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夫记第4部分阅读
抢夫记 作者:rouwenwu
。”
笑话,她根本连认识都不认识这个人!
“她说我抢了,我还说她抢了呢!自己看不住男人,跑出来见个女的就声讨抢人,这就是你们唐门的家教?”
唐狄若脸一沉:“辱及唐门者,死!”
没有任何预兆地,唐狄若便出手了。他一出手,十九便感到心口一阵恶寒。她不敢大意,手上玄背刀向前一格,“铛”一声兵刃相碰,十九才看清他手上用的是一对判官笔。
“有点本事。”唐狄若冷然一笑,下了狠手,向上挑去,绝对能将人肚皮挑破!
十九神色一凝,斜斜避开,同时身子下压,玄背刀直扫他双腿。
她遇敌经验本来就少,更是第一次与这般厉害的武林高手对敌,十九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唐狄若的内力仿佛千重大山压下。然而她却莫名地兴奋起来,血管里仿佛有小老鼠突突跳动。暮色熹微,十九的眸子却愈发闪动,热血在她身体里奔腾,喘息着,这种生与死的压力叫她兴奋。
手上的功夫再没什么招数章法,完全随着本能自然而生,随性而来。
唐狄若有些愕然,万万没想到一个小辈能接他这么多招。更可怕的是,他完全看不出这女子的招数。每一招,他都以为能拿住她,然而每一招都让她逃了去。
她固然打不赢他,然而他也胜不了!
树影斑驳,她嘴角微微带了笑意,兴奋得笑意,笑得教他心头突然一惊。这女孩儿,那么像……那么像……
心神一乱,竟让十九瞅了空子,大刀连连劈下,竟然将他逼退几步。唐狄若完全收起了小觑之心,用的招数愈发狠辣,已然不是一个长辈应该对晚辈所用的手段。
她仿佛一块棉花,稍微遇见水,便能吮吸个够,越战越勇。
此人不除,绝对是个祸患。
唐狄若的眼微微眯起,现了杀机。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判官笔突然断开,两枚毒箭射出。十九本来便招架得勉强,如今更是抵挡不住,只觉肩膀一痛,一枚毒箭已经没入左肩。
“爷爷!”唐充璃大声欢呼,拍掌,“爷爷,杀了她!杀了她!”仿佛在看什么有趣新颖的把戏,仿佛杀的不是一个人。
十九肩膀酥麻,只觉得内力一点一点消失,一不小心,大腿又被判官笔划了一道血口。受伤的地方血流如注,她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花,耳朵里听得全是:“杀了她!杀了她!”
她是不是要死了。
可是如果她死了,那痰盂怎么办。
她还要保护痰盂去锦湖山庄,她她……
一道白光掠过,挡在她眼前。
唔……听说,人要死以前会有黑白无常来勾魂,这个……是白无常吗?
她努力站起来,哪怕打不过就跑呢,然而终究无能为力。
如果……这样死了
废柴大叔怎么办啊……
第十二章 疗伤
十九靠在一棵树旁,连点|岤止血的能力都没了。只见那白影子如同鬼魅,忽上忽下绕在唐狄若旁。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鬼,根本的,就是来自地狱的白无常!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身影倏忽而来又去,根本揣摩不到他下一步是什么。十招不过,唐狄若便被拍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唐充璃吓得哭都哭不出来,连扶都不敢扶他爷爷一下,嚅嗫道:“隐……阿隐……”估计心里还惦记着她的情郎。
十九看着唐狄若一把子花白的头发上又沾一层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向那白衣人抱拳,挡在小孙女前面。唐充璃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人,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吓得簌簌发抖。
那白衣人缓缓抬起手,向唐充璃手臂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十九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他要扯掉唐充璃的手臂!
