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黑执事第3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那么,小姐,我先下去了。”
缇娅点点头。比阿特丽斯离开后,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明媚地一笑。
“塞巴斯蒂安先生,我刚才正想到你呢。”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随着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塞巴斯蒂安那无论怎么看都令人惊异的身影自房间的阴暗处浮现。
缇娅又笑了笑,随即笑容完全从她脸上消失。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白天时的气温还很高,到了夜里降下许多,加上从河面飘来的湿气,越发有种阴冷的感觉。
塞巴斯蒂安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看起来您遇到了烦心事了。”
缇娅没有回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兀地问道:“信任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笑容中不乏嘲讽之意。
“人类是善变的,大部分时候连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都不知道。恶魔就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我们有我们的美学,在契约的保证下,您不用担心背叛的问题。”
“或许吧。”缇娅淡淡一笑,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尽管如此,比起恶魔,我还是宁愿相信人类。”
“您还是那么固执,不过这正是您让我欣赏的地方,不幸的是事实终会让您改变这一看法。”
“你这么说倒是让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缇娅带着几分戏谑地说。
塞巴斯蒂安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他像是觉察到什么,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我知道您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就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晚安。”
缇娅已经习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作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的确有一些问题需要思考。想到刚才比阿特丽斯提供的讯息,她的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她揉揉额角,再一次望了望窗外,夜色浓郁,这似乎注定将会是非常漫长的一夜。
一辆警车辗过砂石车道,停在高大的铁栅门前。一名警卫从门卫小屋里走出来,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副驾驶座的窗玻璃摇下,露出利奥波德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长脸。
“有什么事吗?”警卫语气生硬地问。
“我们刚发现一些新情况,需要到现场确认一下。”利奥波德回答。
“时间已经很晚了,难道不能等明天吗?”
“恐怕不行。事实上这些情况与渥伦德先生有关,弄清它会有助于洗清渥伦德先生身上的嫌疑。”
警卫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能够帮到让他非常敬重的队长,心里的天平顿时有了倾斜。他仔细看了看驾驶座和后座上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员,确定没有可疑之处,便点头道:“好吧,不过请你们动作快一些,不要打扰到别人。”
“这是当然。”
警卫挥挥手,示意留在门卫小屋里的同伴打开铁栅门。警车朝着矗立在夜色中的大宅匀速驶去。
利奥波德带着两名警员走进宅邸的监控室。房间的一整面墙被十几个显示器占据,两名警卫坐在操控台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不漏过任何可疑情况。暂待队长一职的副队长何顿站在一旁,他已从门卫处得知利奥波德的到来,看到他们进来并不觉得吃惊。其他警卫则分散在大宅四处进行例行的巡查。
“探长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何顿问道。
“可以的话请将谋杀案发生前一天大宅里的监控录像复制一份给我。”
“好的,没问题。”
何顿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但还是吩咐警卫照办。
利奥波德走到操控台前,像是在研究监控仪器是如何运作的,两名警员则带着几分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边走边看,慢慢接近何顿和另一名警卫。等何顿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两名警员突然发动攻击,猛扑过来用暗藏的刀子割开他们颈部的气管。
正在操作仪器的警卫从余光中看到这一幕,立刻跳起同时摸向腰间的配枪。站在旁边的利奥波德一个跨步上前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刀则狠狠捅入他腰间。
警卫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利奥波德松开手,让他的身体如软泥一般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解决掉三名警卫之后,一名假冒的警员来到操控台前,按了几个按钮,墙上的显示器一个接一个变暗关闭。
