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平乱世第8部分阅读
倾平乱世 作者:rouwenwu
他的闲散侯爷。
五年前幽都兵变历时五日最终被皇帝惮压,圣旨降下,哗变营兵是“为j佞所惑”,皇帝“秉天德,持圣道,仁恕众营兵逆君重罪”,但所有参与哗变的军官都被株连,五品以上夷九族,六品以下诛三族,李叔七品副尉的长子被明正典刑,而李叔也不得不带着一家人外逃避难,次子在逃亡途中被杀,只留下长子的两个孩子和逃亡途中染了病气的老母与李叔一起到了甘南。
李叔自小学武不通农事,只能以狩猎维持一家生活,比寻常人家还贫苦了些,他们沦落至此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对于他们的谢字,我也总是受之有愧。
还是尽快离开吧,今天反常的事太多,恐怕马上就会生变,虽说周泰会尽力避免小隐村卷入麻烦之中,但如果避无可避,那小隐村也将是他极尽全力也要全部埋掉的秘密,我不能肆无忌惮的把小隐村推到风口浪尖。
确认小隐村周围方圆十里的地方没有异常,我源识的聚点收回了村内,看看段璐那边吧,唉,她和那小孩儿的事都麻烦的很,该怎么样才……啊,完了完了,我源识的聚视处清晰得看到段璐和青兰两人正在蓄力对峙,不同于以往两人打闹时青兰憋气恼怒、段璐跋横逼人的前奏,此时青兰小心翼翼得护在那男孩儿面前,凝神聚力,严正以待,段璐则怒火滔天,疯狂放出灵力捕捉散灵,这模样竟然是要以催元法倾力一击!
段璐这家伙,还嫌祸惹的不少?我赶忙瞅准个没人看到我的会,隐踪遁身想尽快奔回去解决这麻烦事,才刚跃出一步,空气中就传来了气浪的激荡爆裂声,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三间土坯房就碎成了一堆土块儿,木梁细椽埋在废墟中东一截西一戳的露在外面,院墙也崩塌了一大半。
我……她们这不是添乱吗?!
我在屋倒之后迅速张开源力,把随着段璐全力一击散碎的灵力碎片压到倒塌院落外凝起类似烟尘的迷雾,暂时遮掩了岭下村中看向这里的视线,我落到房屋废墟上从被青兰护得还算完好的床上抱起那男孩儿,又斜跨一步扯了段璐的手,对着青兰低说了声:“走。”然后隐息之术运到极致,把段璐和那男孩儿的身影也都淡化成与附近环境色彩相近的样子,向山岭的另一侧翻了过去。
青兰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赶忙遁身隐息随着我离开了已经毁掉的农家院房。
段璐被我扯着也不敢发飙,等我停到了不远处略微陡峭的一处山壁中停下后,才脸色难看的收回了手。
青兰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拉她们上这里躲着,追上来以后奇怪的问我:“小姐,我们干嘛要躲到这儿?没人追我们呀?”
我看着段璐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为了段大小姐的武状元。”
“状元”是我教过她们的词,她们俩自然知道我说的什么事情,段璐冷着的脸出现一分不自然,转头不再看我。
青兰则是有些忧虑的问:“难道有溯风将军的人找来了?”
“没,但你们把房子那么一拆,岭下的村民都看得清清楚楚,溯风将军如果有心,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就找来了。不过到了现在,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已经打算离开甘南了,也不必担心落脚的地方被他盯上,要走,他拦不住我们。”
青兰看我的表情有些疑惑了,段璐也偷偷瞟着我,不明白还有什么人会因为段璐打擂的事来找我们麻烦,我左手晃荡一下,拎在手中的男孩儿还在装死,我左手一转抓到了他的后领上,右手捏了他的鼻子说:“还装?再装我扯掉你鼻子。”这小子的源力法则和圣剑上的不一样,我下的禁制早就被他解开了,还在这儿装死,想偷听我们谈话?
“嗯——唔——”他死闭的眼睛立即睁圆了,手推搡着我的胳膊手,扭着头想把被捏的鼻子从我手里挣脱,我如他所愿的松了手,却一拢一抓把他两只扑腾的小手禁锢了,然后笑嘻嘻的问他:“你不是自称有三个了不起的师兄吗?给我说说他们都长什么样子?”