来不及想那女子多么刁钻野蛮,她脱口而出。
“别……别”一句话都说不完,便用尽了她全部力气,一口鲜血喷出,软软地瘫在地上。
那人回过头,只见脸上带着一块白丝面具,倒与天舒之前带得黑丝像是同一种质地。面具下的一双眼如寒星,却带着些温情。
“惟七。”
她听见那白衣人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也认错了人,十九想,我叫十九,不是惟七。
伤口火辣辣地烧着难受,十九始终没有晕过去的福气。这也是唐门毒药霸道的地方,教你疼个生不如死,就是晕不过去。白衣人将她打横抱起,眼里满是温柔。
“别怕。”
她疼得咬紧牙关,却忍着不呻吟出来。
“疼得话,就叫出来。忍着难受,别让自己不舒服。”那人的声音很好听,醇厚像酒。
“真……真疼,可是……好多人,叫出来好丢脸!”她咬着后牙床,挤出几个字。
他低低地笑,笑声凝在胸膛里,十九靠着,听得很清楚。
“那就去找个人少的地方,等会儿治伤,还有的疼。”言毕便纵身而起,仿佛腾云驾雾。
他是神仙?还是妖怪,抑或是无常?
十九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轻功。
肩膀的疼痛慢慢缓和了些,一只手掌抵在她背后,缓缓地输着真气,暖和和的,十分舒服。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到了一间屋子,那屋子虽然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已经浑身无力,任由得他将她抱上床。
“拔箭的话,可能要解一下衣衫。”他有些斟酌。
十九闭了眼,咬了咬牙:“解!能救活我,全脱了都不怕。”
什么都没命重要,她这才发现,原来她那么怕死。
“傻丫头”那人笑笑,伸手解开她的衣扣。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肩膀,上一次在山洞里,篝火熊熊,映着雪肤,让他意乱情迷了整个晚上。
这一次却触目惊心得多,乌黑的毒箭刺入雪肌,咕嘟嘟地冒着血,黑色的血。她的半个手臂已成铁灰,再不解毒,怕是整个手臂都要报废。
再三伸手,他竟有些不敢拔箭,生怕一拔下来,她会血流过多而死。
十九看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有些犹豫,问:“是不是不好?”
“有我在,没事的。”他柔声安慰。
十九咬了咬柔唇:“你不用安慰我,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语气笃定,教她安了几分心。
“那么,拔箭,我忍得住。”
她看着他犹豫,狠了狠心,突然回手,竟然自己将左肩的毒箭拔了出来!
乌黑的血带着浓重的腥味喷了一床,也溅了他一身。
十九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她胡乱揪住他的衣衫,在昏过去以前,用尽全力吼道:“若我死了,请找全福客栈的沈云谈,保他保他……去锦湖山庄!”
他正在用白布止血,听得此话,窒一窒,道:“好。”
也不知她听见没听见。
割开伤口,放出毒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香囊,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香囊里的药丸拿出。
唐门万灵丹,可解唐门百种毒。
他有些舍不得,这两颗解药,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如同早凋的春花,唐家那个面容如花瓣的女子,早沉寂与泥土中,再也回不来。
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颗,终于放入了十九的口中。
惟七,莫要怪我
看着血污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沈云谈半晌不出声。
她生得与唐惟七像,具体说不出哪里像,但有时一个神态,一个动作,却无端端地觉得是惟七再生。
尤其是……她满身血污,靠在树上,叫他住手时。
像煞了惟七哭着求他别杀人的样子。
她却又不是惟七,惟七永远都娇怯怯的,说话也不敢大声。而十九,却是顶火辣顶豪放的性子,从来不知害羞是什么。
惟七心眼多,说话温婉。
更不像她,呛得像鲜红的指天椒,却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
认准了要找十项全能的相公。
认准了天秀不是坏透了的家伙。
认准了他不会武功,临死了,还想着要保护他。
十九闭着眼睛,肌肤如雪如玉,长长的睫毛像鸦翅一样覆盖着。沈云谈靠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秀气的鼻子,没有血色的薄唇,浓得根本无需描绘的眉。
没有一点像她,没有一点像唐惟七。
然而他却觉得她像。
床上的人动了动,蜷曲成一团,像只猫儿。他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手。
好瘦,瘦得皮包骨头,比在山洞时还要瘦。
“别别不要我……”她的眼角滴落一滴眼泪,落在枕头上,印了个深深的水印。
他握住她的手。
“我不会不要你的。”
十九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那白衣人脸上还带着面具,轻轻扶她坐起来,喂她喝水。
“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的名字,以后想要报答我?你报答不起。”
这人怎么说话这么讨厌!?怎么她下山来遇见的男人,说话都那么讨厌?
