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千年浮生梦第7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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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浮生梦 作者:rouwenwu

    头路了,无数次的我想告诉哥哥事实,可是对着他,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有守着这样的秘密,守着我生命中最大的阴暗,很多个夜晚,我站在琉璃阁的最高处仰望黑色的天顶,想象着最上端的世界里不是一片灰黑,那张黑色的天幕早以被星子的光芒照耀的恍如白昼。

    每次在哥哥执行凶险的任务时,我都会在前一天去做些手脚,我只希望他安全,活着就好,我这样呆在他的身边就好。

    十六岁的时候,我完成了一件大任务,教主容许我接替了空置已久的琉璃阁阁主之位,我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在哥哥面前,我伪装的很好,我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仔细地保护好每一个自己的神经,镜子也离我远远的,怕泄露了秘密。

    有时候我想着,或许可以这样一辈子,可是我却觉得在我茫然游走在黑暗之中的时候,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枯萎,渐渐发黄,恐惧一分一分的袭进骨子里。

    直到哥哥告诉我,他马上就要做完最后一个任务了,完成之后他会立刻去见阁主,然后带我离开,那一瞬间我突然害怕起来,以前我可以不去面对,躲在自己的那个影子后面,然后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依然我行我素,泰然生长,可是要是哥哥知道我的秘密,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后果,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去想,更不用说去猜了?

    于是,我自编自导一出戏,骗了哥哥,其实我更想骗自己,如果我真的还只是那个单纯的遥儿该多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太多的坏事,所以上天派了那个女子来惩罚我,让她来抢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我一辈子孤苦,让我终生痛苦。

    可是不行,谁也不行,即使是天——也不能把我和哥哥分开,谁也不能把哥哥抢走。

    流转于红尘之中,我依然执行着属于我的任务,哥哥,我已经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保护你了,我终于可以让你离开那个黑暗的地方了,虽然这些都是你曾经许给我的承诺,可是我都帮你一一实现了,我觉得很快乐,很满足。

    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我终于哭了,我知道裴逍听不见,那我只有对自己说了:

    哥,我终于可以不羁绊你了。

    哥,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哥,你一定要幸福。

    ★ ★★ ★

    躲进风里,看云卷云舒,躲在云中,看世间情爱,躲入爱里,看潮起潮落,躲开奢求,躲开无望,为的就是——不再伤害你,你本是我心尖颤栗的那滴血。

    灵动迷茫的忧伤漫天飞舞,雪花落成了清愁一缕,随风而逝,我心枯竭,容纳不了这虚幻的影子,郁郁中渐行渐远,拉长了我的孤独,清冷的心思,寂寞冉冉弥漫;却迷失了方向,悠扬空灵的天籁之音,声声呼唤,可否扰乱了你的心绪?可是闻到了思念的味道,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感到了往昔的温度,看到了我,无力的站在风中张望?

    可是,又有谁看得到这个即将离散的魂魄?哥哥,我不要你看到我,只要你可以感觉到遥儿就好。

    一生有太多的改变,也有太多的无法改变,有无数的得到,却又更多无数个失去,有平坦坎坷的岔道,有左右两难的选择,而爱的归路却无法改变,无有定数,你归你,我归我,她归她,谁都无法主宰命运的傲慢,谁都无法决定彼此的灵魂。

    谁的笛声在忧伤?划破了思念的空气,原来,还是雪花借着风的依托,奏响了笛声,缓缓的忧伤揉进了思念、辽远、空旷、婉约、悲戚、不舍、无奈……疼便驻留在此。

    裴逍篇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风在头顶呜咽而过,灌满了整个宽大的衣袍,未束起的长发随之飞舞,风很乱,没有任何方向,于是我的长发也被吹乱了,到处张扬,拂在脸上,遮住了我的眼睛,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木偶,被风死死的纠缠住,动弹不得。

    抬起头,仰视白茫茫的苍穹,细雨迷蒙了我的眼睛,云雾遮挡了我的路,我伸出手触向这半空中的湿意,却仍然只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

