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黑执事第4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阿特丽斯的尸体,转向缇娅。
“您说的没错,我的手下自然是听凭我的处置。我可是给了她相当长一段时间寻找我要的东西,可结果呢?不但没有找到,还把自己给暴露了,这么没用的手下我可不要!”
缇娅神色淡漠,看不出是悲是喜。倒是几个女仆,虽然明知比阿特丽斯背叛了她们,可毕竟同处过一段时间,见到她被杀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悲意。
然而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突然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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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逆转
餐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看他的装束应该是分散在大宅里四处搜索的匪徒之一,却不知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男人勉强又往前走了几步,终因伤势过重,倒地不起。
一名匪徒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瓮声瓮气地说:“他死了。”
克罗夫特朝那人扬了扬头,那名长着一头稻草黄|色头发的男子心领神会地带着几个人走出餐厅。
“让我们继续正题吧。我原本以为您会对您的贴身女仆有更多的感情,但显然我是过于一厢情愿了,不过之后我会更谨慎的。对了,我想您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堂姐丧命的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温迪。温迪紧偎在梅丽身侧,向来活泼爱笑的脸上如今只有惊恐,尽管非常害怕,她还是竭力勇敢地回答:“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不要告诉他们!”
缇娅垂下眼帘,也挡住别人窥探的目光。就在这气氛紧绷的时刻,仿若觉得还不够似的,不知从外面何处传来了枪声。
克罗夫特颊上的肌肉微微跳了跳。他打开通讯器,在电波的嗞嗞声中响起男人惊惧的声音:
“……不要杀我……怪物……”
一声惨叫,男人的声音消失了。
克罗夫特又试着联系派出去的其他手下,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只好又派了两人出去察看情况。他们很快回来,对克罗夫特低声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不安的表情上可以看出绝对不会是好消息。
就在克罗夫特思索着这一变故的原因与应对之策时,餐厅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本就饱受惊吓的仆役们益发惊骇,不由大声尖叫起来。
尖利刺耳的叫声让克罗夫特更加心烦意乱,他举枪朝天花板连开数枪,巨大的枪声暂时将其它声音全部压下。
“都给我闭嘴!谁他妈再叫,我就崩了谁!”
餐厅里顿时安静得有如墓地。
几名匪徒拿出手电筒,打开通往走廊的门。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不止是餐厅,而是整座大宅都被黑暗所笼罩。
“显然是电闸方面出了问题。”缇娅慢悠悠地提醒道,她可能不是故意,但在此时的情景下,她的声调让人觉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克罗夫特面无表情,心里却恼火得很。对于此次行动,他已经筹划了很长一段时间,自认为是手到擒来万失一失,没想到就在这即将成功的关头却出了这些岔子。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为此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若是失败,后果即便是疯狂如他也感到害怕。他想他还是小看了这些贵族,这些传承了百多年的家族显然还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底牌,更何况法多姆海恩并不是一般的贵族世家。
但克罗夫特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与想法,冷静地思考起来。目前来看,胜利的天秤还是倒向他这一边的,毕竟这张决定胜负的牌仍然握在他手中,只要将那些搅局的讨厌虫子都消灭掉,他仍然可以按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首先是必须恢复照明。
克罗夫特正要命令手下去查看一下电源问题,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
“没错,是电闸的问题。”他说,“那就麻烦伯爵小姐您陪我们去配电室看一看了。”
缇娅露出惊讶的表情。
梅丽听闻此言,忙挣扎着高声道:“等一下,小姐她不知道配电室的位置,如果你们要人引路,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不,不。”克罗夫特露齿一笑,“我们知道配电室在哪儿,但是有一位伯爵小姐带路——那可是错过便不会再有的机会。”
梅丽还要说什么,缇娅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没问题,我陪你们去。不过我可是真的不知道配电室的所在。”
她静静地一笑,让人完全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克罗夫特留下数人看守人质,带着其余人离开餐厅。