“报答不起,也要报。”她气若游丝,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那么,以身相许吧。”面具下的眼含着笑意,明显就是在说笑,十九却一点都听不出来,认认真真:“你有钱吗?你长得帅吗?你脾气好吗?你文采怎么样……”
沈云谈失笑,这个丫头还真不懂得幽默。
“麻烦的丫头,娶你真费劲。”这语气异常熟悉,她微微眯起眼,突然心里安定了些。心里一安定,人又开始昏昏沉沉。
宽厚的手掌覆盖她的眼:“睡吧。”
她“唔”一声,就陷入了黑暗。
像一只猫儿一样,他轻轻抚弄着缎子般的黑发,嘴角噙了笑意。这丫头,就像一只野猫。
目光微微移到她肩膀的伤痕,眉头皱了皱。
这孩子体内还有毒,却不是唐门的毒。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伸手探入十九怀中摸出了那支珐琅蝴蝶簪。
“伊人香吗……”沈云谈微微冷笑,天秀,天秀,果然琉璃七窍心。
这伊人香本身无毒,甚至有凝神的作用,但一旦佩戴人中了毒,便如加了催化一样,药性猛烈百倍。是以中毒者自身毒虽然解了,但伊人香药劲未去,依然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还醒。
这样折腾七日以后,武功尽废,如同废人。
他算准了沈云谈不会留他,于是,他便要沈云谈自己去找他。
亲自来请他。
十九再一次醒来,人已经在全福客栈,看见的第一人是啥都不懂的废柴痰盂。
沈云谈一见她醒来,急忙倒了杯茶:“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十九,你吓死我了!”
看的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唐十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牵动伤口,却又疼得眉头皱皱:“废柴,我死不了的。”
沈云谈提起袖子,擦着脑门的汗:“那个白衣服的人送你回来的时候,你直发高烧,嘴里说着胡话,真是吓死个人啊!”
十九摸摸自己的脸:“啊,我发高烧了吗?我说什么?那个人呢,你有没有留下人家的名字?”
沈云谈一脸遗憾:“啊,没有。那个人像个神仙,一转脸就没影儿啦!”
十九又是“噗嗤”一笑,“你看谁都说像神仙。”
沈云谈伸手扶住她:“他说你中毒了,叫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唐十九这才想起肩膀上那支似乎是毒箭,又隐约想起昏沉之时那人似乎是用口帮她把毒吸吮出来的,忍不住脸上一红。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对他那么好。
他唤过她惟七,是把她认错了成别人么?
沈云谈道:“你别担心,我们快到枕阳城啦,那儿有个叫锦绣医馆的地方,可出名呢,一定能治你的病。”
十九笑笑:“没想到,反而教你照顾我。”
云谈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发:“十九,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他的笑很温和,让她心中一荡,忍不住轻轻靠在他肩上:“多谢你,废柴痰盂。”他若不是个废柴该有多好,一点儿也不比徐子清差!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很少想着徐子清了。
至少,比刚下山的时候,少了许多。
第十三章 医馆
枕阳城不算大,至少比不得京城。
枕阳城却是个热闹的地方,是连通着四方交通的枢纽。十九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她靠在沈云谈的怀里,看着满街卖烧饼的,卖小首饰的,卖糖葫芦的,脸上露出兴奋得神情。然而没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合上眼睡过去。
明明自己才是保镖,倒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十九心里有点愧疚。但是每次醒来,看见沈云谈那张温和的笑脸,又觉得窝心。
只是时不时地,脑子里忍不住蹦出那夜那个白衣人来。
虽然没有看到样子,但是唐十九认为那一定一定是个帅哥!而且是个大帅哥!
十九不是没见过英俊男人的,比如沈云谈就很英俊,天舒和天秀生得也很好,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那夜那个人,一定会比他们都要来得帅。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她。
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也许就是这样。
英雄一般都不会长得太次。可惜,那人喊她惟七。女人的直觉有时格外的敏感,没有人告诉她,但是唐十九就是觉得那个叫惟七的女人,是那个白衣人的心上人。
她仰起头,撑着又要合上的睡眼:“锦绣医馆还有多远,真的那么灵吗?”