那孩子不敢反抗,努力凑着词说:“大师兄很吓人,有嘴没眼,三师兄很好看,有眼没嘴,二师兄没见过,但有鼻子有眼,嘴更厉害。”说完泪汪汪的看着我,我……没用力啊,难道这还捏疼他了?眼看这小孩儿好像都快被我欺负哭了,我赶忙松手,蹲下按着他的肩很亲切的笑着说:“这有嘴没眼,有眼没嘴和有鼻子有眼什么的是怎么个说法?”这话太奇怪,我只想验证一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卓浪他们是师弟,他说的话有几成可信,却问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孩儿还是扁着嘴说:“是师父说的,师父说的话从来没错过。”
“扑哧”一声,青兰在旁边偷笑出声,我疑惑得看向她,余光却瞥见段璐更加黑沉的脸,我还正觉得奇怪要问,就听手边的小孩儿又说了起来:“陆姑娘,师父说的话真的不会有错,他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床,满了七岁就要讲究男正女守,不能乱了男女大妨,世间女子多凄苦,男子汉大丈夫要对女子负责才是,不能始乱终弃。我既然和陆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就一定要对陆姑娘负责的,过几日回山禀明了师父,我一定会娶你过门,师父说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陆姑娘不要再闹了。”
我听了这话顿时僵了,眼看段璐气的抖着手就要砸过来了,我赶忙挡在他身前,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怪异好笑得回头看向这个七岁的娃,明明是个小孩儿,说话怎么一副呆板老成的样子?倒是真和卓浪有些相似之处,有点儿同门一师的味道。
我看着段璐怪笑,惹的段璐牙都快咬碎了,狠狠的说:“哪个不正经的老混蛋教出你这样的小混蛋,要不是小姐护着你,我早亲手把你碎作千段!”
我听了这话心中有点儿疙瘩了,不过一个小孩儿的无忌童言罢了,用得着这么狠吗?想了一下目前的处境,我没去和段璐在这方面纠缠,而是一副很亲善的脸孔哄着小男孩儿说:“你师父不是给人取名就能预示人的一生吗?那一定给很多人都起过名吧,比如说某些王公贵族。还是说你师父闻名天下却只给你们四个起过名字?那不是自卖自夸吗?”
小孩儿又激动起来,端着圆团团的脸嚷嚷着:“你师父才自卖自夸呢(我有说起过我师父吗?)?王公贵族还不算什么呢,师父他还给幽皇起过名字,她老人家不乐意被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打扰,才找了块清修之地隐居,还让那些王公贵族不准提起他的事情,你们这些村姑民妇,当然不可能知道师父的事。”
什么“凡夫俗子”,这小屁孩儿跟谁学的?他还真当自己师父是仙了?
不过这小孩的体内封着源力,那他的师父恐怕也是参了源道的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以世俗的眼光称他是仙也说得过去。
我念头一闪,又和善的向小孩儿追问起来:“那不知你的师父现在在哪儿?我送你回去见他吧,看你这幅模样,一定是背着师父偷跑出来的,这样任性你的师父可要着急了。”
那小孩儿嘴更扁了,泪水都涌上了眼眶,我被这圆脸团孩子悲屈将泣的样子弄得有些无错,忙估摸着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但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哇啊”一声哭了出来,喊着:“师父不要我了,师父他不要策儿了,策儿怎么叫他都不醒,怎么推他都不动,策儿说话他也不理了,师父他不管策儿了……”
我听着不对味儿,怎么好像是他师父死了呢?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十八章 小隐村之隐
“呜呜——”眼见那自称策儿的小孩儿抽泣的哭泣不止,我只好用灵力强封了他的识感又让他睡了过去,村民中们已经从村中分散向外寻起我们的下落来了,我可不想让他们听到这里有小孩儿的哭声。
“小芋——,芋儿——,小芋……”一个尚且青涩的男声夹着忧虑从村子那边传来,青兰轻轻的对我说了声:“是阿福。”
我当然知道是阿福,每天来我家帮活帮得最勤快的人,十五岁刚撑高些个子,整天看着我傻笑。其他人被段璐冷言冷语没好脸色待着,早讪讪得退一边儿去了,唯独这个傻憨的小子,每天碰钉子也照来,弄得段璐都懒得给他脸色了。青兰倒是经常回护他,可能在青兰看来,如果要安安心心的过小日子,阿福这样憨厚的人应该算是比较合适吧。
但是,小隐村的人能有几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人?我斜依着突兀的山石对她们说:“你们两在这里也待了半年了,有没有发现这村子里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青兰和段璐听了都愣怔了一下,相互一望,眉色之间已经生出一些疑虑心生的凝促,段璐先说话了:“这村子是有些古怪,总觉得每户人家之间似乎都有一种隔阂,怎么说呢,以前见过这样的小村庄,人们来往熟络,而且言谈也无所顾忌,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农家的事儿,偶尔谈些王公贵族的大事,也是小户农夫的粗浅见识,而这里的人好像对人总有一种戒备,好像有什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谈到一些贵族王皇的事,要么见解很上位的感觉,要么就避开话题好像有意回避,而且有的人言行举止上都不像是农户,倒像是有出身的人。”
青兰也点了点头说:“是啊,是有些奇怪的地方,村里的妇人们在一起聊些家务事的时候,也好像都很拘谨的样子,谈到女红,竟然还有人提到过双兽图,这种图只在王爵以上的寿筵上才会出现,普通的农家应该不会知道吧?”