    低下头,崖底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森林,远远的,几棵红似火的枫树点缀在这万绿丛中,给这片原本就阴沉的绿色凭添一抹伤残。

    几片枯叶被风卷上来,在我身边打着转,伸出手将一片枯叶夹于两指之间,颜色枯黄,泾渭分明的脉络恍如它寂静时的沧桑;此刻它已风干,叶片变得硬挺尖锐,却包裹着脆弱,松开手指,那片子继续随风逝去,它没有痛苦,也没有悲戚,只是带着无所谓的淡漠随波逐流,渐渐地,越飘越远,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宛若我一般,堕落着自己的情感,耗费着毫无意义的生命时光。

    对与过去,我已经遗忘记许多。

    有些时候,闲暇下来,也会静静的想着好多,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早已支离破碎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过,我已经记不起,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或是一直以来,又像是从昨天刚开始的,想不起了,只记得那是从我生命中出现的那两个女子消失之后,我就开始一个人过,一个人走。

    这些记忆很模糊,像是不存在,只是自己已记不清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出现过的人是真实存在过的,还只是幻影?

    我只知道,自己现在一个人过。

    站了良久,夜色似乎已经沉了下来,微叹口气,转身朝山下走去,斜眼看见天际的那轮明月,惨淡无光,苍白的近乎无力,隔着厚厚的黑云,看不到一颗星子,整个大地迅速的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不多时,那轮弯月也迅速的移到了黑云后面,整片天地,一片死寂。

    那一瞬间我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在哪里?

    突然袭来的恐惧扰乱了我的心智,绝望莫名而降,一股一股的风在耳际呼啸而过,我的身体似乎也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没有人,还是看不见一个人,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空荡荡起来,不再害怕,不再颤抖,整片天地之间,只剩我孑然一身。

    失去了害怕,于是我便开始麻木,抬起步子呆滞的向山下走去。

    一阵绝望的哭声入耳,那么尖锐,那么清晰,我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如风如啸般钻入我的耳朵,不再理会任何事,我发疯一般向山下奔去,不再做任何停留。

    行了良久,哭声终于消失了,却发现自己伫立于一座墓碑之前,我呆呆的望着墓碑上刻的字,眼睛有点不舒服,伸手摸摸眼睛,湿润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过,细细的,却又千沟万壑的纵横交织着。

    再也无力支撑,我跌坐在墓碑前,靠着冰凉生硬的石碑,手指深入泥土之中,转头看着墓碑上刻的字,‘遥儿之墓’,整块玄白色的大理石上,就只有这四个字。

    遥儿,遥儿……这个名字一直回荡在脑际,脑袋生疼,我不停地撞击着石碑,不一会儿,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划过鼻尖,渗入尘土之中,看着血一滴一滴的消失,终于停止了疯狂的举动,伸手触摸上那四个字,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

    总是这样做着这些令人崩溃的事,多久了,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竟然还可以清醒的思考,心里划过一阵苍茫,顿感悲哀。

    翻滚而来的往事,宛若跌进心海的雪水,咫尺天涯,令这个季节愈发的寒冷凛冽,所有的疼统统袭上心头,强忍欲坠的珠泪,收敛在心底涨起、旋落、旋落、涨起。

    遥儿,哥哥后悔了,哥哥早就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你了,哥哥现在不能原谅的是自己,是自己啊……是自己……

    想要张嘴说话,随之而来的,却是汹涌如潮的泪,马不停蹄马不停蹄的,好像一停止生命就随之消逝一般。

    那些泪珠顺着脸颊,脖颈,滚落入地,混着刚才的鲜血,凄凉满目。

    ★★★ ★

    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第二个人走进我的生命,而且竟是如此轻易的就走进了我最后的防线,本以为经过那么多残酷的考验,我心里的防线早已坚硬如铁,这一生,除了遥儿,不为任何人活,不会心疼任何一个人,可是她?那个女子,什么时候竟已在我的心里了。