“不远。锦绣医馆的郎中,是你我的故人,不会不救。”十九闻言满意一笑,并未看见那儒雅书生眼里的阴寒,也品不出背后的含义。
不是不会不救,是不敢不救。
白大叔停在锦绣医馆门口时,天秀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等了些时候。他这日穿了一件宝蓝色绸衫,依旧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他引以为傲的瘦削锁骨。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从肩膀绣到衣袖,翩然欲飞。乌黑油亮的长发并不绾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肌肤如玉,细细长长的桃花眼永远带着春情,叫路过的姑娘们满脸通红,却又忍不住不看他。胆子大的窑姐儿,甚至派自己的贴身小婢,送来些丝帕香囊,暗送秋波。有些个公子哥儿,总觉得他作为一个郎中实在太过浪费,明着暗着巴结奉承,渴望着拐回府中作公子。
“我便知道你会来的。”天秀从宽大得袖子里变出一把团扇,绣得是白头鸳鸯,伸手便要摸上唐十九熟睡的脸,“我不是和你说,我是和十九美人儿说。”
禄山之爪被拍掉,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子,天秀故作可怜:“云谈,你出手太狠,我骨头都要被拍碎了。”
回应他的是冷冷一记眼刀,沈云谈的脸拉得老长,比天舒还要吓人。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那个永远白板脸的哥哥,”天秀摇头晃脑,仿佛与沈云谈是多年的老友,仿佛下毒害人的不是他,“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沈云谈瞥他一眼,二话不说,抱起十九便直冲入内堂,吓跑了好几个装着病看医生的姑娘。
“你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天秀苦着脸,却不敢再造次,生怕再拖延沈云谈真会动手杀人,“我便是在这里等你们的。我看十九晚上睡不好,故意给她个安神的东西,我可不是故意要害她——我怎么舍得?”
“舍不得?”沈云谈冷笑,“唐充璃如何知道我的行踪?如何知道十九身上珐琅蝴蝶簪?”
天秀一脸受伤的表情,看了看十九发髻:“她没戴……原来她没戴啊……难怪你们现在才来,想必是唐充璃那个笨蛋找不到。”
他这样一说,便是对他预谋伤害十九的计划供认不讳。
“你到底想怎么样?”看他取针拿药,倒是像样地医治,沈云谈一头雾水,“敢耍什么花招,我现在就杀了你。”
天秀皱皱眉:“我在医馆的时候从来只是救人不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娴熟地取出一支银针,缓缓推入内力,十九的脸逐渐红润起来,头顶慢慢冒出些白气。沈云谈见状,知是解毒时的症状,才松了一口气。
“我有时候搞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既然要杀我,就别老把自己往我剑口上送。”
“我只不过想完成我们家的心愿,所谓的一统武林。可惜我这副德行明显的是邪门歪道,只能让天舒去做那个出头鸟。而我能做的,就是在背后为他剪除一切障碍。”细长的眼睛眨一眨,“其实我最想做的,还是郎中,即便做不得郎中,平日里下下毒,也是很好玩的。”
“我不爱杀人,如果你真的想一统武林,就去管管你手下的人。锦湖山庄暗地里j污人家黄花闺女,这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天秀拔出银针,满意地看着十九脸上的红晕退下,一边收拾一边道:“知道,我管不着。门下一旺难免出些败类。”细长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线,“云谈,不喜欢杀人的你,又要屠庄吗?”
“只要我出手,就免不了。”他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当年什么功夫都不会的唐惟七唐大小姐死于j杀,就把沈云谈从一个不问江湖的方外人变成了专门对付采花贼的大侠,可惜手段太过毒辣,要不然所谓的武林正道非以你为榜样,好好教育新人。”
白皙的手腕突然被人拿住,一阵彻骨的疼痛从腕上传来,沈云谈的声音冰冷得吓人:“不要再提这件事。”
被他拿住的地方疼得麻木,天秀仿佛觉得左手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脸上还是笑意满盈:“对不住啦,以后不说了。你这样废了我的左手,等会儿谁给十九美人儿扎针?”