“你们倒也不是毫无所觉嘛,”我笑笑说:“青兰,你觉得阿福憨厚正直吗?”
青兰点点头,神情之中却有了一些疑虑。
我又继续说道:“我发现村中的奇怪之处就暗中查探了一下,结果发现村里的每户人家都是在进入甘南之前得人指引才来甘南的,到了甘南之后更是得一些好心人相助,知道了小隐村这块不用纳王家赋税的宝地,然后又得到贵人帮助到了这里落脚,至于那贵人谁,我分别对三个人用过诱魂术,却根本问不出来。
后来我暗中查探了周泰的府宅,在那里找到了一本书册,上面记有小隐村中包括我们在内的十七户人家的来历,其他十六户中有竟然十五户是幽朝其他四国没落的王公贵族、朝臣武将之家,还有一户则是甘南王直属的烈风卫所扮。而小隐村中最特殊的恐怕就是阿福一家了,在那本册子上,村中十八户包括我们这样五国焦点的人,都被把来历写了个清清楚楚,却唯独没有提到阿福一家。青兰,阿福虽然是自小就在村中长大,看起来也憨厚正直,但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
况且周先生和甘南王手中的小隐村可不单单是要把村中这群来历特殊的人养起来让他们过小日子的。甘南丘陵众多且土地贫瘠,农家辛辛苦苦种粮一年也只能勉强够糊口,多数人家为了生计都种了能够卖些好价钱的茶叶香料,以致甘南的粮食都要从其他四国大批买进,这样一个国家虽然商会虽多,商贸繁盛,但国库内都是金银钱财却少了百姓的衣食,直接导致国家的基石太疲弱。如果甘南真与他国刀兵相见,没了粮草,能撑得了几天?可你看看《甘南五常历记事》,厉皇要废黜四王,收回分封的王权,第一个就想拿甘南下手,而随后就是皇室衰微,幽朝势弱,纪国代主五国事时,谛释、芳庆也没少打过甘南的注意,结果每次不是被别国擎肘,就是自己内乱,不了了之。
五国制衡之下,甘南王室不被消亡,甘南国土不被抹杀也不奇怪,但甘南明明国家基石虚软,却在五百年来各国的明争暗斗中从没吃过大亏,可见甘南王室的行事手段,如今天下局势又有了大变的迹象,甘南王刻意经营这个小隐村,又怎么会把他真弄成一个世外桃源的藏身处?这里的每户人家,都是各国朝堂军政争权夺利的过程中败落的世家,用的得当,就是他日甘南驱灾避祸的挡箭牌。”
我又看了眼段璐继续说:“村中的人不缺眼力好的武者,今天这么一闹,要是让村中的人明明白白得看到了是你们两做的事,先不说这些本就是惊弓之鸟的人会怎么想怎么做,光是柳娘那儿我们也得惹出麻烦,知道么,柳娘她是谛释镇远王的妾室,柳娘的儿子熙召就是镇远王唯一一个从灭门之祸中逃出的子嗣后裔,而她同时还是甘南溯风将军的女儿。他们身份特殊自然处事机警,肯定会细查今天的事。
我们已经和溯风将军有了仇怨,现在却藏在周泰的私地,周泰与皇室一向交好,要是被溯风将军知道了我们躲在这里,他不仅得拎刀去劈周泰,对甘南王室也会有不满。甘南王可不傻,我们对他来说本就是双刃刀剑,如果明确威胁到了他现在的利益,他可不会手下留情,这样一来唯一对我们不感兴趣、一直没对我们出手的国家也会容不下我们了。”
段璐听了也明白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很嚣张的脸终于垮了下来,闷着头不敢看我,我在她们面前从来不端主子的架势,使她们与我相处时很随意,但我在心底的情感上却总觉的青兰亲厚一些,这点在平日里的大小事情上总会有些显露,结果被段璐察觉到了,就总是很肆无忌惮的摆出与我很亲近的样子,表示她要比其她人更得我心,还刻意提及一些可以曲解为我疏远青兰的话,好在青兰心大,我也就懒得管,却无意中放纵了她,但我现在实在没工夫对付她的小脾性。
