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烟花扣第12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烟花扣 作者:rouwenwu
…
真相浮现
依旧秀色照清眸!
这是欧阳飞鹰看到明日时,第一个反应。
简单得有些粗糙的小茶棚里,明日静静坐在靠边一个临窗的角落里,淡然饮茶。白衣似雪,清贵出尘。小茶棚里,满载冷香。
刚跨出大门的欧阳飞鹰脚步滞缓了一下。
“嗯?”
他身边那名半披狐裘,腰佩弯刀的突厥人随之一愣,疑惑地顺着欧阳飞鹰的眼光要扭过头去。
欧阳飞鹰却突然拍了拍他肩膀,呵呵一笑,
“啊,我以为自已刚才忘了件事,认真一想,又发觉其实没忘。真是上了年纪了啊。”
突厥人转了转眼睛,耸肩一笑。
二人肩并肩,走向各自的马。
“明日这么快就赶到这里,必定是常威了。我正要找他算帐,可恨他竟看都不看我!”欧阳飞鹰内心愤闷不已,脸上却不露丝豪破绽。
似乎感觉到了欧阳飞鹰的怒气。
明日缓缓抬眼,看向远去的一队人马。
东风浩荡,欲卷帘。
欧阳飞鹰有点纳闷。
明日能追查到这里,而且,连俟弗利都被他看见了!
按说,明日是该要有所行动才对。但是这两天他竟不急不徐,光明正大地跟着我们,眼见着我送走俟弗利和这些军器黄金不加阻拦。
这不是明日的作风……
欧阳飞鹰拦在明日的马车前面,沉声道:“他们已经走了。”
车内缓缓传出声音:“……是吗?”
这两个字让欧阳飞鹰越发不安,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我是没有退路的。你要体谅我的苦衷。”
明日冷笑:“请城主明示,何为路,何为苦衷?”
欧阳飞鹰暗暗思忖片刻,横了横心,
“此处旷野无人,想来不会泄漏,我便告诉你吧。昨天那个人,便是西突厥的俟弗利可汗,也就是始毕可汗的亲弟弟。他是我的盟友。这两年来,军器军饷都是送到他那里去的。”
车内寂静无声。
欧阳飞鹰继续说,
“我助他举大事,除去首领始毕可汗。他坐拥西突厥江山,保证永不侵犯我四方城。这是两得的好事。所以,你一直在误会我,明日。”
“不对。”
“……什么?!”欧阳飞鹰瞪大了眼睛。他能猜到明日会怀疑,会不信,甚至会审问他。但决没有想到是这两个字。
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明日洞悉一切得令人诧异。
车内再传来清冷的声音。天底下只属于明日的空灵的声音,威严得无可反驳。
“你说的,不对。”
欧阳飞鹰一时拿不定自已是心惊还是心慌,
“哪里不对?”
明日:“他,不会坐拥突厥江山。”
欧阳飞鹰:“……哦?”
明日:“你要夺突厥江山。”
欧阳飞鹰虎躯一震。
明日啊明日,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的洞若观火,如此令人心悸!!
我隐在心里,多年苦苦经营的计划,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口过一个字。你却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你叫我如何,能放过你!!!
四周花树被突起的狂风撼动得沙沙作响。
欧阳飞鹰的周身渐渐漫上紫气。
易山紧紧握着马鞭,手心渗出冷汗淋淋。
步步紧逼的对峙形将转为父子二人的殊死搏斗,而战局,明显利于强大得诡异的欧阳飞鹰。
“你听……”
……嗯???!
欧阳飞鹰再次愣住。他下意识地听了一下。
道上有马蹄声。蹄声规律、均匀,却像擂动进攻的战鼓一样,紧促。
一时间,欧阳飞鹰,易山,明日,三人都不出声,也意外地谁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们认真地等着那匹急驰的马。
蹄声越靠越近。
已经近到只有五尺了。
突然,一声长鸣,蹄声止住了。
“城主!”
欧阳飞鹰随着这声急呼转过身去。
“常奕?!”
“是,城主。”常奕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顺过来,说,“城主,被困住了!他们被困在西泠山道里了!”
欧阳飞鹰斜睨了眼马车,沉着声一字一字,问,
“被谁困住的?”
常奕道:“是……是石头……”
欧阳飞鹰:“谁搬的石头?”