“好了,警报系统已经全部关闭了。”他兴奋地说。
利奥波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部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他的目光落在三具尸体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但最终他还是沉声说了一句:
“开始行动吧。”
大宅边的树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听到利奥波德从对讲机中传出的有些失真的声音,脸上露出得意而邪恶的笑容。他挥下手,几十个携带各种大火力武器的男子从他身后的林子里涌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朝大宅进发。
8
8、夜袭
利奥波德收起对讲机,扫视一圈之后和另外两人一起走出监控室,他们的任务刚刚完成一半。
他们离开后不久,倒在地上的一名警卫忽然动了动手指,他睁开眼,十指抓地,拖着重伤的身体朝操控台一点一点爬去。台子下方有一个紧急示警按钮。从他身侧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大理石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一条血印。他抬起胳膊,颤抖的手指就快要触及那红色的按钮时,突然脑后一痛,眼前的世界被一片黑暗所吞没。
“抱歉,不过今晚的这场戏我可是期待了很久,不能被你这么破坏了。”塞巴斯蒂安轻声说道,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的却是极其愉悦的笑容。
警车去而复返,在距离门卫小屋十几码处忽然放慢速度,直至完全停下,引擎也随之熄火。让他们进来的那名警卫从小屋里出来,警惕地慢慢走近。
“出什么问题了?”他隔着一段距离喊道。
利奥波德从车上下来,状似无奈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发动机出了问题,这是部旧车了。”
驾驶座上的警员试着重新发动车子,只听到引擎空转的声音。另一名警员下车绕到车前,掀开发动机的罩子,一手举着手电筒查看机器。
警卫礼貌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利奥波德想了想:“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警卫条件反射地望向大宅的方向,从此处到宅邸有相当一段距离。
“门卫小屋里有部电话,不过不能使用太长时间,你知道的,以防有突发情况发生。”
“我只需要讲几句话,交待一下。”
警卫打开对讲机,向同伴说了几句。利奥波德朝小屋走去,他留在原地,盯着还在为警车忙碌的两名警察。
留在门卫小屋里的是一名较年轻的警卫,有一张长满雀斑的脸。看到利奥波德进来,他指了指放在屋子另一头的长桌。
“电话就在桌上。”
利奥波德拿起话筒放到耳旁,拨了几个号码,然后疑惑地看看话筒。
“奇怪,电话怎么不通?”
年轻的警卫吃了一惊,大跨步来到桌旁,接过话筒。利奥波德趁势绕到他身后,朝着他的心脏处就是一刀。
在警车前检查引擎的警员直起身,看到站在一旁的警卫,道:“对不起,你能帮个忙,帮我拿着手电筒吗?”
警卫依言照办,他站在警员的右手边,举高手电,为他照明。
警员做了个像是要弯腰的动作,事实上却是飞快地抬高右臂,对着警卫的脸就是一个肘击。警卫的头往后一仰,脸上一阵剧痛,视线也有些模糊。多年的训练让他并没有因此着慌,他后退一步,同时拔出配枪,朝着记忆中警员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
那名警员正要冲过来再补上一击,还没能跨出一步,前倾的身体便一软,颓然向前扑倒。然而几乎是同时,之前怎么也发动不了的警车驶动了,还没等警卫反应过来,车子已将他撞翻在地,从他身上碾了过来。
警车又开出几码后才停下,假冒的警察下车看了看上半身被压得血肉模糊的警卫,另一名假警察先被枪射中又被车撞过,显然是毫无存活的可能。
利奥波德拉下控制铁门开关的控制杆,大铁门缓缓开启。假警察跑到铁门口,用力挥动双臂。随着这个讯号,早已埋伏在铁门外的几十名男子迅速冲了进来。
无疑是首领的高大男子摇摇晃晃地朝利奥波德走来。在门卫小屋射出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粗糙暗沉,给人一种像是随时随地都阴沉着脸的感觉。那双三角形的眼睛看起来凶狠而疯狂,下巴处留着一篷乱糟糟的山羊胡。
“探长先生就是探长先生,连打家劫舍的活儿做起来都比我们这些专业的强!”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
利奥波德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讥笑之意,语气冷淡地回答:“你很清楚我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的,克罗夫特先生。”
“当然,当然。”克罗夫特语气敷衍地说。
利奥波德皱眉,正要开口,车道旁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一点手电筒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手电筒的光按事先约定好的连闪了三下之后,紧接着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别开枪,是我,小比利!”
克罗夫特哈哈一笑道:“是我们的卧底小比利来了,让他过来吧!”
树林里走出一个红发矮小的男子,倘若渥伦德在场的话,便能认出他正是不久前召进警卫队的新队员。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克罗夫特问道。
小比利略有几分腼腆的脸上露出刻意做出的谄媚笑容,兴奋地回答:“我已经切断了大宅里的电话线路,老板。杂工和警卫队剩下的人都睡在宅子旁边的那座房子里。”
“干得不错!”克罗夫特朝站在他右侧的一名魁梧男子点了下头,“兰顿,你带一队人过去,记住,一个也不能放跑。小比利,你给他们带路。”
“没问题,老板!”