铁箍慢慢地松开,天秀的手腕上立即一圈淤血,他却依然很不怕死:“你都已经报仇血恨,将陈天南一家三十余口杀了个干净。”
“凶手不是他,”他言简意赅,“杀死惟七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
天秀将十九往他身边推一推,道:“没找到就慢慢找,现在先把美人儿抱去房间休息。时间还多的呢,只要……你在我杀了你以前找到就好。”
沈云谈看了看怀中女子安睡的面容,站起身来:“若不是惟七是在唐家内院被身后内功震死,我真怀疑凶手是你。惟七从来不涉足江湖,自然没有仇家。除了惟七,唐家并没有少一草一木,所以凶手明显冲着我来。除了陈天南和你,我想不出有别的对头。可惜你的武功不够高,瞒不过唐家森严的守卫,也没那么深的内力。”
“否则,我便不用这般苦恼凶手是谁,直接就能杀了你。”
“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一直都很想杀你。”
“我杀过,让你逃了。我不喜欢杀人,但是一旦动手,便收不住。你想让这里所有人都陪葬吗?”他站在门口,并不回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猫和老鼠游戏并未结束。”
“杀了我,天舒会恨你的。”天秀摇着团扇,笑眯眯。
“那就恨吧。或许师父的预言没错,我与他,迟早有一人要死在对方手上。”
儒衫长袍的身影慢慢踱入内室,声音却还是灌入他的耳朵。
“不可能是你,你比我更喜欢唐惟七。”
握着团扇的手稍微紧了紧,笑意盈盈,终于没有攀上桃花眼里。
唐十九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沈云谈,而是天秀笑嘻嘻的脸。那张脸距离自己的鼻子只有一片韭菜叶子的距离。
唐十九先是一愣,然后本能出手。
坐在外面刚倒了一杯茶的沈云谈就听见内室一声惨叫。
天秀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十九一脸愧疚地站在他身边,想要安慰却手足无措。
“毁容了!毁容了!唐十九,你要为我下半辈子负责!”
“天……天秀,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武功真的那么差。”唐十九有些求助似地看着沈云谈,像是在解释似地,“我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离我那么近,我一个不小心……我真的没想到你躲不开。天舒武功那么好我以为……我以为。”
沈云谈舒了一口气,丝毫不理会蹲在地上,右眼乌青的天秀:“这么精神,看样子是大好了。”
十九刚要回答,天秀又开始杀猪般叫起来:“疼疼眼睛瞎了!”
沈云谈慢慢蹲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瞎了?”他语气温和,天秀却松开了手,赔笑,“开玩笑的,没瞎。”
云谈挑挑眉,那个表情明显地告诉天秀,倘若被他发现是讹诈,他可是真的会把眼睛挖出来。
“她可是大好了?”这次,明明白白地是问天秀。
十九非常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温文儒雅,那么乖巧听话的废柴大叔,有时候总让人觉得有些深不可测。比如现在,他明明是笑着,为啥天秀的表情那么像吞了一只死苍蝇。
“不算大好,还需要多休养些日子,大约,十天吧!”天秀摇摇团扇,俊脸上多了一个熊猫圈儿,是以笑起来并不怎么好看,“我会看着她,看到她好为止!”
十九很认真地看着天秀:“虽然你武功不好,但是废柴说你是他仇人,要追杀他。所以我还是会看着你,如果你要做什么对痰盂不利。我会打死你的。”
天秀咧咧嘴,这一下牵动乌青,笑得呲牙咧嘴。
“美人儿有令,天秀不敢不从。”
第十四章 娘炮
终究是余毒未清,十九闹了闹,笑了笑,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沈云谈将她轻轻抱了,放到软榻上。
天秀是个极其会享受的家伙,高床软枕,连床上的闱帐都是茜云纱。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向云谈轻轻福身:“公子,小姐。”连幅度,速度都是一样,训练有素。为首的丫头圆圆脸,长得很喜人,说话也惹人高兴。
“小姐生得这样美,真像个仙女。”
“沈公子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其时沈云谈穿着的还是半新不旧的儒衫,实在没看出哪里有富贵迹象,然这丫头瞪着圆圆的眼儿,说话脸不红心不跳,让人不觉得她在随口恭维,听在心里甚是窝心。
云谈轻轻瞥那丫鬟一眼,暗道,师父说撒谎乃人之天性,果然没错。这丫头不过十岁左右,撒谎起来已经这般老练。
十九这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
方睁开眼,坐起身,丫鬟们便簇拥上来,七手八脚地服侍她穿衣漱口。唐十九何曾受过这般待遇,又惊之中带点欢喜,欢喜之中又带点惶恐。待丫鬟伸手要解她衣扣帮她更衣时,惶恐就变成了惊恐。
天秀进屋时,只见丫头们跪了一地,十九缩在床上。
“你便叫她们服侍着,她们心甘情愿,不服侍还难受呢!”