常奕:“本来是好好的,昨天夜里他们就在那西泠山道里歇了。不想一早醒来,凭空多出许多大石头。百来号人,怎么走都走不出来。属下昨夜就跟他们分开,去山下找了户人家借宿,这才逃过一劫,赶着来报信。”
奇门盾甲演泽得如此出神入化,普天之下,只有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儿子了!!
欧阳飞鹰霍地转向车门正面,
“明日!!!”
平静无波的声音:“七天之后,好像是突厥祭天的大日子。”
“放了他们!”
“七天之后,我自然会放他们。”
“你!”欧阳飞鹰已经走到了车前,那边易山却全身挡在车帘外,“明日!难道你不想帮我夺天下吗?难道你不原意四方城永享安宁吗?”
车内的沉寂让欧阳飞鹰的怒火变得不安。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放了他们。否则,你会惹下弥天大祸……”
明日默然半晌,才冷冷道,
“从你修练邪功的那天起,大祸就已铸下。”
欧阳飞鹰狠了狠心,开始运气。
突然,明日清冷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去西泠山。”
欧阳飞鹰眉头深锁:“你不是不帮我吗?为什么又要去?”
淅淅西风,点点疏雨。
“你想等俟弗利杀了始毕可汗,接着你就会马上除掉俟弗利,取而代之,坐上汗位。”
“……”
“然后,你也会被人所害。”
“……谁敢?”
“至少,绛衣楼主是一个。”
欧阳飞鹰心里笑了。
完美的明日,真的有弱点……
更完美的是,他的弱点,就是我……
来到西泠山后,欧阳飞鹰又意外了。
被明日罢职的镖骑将军赵华和突厥降将呼延凛,正守在阵外。
欧阳飞鹰好奇地问:“明日怎么收卖你们的?”
呼延凛是降将,明日这个国师要他乖乖听话,应该不难。但赵华向来忠心耿耿,甚至为了保密而被明日下狱。现在他却出现在百里之外,在认认真真帮明日对付自已??!
赵华诧异道:“城主让张佩荣令属下过来协助国师……”
哈!
自已安排的反间计,反被明日利用了!
“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明日平静如常,“抓了俟弗利,向始毕可汗请罪。”眼波之中却有似将凌空而起的剑锋。
“不行!”欧阳飞鹰断然否决。
暮色之下,轮椅中的少年,长发如墨,面色如水。在夕照里,映出瑰丽的颜色。
明日拈发轻玩,不发一语。
欧阳飞鹰抵挡不过,只得软下声来,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明白吗?我必需……”
“狱主,是谁?”明日清冷的声音充满掌控一切的力度。
欧阳飞鹰停滞片刻,望向怪石侧立的山崖,
“我,和一个完美的魔鬼,做了一个不允许后悔的交易。”
“你可以废了紫虚魔功,无须受制于人。我能为你疗毒。”
“太迟了。他,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满天绚烂霎时似有杀气氤氲。
欧阳飞鹰看着明日,好像突然疲累一样,长叹出声,
“玉竹和盈盈的死,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错事。如果我有盖世神功,又怎须借助机关,最终误伤了盈盈?我发誓要变得强大,要保住四方城,要保住你。这两年,我心心念念只有这个目的。只有你!现在眼看就要达到目的了,你却来破坏我!”
明日缓缓举眸,凝视欧阳飞鹰,
“当你达到这个目的那天,你也无端端地害了六十万突厥百姓祸起内乱,亡国流离。更何况,”明日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赵将军,已经告诉我了……”
欧阳飞鹰骇然一震,急忙警惕地四下观看一翻。他走近几步,把声音压得极低,
“你觉得,怎么样?”
明日摇头,
“失败!”
欧阳飞鹰顿时脸色刹白。
“为……为什么?”
“因为,”明日没有再看他,而是摇指石阵之中,“他不是俟弗利!”