在小比利的指引下,几个人脱离大部队,朝大宅的侧翼悄悄摸去。
利奥波德收回视线,冷淡地提醒道:“记住,我只能帮你们拖延到天亮。”
“相信我,天亮时我们就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克罗夫特自信地回答。
利奥波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警车走去。虽然刚刚撞倒两个人,不过在漆黑的夜里,倒也不太能看出车身上沾的血迹。
克罗夫特目送探长驾车离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带着手下朝大宅走去。假冒的警察和另一名匪徒留了下来,他们将尸体扔进车道旁的灌木丛里,将铁门重新关上。
宅子的正前方是一座小型广场,由彩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两旁是保养得极好的草坪,一些修剪成动物形状的灌木丛间夹杂着数座人物雕塑。
入侵者刚踏上广场,枪声陡然响起,走在最前面的几名匪徒应声倒下,其他人连忙各找掩护。在雕像后出现几个身着警卫制服的身影,显然巡逻的警卫已经发现了这些侵入者了——只可惜发现得已经太晚了。
凭借着人数和武器上的优势,匪徒们仅花了几分钟便控制住局面。克罗夫特让手下将整座大宅包围起来,防止有人从其他出入口逃离。
不断有警卫伤亡,剩下的只能边射击边朝宅邸里退去。十多分钟后,最后一名抵抗的警卫不甘地倒在了匪徒们的枪口下。匪徒们在大宅里四散开来,寻找可能躲藏起来的警卫。
克罗夫特则带着几名手下,径直朝二楼走去。他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便找到主卧室那扇雕花大门,粗暴地一脚踢开门走进去,然而随即他便发现迎接他的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
大约一刻钟之前,一名警卫没等缇娅“进来”的话音落下,便急急推开这同一扇木门。他神色焦急,喘着粗气,虽然夜里的温度降下了许多,他的额头上却布满汗珠。
“情况紧急,小姐,必须请您马上离开大宅!”他急急说道。
缇娅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一伙人闯了进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与外面也无法联系上,总之,为安全起见,您得立刻离开!”警卫舔着发干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
这时,一声枪声响起。
那名警卫顾不得礼仪问题,猛地扑到朝着前方庭院的窗户前。虽然夜色浓郁,他还是看清了正逐渐将大宅包围起来的敌人的身影。
“该死的,已经太迟了,小姐,您——”
他突然停了下来,无比懊丧地发现他没有什么办法能将缇娅安全地送离大宅。但他肩上的职责还是让他坚定地说:“请放心,小姐,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一定会把您安全地送出去的!”
“我不同意这么做。”一个声音反对道。
缇娅和警卫同时转过头朝门的方向望去,就在他们专注于屋外的枪声时,梅丽走了进来。
“不说这么做成功的可能性有多低,单就是途中小姐的安全你们就无法确保。”她语调严厉地道。
警卫的脸涨得通红,却无言反驳。
梅丽放柔了语气,又说:“现在请你去履行你原本的职责,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警卫正欲张嘴反对,但梅丽神态中的自信让他改变主意。他相信无论梅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会以保证缇娅的安全为第一位。
他严肃郑重地保证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的。”
说完,他转身迅速离开房间。
缇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请您披上外套,然后跟我来。”
梅丽语气的恳求与焦灼让缇娅明白现在不是提问的时间,她默默地照做了。
在梅丽的带领下,二人来到藏书室。之前已经介绍过,这是一间椭圆形的大房间,没有窗户,四壁摆满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壁炉正对着门。房间的中间是一张长方形茶几,围了一圈沙发。
梅丽来到一座书架前,从架上取下七本厚重得几乎令人咋舌的《牛津百科辞典》,然后将茶几推到一边。她俯□,轻轻一按某块地板,地上出现一个正方形的洞口。
“这是?”缇娅毫不掩饰她的惊讶之情。
“我记得您之前曾经问过我大宅里有没有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先人虽然自信于自己的力量而不屑于建造此类东西,但为后人的安全着想,还是秘密建了这么一个藏身处。恐怕今天晚上我们不得不用到它。”梅丽平静地解释道。
“您进去之后会发现一个小小的机关,让您打开和关上这道入口。”她又道,“我相信里面设有通气孔,您不会觉得气闷。我恳切地希望您待在里面,直到敌人全部离开,救援的人到达为止。请您进去吧!”