弥漫在大宅周围的浓雾将黯淡的月光也隔绝在外,在某几段没有窗户的走廊处,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几人呈纵队前进,克罗夫特和缇娅走在最中间。前头的几名匪徒挥动着手电筒,与周遭深沉而无边际的黑暗相比,这几束灯光渺小无力得近乎可怜。
空气中还残留有极淡的火药味,已有许多年头的地板在他们脚下发出微弱的声响。移动的手电筒光束偶尔照到一两具倒卧在地的尸体,那僵硬的身姿和发黑的血迹越发缯强了笼罩在众人头上恐怖悬疑的气氛。尤其是看到同伴的尸体,让这些入侵者也不由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他们来到一条贯穿宅子前后两部分的弧形走廊,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法多姆海恩家族历代重要成员的肖像画,也许未来有一天缇娅的画像也会被置放于其中。这些肖像画中的人物大多穿着古老而奇特的服装,一脸严肃地朝画框外凝视。当光束不经意地掠过他们的面容时,总有一种仿佛画中人是活着的,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这些人的感觉。这种鬼祟的感觉让人的后背不由阵阵发凉。
匪徒们神经紧绷,不停地扫视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克罗夫特相信不管是谁破坏了电源,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在半途伏击。问题是会在哪儿发动攻击呢?从他手上的那份简易地图来看,他们此时离配电室已不远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会是他们到达配电室的时候?还是当他们接通电源,灯光亮起的那一刻——
不对!
克罗夫特突然停下,其余人也随之停止前进。
“该死的,这是个圈套!我们上当了!”
他猛地转身,粗鲁地拉着缇娅,朝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虽然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餐厅,但还是晚了一步。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活人,长长的餐桌翻倒在地,靠背椅四散零乱,像是有一场台风刚在这里肆虐过。被扣押的人质随着这场“风暴”一起离去,看守他们的几名匪徒则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机的死尸。
克罗夫特额角的青筋轻轻跳动着,三角眼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疯狂凶狠,像极了要择人而食的野兽。
一名匪徒弯腰查看了一下同伙的尸体,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死者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口,除了咽喉的要害处,插在喉部上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小小的银制餐叉。
他又查看了其它几具尸体,情形大抵和第一具的相差无几。当其余人得知这一情况时,不由都感到心里发凉。要有怎样的腕力才能将这些餐具射入人的身体,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明明可以得到其它武器的情况下却选用餐具作为杀人的工具?!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就在他们周围,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对于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他们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是不是活人都不能确定。
即便是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不由害怕起来。他们逡视四周,猜测敌人的位置,每一处阴影每一个角落在他们眼中都显得那么可疑。
“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给我滚出来!”克罗夫特咆哮道,手中的枪随意朝着黑暗扫射。
随后,他冷静了一些,看到站在一旁的缇娅,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同时将枪口对准她的头部。
“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杀了你的伯爵小姐!一!”
克罗夫特粗壮的手臂勒得缇娅有些呼吸困难,坚硬冰冷的枪口顶得她的脑门生疼。她不确定克罗夫特是否会真的杀了她,但她也不愿拿这一点去赌。而谁又知道那个所谓的契约是否真的可靠!
“二!”
餐厅里一片静谧,只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宛如从地狱逃出的厉鬼一般狂啸而过。几道手电筒的光束不断变换角变,扫过餐厅的角角落落。
这时响起的是缇娅平静的声音。
“塞巴斯蒂安。”她轻轻地唤道。
这一声轻唤简直犹如阿里巴巴那一句有名的咒语一般,一团烛火应声亮起。晕黄温暖的烛光勾勒出男子修长的身影。塞巴斯蒂安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戴着雪白的手套,擎着一盏古色古香的烛台。他的刘海有些过长,半遮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真实的情感,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
他微微欠身,谨慎地问道:“您叫我吗,小姐?”