    是第一次见到那双与我相似的眸子?是第一次听到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那从未有过的温暖?我真的不记得了,什么时候,在心里轻轻的掩埋了一粒精致的种子,某年某月,某个季节,某个日子里,它乖巧的生了根,倏然抽出新绿,剥开了沉睡的灵魂,蓬勃疯狂的汲取养料,惊喜、凌乱、恐慌、无措纷至沓来,让我无力抗拒,无力逃走,亦或是根本就不想离开。

    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对这世间渴望的太少了,曾经一度以为,今生就这样守着遥儿,等到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然后我安心的离开,一个人直到终老;

    可是她的出现,却让简单的我变得有些复杂,让我继续在这红尘中挣扎彷徨;而我不知道,我那个曾经那么简单的心愿,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我一直拒绝去相信,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遥儿只是遥儿,可是最终,我骗得了所有人,却逃不出自己的心魇。

    我喜欢我的妹妹,我心疼我的妹妹,或许我也爱着我的妹妹,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爱她,她对于我来说,永远是那个晚我一刻钟出生的小丫头,是我最可爱的妹妹,今生无论谁想伤害她,必须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从小到大,我只是这样想的。

    自从八岁那年整个村子就这剩下我和她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照顾她,因为我是哥哥,而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飘荡在世间,我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时候都想着要结束这卑贱的生命,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可是回头对上她干净的笑容,那些阴暗的想法立刻散去,我的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有一半是属于她的,若我离开了,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用最坚韧的毅力活在世间的最底层,忍受着饥饿和寒冷,忍受着伤痛和流血,只想让我的妹妹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我看遍这世界的一切黑暗,尝便这世界的一切悲苦,只要我的妹妹还会微笑,知道这世间是美好的,她可以快乐的活下去就好。

    从小受尽了冷落,受尽了人们的唾弃和白眼,我从不相信什么情感,除了妹妹,我不会去在乎任何一个人;亦从不相信什么感情,除了妹妹,我不会在去爱任何一个人;我只信赖力量,绝对的力量,只有变得强大了,才有能力去保护我的妹妹。

    暗夜教的生活,或许是我少年时到不可或缺的磨练,那个时候,我一直努力的练着武功,不遗余力的练习着怎样杀人,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太拼命了,始终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她已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什么时候,她亦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了?

    她不知道,那样悲苦的生活正是因为她那明媚的笑容,我才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坚持下来,她怎么就不明白?如果她失去了快乐,失去了笑容,那么我坚持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

    我什么都不知道,付出还是有回报的,我成功了,成了暗夜教一流的杀手,成功的带着妹妹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方,可是还是有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妹妹竟然中了毒,很多时候我在想,或许遇上她,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当精疲力竭的晕倒在荒郊时,巨大的恐惧让我不知所措,我死在这里可以,可是遥儿不能,她一定不能死,虽然早已对这世间失望,虽然早已不再相信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人,可是我还要赌一把,这次赌的是我最在乎的人的命!

    我费尽所有力气的爬到路上,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身上被石块划出来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我只是想让遥儿活下去,只要有人可以救遥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晕过去的瞬间我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的走进,可是我已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看清楚她了,身上一阵温暖,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火堆,我还活着,是被人救了吗?喝下水恢复清明的那一刻,才发现救我们的竟是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本是心存感激,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可是她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闪烁的光芒和及其不友善的语气立刻化解了我对这世间一切的幻想。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给了我们银票还有马匹,她竟真的还是一个好人,不知道为何,那一刻就将妹妹中毒的事和盘托出了,以后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换作别人,我是否会那样做?可是我不那样做,怎么知道她可以为妹妹解毒,最终我将这一切定义为宿命。

    从她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出来她亦是一个有仇恨有故事的人,我裴逍不想欠任何人,既然她救了遥儿,那么我倾尽全力也会助她完成自己的夙愿,就那样轻易的决定了以后的去留,只是我不知道,这却成了我生命中躲不过的劫数,亦是遥儿生命中无法解开的死结。