欧阳飞鹰呆立半晌,才颤声道,
“你是说那个俟弗利可汗,是假的?你并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
一直静立在明日身后的易山,突然取出一管长笛,按指吹奏了起来。
欧阳飞鹰正疑惑着,忽见金光灿灿的斜阳之中,两条人影踏步走来。
其中一人,布衣短衫,身材异常高大魁伟,几乎是常人的两倍。更为奇特的,是他的脸。原来倒也只是普通中年男子的长相,但却长了满脸长短参差的须髯,杂乱地蔓延到腮边上,衬得面目凶恶。而另一个人,却被一条不长的锁链扣在手腕之上,牵在那个虬髯大汉手上。
欧阳飞鹰乍见这个被锁之人,突然虎躯一震,嘶声道,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他是谁?!”
那个被锁的人显然被点住了|岤道,只能瞪着欧阳飞鹰,却无法出声。
虬髯大汉对明日恭身一笑,
“公子无恙?”
明日也回以一礼,
“有劳大侠相助,明日代家师多谢了。”
二人客气得像在叙家常。
欧阳飞鹰忍不住指着那个被锁的突厥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明日和虬髯大汉双双转向欧阳飞鹰。
少年明亮而浓重的眼波直钻欧阳飞鹰的灵魂。
“明白了吗?他们这次派来见你的,是个替身!因为你的计谋早被他们堪破!而你竟还不自知,一心一意要潜到突厥去趁机夺这个假可汗的性命,抢他汗位!”
一字一句,像锣鼓似地敲打着欧阳飞鹰的头脑。
差一点,差一点,只差这两天的时间!若不是疑心明日会有所动作,自已才返回来察看,他早就按原计划跟着他们去突厥了!他现在本该身在突厥了!自已精心布了两年的局,竟然只是别人的局中局!
但是,有一点可疑。狱主他们大可以直接去刺杀始毕,再来夺四方城,为什么费两年的时间,跟我合作?
欧阳飞鹰正迟疑着,突听明日清越的声音扬起,
“俟弗利可汗,我不知道背后策划的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的确会帮你坐上突厥的汗位。不过,你要清楚一点:你也只是他们的棋子。等你继位后,他们就会把这整个夺位的过程召示天下,让你的子民知道你是一个杀兄的汗王,令你受尽唾弃,遗臭史书,让西突厥王权陷入混乱,让强大的突厥分裂!”
欧阳明日以直接的方式,辛辣得让你死我活的俟弗利和欧阳飞鹰惊恐不能言语。
此时,方才趁着他们几人说话的当口,闯进阵里的易山已经提了一个人出来。
一时间,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个俟弗利可汗摆在了欧阳飞鹰面前。
易山挥手一扬,一张人皮面具被撕落下来。
这边虬髯大汉突然出手解了俟弗利的哑|岤。
俟弗利干咳了几声,紧盯着明日颤声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明日坦然一笑:“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他们就不能让你死。”
欧阳飞鹰也不解地望着明日。
俟弗利沉声道:“难道说……你是在等狱主现身?”
明日平眺天边已然完全隐没的夕阳,
“我要杀你!”
空旷的山谷里,隐约可闻琵琶乐音。悠悠荡荡,似邻家女子独守空房,幽怨地哀泣……
风轻摇佩
几个人或坐或立,各自静静地占据一方。
火把新月照出一片朦胧的营地。
寂静中,唯有那呢喃低语的琵琶声断续随风飘来。
欧阳飞鹰原本忐忑的心听着这凄恻的乐曲,渐渐地,不是平静下来,也没有感伤和明日的对峙,而是,眼前出现了奇异的景像。
无限江山,妖娆东南富。他,劲节刚姿,踏着敌国的尸骨,终于迈上九重金阙之上的皇位。那哀怨的,都是弱小的,只能臣服。那凄惶的,都将束手,只能归依!
这股澎湃的激|情随着琵琶声转拨之间的拔高,在欧阳飞鹰体内如火焰一般势不可当地燃烧。
当我得到天下,坐拥万里江山,明日,我要你也归依我!我要你臣服于我!什么西夏李唐,什么成明边疆老人,我要他们统统消失!
你的身边,最终只能有我!