他的出场方式与形容打扮是如此特别又有些不合时宜,让人有一种仿佛穿越百年光阴,看到那本该不存于世的属于过去的幽灵。
克罗夫特第一个回过神,带着几分被戏耍的怒气问道:“你是谁?!”
“在下塞巴斯蒂安,是法多姆海恩家的新执事。”他微笑着回答,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对准他的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执事?好!很好!”克罗夫特突然提高音调,冷酷地喊道,“杀了他!”
在场的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够说清那是发生在枪声响起之前还是之后,他们只是看到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原本被擎在塞巴斯蒂安手中的烛台突然落下,摔落在光滑的硬木地板上,烛火也随之熄灭,男子再一次隐没于黑暗中。
枪声持续响了有好几分钟才渐渐停下,几束电筒光同时集中在黑衣执事刚才所在的位置。那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烛台,甚至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他去了哪儿,哪儿?!”克罗夫特吼道。
手电筒的光再次晃动起来,像是代表着持有者惊慌的情绪。有人甚至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们刚刚看到的也许真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在大宅里游荡了百年的鬼魂!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想法也不算大错。
克罗夫特缓缓移动位置寻找敌人的所在,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同时一只宛如铁铸一般强壮有力的手抓住他握枪的手。
克罗夫特这一生还没有比此刻更为惊骇过,他全身的血液都宛如冻结了一般。不过他的心志比一般人坚强许多,呆愣了一下之后,还是立刻做出反应。他蓦地后退,同时另一只手以一个肘击向后撞了过去。
但他的攻击落空了。
克罗夫特正觉得诧异,忽然感到怀中一空,被他挟持在手的缇娅失去了踪影。
上当了!
克罗夫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就地往前一滚,不等站稳就朝原来站的位置开枪射击。接连的失败激起了他的戾气,哪怕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也要将这座大宅里的人全部杀掉!
塞巴斯蒂安拦腰抱住缇娅跳进翻倒的桌椅后,子弹随即倾泻在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上。缇娅可以听到木屑和布絮被子弹打得四散飞起的声音,不少落在他们身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在枪声疏落的间隙,缇娅低声问道。
“您觉得玩一玩捉迷藏如何?虽然不知道他们怎样,不过我可是很擅长的喔!”
缇娅虽然看不清塞巴斯蒂安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出他眼中闪烁着的兴奋邪恶的光芒。
“我不希望发生任何变故,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事情解决。”缇娅坚决地说。
“好的,如您所愿。”
塞巴斯蒂安摘下手套,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子弹再次朝他们的方向疯狂射来,他不得不带着缇娅换到另一堆桌椅后面,原来被当作掩护物的橡木长桌几乎被子弹打穿。
某个圆圆的东西从餐厅的大门滚了进来,顺着地板一直滚到匪徒脚下才停住。
塞巴斯蒂安伸手捂住缇娅的双眼,几道白光陡然亮起,在经过长久的黑暗笼罩之下显得更为刺眼。不少匪徒被光伤到眼睛,痛呼起来。
趁着匪徒们失神慌乱之际,塞巴斯蒂安带着缇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落地长窗离开餐厅。
与此同时更多的枪声响起,来自餐厅之外。猝不及防的匪徒立刻有数人中弹倒下。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侧翼的小楼,似乎是因为您的失踪,让那些警卫与杂役的命暂时被保留下来。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塞巴斯蒂安解释道。
餐厅里不断闪出爆炸的光亮与巨响,枪声密集如雨,剩下的警卫似乎要将队友被杀的悲愤,未能履行职责的愧疚,以及被背叛的愤怒一起借此发泄出来。
缇娅听着枪炮的轰鸣声,人的惨叫呻吟声,火光倒映在她墨绿色的眸子中,映照得她的面容宛如大理石雕成的一般。即便是站在身侧的塞巴斯蒂安也别想从中揣测出一二,他的唇边慢慢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两人静静地伫立在大雾弥漫的夜色中,充斥着枪声与死亡的古老大宅就如他们的背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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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善后事宜
当第一抹惨白的晨曦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时,大宅里的战斗也已结束。
克罗夫特在几名手下的掩护下企图向外逃跑,但最终还是被塞巴斯蒂安擒下。出于安全考虑——亦或是别的原因,被打断四肢,带到缇娅面前。
缇娅冷冷俯视着像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这个男人,脑中转过许多念头,虽然大多与现在发生的事无关。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塞巴斯蒂安,你应该擅长刑讯吧?”
