。
冗到我在梦里,渐渐有些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才是现实。
:j己淀的梦中,我仿佛听到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今晚,本是要陪着你看那份惊喜,却未料……”
接下去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在这片空白中,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听得我起身,佟儿从殿外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
我环顾四周,自己睡在锦被下的衣裳,并不是昨晚烟水蓝的那件,而是平日里就寝常穿的粉锻中衣。
“佟儿本宫——”
昨晚的记忆虽然有些零乱,还是历历在目地从眼前浮过。
“娘娘,昨晚您很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让奴婢给您找酒喝,喝了两盅,您就睡了,想是夜宴时,娘娘也爱了惊讶,用酒压惊吧。”
为什么她说的事,让我觉得那么ir百生呢?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