    原来被人关心、被人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那种丝丝渗入心底的温暖,让人感觉到生活不再空洞,天空不再阴霾,而我的心也由从前的沉敛变为现在的平静,平静的守着她们两个,什么就都够了。

    在醉月楼那段日子,应该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了,遥儿明媚快乐的笑容,她凝风和煦的绝世笑靥,都定格成了我命途中最美丽的画面,若时光可以静止不动,我希望就是那样的日子。

    她的美丽,她的智慧,注定了她不能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在知道她就是那个名动四国的萧若雪时,我也想过离开,那样耀眼的女子身边肯定不会却什么人,可是我还是举步不定,踌躇不决,是否还应该留下来,就这样守着她们在时光交错间走下去,思绪漂泊在过往的岁月里,时间把我抛向虚无,我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没办法离开了,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暖,习惯了被人关心,即使是一点点,我也知道有人是在乎我的。

    也曾想过带她一起离开,就这样自私的将她带走,远离那些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我是否还有能力给她安定的生活,她亦曾劝我和遥儿离开,徜徉于山水或是隐居世外,她说自己是一片离开柳树的轻絮,没有办法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可是我又何尝不是?

    而我亦知道,若是留下来,我只能是她生命里刚刚探头的嫩芽,永远比不上那些扎根在她心底的人,可是我只是想这样安静的待在她的身边,一丝雨露的滋养已经足够,皎月腾升的那刻,我早已安静的守候,对于我来说,爱与被爱早就没有了意义,唯有守候的韵,缭绕不失,唯有守候的藤,纠缠一生。

    我陪着她挣扎在这万千红尘中,看着她一方面痛恨着一切,又坚韧的承受着一切,还相信着所有的一切,只有我见过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对着漫天漆黑,她那茫然的眼神——柔弱中夹杂一丝忧伤,催人心碎。

    她的身边纠缠着一个又一个优秀的男子,她辗转沉浮在一段又一段情债里,挣扎、无望、矛盾、纠结……其实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每个人她都放不下,而每个人她又都想放下,她不知道,其实很多人如我一样,只要这样安静的待在她的身边就好,就很知足。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遥儿对我的感情,所以我才要尽力的逃开,借着心中的这段牵挂来避开她,我们是兄妹,那么就注定了,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或许时间久了,她会明白,会渐渐的淡忘这段不容于世俗的感情,会永远的记住,我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当再一次在朝国的皇宫见到她时,她竟然可以那样平静的告诉我她中了醉红颜,我知道她是想我离开,或许是为了我好,可是她根本就不明白,或许她明白,可是她还是看不清,我终究是决定留下,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时,突然想到遥儿的伤口,是朝阳剑刺出来的吗?可是转念我立刻否决了我的猜想,不可能的,遥儿只是遥儿。

    辗转一圈,我陪着她历尽红尘生死,累累伤痕,却始终只能默默地陪在她左右,什么也做不了,痛苦,依然是她的;什么也替代不了,看她被醉红颜折磨的生不如死,我亦感觉到万念俱灰,如果可以替代,我会毫不犹豫的承受这些苦楚。

    心里的不安愈来愈胜,替遥儿疗伤的时候,她的体内竟然有着一种极为强大的内力与我对抗,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有些慌乱,如果,我却不敢想下去,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偶然;

    她也不会死的,一定有办法救她,她已经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了,可是到现在依旧好好的,我相信,在她身上,是会有奇迹的。

    可是这次,一切似乎并未如我所愿,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谁也不伤害,却是伤到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她要嫁的人。

    她离去的时候是秋天,可是那天天空中却零零落落飘起妖娆的雪花,雪儿优哉游哉漫天飞舞,它却不会有任何心痛,可是我有,我愈怕面对心中的那些疑惑,那些东西就愈加的往上涌。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一身绯衣就那样苍白安静的躺在万花丛中,她身下的那片白雪转而为血,世间的血为鲜红,而天间为纯白,如那雪的颜色。