“作为一名优秀的执事,没有什么是我不擅长的。”塞巴斯蒂安以杰出的专业人士应有的骄傲答道。
“那么,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要知道还有谁应该对昨晚发生的袭击事件负责。”缇娅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法多姆海恩家的人的血是绝不会白流的!”
“遵命,我的小姐。”塞巴斯蒂安欠身致意。
“等等!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趴在地上的克罗夫特突然吼道。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恨意地盯着塞巴斯蒂安。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他一无所知的男人,将他们的这次行动彻底破坏了。没有这个男人,现在的他应该是拿着胜利的果实在撤回的途中,而不是像条死狗似地躺在这任人宰割!
“你们是杀是剐都没问题,但起码得让我知道我到底是败在什么人的手上!”
塞巴斯蒂安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亲爱的小姐,还是由您来说吧,免得他又以为我是在骗他。”
缇娅看了塞巴斯蒂安一眼,转向克罗夫特。她低头看着他,声音清晰地说:
“塞巴斯蒂安,我的新执事。”
克罗夫特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吼叫起来:“不可能,你骗我!我怎么可能败在一个管家的手上!”
缇娅微微皱眉,她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很累了,克罗夫特沙哑的叫声让她隐隐作痛的头更加不舒服了。
塞巴斯蒂安上前,动作很轻但快速地卸下克罗夫特的下巴,让他再也叫不出声来。
“您已经很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缇娅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提议。她朝着大宅里面走去,一路上,看到她的仆役都用敬畏感激的眼神目送着她,他们都已听说这位年轻的女主人是如何只身犯险,并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从而逆转局势。
“小姐,热水已经放好了。您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温迪期盼地问。
“不用了,温迪,经过这么一晚,你也很累了,去休息吧!”缇娅低声说道。
虽然温迪的年岁较长,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反倒是小辈一般,看着缇娅的眼中满是崇敬之情。
“好吧。啊,还有,那个时候您在餐厅里对那些人说的话,我——我真的很感谢您的信任,我好高兴!”温迪结结巴巴却很真诚地说。
缇娅默然,其实那个时候的她对于比阿特丽斯和温迪二人中谁是叛徒一事并非那么确定,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赌一把。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温迪,你愿不愿意恢复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毕竟这件事对你而言并不公平。”
温迪轻轻地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好意,小姐,但是我不愿意。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法多姆海恩这个姓不仅是一种荣耀,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一种不幸。我以前不明白,但经过昨晚的事之后,我想母亲说的是对的。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很——很没有责任感,可是我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假如是我遇上昨晚发生的事,说不定——肯定会连累其他人一起没命的。而且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真的,自由自在,要让我像您那样有那么多规矩要守,我一定会疯掉的!”
缇娅略一思索,便明白温迪说的不错,老实说就连她自己若是可以的话也不想当这所谓的贵族小姐。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次以后你很可能都没有机会再恢复法多姆海恩的姓氏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小姐,我这辈子都只叫温迪?德沃何。”温迪笑着回答。
缇娅点点头,既然对方不愿意,她也就不再勉强。
温迪离开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奢华的浴室,脱下睡衣,低头一看,脸立时青了。
“塞巴斯蒂安,你这该死的色狼,恋童癖!”