现在这么混乱的局面,烈风卫恐怕早找着空当去报告甘南王了吧,也不知道林宾有没有到,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甘南,等林宾找上来露了行迹再收拾他,但现在如果不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等溯风将军把林宾要找的由周泰庇护的人和小隐村事件联系到一起,以后翘着鼻子嗅我下落的人中就会多了甘南国这一拨了。
我看看手里的小正太,既然他自称是周泰卓浪的师弟,那我就顺道把他送到周泰那里去,一来可以确定这小孩儿说的话是真是假,二来也可以给他找个稳妥的托身之所,周泰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儿吧。
想到这里,我把小正太往怀里一搂,对青兰段璐说:“红绡应该会在明天天亮之前回来,你们注意看着点儿,见到了她,就和她一起到都司城西的弘通客栈找房住下,要是天亮之后红绡还没回来,你们就不用等她了,只要记得入夜后回院里的空地上留下记号就行了,在我找到你们之前,不要向周泰泄了行踪。”
段璐有些沮丧,很机械的点了点头,青兰却有些不安的问:“周泰那里果然不可靠吗?小姐要去做什么,不用我们一起吗?”
“不用,你们在这里等红绡就行,记得把圣剑取出来。”我看了眼旁边阴着脸的段璐,想必青兰在这种时候偏偏要和她独处,心里也苦闷的很吧,可段璐现在的状态,我实在是不放心把事情交给她一个人办,又不能带她去做我要做的事情,否则溯风将军那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就直接打起来了。
见青兰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我抱着自称策儿的小正太离开了小隐村所在的山腹,向东南方向百里之外的都司飞掠而去。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十九章 周府行
都司周府,甘南王亲赐府匾,而关于周府里面——金砖银瓦,玉石珠壁,锦帛裹树,麦黍饲牲,丫鬟仆众三千余……周泰甘南最大豪富的身份带来最多的就是这些不靠谱的市井流言。周府在城南,一围青砖墙近两丈高,离墙十丈之内没有高树屋舍,正南一处渡了薄金的乌杏沉木正门,门上两边各嵌入三十六颗兴乐宿泉玛瑙。
周府正门极少开启,平时仆人婢子都走东西南三面的矮楣门。周府青墙绵绵延延圈了城南百倾地,把周府内里围的严严实实,正门不怎么开,三面矮楣门通的又都是两边砌墙的砖路小道,使他人很难看到周府内里的情形,再加上周泰甘南第一商会会长的名头和奢华至极的正门,也难怪会有那样离谱的传言。
我使了遁术抱着依旧昏沉不醒的小正太跃过围墙,隐在墙角林园的草木中用源识查探周泰的所在。
周府的院落其实并不见有多么奢华,却清湖柳莺、画阁回廊错落相衬,布局之中透着灵气,绝不是如外人所传那样珠光宝气的铜臭俗味。我的源识在周府中漫开,仔细探查了一下,没有发现红绡的气息,我这一路耗了半个多时辰,看来还是和她岔开了。
周泰正在自己的书房翻着几卷账册,我小心避着刚过早食时间就纷纷起来开始忙碌的仆众摸了过去,在将近书房门口的时候有意散露了一些气息,周泰在屋内猛然喝了“谁!”,我已经推门而入,然后反身迅捷无声的关上了门。
“周先生这里可需要一个侍奉的书僮?我今天给你荐一个如何?”我没理会他紧张戒备的样子,把抱在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安置在了周泰书桌前的椅子上。
周泰看到我时明显惊了一下,然后眉头也锁了起来,问我说:“想必卓师弟已经告诉你了吧,不知姑娘亲自前来找周某何事?是想要周某想办法打发了林宾吗?”