欧阳飞鹰霍地站了起来。从两侧倒在地上沉睡的人们身边走过。迈向正欲掏出玉箫的明日。
明日眼看着他步步逼近,却缓缓举箫,玉指压按,朱唇贴上。
清澈空灵,仿若梵音的乐章流畅开来。箫声和琵琶声交织在黑暗里,恰如博大的海水和咆哮的江水撞击在一起,互相抵敌,席卷着不安的空气。
欧阳飞鹰烦躁地握紧了双拳,突然,他周身猛地腾起一阵狂嚣的紫气,带着灼人的热量扑向四面八方。
虬髯大汉纵身跃起,拦在明日面前,以攻为守,挡住欧阳飞鹰越逼越近的身形。
如此动乱里,玉箫声依旧清亮透彻,而琵琶声却起了变化。它不紧不慢,振声缓步,却像故意在挑畔凡人的耳膜一般,不停往上攀越,振入云霄。
世上的琴弦竟能坚韧若此!竟可以弹出如此骇人的音韵而不崩断!
将士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嘭”
虬髯大汉胸前中了一掌,跌落在明日面前。
易山忍着乐音的伤痛,颤颤微微地跑过拦在虬髯大汉前面。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刻,也要挡住!
明日一面竭力运气,吹奏着洗尽铅华的乐章,另一面眼波流转,瞪视着即将迎上欧阳飞鹰的又一个人。
一旦停下来,琵琶声会马上振伤,甚至振死难以计数的将士。若不停下来,父亲会马上杀死易山和前辈。
蓦地,明日几乎窒息。
周身经脉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撕扯着,几乎要马上爆裂开!明日痛得几近晕厥。玉箫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同时,周遭猛地响起数声惨绝人寰的痛呼应和。明日咬着牙,哆嗦着,重新运气,再度奏出清美的曲子。
血,点点滴滴从明日绝美的唇瓣,坠落……
紫气即将淹没易山的时候,突然,红光一闪!
欧阳飞鹰迅速弃了易山,向后急退。脚步尚未立稳,只见白衣翻飞,寒光夺目,森冷的剑气像漫天花雨一般冲他奔杀了过去。
欧阳飞鹰几乎连来人都顾不上看,狂怒之下,将紫虚魔功运至最上层。霎时紫气化为携着紫色火焰的水晶球状物,诡异无比绕在白衣人周身飞速狂转。
琵琶声嘎然而止。
明日身子软软向后一靠,眼前漆黑一片,无力地失去了意识。
众人已经看不清那紫水晶。只瞧见螺旋状的紫焰越旋越疯狂,而包围着白衣人的圈子却越缩越小,几乎要把白衣人活生生吞没在火焰里。
欧阳飞鹰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突然,他猛地扭过头。
石阵最外面的一块巨笋形状大石尖顶上,临风立着一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
绛衣楼主!
那双森绿的眸子淡淡扫了欧阳飞鹰一眼,随即又专注地转向即将见分晓的战斗。
他们,会不会趁机下手?但是,这个距离,我还是来得及做出应对的。欧阳飞鹰心念一转,正琢磨着绛衣楼主的来意,不料,耳边突听他清亮的声音传来,
“他是李建成。”
欧阳飞鹰大吃一惊,迅速压下冲上顶门运转的真气。
“嗖嗖嗖”
紫色火焰猛地降低了亮度,变成不紧不慢打着旋围住白衣人。水晶好似变成了欧阳飞鹰那双紫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猎物。
“你就是李建成?”欧阳飞鹰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白衣人竟是一个英气勃发,长相极为风流俊美的翩翩少年。
少年脖颈间的红色纱巾随风而舞,华美绝纶。他横剑当胸,喘着气,转过身子,直直盯着陷入晕迷的明日。
“你!伤了明日!”
欧阳飞鹰走近几步,大笑,
“怪不得我查不到李建成的行踪,原来,你隐藏在明日身边。”
突然,欧阳飞鹰的笑声像被扭断了似的,突兀地嘎然而止。
李建成周身竟缓缓笼上了一层淡绿色的雾气!
这不可能!
欧阳飞鹰猛地看向绛衣楼主。后者好像老僧入定一般,许久才淡淡开口,
“令公子,受伤了。”
欧阳飞鹰一惊,绛衣楼已然飞身跃下巨石,施施然走向毫无防备的明日。
建成大吼:“你干什么?滚开!”