事后统计,原本是三十五人编制的警卫队真正活下来的只有九人,其中三人身受重伤,其余人等也几乎个个带伤。被杀的仆役人数有七人。宅邸也有数处毁损,最严重的便是餐厅,作为最后的主战场,餐厅不得不整个进行翻修。
另一方面,当晚来进犯的匪陡除少数几人逃脱外,大部分被留了下来,或被俘,或击杀。首领克罗夫特被生擒。他很快供出合作者利奥波特的名字(对于他的爽快坦白,塞巴斯蒂安感到小小的失望)。
利奥波德在其办公室里吞枪自杀。苏格兰场方面对此既震惊、愤怒又尴尬,如果没有利奥波德这位高级警务人员骗开宅邸的大门,法多海恩海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攻破的,起码不会伤亡这么大。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女王陛下,她下令彻查严办,相信接下来包括苏格兰场以及黑社会都会有相当一段动荡不安的日子。当然这与缇娅等人都没有关系了。
克罗夫特没有等到正式审判,在利奥波德自杀后的第二天,他被发现神秘得死于囚室中。警方虽然嘴上不说,私底下却认定他是被法多姆海恩家派出的杀手所杀。
渥伦德被当即释放,那枚炸弹也被证实是利奥波德趁其他人不注意时偷偷放置的,目的是为找一个借口将渥伦德带离大宅,方便克罗夫特及其手下行事。
比阿特丽斯在众人面前承认是她杀害了女仆汉娜,她的死就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天道的惩罚。
“就是这里吗?”缇娅望着街对面老旧,并且严重褪色的葬仪社招牌,有些无奈地问。
“是的,虽然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不过看起来他们的习惯爱好还是没有多少改变。”塞巴斯蒂安愉快地回答。
两人所在的地点显然不属于伦敦的高档地段,屋舍老旧拥挤,柏油路面因年久失修以至开裂,虽然沿街有几家店铺,但每家看起来都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缇娅扶着塞巴斯蒂安的手下了车,意识到他们已成为街上住户和行人注目的焦点。虽然他们已是尽可能简装出行,但天生的容貌气质还是让他们如误入小人国的正常人一般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这边走。”
塞巴斯蒂安没有直接走入葬仪社,而是引着缇娅穿过一条小巷,绕到整排房子的后面。
他们从一扇吱哑作响的小门进入室内,走下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最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堆满棺材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满是木料与油漆的味道,天花板上垂下一盏脏兮兮的灯,不时摇曳的灯光让那些棺材看起来总像是藏着什么在其中,不注意的时候就会猛扑出来。
缇娅环视一周,除了他们两人,看不到别的活人。不管她对塞巴斯蒂安的性格如何不具信心,也相信他不会将自己带来一间无人的地下室,只为耍弄她。
“有人在吗?”她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几秒钟后,她听到像是木料摩擦的声音,她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那实际上是棺盖移动的声音。离他们大约三四码外有一具体形庞大的棺椁,订制它的人大概拥有可以媲美大象的体形。此时棺盖慢慢被从里面推开,从缝隙间伸出一只惨白发青的手。
缇娅想当时她没有叫出声来,绝对是因为她已经被吓傻了的缘故。
沉重的棺盖被整个推到一边,躺在棺材里的人坐起来,这原本应该是惊悚恐怖的一幕却因为那人穿的一条脏污还有破洞的牛仔裤而大打折扣。
“抱歉,我一定是——睡着了,没有听到你们进来的声音。”棺材里的人嘟囔着说道,他的口音倒是纯正的伦敦腔。
他留着一头乱糟糟而油腻的长发,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刘海几乎将大半张脸给遮住。他像拨开门帘似地将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两旁,露出一张苍白但年轻得令人吃惊的脸孔。他敏捷地爬出棺材,却在落地时滑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他摸索着从棺材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仔细看了看缇娅,眼神一亮。
“啊哈,我认识你,没错,缇娅?法多姆海恩女伯爵。贵客啊,怪不得觉得今天的灯光也明亮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恭维话,目光一边扫过塞巴斯蒂安,眼中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虽然他掩饰得极好,还是被塞巴斯蒂安发觉了。但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有注意到。
“那么,两位有何贵干?应该不是来订制棺木的吧?虽说不是我自夸,我这里的棺材质量一流,全英格兰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手工棺木了!”