在梅丽的催促下,缇娅走进这个藏身处,在洞口合拢之前,她不放心地问道:“可是你们呢?”
梅丽两手合握在胸前,用祈祷一般的语气回答:“您不用担心我们。您只要记住,您的生命比这座宅子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都更重要。法多姆海恩家可以有新的仆役长,新的女仆杂工,却不可能有一位新的主人!”
缇娅微微一震,仰起看着梅丽的眼中露出震惊与茫然的神情。
地板合拢,若不是知道位置刻意寻找的话,是绝不会发现在这下面还有一个秘密夹层。梅丽将茶几推回原处,又把书放好,确定一切恢复原样之后,迅速离开藏书室。
几乎是在同时,克罗夫特气势汹汹地踢开了主卧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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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签定契约
起雾了。
浓重的、有若实质一般的白雾给形状古怪的法多姆海恩大宅增添了几分哥特式的阴森与恐怖,就连从宅里传出的重重脚步声以及呼喝声也没能减轻这种感觉,反而有种大难临头的惊慌感。
底楼的餐厅里此刻正是灯火通明。三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这座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华丽大厅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招待宾客用的桌椅被推至一边,腾出一大片空间,府里的所有仆佣被集中在此,在他们周围则是十多名手持枪械的入侵者。穿着睡衣的女仆们彼此挨靠在一起,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
“找不到?”克罗夫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你是说几十个大男人找遍了城堡却找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是、是的,老板。”汇报情况的手下紧张得脑门子上全是汗,他像是补救似地急急忙忙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们已经把宅子的各个出入口都守住了,可以肯定人一定还在里面!”
“确定人在府里,却找不到,这就是你想说的?”克罗夫特的眼神越发阴冷。
那名手下额上的汗都快淌下来了:“对不起,老板,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很快——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是吗?我很怀疑,而且恐怕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了。”克罗夫特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聚集在餐厅中央的仆役,“幸好我们还有可以问问的人。”
他走到中央的开阔地带,清了清嗓子。
“晚上好,各位,现在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让我不得不打扰你们一下。时间不多,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你们中间有谁知道你们的主人,亲爱的法多姆海恩伯爵小姐,现在哪里吗?”
沉默。只听到混杂在一起的呼吸声,没有人开口说话。
“怎么,难道没有人知道吗?不,我不相信,你们都是尽忠职守的好仆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主人的所在?只是不愿意说,是不是?”
克罗夫特边在众仆役间踱来踱去,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突然俯身盯视着其中一名女仆。长着一张圆脸的年轻女孩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这可不是好的回答。”
克罗夫特状似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在其他人意识过来之前,一枪射中女孩的胸口。年轻女仆甚至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地气绝身亡。她旁边的几名仆役惊恐地叫出声来。
“安静,都给我安静一些!”克罗夫特命令道。
在众多枪口的威慑下,女仆们勉强停止尖叫,只有几个还在小声啜泣着。
“我想现在你们已经充分了解到回答错误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所以在开口之前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再问一次,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在哪里!”
还是没有人开口。
“看起来我只能一个个来问了。”
克罗夫特的目光在一个个女仆身上扫过,几乎所有人都害怕地低垂着头,避开那残忍审视的目光。
“就从你开始好了!”他指着一个留着栗色卷发的女仆道。
被点到的女子约有二十五六岁,堪称美丽的面庞顿时没有了一点儿血色,她眼中含泪,仿佛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好容易她才从不停颤抖的唇间吐出几个字:
“求你……不……不要杀我……”
“真糟糕,又是一个回答错误的。”
克罗夫特伸出关节粗大有力的双手,抓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女子蹬着双脚,拼命挣扎,克罗夫特的手如铁箍一般牢牢扣在她脖子上。随着他慢慢收拢手指,女子的脸渐渐发青,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旁边的仆役恐惧地看着这一幕,有几个胆大的想来救她,却被其它匪徒驱赶到一旁。
女子的身体“呯”的一声倒在地板上,她的脸发青变紫,大大的双眼微微鼓突出来,像是死不瞑目。
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一名肥胖中年女佣的神经彻底崩溃了,她边哭叫着边慌不择路地往餐厅的大门跑去。
克罗夫特看着她的身影,神色冷漠地做了个“杀”的手势。
枪声在餐厅宽阔的空间里像是被放大了数倍,震得人的灵魂都在颤动。女佣身上爆出数朵血花,身体因着惯性又向前冲出几步,才颓然扑倒。浓稠的鲜血自她身下漫出,流淌在光滑的地板上。随之而来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每个仆役的脸色都是惨白若幽魂。
克罗夫特舔舔嘴唇,神情让人联想到还未吃饱的野兽,他的目光再次转到剩下的仆役身上。她们惊惧绝望地抽泣着,同时不由自主地瞄向站在众人中间的梅丽。梅丽的面色虽然苍白,眼中却满是愤怒与不屈之情,双唇更是顽固地紧紧抿着。
克罗夫特锐利的双眼立刻注意到了女仆们下意识的反应,他径直走到梅丽跟前。
“我相信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
梅丽抬起头,眼神坚定毫不屈服地看着他。
“是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会为你今晚在这所做的一切而后悔的!法多姆海恩家族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而不还手的,等着吧,那时你的下场会比我们现在的还要凄惨得多!”