周泰年纪其实还不到四十,却一身老者延寿灰蓝纹波的深袍,灰须飘长而不浓重,眉如轻剑,温缓水沉的神情使人既感到一种隔世的沧桑又有一种透世的深意,配上素雅的冠带佩饰,使人觉得他年纪大了许多却没有老者的皮相苍老。
我笑着拂手给小正太解开了禁制,同时对周泰说道:“我说过了,我来这儿只是想送个书僮给你。”
随后正如我所预料的——
“师父……,呜呜,师父为什么不管策儿了,呜呜……”,小正太刚一睁眼就哇哇的哭开了,我的灵力禁制使他瞬时陷入深眠,又断了对外界的感识,以至于他的精神状态还处在我封他感识之前,这一解禁制,他就又开始接着哭师父了,可能是真的到了伤心处,他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是在一处墨香陈书的静雅房间中。
周泰看着我和呜呜咽咽哭泣的孩子有些困惑,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小孩儿在说起他的二师兄周泰的时候,是“没见过,但有鼻子有眼,嘴更厉害”,如果这是实话,周泰不认识他也正常,我想这孩子的事儿还是明明白白的挑出来比较好,也好试探一下周泰的反应,确认一下这孩子说的是不是实话,于是很直接的对周泰说:“他自称是林宾、周泰、卓浪的师弟,说他的大师兄林宾是谛释的国师,二师兄周泰是泰安商会的会长,三师兄卓浪是威名远播的游侠,想来这个二师兄应该就是周先生没错,我就把他送来给你这个当师兄的照看了。”
周泰听了我的话后脸上一种莫名的神情一闪而过,快得我都无法看清他那一划而过情绪是什么。
我心中暗暗留神,小正太则止住了哭声,鼻子一抽一抽的看向周泰问:“你、你是二师兄?”
“策儿?”周泰面上似乎有些激动,强压着情绪走向小孩儿身边,刚才还那么小心的掩饰自己,现在这是演给我看吗?
那孩子又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师兄——,二师兄,师父不要我了,师父不管我了,哇——,师父不愿意回螭凝谷,也不理我,呜呜,二师兄,三师兄在哪儿啊?他为什么不来见师父,师父很伤心,师父等不到他,才离开螭凝谷,才不理策儿了,呜呜……”
我看到周泰的手有些颤抖,神情却笑的很温雅,他抹了抹策儿的眼泪,另一只手悄悄把上了策儿右手的寸脉,一边探视策儿的脉象元征,一边温和的劝解着策儿:“策儿不要哭,师父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策儿累的时候不也想安安稳稳的睡觉吗?师父他也一样,只是睡一觉而已,只不过睡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儿,策儿等师父睡足了再去叫他就是。在师父睡着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策儿就安安心心待在师兄这里,等师父快睡醒了,师兄就带你去见师父怎么样?”
这状况——这小孩儿,这策儿,无论是他的话还是他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
我看着周泰温言抚慰小正太,像极了一个心细慈善的老妈,心中却更觉得这人难以揣度了,他以灵力探策儿的脉时隐蔽的极好,像是避着我怕我察觉,我也一直凝神提防,怕他有什么异动,但他却只是探查了一下就收手了,并没有做多余的手脚,只不过探一下脉,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避着我吗?
策儿对周泰的话似信似疑,却又带些激动,颤颤的还带着哭调问着:“师父他不是不要我了吗?师父他没有故意不理策儿?”
周泰又开始耐心细致的做起了儿童安抚工作,把我扔在一边不理不睬,我知趣的插话说:“周先生,我还要去见一下溯风将军和甘南王陛下,此行实在不方便带着先生的师弟,而且先生师门的事我也无意多管,策儿就暂时交给周先生照看了,等我了事之后自会回来补上一份给周先生师弟的见面礼。”我心中对周泰不能完全信仍,说出这话也是要告诉他我不会一去不返,让他不方便对策儿动什么手脚。
周泰面上露出些许惊异,“你要去见郑天河(溯风将军)?”
“郑天河?这时溯风将军的名讳?多谢周先生相告。周先生要把我们的行踪告诉林宾,我总得做些防备,我没打算为难周先生,可并不是说我要卷了钱物一抹脚底逃离甘南。”
笑话,难得林宾离开谛释又露了行踪给我,不抓住这大好机会除了这祸患岂不对不起我五年颠沛流离之苦,对不起对师父五年音讯全无的担忧。溯风将军郑天河最大的仇人可不是我,而是谛释国师林宾!