缇娅不得不打断男人喋喋不休的自夸之词:“我想您应该就是‘丧葬社’的老板吧?”
她着重地念出“老板”二字。
男人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谢幕动作,差点让鼻梁上的眼镜掉到地上。
“没错,认识我的人都这么称呼我。”
缇娅朝塞巴斯蒂安点了下头,后者拿出一只做工精巧的棺椁模型,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制作得惟妙惟肖,连最小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你甚至可以打开棺盖,里面还有一具极小的裹着尸布的亡骸,比火柴棒还要细小的手臂朝天举起,仿佛正努力推开棺盖,好爬出来似的。
这样令人感觉不舒服的玩具便是克罗夫特等人想要的所谓“信物”。最后是在塞巴斯蒂安的提示下,由梅丽从大宅的玩具房中找出来的。据她回忆那是缇娅的父亲在她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它的不恰当与怪异给当时还是伯爵夫人贴身女仆的梅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老板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哦,天哪,多么精巧的手工啊!这花纹,还有这线条!天啊,真是巧夺天工,无与伦比,世界第一!”
缇娅轻咳一声,提醒对方可以结束他语无伦次的夸赞了。
老板勉强将目光从手中的迷你棺木上拉开。
“抱歉。我想我们有不少要谈的事,请您坐下来,如何?”
缇娅反射性地看看左右,地下室里除了棺材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称之为——呃,是家具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掏出手帕平铺在一具棺木上,缇娅矜持地坐下。老板像猴子似地跳上另一具棺木盘腿坐好。执事谨守本职,侍立在一旁。
“现在可以说说您的要求和问题了。”
缇娅斟酌着措词:“我想以您灵通的消息,大概也已知道前几天发生在法多姆海恩大宅的夜袭事件。虽然现在看起来整件事都已经很清楚了,但我仍有些不明白,克罗夫特倒也罢了,为什么利奥波德会不惜拿自己前途性命作为赌注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显然您对黑社会的势力与能力缺乏足够的了解。举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某一位有身份的小姐因一时冲动写了一封内容愚蠢的信,这封信又落到一个不适当的人手中。她该怎么才能取回信呢?她不能求助于警察,这件事不能透露出去分毫。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急得六神无主,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但交给我们,也许只需要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没有任何不名誉的部分,大家皆大欢喜。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越有权势地位的人,我们起的作用也就越大。至于利奥波德,从我听到的那些事来看,他无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远远不满足于现在取得的成就,有了我们这些人的帮助,哪怕只是传递一两句话,对于他的事业发展也是很大的助力。事实上,您的曾祖父就不止一次从我们这获得情报来帮他解决一些明面上的势力无法解决的事件。”
“我听说法多姆海恩家族曾经负责为女王处理一些其它臣子不方便去处理的事,是这样吗?”