克罗夫特摸摸他的山羊胡,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突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同时反手一个巴掌狠狠扇上梅丽的脸。梅丽的半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她转正脸,挺直背脊,怒视着克罗夫特。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贵族作风!”克罗夫特压低嗓门,恶狠狠地道。
他站直身,对着所有人说:“我对你们很失望,你们浪费了我不多的善意和耐心。接下来除非我知道伯爵小姐的下落,否则你们一定会怀念我现在的慈悲的。”
两名被枪杀的女仆的血已经停止流淌,被扼死的女子的双眼依旧不甘地大张着。恐惧与绝望浓重得有如实质一般,压在其余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不用了。”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只见缇娅?法多姆海恩正站在餐厅的门口。
缇娅推开茶几,从地板下的藏身处钻了出来。她凝神谛听,不知从何处传来人的脚步声、呼喊声,物品翻倒以及器皿破碎的声音,这些隐隐约约的声音衬得藏书室里越发寂静。
她可以猜到制造出声响的这些人正在宅邸里拼命搜寻她,如果他们始终找不到她,无疑会去逼问府里的仆佣。她想象不出那些人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但她相信他们会不惜一切只为知道她的下落,否则今晚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代价便成为泡影。梅丽等人的安危也绝不会如她所说的“没有关系”。
但即便如此,梅丽也不会说出她的所在,哪怕是付出府里所有仆役的生命为代价。“您的生命比这座宅子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都更重要”——梅丽不止是说说而已,她是打从心底如此坚信着的。
这几乎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忠诚了。虽然梅丽效忠的是缇娅?法多姆海恩。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最终依靠仆役的忠诚与牺牲存活下来的毕竟是她。不管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能不能回来,在这一刻她就是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传承了百多年的家族的主人,众多仆役效忠的对象。
但也正是这样让她无法接受梅丽的做法。这并非出于什么生命平等之类的想法,而是一种更为自我的原因——这是她的自尊与骄傲所不能允许的。曾经死过一次的她,同样比谁都清楚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话是多么的空洞,无论以后采用何种报复的手段,对于死去的人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再怎么做也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死后的补偿不过是活人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塞巴斯蒂安悄无声息地从角落处走出来,目光落在缇娅脸上。她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墨绿色的眼中似有暗流涌动。他读出了那些隐秘的情绪——愤怒、憎恨、厌恶等等,都是人类所特有的负面情绪。
他无声地笑了。
缇娅抬起头,非常突兀地绽出一朵少女独有的明媚而狡黠的灿烂笑容,仿佛之前冰冷阴沉的表情只是一时的错觉。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塞巴斯蒂安,我可不想变成独眼龙。曾祖父可能不介意这一点,但对一个女孩来说,那可太丑了。”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
他向前一步,单膝跪下,握住缇娅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个巨大繁复的魔法阵出现在两人脚下,一道道紫黑色的光在构成繁奥图案的线条上闪烁着,两道黑色的光柱随之升起,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缇娅感觉到一种神秘的力量慢慢渗入她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一震,心中升起一种茫然若失的不舍感觉,就像是与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失去了联系一般。这种感觉慢慢隐没却没有消失,而是潜伏在了内心深处。与此同时,她感到与塞巴斯蒂安之间产生了一种隐秘的联系,她能够更加清楚地感知他的所在,同时也知道了他真正的名字。
她慢慢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塞巴蒂斯安的所在。一个黑发黑眸的人类男子正站在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上。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听候您的吩咐,我的主人。”他欠身单手抚胸道。
“我需要你的力量。”缇娅直接道。
“当然。”
塞巴斯蒂安的薄唇弯起,露出一抹足够谦逊又不失自信的笑容。
“一部分没有轮到值班的警卫和其它杂役住在侧翼的房子里,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被杀害了,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你将他们放出来,毕竟我们的敌人占有人数上的优势。”
“那么您呢?”