我离开周府之后就奔溯风将军的府邸,却扑了个空,听下人们的对话似乎是郑天河自从早晨上朝议事后就一直没回来,于是我一身女装在甘南王宫阜阳门外的食摊上叫了份云吞,摆了碗粗茶,慢腾腾的磨起了时间。周围的人都时不时的往我身上看上一眼,然后相互交耳窃窃私语——即便是在女子地位稍高、多了一些自由的甘南,像我这样独身外出又这么年少的女子也很少见。
一碗云吞早已被时间磨的没有了一丝热气,阜阳门吱呀呀的被跨刀披甲的门卫从里推开了,服赤茈二色宽袍的人三五成群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是朝议的人都是这时候才出来,溯风将军走在最后,与一个茈袍同僚说着什么。
看着时候差不多,我交了铜钱给摊主,然后起身在下朝官员们回家所必经的路上慢慢晃悠,不多会儿郑天河的轿子就入了街巷,向我这里咿呀咿呀颠了过来。
忽然一股凌厉的杀气从空气中暴露出来,我悚然一惊,一道黑影已经从街巷中冲出,手中一抹寒光直刺郑天河的轿子,无论是拿剑的手法还是速度都达到了高手水准,却没有半点儿修灵的迹象。我心中暗惊,这显然是鬼阁的杀手,而鬼阁出手就意味着有人花了高价买溯风将军的人头,那会是谁?
来不及多想,我一介女子,不方便显露身手引来别人瞩目,匆忙之间以源力催压,在手里凝成一片灵刃,然后轻轻一弹直击向刺客持剑的手腕。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二十章 溯风将军
刺客的剑在我凝灵为刃所耽搁的片刻时间里已经刺进了溯风将军的轿子,却没来得及太过深入就被我的灵刃切断了持剑一手的手筋,那刺客哼都没哼一声,弃了剑转身飞驰就要逃离,这时周围的三两个护卫才一边大叫着“有刺客——”,一边拔剑追了上去。而溯风将军的轿子就在这时碎裂开飞向四周,一声沉厚的男声从轿身破开、碎片飞出的裂啸中传出:“留下吧。”
随后一道紫色飞影掠空而出,残影面庞上覆着的铜制面具发出一抹昏黄亮色,郑天河紧追刺客身后,一拳击向刺客的后脑,刺客在空中飞身本无处借力,却硬生生的抽转过身用断了筋脉的右手格向郑天河袭来的开碑裂石一击,“咔吧”一声响,刺客的身体随着断骨的声音飞撞向一所民房。我心中更加吃惊,郑天河此时的身手绝不再段璐之下,如果当初和段璐起冲突的时候就拿出这样的本事,那他的亲卫又怎么会白白被段璐杀掉两百多人?难道我看错人了?
看到郑天河两个起落到了刺客身边,将对方抓起一把扔到了自己的护卫面前,我趁着混乱遁身潜入近处的民院,拿了一套合适的男装,又蒙上了面。
再匆忙赶出时,戍卫王宫四门的烈风卫已经赶来询问事情的缘由了,刺客被郑天河的护卫押着,嘴角溢着血不住的喘咳,想必是因为想吞毒自尽被卸了下巴拔了牙齿。
我灵力环转调高身体的机能,深吸一口气转眼就穿过人群拎起奄奄一息的刺客,跳上街巷两边的屋子往人烟稀少的外城跑去,郑天河怒喝一声:“贼子安敢!”然后就奋力追了上来,我调整着速度让郑天河一路追我到了外城荒郊后就停了下来。可……跑快了吧,怕郑天河追不上,跑慢了现在后面的三个尾巴就快赶上来了,两个是四风将军中的,另一个是烈风卫的军官,他们要是追上来这悄悄话可没法说了。
我把鬼阁刺客扔在地上又悄然返身把将要追来的三个人收拾起来堆到了一个农家的柴垛后,至于他们醒来之后会是怎样的感受我也管不着了。
等我再回来,发现溯风将军站在刺客旁边目光冷冷的看着我来的方向,我一笑散了遁术,这家伙竟然看破了我的遁术,果然修为不简单,既然一直那么小心翼翼的掩饰,为什么为了抓一个刺客就轻易暴露出来?
“姑娘特地引郑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这匪盗出生的人竟也打着一副官腔。
他能眼看着一百多亲兵送命也不施全力出手相助,可见这人并不是我如所想特别重义气的人,那倒不妨单刀直入晓以利弊,我一笑说道:“呵呵,还是将军眼锐,轻而易举的就识破了我的遁术,我特地引将军至此只是有些私话要说。”郑天河不耐的哼了一声,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林宾即将到甘南的消息想必将军应该知道吧,不知将军对林宾的首级是否感兴趣?”
溯风将军眸光一闪,却很傲气的说:“小女娃好大的口气,堂堂谛释国师若是听了小娃这话,不知是会当儿戏放置还是怒急抓了你泄愤?”