老板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说:“呵呵,没错。有权势的人总有一些不光彩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事,英国王室也不例外。总之,任何会对王室产生危害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都是法多姆海恩家必须处理的,当然了,手段不计,也因为这样被人叫作‘女王的走狗’。王室的那些丑事,大概没有谁比法多姆海恩家的人了解得更清楚的了。”
缇娅的脸色微微一变。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神情冷漠起来,“我想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你手上的这件东西在法多姆海恩家保存了近一个世纪都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引来了克罗夫特之流的人物?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
两人凝视着彼此。老板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问题的答案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微笑着回答。
“白金汉宫里的那一位吗?”缇娅喃喃道,“真是好手段,不用任何代价,就能彻底除掉法多姆海恩家。”
老板轻摇食指:“不,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次考验。您的祖先都或多或少的都为那位效过力,但是到了您这一代,情况就变得尴尬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一次小小的测试就很有必要了。如果您能通过考验,说明包括您在内的现在的法多姆海恩家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至少可以作为一枚很好的暗棋放在一边。”
缇娅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当然了,没有通过的话,对于那一位也没有任何损失,是不是?除了我之外,法多姆海恩家再无其他继承人,我若是死了,爵位和封地都会被收回,那一位想来是不会介意国库里多这么一笔小小的收入的。”
“不错,您理解得非常正确。”
缇娅背脊挺直,神色漠然,在灯泡有限的光源下,她黑绿色的双瞳越发深沉晦暗。
老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在知道了答案之后,年轻
12、善后事宜
的伯爵小姐会怎么做呢?那一夜发生在法多姆海恩宅邸里的事他甚至比一些在场的人了解得还要详尽,自然也清楚在那危及生命的时刻,她表现出怎样的镇定与勇敢,完全是一派真正的贵族作风。
他的目光微微偏斜,忽然意识到就在他观察着缇娅的同时,那位神秘俊美的执事也正在观察他。他不由暗暗苦笑,自己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恐怖的存在!法多姆海恩家全灭的结局可是硬生生被这一位给逆转过来了。
缇娅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非常感谢您的接待与释疑,我没有其它问题要打扰你了。”
老板一脸失望的表情:“怎么,您这就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好吧,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来这的人都待不久呢!”
只要是正常人,恐怕没有一个愿意在这种地方久待的吧!
“好吧。不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您需要‘丧葬社’小小帮助的话,您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
老板说完又行了一个夸张的礼,眼镜因此“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缇娅还了一礼,随后和塞巴斯蒂安从那道陡峭老旧的楼梯离开。
老板目送他们离去,脸上小丑般滑稽的表情渐渐消失不见。
他像是自语似地说道:“恶魔执事?法多姆海恩家的人还真有一套,不过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养的啊!”
从那间封闭阴暗的地下室回到地面上的感觉相当好,简直有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缇娅忍不住说:“先不用急着回大宅,在城里转一圈吧!”
由于此行的目的特别,他们没有带司机,由塞巴斯蒂安亲自驾车。
“好的,小姐。”
泰晤士河,白金汉宫,大笨钟——这些缇娅多少有些熟悉的建筑景观一一从她眼前掠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手指细长,指甲经过修心地修剪,保养得极好。这是一双真正的贵族小姐的手,自出生起就没有做过活,拿过重物。她想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她还记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双手时的震惊与恐惧,而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使用这双手,习惯看到镜中那张美丽却缺乏生气的脸,习惯了在每一处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上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名字。
习惯……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是这出戏中的一个角色的话,现在的她即便不能说是完全,起码也是百分之九十融入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中。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为未来,为以后的生活做一些打算和改变呢?