缇娅看向藏书室的门:“我要去尽到我作为法多姆海恩家族家主的责任。”
“您是打算只身犯险吗?难道您不担心我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回来吗?”塞巴斯蒂安微笑着问道,他的笑容让人觉得他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赶不回来。
缇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担心,只不过我更不能接受让别人替我受过,而且对于后悔一事,我已有相当深刻的感受,不希望再品尝那种滋味了。”
“明白了,您会如愿的。”
“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开始行动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塞巴斯蒂安目送她坚决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自语道:“看起来我得先找一些合适的衣服,啊,真怀念从前专门订制的那些管家服呢!”
10
10、对峙
餐厅里一片沉寂,直到被梅丽的一声惊呼打破。
“小姐,您怎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似乎明白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缇娅环视室内,目光在扫过地上几具女仆的尸体时只是略作停顿。她的神情平静得吓人,其他人很难从那双墨绿色的眼中读出她此刻心中所想。
她慢慢走进餐厅,虽然身着睡衣,但她的姿态动作却让人觉得她是盛装而来。
“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她说。
“啪、啪、啪”——克罗夫特轻轻鼓着掌,一脸愉快赞许的表情。
“不错,非常好。因为您的表现让我对于法多姆海恩家族越发好奇与崇敬了,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这位先生,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缇娅平静地问道。
“克罗夫特,您可以这么叫我。”
“克罗夫特先生,你要见我,现在我就在这里。”
“是的,其实我的来意很简单。”克罗夫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您知道,这个世界有白天和黑夜,所以,除了您熟知的那些存在于阳光下的势力与组织之外,还有普通人不知道或不了解的那一部分,我们通常称之为黑社会,您听说过吗?”
“略有所闻。”
“过去,为了不让这些黑暗中的势力影响到正常的社会秩序与民众的生活,代表女王陛下来支配与掌握它们的便是法多姆海恩家族。当然,时代不同了,黑社会与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可能是由一两个人来掌控,即便那个人代表着女王陛下也不行,不过在这之中仍有那么一些势力对法多姆海恩家族怀有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忠诚的感情,特别是一个被称作‘丧葬社’的情报组织。”
黑社会?由女王任命的教父?缇娅觉得经过了这一切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惊讶的了,就算看到男装版的美少女战士跳出来大喊“代表月亮消灭你”,她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缇娅沉思不语,没有任何表示。克罗夫特也不期待她有何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丧葬社’可以说是黑社会第一的情报收集组织,发生在黑暗世界的事没有一件是他们不知道的。可惜的是这个组织不但隐蔽得极深,而且掌事人个性古怪,很难与他们打交道,大概也只有法多姆海恩家族能让他们破一下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法多姆海恩如此青眼相加,但我确实知道两代之前的‘丧葬社’的老板给了您的曾祖父一样信物,让他的后人可以凭此样东西获得他们的帮助。”
“你的目的就是这样信物了吧?”缇娅终于开口,“为此你带人闯入我的宅邸,甚至不惜杀死这么多人!”
克罗夫特笑容可掬地回答:“没错,我知道在您看来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或是不值得。您不会明白对我们来说情报的重要性,不会明白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当然我也不指望您会明白。好了,现在前因后果我都已经让您知晓了,作为回报,您难道不该将那样东西给我吗?”
缇娅再一次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话,语气出人意料得轻柔。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样东西会怎样?”