绛衣楼主并不理他,径直走到明日身前,端祥了起来。
他双眸紧闭,单薄的身子虚弱地倒在轮椅内。他有着线条优雅却略显孤傲的唇瓣,唇间带血。他眉心紧蹙,朱砂的淡红和血的妖艳交相辉映。
重伤至此,不仅没有一丝丝应有的狼狈,反而娴雅出尘得令人不忍触碰。
“你听见没有!我让你滚开!滚开!离他远远的!”建成恼怒地大吼,不断想要冲突出去,却被如影随形的真元晶球缠斗住,寸步难移。
建成心急如焚,几乎要发疯起来。如果明日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让明日出事!明日,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危险,危险,你有危险……
“我要让他醒过来。放心。”绛衣楼主温文一笑,慢慢伸出手,勾起明日下颚……
啊!
欧阳飞鹰惊呼出声。
他刚才也担心绛衣楼主会伤害明日,但又怕建成趁机突袭自已,是以犹豫之下,迟迟没有出手阻拦绛衣楼主。
但现在,他反而是被建成吓了一跳。
在绛衣楼主对明日伸出手的一刹那,李建成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喊不闹也不动,静静地站着,任由旋势未停的真元晶球打中后背。
欧阳飞鹰早就控制了力道,打定主意要活捉建成,所以,这一击其实不会至命,只会让他受伤。但这一击,还是让欧阳飞鹰吃了一惊。
李建成吐出的血,殷红的底色之上,碧丝幽幽。
李建成身上,居然有绛衣楼主血丝蚕的精元!怎么会这样?血丝蚕仅有四只,并且寿命有限,精元更是费去多少人命才得以炼成,用来维持他的性命。可是,他却把精元传给李建成?
这完全等于在缩短他自已的生命!
难道说,狱主和李唐才是一路的?!
欧阳飞鹰被这个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是这样,那明日的猜测完全对了。杀了始毕可汗之后,不是他欧阳飞鹰除掉俟弗利,而是,他欧阳飞鹰,必定被当场诛杀,以告慰他们突厥民众!他们要利用自已来背负罪名!
解救的办法,只有一个——抓住李建成!活的!
绛衣楼主左手轻拂明日额际,掌心贴上印堂|岤。
建成艰难地支着身子站了起来,秉息凝神来回看着明日和元千凤。
元千凤居然真的在为明日输送真气疗伤!
显然,欧阳飞鹰也发现明日暂时没有危险。
飒飒飒
建成立即察觉真元晶球火焰虽然没有刚开始那样灼人,但它的旋绕的速度陡然加快许多。铿地一声,建成挥剑一搁,人被震得跟跄退后。
那边元千凤收回了手,慢慢直起身子看向这边。
欧阳飞鹰警觉地看着他。
绛衣楼主依旧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边走边缓缓展开双臂。黑袍在北风里招展翻飞。他整个人,忽然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使者。
欧阳飞鹰另一只手开始暗暗蓄势。
虬髯大汉、刚刚醒来的易山和俟弗利等等在场众人,均被这个场面骇住。
绛衣楼主的双臂突然一缩,那双修长的手开始不紧不慢地打着圈,动作极为流畅优美,简直像舞姬般曼妙。但是,左右翻飞打圈的手绕越快,接着,怪异无比地,他身后,突然伸出无数只手!
连一心扶着明日的易山都不禁看得毛骨悚然,几乎怀疑自已的眼睛。
但是,确实,在绛衣人的身上,出现了无数只的手臂!动作各异,有的屈指,有的翻掌,有的握拳……
周围一片淡淡绿雾萦绕。易山等人只觉四肢麻木,人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起来。
建成身上的所有力量似被别人汲取了一般,身体出奇地轻快却不受自已精神的控制。他手上的剑竟然擅自在和自已的手臂配合,不停舞动出连自已都没见过的招势。
紫焰爆涨。欧阳飞鹰不得不全力对付建成了。
被绛衣楼主控制的李建成,几乎等同于绛衣楼主。
“建成?”
“嗯?”易山一个激凌,低头一看,喜道,“爷,你醒了!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明日疲惫不堪地捂着胸口,双眼瞪视前方。
建成,和父亲,打起来了!
建成发觉不妙了。欧阳飞鹰的真元晶球已经两次被蛟龙剑砍中!