他话音刚落,那些丫头已经齐声道:“服侍小姐是咱们甘愿的事。”
圆圆脸的丫鬟率先哀求:“小姐如同天人般让咱们惊艳,咱们这些个凡夫俗子,能服侍神仙一场,是几生难求的福分。”
十九摆摆手:“快别说这话,说的我鸡皮疙瘩满身。”
圆圆脸丫鬟一惊,提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小姐,福儿知错。”
言毕又要往自己的左脸打去,唐十九皱皱眉头,在巴掌落下前截住,道:“你们很好,你们都很好,是我不习惯人伺候。”
天秀挥挥团扇子:“听见十九姑娘的话,还不都下去?”
众丫头微微福身,才一一退下。
唐十九舒了一口气,向天秀呲牙咧嘴:“你一定是太苛刻了,才让这些小姑娘这么害怕!”天秀笑得风情万种:“傻话,我从来不对女孩子苛刻了”
“那他们为何这样怕你?难道不是怕你凶?”
“他们是怕我……不凶。”他轻轻近了她的耳,吐气如兰,“男人有时候凶起来,女孩子才喜欢。”
十九吐吐舌头:“你要是敢对我凶,我就揍你。”
天秀见她完全不为挑逗所惑,只得摊摊手。他一摊手,搭在肩膀上的衣衫滑落,又露出白嫩的香肩。
十九的眼睛亮了。
看着有些如狼似虎的眼神,从来没在女孩子面前害羞过的天秀急忙把衣服拉好,生怕她等一下又突然扑上来狠狠扭上一把。
美丽的大眼睛里明显地有失望的神色。
“美人儿有什么愿望?”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天秀急忙开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随意就好。”
十九甜甜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吃红烧肘子,行不行?”
只要她不像看猪肉一样看着他,没有什么不行的。傍晚时分,阵阵香气便弥漫在医馆里,那厨子是整个枕阳城最好的,拿手菜便是红烧肘子。
十九叉开五指,下手便抓,狼吞虎咽,满面油光。
天秀端一只白瓷碗,吃一筷子擦一下嘴,比她还像个女子。然而他再怎么斯文,看着她这般凶神恶煞,风卷残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十九你吃饭的样子就像只小猪,一拱一拱的。”
平日里老唱反调的沈云谈此时用沉默表示赞同。
十九狠狠瞪了他一眼,并不理睬。
理睬他——不就顾不上吃了?
别看沈云谈吃饭不比她粗鲁,动作可不慢,前些日子他只喝白粥,此时万一要抢自己的肘子怎么办?
十九决定不要形象,肘子最重要。
不出三天,枕阳城的姑娘们都知道,锦绣医馆的俊秀大夫有了心爱的姑娘。于是每日里无数女子怀着嫉恨好奇的心,装着各式各样的病前来求诊。在看完天秀对十九一番嘘寒问暖后,又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悲伤离去。
“她们都是喜欢你的人?”高的矮的肥的瘦的丑的美的,一堆女子来了又去,傻子也看出些端倪,“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天秀摇摇扇子,满脸困扰:“她们让我很为难,所以十九,此番就借你挡驾了,以后一定少了很多麻烦。”
唐十九一脸怀疑:“可是我觉得你很乐在其中,并不觉得为难。”
团扇子轻轻拍向她的发,被她躲开:“十九,就算知道,能不能别说出来。这样直接,我的小心肝会受伤的。”
十九毫不领情:“天秀,你的心是琉璃做的吗?太脆弱了!怎么在江湖上混!?”