克罗夫特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缇娅毫不理会他话中的威胁意味,微微一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次在回大宅路上的袭击让我丧失了某些记忆,现在的我完全不记得你所说的这个东西。”
克罗夫特的目光闪烁:“您的诚实让人称赞,但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你会杀了我?你以为我在出来见你们之前没有想过这个后果吗?如果我害怕这一点的话,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见到我。”
“您的勇气可嘉,您不怕死,可您能看着您的仆役们去死吗?”克罗夫特慢悠悠地问道。
自进餐厅之后缇娅后脸上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少许变化,但随即她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我当然不愿看到他们有任何伤亡,但我不是神,我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生死。”
“是吗?”克罗夫特细细地观察着她,“可惜我不相信。”
他几个大步来到围拢在一起的仆役前,目光一扫,便如捉小鸡一般抓起一名女仆,将枪口抵住那年轻的头颅。比阿特丽斯簌簌发抖,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现在,她的生死就决定于您的回答。您会怎么做呢?”克罗夫特语气阴森地问道。
“小姐……”
比阿特丽斯双眼含泪,祈求地看着缇娅。
缇娅默然。在场这些人的生命的确是她的弱点所在,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主动现身呢?
克罗夫特清楚这一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梅丽走前一步,像是要说什么。她近旁的一名匪徒见到,立刻上前粗鲁地将她推回原来的位置。
缇娅闭上眼,又睁开。
“我的回答是——”她看着克罗夫特的双眼,“你动手吧!”
克罗夫特嘴边的笑意顿时凝固,比阿特丽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大吃一惊。
“您说什么?”克罗夫特忍不住问道。
“你要杀的话,尽管动手好了,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你的手下,由你来处置是最合适不过的。”缇娅冷漠地说。
餐厅里一片寂静,仆役们的脸上带着或是震惊或是茫然的神情。
比阿特丽斯艰难地开口:“小姐,您一定是搞错了。不是这样的。”
缇娅看着她:“你是克罗夫特在大宅里的内应,你杀了汉娜,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和神情都表示对于自己所说的没有半点疑问。
比阿特丽斯惊慌地说:“不是我,我没有!您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主动来告诉我你在汉娜被害那晚看到温迪从外面回到寝室,我是绝对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虽然我一直知道我们中间有背叛者。这倒是正合了东方一个古老国家的谚语——‘画蛇添足’。”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迪显得既惊讶又不知所措。
“我想你是一时冲动才杀了汉娜,而后警方的介入调查使你更加着慌,所以你决定为自己找一个替罪羊。”缇娅又说,“在这么多仆役中你选择温迪做你的替罪羊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无法确定你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是你确实了解到温迪的母亲是我的祖父与另一妇人所生,从血缘上来说,她是我的堂姐。”
这一段秘辛是缇娅从梅丽送来的那一大叠资料中了解到的。
“同样是拥有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脉,一个是拥有伯爵头街及庞大财产的贵族小姐,一个却是要靠别人的资助才能温饱的女仆,这两者间的巨大差距足以让任何人产生深深的嫉妒与怨恨之情,这两种感情通常又与报复与毁灭联系在一起。温迪出卖我,出卖这个家族,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她是再好也没有替罪羊!
“遗憾的是,对于这整件事你了解到的只是一部分。温迪的母亲在去世之前,在几位证人的见证下签署了一份声明,放弃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以及与此相关的所有权利与责任。虽然从血缘上来说温迪是我的堂姐,但在法律上她与法多姆海恩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我死了,她也得不到丝毫好处。相反,只要法多姆海恩家族存在一天,便能为她遮风蔽雨一天,因为无论如何,在血缘上她还是我的堂姐。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背叛我,背叛这个家族呢!既然我确定温迪不是背叛者,那么来通报这一消息的你便显得非常可疑了。
“作为我的贴身女仆,你其实拥有相当多的时间做你自己的事,像是在我上课的时候。你可以随意在城堡里走动而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即便有人问起,你只需说一声‘是小姐吩咐我这么做的’,也无需担心事后会有人来向我求证。你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秘密文件,了解别人不知道的家族内情,最妙的是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人会对你起疑心,在今晚之前我就不曾怀疑过你。
“你深夜进入书房便是为寻找那所谓的信物了,汉娜是不是察觉到你夜里离开寝室,并跟踪你来到书房?而你害怕她告发你,便残忍地将她杀害了,是不是这样?!”
缇娅的语气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宛如针一般刺中比阿特丽斯。这次她不再是假装,而是真的从内心感到恐惧与惊慌。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辩解道,“真的,我不想这么做的!是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做的话,我的家人就会没命——”
比阿特丽斯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中央涸开的血迹,随后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克罗夫特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比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