    把生死已相隔,时光却依旧。

    我逃开了所有人,包括遥儿,她已经走了,我不想在失去遥儿,可是有时候想起她,就会突然心生难过,愈加感觉生命的粗砺艰涩,就算华丽也是虚弱,想起她诀别时绝世的舞姿,想到生命就是独一无二的美丽,我的心会很不安,我还是去查了,查到的结果让我整整三日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曾经想过,忘记一切,就这样静静的离开,在时间的婉转中慢慢的将所有真相凋谢,不间断的和过往告别,和昨日告别,亦和她们告别。

    就这样吧,等她安葬了,我就离开,可是我怎么样告诉自己,我的妹妹害死了我爱的人?我怎么接受,那个一直躲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一转眼就成了暗夜教那高高在上的杀手之王?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生命中曾经所有的坚持在一瞬间变了颜色,化为尘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都已经消失了,我曾经想过,用自己的死来替遥儿偿命,替她抵命,可是我不知道,若是在九泉之下见到她,我要如何解释?可是这样活着,真的是一种煎熬,我真的怕有一天自己会疯掉。

    却未知她竟然真的没死,颜凌毓找到我,告诉我她在暗夜教,而我是从暗夜教出来的人,他想让我带他们去,暗夜教,那个我走出来就不想再回去的地方,可是如今,我可以拿生命来换的两个人,都在那里,我可以不去吗?我怎能不去?

    再次见到她,绝世的容颜上依旧是恍惚人心的笑容,可是我看得出多了几分疲惫和无奈,看得出那些伤痛和时间在她身上的侵蚀痕迹;四目相对,满心的欢喜和平淡中,却又仿佛夹杂着丝丝的疏离,不可言说的生涩,我却只想逃开,纵然此刻重新上路,但此风景已经非彼风景,那些掩埋在心底的真相,每次触及,总教我心痛的无法面对,从童年一路走来,我早已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任何的尖锐和无望,可实现在才发现,我依旧无法正视自己的那些伤痕。

    有千万句话想要告诉她,却在刹那之间一并涌上心头,无从开口。

    看着高高在上的夜魅,淡漠慵懒,我怎么能相信,这就是我的遥儿,是我那个干净纯真的小妹妹。

    夜魅可以毫不在乎的取一百个人的性命,而遥儿是连一只兔子都不忍杀害的女孩;夜魅双手沾满了鲜血,而遥儿只会明媚的微笑;夜魅是生活在暗夜中的魔鬼,而遥儿却是生活在阳光下的精灵,她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我毫不犹豫的出剑,我宁愿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是,我们还是输给了天意,在对上她那双和我一样的眸子时,我就知道,逃不掉了,这个死结,早就解不开了。

    我背过身去,我不忍看着她,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真的不是吗?

    听到身后她无望的哭泣,我的心都在颤抖,她是我的妹妹啊,她是我从小到大都要保护的人啊,可是要我如何去面对另一个我亦愿意用生命来保护的人?

    那些早已发生过的无可奈何无以更改的事实,谁都无法支配,因为我们注定了——在劫难逃。

    遥儿,不是哥不愿意原谅你,只是哥不知道,哥要怎么原谅你?

    或许人就是这样复杂,复杂到连自己有时也感到陌生,那是一种可怕加上绝望的感觉,令人窒息。

    抬起头,心底的疼痛和酸楚化作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多久没有流过泪了,经历了那么多,早已为双眼已经干涸,可是如今,眼泪却再一次汹涌而至,眼角滑落的泪却浸湿了回忆。

    遥儿,什么时候,我们在这些破碎的日子里开始变得面目全非,是我们自己亲手残忍地搅碎了韶华,埋葬了往昔,留下的只有斑驳的印记,但提醒我们所有的一切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遥儿,哥哥以后要怎么面对你?