天秀彻底无言以对,只得奉上冰镇绿豆糖水:“解暑,解暑。”
他对她极好,十九一喊热,立即不知从哪里变出来几块巨大的寒冰,让几个丫鬟拿着扇子使劲扇风解暑。十九想吃什么,便立即去找最好的厨子。
沈云谈没错,她的确有些像唐惟七。
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虽然只是偶然有那么一两个神态像,但是也足以让他神魂颠倒。
喝下清清凉凉的绿豆糖水,十九满足地舒口气,突然认真道:“天秀,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眨都不眨眼,他干脆应道:“我喜欢你呗!”
“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长得美,美人儿啊,谁不喜欢。”
“你对所有长得美的都这样?”
“呃,不是。”
十九眨眨眼睛,认真道:“天秀,你不喜欢我。你看着我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着别的事情。”
天秀吓了一跳,脸上不动神色:“我在想你。”
“别骗人了,”她皱了眉,脸若寒霜,“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的笑,从来都没笑到眼睛里。你看我的时候,从来不会……不会……”
她的声音却沉了下去。
她想说,你看我的时候,不会像徐子清看顾妍一般。
这句话却说不出来,哽咽在喉咙里,憋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哭啊。”天秀又好气又好笑,拿了帕子与她擦脸。
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明明不喜欢,也要装出一副很暧昧的样子。勾引着女子为他牵肠挂肚,然后再义正言辞地划清界限?
十九伸手挥开:“你既然不喜欢我,干嘛不早点告诉我。这样逗着女孩子好玩是吗?”
他一愣,没想到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天秀终究是天秀,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她这般哭泣是因为喜欢他。
然而她的眼泪,却莫名其妙地让他的心有一种被打湿的感觉,沉重得有些难受。
十九用衣袖擦干眼泪,咬着嘴唇:“天秀,你这样留我在这里,是否在拖延着什么。”
天秀失笑,谁说这丫头笨。
“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锦湖山庄有一个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人,我最近正要把她弄走。”反正被戳穿了,承认也无妨。
“谁?锦湖山庄不是云谈亲戚家么?你怎么……”
“谁我就不告诉你了,既然不想让你看到,自然也不告诉你是谁。”他眨眨眼,故意不戳穿云谈的谎话,等着看一切揭穿的好戏,“反正我有办法。”
“不说就不说,好稀罕么?”十九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我知道你不稀罕,”天秀笑嘻嘻地凑过来,“十九你还记得不记得在车上,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当然记得。”她可是从来一言九鼎的。
“带上这个,没有毒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亲自为她带上。冰冷冷的玉佩滑入衣襟,夏日里很是舒服,“没有我的许可,不许摘下来。”
十九用手轻轻摸着,低下头,道:“我们才认识没几天,你便送我这么多东西。”
天秀笑眯眯道:“美人儿嘛,总要有些东西映衬着才好。”
“天秀,你是不是很有钱啊?”唐十九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突然闪出异样的光彩,“桑门是不是很有钱啊?”
“诶?”这问题来的很突然,天秀有些愣住,“还算可以。毕竟桑门在武林中也是望族。”
“唔,这样……”红唇扬起漂亮的弧度,“那桑门是不是有很多男人?”
天秀一头雾水:“呃,是不少。”
“太好了!”十九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有没有又有钱,又帅,武功又好,人品善良,学富五车且爱穿白衣服的男人!?”
天秀默然地自己对号入座了一下,笑道:“我不就是吗?”
十九摇摇头,一巴掌拍落他肩膀:“你太娘了!我要绝对的男人!”
太太太太娘了……
天秀有些两眼发黑。
这么说来,在十九的眼里,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从来征战情场没有失败过的天秀,彻彻底底地尝到了被鄙视的滋味。
哦,不是鄙视,比鄙视更糟糕。
是漠视。
唐十九完全漠视了天秀受伤的俊脸:“锦湖山庄想来没你们桑门人才多,沈云谈那个家伙寄人篱下估计也说不上什么话。天秀,咱们是好朋友,你帮我找一个好不好?”
“你找来做什么?”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天秀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
“找来嫁给他。”
脸上的笑意终于撑不住了,忍不住问出了与沈云谈一样的问题:“我不好吗?”
十九无比惋惜地看看他:“天秀,你很好。可是真的太娘了。”
“那么……天舒呢?”
十九睁大了眼睛,满脸狐疑:“莫非你们桑门除了娘炮就是变态杀人狂?”