那位执事……在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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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一学院
十月的天似乎比一年里其它时候都更要高远,瓦蓝瓦蓝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风懒洋洋地吹着,带来丝丝凉意。一些落叶树的的叶片已经开始泛黄,仿佛也沾染上了阳光的色泽。
缇娅坐在花园里的白色圆桌旁,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一本小册子。圆桌上放着红茶以及一盘无论颜色形状看起来都极其可口的小点心。
塞巴斯蒂安站在一旁,既要随时给空了的杯子续上茶,又要留心自己站的位置——在挡住日渐变凉的秋风的同时,又不能遮了光线。
梅丽走进花园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悠闲平和的午后景象。
见到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梅丽的感觉可说是相当复杂。一方面她仍不赞同任用这样一个年轻、来历身份皆不明的人为管家,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家事方面的表现已经不能用“优秀”二字来形容。
他烹制的菜肴、烘烤的点心让府里高薪聘来的星级厨师都自叹弗如;他打扫的房间、浆洗的衣物让干了几十年活的女佣都感到羞愧;他甚至还会修剪灌木,让现在的园丁心甘情愿地为他打下手。最难得的是他完全没有时下年青人眼高手低的恶习,似乎对于他来说唯一重要的事便是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让主人满意。
他英俊的容貌,整洁的仪表,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卑不亢的风度以及极其出色的工作能力让他很快赢得府里众多仆役和工作人员的好感,至于那些女仆就更不用说了。梅丽自己就曾好几次见到她手下的那些女仆因为能与他说上一句话而兴奋得两颊发红。她和缇娅恐怕是这座大宅里唯二不受塞巴斯蒂安魅力影响的。
在这一点上梅丽原本还有些担心。在过去十四岁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龄了,缇娅长期幽居于府中,鲜少与外人交往,身边又没有女性亲属予以指导和监督,对年轻英俊的管家产生某种不应有的感情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事实上梅丽发现自己的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塞巴斯蒂安无往而不利的魅力在缇娅面前着着实实碰了壁。对于这位出色的管家,缇娅的态度里似乎总有几分保留,这并不是说她不信任他,事实上她现在已经习惯有事都与他商量,不久之前两人还秘密出了府。尽管如此,缇娅仍然存有一种戒备与疏离感。梅丽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即便有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梅丽突然回神,意识到缇娅正在对她说话。
“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梅丽,这个学期开始我决定到学校上课。”
梅丽有些惊讶。
“之前因为我的健康原因不得不在家中接受教育,但最近我的身体状况已改善许多,足够让我像其他人那样进入学校学习,这一点黑滋利特医生可以证实。你知道有些东西是从家庭教师那里学不到的。”
对于这最后一点梅丽不由赞同地暗暗点头。在学校里起码可以认识不少年龄人,也许能结交到知心的朋友。缇娅原本就不是活泼外向的孩子,失忆之后就更加成熟内敛,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梅丽还记得死去的伯爵和夫人曾经说过,他们不要求自己的孩子有多么优秀,只希望女儿能健康快乐就行。目前看来这两点都没有达成。
想到这,她对于缇娅的决定便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么您准备去哪所学校呢?”
以法多姆海恩家的地位与财富,全英格兰的学校可以任意挑选。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就是这所学校。”
梅丽看着缇娅递给她的小册子,脸上不由露出惊愕的表情。
“……尊敬的伯爵小姐,我相信您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您选择本校入读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真的,不是我自吹,我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说的。您知道外面的人把‘三一学院’称为‘贵族中的贵族学院’,对于这一称呼,我感到的只有自豪之情。本校创办的目的,就是为贵族小姐和少爷们提供一个符合他们身份地位的环境供他们学习交流。正如学院第一任校长说的那样——‘特权如果不被使用,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就我本人而言,对于现在流行的到公立学校和一些平民百姓的孩子一起读书这种无异于自降身份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您认为呢?”
副校长麦克诺顿一本正经地发表着他的感想。尽管他的话听起来完全是那种老派保守的英国人风格,但无论他的衣着打扮、语调手势都让缇娅想到“娘”啊“受”啊之类的形容词。
缇娅优雅地回答:“我很赞同您的想法。说起来,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父辈们数代努力之下的成果,我们不承认它,不使用它,是对他们、对我们血脉的一种背叛。”
麦克诺顿轻轻地鼓着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您说的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现在的年轻人中还有像您这样的,那说明我们的这个阶层还是有希望的!”
“您谬赞了。”
麦克诺顿平静下来,看了看桌上的时钟,遗憾地说:“我很想再与您多谈一会儿,可惜的是十分钟后我有一个教务会议要开。”
“这样的话我就不占用您更多的时间了,我也正好想先熟悉一下环境。”
“那么我让我的秘书莱蒙小姐带您?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