    在哥哥决定要将一切真相掩埋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再次面对她了,如今,哥哥最终是连你也无法面对了,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的两个人,却最终,一个也守不住,那些成长的隐痛刻在生命里,哥哥无力在继续陪着你走下去了,哥哥真的累了。

    ★★★ ★

    “哥!你为什么不原谅我!哥!你为什么不原谅我!”这两句像一个魔咒似的留在我的脑子里,经久不息,可是如今听来,却仿若隔世。

    遥儿,哥哥的人生早就开始苍老了,死亡是唯一不会落空的,或许哥哥还可以再次见到你,可是哥哥真的不愿意见到你了,哥哥那么用心的去给你快乐,想要你幸福,最终却将你的幸福快乐甚至是生命一一掠夺,遥儿,你是恨哥哥的吧?恨吧,因为我自己都恨自己!

    再次触上冰冷的墓碑,遥儿,哥哥要离开了,远远的离开这里,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来看你了,你一个人要学会坚强,哥哥相信,遥儿是勇敢的孩子。

    人以万物之灵的身躯聚居在时间深处,终久还是要学会以从容的姿态面对各种纷繁,越过伤春悲秋,最后都是要归于沉寂的秋冬,就像我生命中出现的那两个人,早已消失不见,只剩自己简单安静,在沉寂里心痛岁月留下的点滴。

    遥儿,哥哥已经累了,哥哥希望自己以后可以淡看云起云灭,花开花谢,在徒劳的抓取和无望的挣扎之后,哥哥终于明白面对更需要勇气,坦然的接受时光赐予的沧桑,幸或者不幸都是一份岁月的恩泽,不再介意繁华和疏朗,不再为凋谢盛开耿耿于怀,获得的从容浅淡就如同佛会心的捻花一笑,原来真的放下也能如此自在。

    我站起身,走下山头,对着眼前的大师深深的躬身行礼,终于可以淡然一笑,“师父,我们走吧。”

    极目远眺,放眼四望,天边淡云,犹若花絮,在我的眸中,展现出变幻无常的画景,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暮色投下最后一缕光线,所有的一切变得朦胧不清,只有眼前古庙中的一声晚钟,在长空里悠悠扬扬,把白天最后的余音,融入神圣的梵音之中,尘世那遥远的喧闹声纵然传来,犹如随风飘向耳边,仿佛早已听不清。

    白影枫篇(上)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情?

    一声清脆的鸟鸣入耳,轻盈婉转,心中一阵恍惚,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目光落到桌角那盏精致的灯台上,蜡烛早已熄灭,不禁暗自苦笑,原来我又在这里呆了一夜么?

    转头向窗外望去,已是清晨时分,天空虽还是灰蒙蒙一片,放眼望去,依稀可见东方层层积云间努力射出的绚烂朝霞,院子间的河水绕岸而去,拂着绚丽明媚的霞光从柳荫花影下滑过,星星点点,斑驳眩目。

    风徐徐的拂过,弱柳摇曳,白絮纷飞,每一片柳絮皆似一朵雪花慢慢的旋转飘落,轻轻地落在水面上,绽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最终,融入水,化入深处。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入耳,我诧异的看着门口,“少爷,您在不在里面?”听声音似乎是母亲的贴身侍婢君姨。

    “恩,我在。”轻轻的回应一声,站起身,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看着她有些担忧的眼神,我无谓的笑笑,“君姨,有什么事吗?”

    “少爷,你怎么又熬夜了?要是在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啊?”她伸手帮我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襟,眼中满是关切。

    “君姨,我没事,真的。”保证似的说了一句,她才有些安心,“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稍微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会才说道,“快点回房去梳洗吧,你娘亲还等着你吃早饭呢。”

    “恩,我知道了,一会就来。”淡淡的应着她,看着她额上密密的细纹,鬓际隐约掺杂的白发,心里不可抑制的疼痛起来,才短短三年的时间,君姨怎么就苍老了这么多?