第十五章 紫奴
十九的话让天秀悲哀了好几天。
其实天秀真不娘。
至少医馆里的小姑娘们,枕阳城的大媳妇们都不觉得天秀娘炮。
有一种男人说话扭扭捏捏,矫情得要命,心眼比针别还小,那才是真的娘炮。
天秀那种,叫风情。女人可以有风情万种,男人也可以有万种风情。有风情的男人温柔如水,对周围的女子极好。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普通污秽泥巴不一样。
馆子里的红牌姑娘,咬着帕子,笑得脸颊绯红。
“天秀啊……是个有情趣的男人。”
即便他穿的不伦不类,即便他从来不绾发,即便他的桃花眼勾魂夺魄,也没有女子会认为他是个娘炮。
然而十九认为了,所以天秀很悲哀,揣摩着非得找个机会,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尝试尝试自己的男人本色。
沈云谈知道这件事之后,笑了很久。直笑得天秀恼羞成怒,笑得医馆里的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两眼放飞刀才罢休。
十九身上的毒清的差不多,又开始生龙活虎地到处乱去。逛街真是女人的天性,沈云谈怎么也想不明白,同一条街,怎么能早出晚归那么多次都逛不厌倦。
天秀捏着一个姑娘的手腕,装模作样地给同样装模作样的女子把脉,闲闲道:“这次好歹是我救了她,她还说我是娘炮。”
那姑娘一听就乍起来,恨不得两眼冒出红心心:“天秀君你是我心里最完美的男人。”
天秀安抚地向她一笑,姑娘的身子就软成了一滩泥。
沈云谈从药柜子里翻出一包山楂,丢到嘴里嚼:“差不多该走了,你日日这样拖着我们,是打算把锦湖山庄搬空吗?”
天秀收回把脉的手,送走了赖着不肯走的姑娘:“我只是不忍心你伤了一个姑娘。你知道我是最怜香惜玉的。锦湖山庄的人一半都与桑门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你决意了要杀,谁能拦得住?只是那多多少少有唐门的人在,惟七的哥哥唐哲义也算是半个管事的。”
“惟七是惟七,唐门是唐门。即便惟七在世,唐门的人,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平日温和的眼里冒出些火花,噼里啪啦的烧得闪亮,“这么些天了,看来唐充璃唐大小姐很难伺候啊。”
“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久,因为特别容易被灭口。还有,提到唐惟七你就不淡定,”天秀摇着扇子,施施然,“可惜当时惟七属意的人是我不是你。或许就是因为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性格,才不讨女孩子喜欢。”
沈云谈懒得和他争辩,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天秀嘻嘻一笑,道:“神隐剑客,神隐大侠,我一直帮你打马虎眼,你如何谢我?倘若被十九知道了,嗯哼,嗯哼?”
沈云谈不怒反笑:“你尽管去说,且看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天秀吐吐舌头,倒真的有些无奈。
然而,日落西山后,直到星光灿烂时,唐十九依然没有回来。
天秀看着沈云谈越来越阴沉的脸,也皱起眉头:“这回真的不关我事。”他话音未落,沈云谈已经冲出了锦绣医馆。
街上早就空荡荡,买菜的大婶,买玉兰花的小姑娘都回去了。白日里热闹的市集到了晚上,有点曲终人散的荒凉。只有那卖胭脂水粉的穷秀才,还站在青楼下,指望着心里爱慕的姑娘能不能下来买上一盒。
沈云谈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他太大意了。于他而言,唐狄若也好唐门也罢,根本不算一回事,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他却忘记,唐充璃恨毒了唐十九。一时间手足冰冷,唐门的毒有多厉害,江湖人无人不知。
那种从脚底升上来的恐惧袭来,比上次还要寒冷。
粉红色的软轿路经他身边,一只纤纤玉手掀开帘子:“这位可是天秀郎中的客人,沈公子?”
沈云谈定睛一看,却是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容容。容容也是天秀红粉军团中的一员,平日里老来走动,与沈云谈,唐十九也见过几次。
容容温婉一笑:“公子在找人?”
沈云谈眉头轻轻皱了皱:“姑娘如何知道?”
“公子的焦急之色,全写在脸上了。”容容掩唇一笑,媚态横生,“不知哪个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