我呵呵一笑:“他没见过我怎样把你脚边的刺客从你们众人的眼前带到这里,那自然会把我的话当做儿戏,倒是将军你这么不把我当回事怕是多有不妥。”
我运灵力及脚一蹿从溯风将军身边拉了刺客跃出三丈,郑天河先是没来得及反应,后来能有所动作的时候却也没有动,只是从铜制面具下露着两目寒光看着我,我就当着他的面抓着刺客的衣襟盯着刺客的眼说:“你是谁派来的?”
刺客目光散乱,一张血嘴开开合合模模糊糊说了句:“穆堂主。”
我又问到:“穆堂主是何人?”
“鬼阁嗜生堂堂主。”
“穆堂主全名是什么?为何要派人来刺杀?”
“不知道,不、不知道。”
“为什么他要派你刺杀溯风将军?”
“鬼阁嗜生堂是接钱了事的地方,只要有人出钱,鬼阁就派人做鬼事,要杀溯风将军是因为有人出价买他的人头。”
“嗜生堂接的是谁的钱?”
“不知道、不知……”
我问到这里一松手,刺客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呼吸越来越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鬼阁鬼榜,上榜者日夜抚颈度日,只怕哪一天莫名其妙的被鬼阁的杀手取了脑袋。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这些,但只要稍微上位一些的人都知道鬼阁鬼榜,所以我想我也不用和郑天河多做解释。
“将军都听到了?想必将军不惜自曝实力拿下这个刺客就是想问他这些事情吧?喏,我都帮你问完了,也算帮了你一个忙,现在该谈谈我想要将军帮忙的事情了。”碰到鬼阁来的人我基本上每个都例行公事的查问一回,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多的东西,这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消怨的组织着实让人头疼,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不修灵力,平时隐藏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要掩饰好杀气,就是灵力修为再好的人也察觉不出没修过灵力的刺客,即使是我也一样,偏偏他们还不知怎么把身体技能锻炼的很强,又精通剑术、刀法、投射、施毒等各种技法,当刺客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很难对付。
溯风将军阴寒着语调说:“那到要谢谢姑娘援手了,至于姑娘所说的事,哼!区区一个林宾,只姑娘一人也对付的了,你的忙我郑天河也未必帮得上。”
这是在恼我多管闲事?可我也不想让他把时间精力耗在这个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刺客身上啊,鬼阁的刺客都硬气的很,以他们那套刑讯的法子还不得折腾个十天半月?
我赔笑说:“将军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将军白白浪费时间在一个废物身上,以将军的智勇用该花功夫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比如……”
“哼!”郑天河冷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姑娘也未免太小瞧我郑天河了,若真如姑娘所说在我甘南杀了谛释的国师,姑娘倒是报了私怨然后一走了之,但那谛释亶王发怒,兵锋指到甘南,危祸所及都是甘南的百姓,封土被犯都是甘南所属,到时候姑娘倒是将谛释国师的人头取得轻巧,留我们君臣着急上火,眼看着甘南一国上下就安坐在这儿给亶王当逃不脱的泄愤之所。”
咦?都说溯风将军兵事一绝,却没听说他对政事人情也这么通透啊?我面上不动声色,呵呵一笑说:“将军误会了,我既然找上将军商量此事,自然也是考虑了甘南的安危,此时让甘南怨恨上我对我自己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小女子又怎么会做那么傻的事?将军可听说过功高盖主,臣强主衰,亶王少幼继位至今十四年,内政外交军政哪个不是凭林宾处理,亶王年幼时可能对林宾真有几分情意和信任,但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余,虽然对林宾仍然言听计从,谁知他心中是不是在忌惮林宾的朝权威望?
林宾新政,将朝堂上的谛释贵族世家得罪的干干净净,那些家族里和亶王亲近的贵族多的是,恐怕整天都有人在亶王耳边念叨林宾的专横无天,所谓三人成虎,林宾又一心扑在朝政上,根本不顾及亶王心思,怕早就被亶王起了戒心,国师地位看着风光,却是早已岌岌可危,这时杀了他,亶王即使会出兵讨伐,心思也绝不在给林宾复仇上,要么他就是借机出兵想从甘南牟利,要么就是摆摆样子。所以我们只要在杀林宾的时候安排妥当,使他无机可借,谛释那边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了。”
郑天河对我的话不以为然,讥讽的说:“安排妥当?呵,只要林宾是在甘南被杀,即使我们能证明不是甘南人下的手,谛释不信,强行把罪名安在我们头上,我们又能如何?既然他想对我甘南用兵还能真和你认认真真的论起是非曲直?”