    “好,少爷不要迟到啊。”她如往昔一般微笑着轻轻的拍拍我的头,然后拎起脚下的篮子转身离开。

    我却仿佛全身都失了力气,靠在门框上,呆呆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君姨,亦只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女子,她甚至比二娘三娘她们都要小,可是她的样貌却是如此迅速的苍老下去。

    娘亲,娘亲,这个词每天在心中无休无止的飘荡着,纠缠着,牵扯着丝丝心绪,娘亲已经离开多久了?一天,一个月,一年?哦,记起来了,娘亲已经离开三年了。

    而我每天能做的就是配合着不知何时发了疯的君姨制造一个假象,娘亲还在,一切宛若三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岁月依旧在无情的流逝着,一切怎么可能不变,十三岁的我,已经不在是小孩子了,不再是了。

    看着君姨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慢慢的闭上眼睛,脑中清晰的划过三年前的那一幕。

    君姨拉着年仅十岁的我一路上走去母亲那里吃早饭,刚进屋我却傻到了门口,母亲的前襟满是血,口里还在不停的往出吐血,屋里的丫鬟已经乱作一团,她看见我却还是微笑,努力的冲我伸出手,却最终无力的垂落在桌子上,打落桌边的一个白玉茶盏,碧绿色的茶叶和着水沾在红色的地毯上,伴随着滋滋的声音,腾起一阵烟雾,我看见了那块地毯顷刻被灼出一个大洞,底下青色的石板露出来,犹如母亲此刻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

    君姨立刻奔过去,哭声尖叫,“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娘亲努力的抓住她的手,鲜红的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君姨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冲我喊道:“少爷,你快过来,快过来。”

    可是我的脚底下仿佛生了根,想进,不能;想退,亦不能;

    我就那样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巨大的恐惧迎面袭来,我甚至连哭泣都忘了。

    满目是娘亲的鲜血,双耳盈满君姨的哭声,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到,一下子仿佛失了灵魂。

    记得后来,父亲不知何时赶来,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很多很多人,我被撞的跌倒在一旁,却还是保持着呆滞的动作。

    我看见父亲冲到母亲身边,抱起她的身体,向门外大吼,“快去找大夫,快……”

    母亲已经泛青的手指死命的抓住他的手,指甲都陷入他的手背中了,仿佛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一棵可以活命的稻草。

    “老爷……答应我……不要让枫儿……受到……一点伤害……答应我……”伴着破碎的声音,触目惊心的殷红还是不停的从她口中涌出,“老爷……答应我……虽然……我……”

    “我答应你,瑶华,我答应你,白家的继承人,一定会是枫儿,一定会是。”那一刻,我看见一向威严的父亲眼中竟然也溢满了泪水。

    “谢谢……你。”母亲的手就那样无力的垂了下去,慢慢的闭上眼睛,但是她的脸上却是那种我见惯的笑容,那么满足,那么温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那个房间的,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只记得后来君姨一直抱着我,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衣服上,打湿了一切,我问她,她也不回答我,只是哭,一直哭。

    第二天睁开眼睛就看见君姨红红的眼睛,她笑着拉起我的手说,“少爷,快点起来洗漱吧,夫人等着你吃早饭呢。”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昨天的画面,我用力的甩开她的手,拼命的蜷缩在床里,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不去,我不要去,我怕!”

    她还是微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少爷,乖,不怕的,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要,我不要去!”我死命的拽住床帏,任她怎么拉我就是不松手,“娘亲……娘亲死了,娘亲死了!”再也不去顾及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她喊着。

    君姨拉我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整个人仿佛瞬间怔住,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很悲哀的看着我,整个房间一片幽暗,良久,她才开口说道:“少爷,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样淡不惊尘的语气,我却听出了几许无望的挣扎。

    她再次抚上我的头,我瑟缩了一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默默地的低下头去。

    “少爷,你放心,君姨会保护你的。”最后她只坚定的留下这一句话,起身离去。

    葬了母亲之后,我突然明白很多事,突然长大了很多很多,原来有时候,长大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父亲信守了他对母亲的承诺,很用心的在陪我,请了很多先生教我各方面的事,可是他是个商人,经常不在家,年幼的我,他再怎么用心,还是无法护我周全,更何况,我并非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他和母亲,本就不是相爱的,只是因为家族利益,他们才走到一起,父亲有自己爱的人,母亲既已嫁过来,她所受的礼教只允许她这样知书达理,忍气吞声,她从没有想过要去争些什么,可是别人根本就不这么想,还是要了她的命,我知道母亲死的时候,只是要求父亲保护我,并没有想过让我成为白家的继承人,可是父亲却曲解了她的意思,其实,他们成亲十五年,父亲又何时真正的了解过母亲?

    可是,他们的误会竟然将我推到这个刀锋浪尖的位置上,那么,我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活下去,我不要再像母亲那般懦弱下去,那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用心太过险恶,从母亲死的那天我就明白,我开始学着保护自己,学着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君姨在葬了母亲之后就疯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有时候,她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在我的事上,她就会发狂,很久以前,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久而久之,看着她越来越疯狂的举动,我都有点怀疑,她是否真的——疯了?

    看着她,我说不说任何话来,只觉得痛心。

    曾记得有一次,我想要和她好好谈谈,刚提到母亲,她就将手里正在摘得花全部扔掉,冲我尖叫着,“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没有母亲,只有夫人对我好,她就是我亲姐姐,她就是我亲娘,那些畜生,竟然毒死了夫人,还那样欺负小少爷,我要他们死,要看着他们死!”然后发疯似的跑了。

    从此之后,我不在她面前提任何一点关于母亲的事,一点也不。

    再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耀眼的光辉惹红了朵朵如花薄颜。

    回房洗漱好,准备去找账房的朱先生看账目,却被一个家仆挡住,“少爷,有位公子找您,这是拜帖。”

    我疑惑的接过帖子,看到信签上几个飘逸又不失苍劲的字,心底的疑惑更胜,到底是谁?抽出信纸简单的扫过,竟是凌晨霖,那个曾经名动夕国的少年才子,可是因为家族获罪被贬黜到青楼,又被萧丞相赎走了,我记得父亲四十岁寿辰时,曾经请过他吹箫助兴,我们因为年龄相近,似乎也聊过几句,可是我和他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啊?

    “好了,请凌公子去书房。”简单的吩咐一句,我装着满心疑惑向书房走去。

    几年没见,眼前的少年愈发的脱俗了,白衣秀挺,眉目俊朗,看来这几年她在丞相府过的很不错。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单刀直入的问他有何事?过了很久,他才吞吐着说是来给我出谋划策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笑,若我是将相帝王,或许他读的那些治国之策对我还有点用处,可是我是商人,经商之道,近几年研究之下,却也是大千世界,他又知道多少?

    可是接过他手中的那些经商之策,我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为何我就没有想到这些东西,我惊诧于他的经商天分,我苦学这么久,竟然还不如眼前少年将一切看得透彻,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可是他似乎并没有涉足商场之中的打算,只是来和我谈合约之事,可是他竟然对这些商业信息的价值一点也不了解,懵懂糊涂的就签了合约,我本就是商人,无利不图,而他真的可以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来替我真正的拿到整个白家。

    在父亲四十二岁寿辰之际,我将自己从凌晨霖提供的那些想法提一中拟出了一个具体可行的计策作为寿礼献给了父亲,却曾未想到还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计策给白家带来的利润竟是如此之高;从此之后,奠定了我在白家的基础,父亲对我也愈来愈器重,十五岁那年父亲终于决定只要我过了及冠之年,便可接手白家的大部分家业。

    ★ ★★★

    有时候,后来迟迟不来,有时候,后来转瞬即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本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一直下去了,学会权谋、权衡思虑、利用各种手腕,游刃于这残酷并不亚于政局的商海,几经辗转,几经沉浮,、将一切掌于手中。

    我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我已经懂得进退,明白如何取舍,知道怎么样去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人或事——那个女子,亦一样,即使她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可是若是我的手段用的得当,那么她终归会为我所用。

    直到终于下决心去丞相府见那个早已闻名于耳的女孩后,我才知道为何那个名动夕国的少年才子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鸟笼之中,看着她递给我的那张纸上那些惊世骇俗的商业之谈,看着她淡漠却又狡黠的微笑,看着她一分一厘的和我争执属于自己的利益,我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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