我又笑着说:“既然说要安排稳妥,自然不会是仅仅推脱罪名这么简单了,溯风将军,敢问若是林宾为了独霸圣剑专程来灭知情人的口,却被知情人所杀,甘南又抓了那知情人作证,那谛释还会以林宾的事情为由对甘南下手吗?”
郑天河目光一凝,他自然知道圣剑一直在茉离手中这事,便沉声问道:“圣剑?你和幽国离公主什么关系?”
我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他施施然撒了个大谎:“我原本是幽国离公主的亲随,三年前离公主在谛释被林宾所抓,圣剑也为他所得,但他却连自己的君主都瞒了,对外声称失去了公主的踪迹,把公主囚禁,将圣剑据为己有。后来卓浪卓侠士去救公主没能成功,只能带我们几个侥幸逃脱,卓大侠嘱咐我们到甘南藏身,他自己则去招人手找机会,一直在想办法救公主出来。因为公主在林宾手中,我们隐居甘南的这些日子一直小心万分,不敢声张,生怕消息走漏会让林宾对公主不利,却没想到等到了现在这个大好的机会。”
我们的来历只有卓浪和周泰二人知道,而周泰把我们纳入小隐村时向甘南王报的身份正是“幽国离公主的随侍”,所以我这谎撒起来理直气壮。
郑天河听了我的话吃惊的问道:“圣剑和离公主当真在林宾手中?”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当初离公主怎么会和圣剑一起在谛释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圣剑的特殊之处想必溯风将军也知道,只要离了幽都,灵力修行好的人就能追踪到圣剑的所在,我们也因此一路逃亡却始终无法摆脱追兵,如果不是林宾施了什么法,圣剑怎么会失去踪影?”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二十一章 杀手其人
郑天河好像终于信了几分,却又顾虑的问:“可我们若是抓了你们,就凭你们掌有圣剑的线索,各国肯定会找甘南王要人,如果我们不交人,这企图独霸圣剑的罪名不就落在了我甘南的王室身上?到时候几国合力征讨,甘南撑不过一个月。”
“这将军尽管放心,我们会尽快越狱往谛释去寻找公主的下落,这样其他几国的注意力自然要落到谛释那里,绝不会危及甘南。”
郑天河忽然目光沉沉的看着我问:“此事你该直接去找甘南王商议,为何要找我?”
怕我挑拨你们君臣?我笑的坦然,说:“先来找将军商量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三人中有一人名叫段璐,说来惭愧,她为人要强,这世道女子又都无权无位,易受人折辱,所以一怒之下瞒着我们去打了半年前将军设的武擂,结果……”我看着郑天河铜制面具下的目色似乎变得有点儿难看了,就干咳了两声,说:“将军想必也心里有数了,这个,我先来拜会将军也是不想让将军和甘南王生隙,将军是懂大局的人,想必也不会太计较……那个,那件事实在是抱歉……”
“抱歉?哼,那日来救她走的人就是你吧?我设的武擂,却没想到被一个女子取了头名!”看到郑天河的目光沉的不能再沉了,我又咳了一声正声说:“将军,你如今既然已在甘南立家为将,就当考虑甘南安危。谛释经林宾改革整治水患,论军功赏爵,民籍严整,吏政清明,朝廷法政威立民间,上下一心,兵力强盛,国库丰盈,眼见已有统一五国的雄心的实力,如今若能妥善的除了林宾这个大敌至少能去谛释一臂,而再进一步,如果其他诸国能乘势而入挑拨谛释贵族发难,废了林宾新法,对你们几国更是大利,甘南五百余年安度危机靠的不正是这样的手段吗?将军还请从大局出发不要计较私怨,小女子的建议还请将军代为传达陛下,也可显将军你为甘南一国不徇私仇的大节,使陛下对将军更为倚重信任。”
我知道林宾是你的大仇,灭了你女婿满门,你儿子子也牵累被杀,你会放过这个大好的复仇机会那才怪了。
郑天河冷笑一声说:“大局?哼!姑娘倒是为甘南的大局考虑的周全!”
怀疑我的动机?我马上肃容说:“当初我们和公主一路逃亡,被各国各种势力的人追捕刺杀,却唯独没有甘南,只因甘南无心夺取圣剑,所以他日如果我们能侥幸找回公主,又给圣剑找到合适的归所?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