力量骇人到几乎可以熔化掉肉体的紫虚魔功,在弥漫自已周身的瘴气里,攻势大减。显然瘴气不大能伤到欧阳飞鹰,但可怕的是,蛟龙剑快得连建成自已都快看不清了。
蛟龙剑和紫焰晶球追赶厮杀,外人看来几乎不分伯仲。
但建成感觉得到,蛟龙剑杀气相当凌历。它毫不容情地在追杀欧阳飞鹰的真元晶球。而由于欧阳飞鹰的真元热量在这瘴气里发挥受阻,紫焰攻势变弱。
元千凤像个正在操控自已的魔鬼一样,邪恶,却目的分明。
建成扭头看向明日。
明眸忽闪,眼中写满焦急。清瘦的脸上尤染斑斑血渍。
明日……我答应过你,不伤害你爹,但是,现在这个人,不是我,不是我!
如果可以,我们离开这里……
啊!
建成猛地被震得跌倒在地。
欧阳飞鹰的血,像刀子一样,落在了建成纯白色的锦衣和鲜红的纱巾上。
紫焰消失。
紫袍金冠的欧阳飞鹰像败落的猛兽,轰然倒了下去。
一片死寂。
深山里,断魂萧索,有细不可闻的环佩悠响……
形势
蛟龙宝剑泛着惨白的寒光。
建成提剑一步一步向元千凤迈去。他的伤势,已让身体开始发颤。但他咬着牙,狠狠踩着土地,踏步向前。
绛衣楼主儒雅的笑容好像只是刚品完一杯香茗的满足。他对建成微微一笑,慢慢侧过身子,走向了地上的欧阳飞鹰。
明日抬起头,警惕地望着他。
元千凤和善地笑,
“现在,我要救他。”
“铿”
龙吟乍起。建成倏地一闪身,宝剑稳稳刺向元千凤后心。
“哐当”
明日吃了一惊。
蛟龙宝剑锋利无双的三尺剑锋,竟被元千凤两指夹住。迅猛至此!若是建成没有带伤,还能勉强抵敌,眼下却断然无法硬碰。
建成往后一使力,只觉剑像被吸在元千凤手上一般,无法撼动。
蓦地,建成飞起一脚,急如旋风踹向他下盘。
元千凤身形未动,却忽然抬起小脚一搁,强大的真气架住了建成的攻势。
接着,蛟龙剑被元千凤抛落在地,黑袍如乌云卷天而来。元千凤突然出手如电,扣住建成右手腕子,令人诧异地,将他身子反扭过来,揽在怀里!
“建成怎么了?不想让我救四方城的城主吗?”
声音如此温雅,好像他和建成是亲密无间的至亲好友,而刚才,他们只是切磋共舞!
“混帐!你想杀他!你怎么会救他!”建成怒吼着,极力想挣扎出来,无意间,抬眼对上明日凝重的目光。那双闪亮如星辰的眸子,忧伤,疲累,焦急,却定定看着自已和元千凤!
建成:“你闭嘴!我们自已救欧阳飞鹰……”
元千凤风轻云淡:“我们是要救欧阳飞鹰的。你放心,来之前,我答应过你不伤他们父子,自然就更不会杀他了。你总是喜欢骗我,但我却不会骗你……”
“你给我放手……”建成拿手肘往后撞去。
元千凤轻轻一闪:“欧阳飞鹰受了内伤,一身的紫虚魔功……如果你再不让我救他,恐难保住。再者,只怕紫虚内功真要被破,那可是会接继不上真气的。”
建成气得差点儿咬碎银牙。元千凤这么说话,倒像他才是好人!最可恨的是,他这种极其自然的声调说出什么“答应”“我们”之类的字眼,怎么听着怎么刺耳!!!
“……可以!”
明日清冷的声音突然凌驾于混乱之上,打破二人对峙。
“嗯?明日……”建成愕然。
“不行。明日,他心怀叵测。”建成焦躁地冲明日喊。
然而明日没有再回答,眸光流转,视线直接转向身边躺着的父亲。
建成愣住了。
元千凤松开手,绕过建成走向欧阳飞鹰和明日。
建成呆立片刻,忽见元千凤已经快走近明日了!急忙飞起一脚把剑踢得腾空窜起,稳稳接到手上,快步赶了上去。
“你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让你再死一次!”建成掣剑斜指元千凤。指尖微微抖动。刚才的动作像撕裂布帛一样扯动了伤口。建成感觉到自已的血管在跳动,好像要抽蓄一样。
元千凤没有回答。建成几乎可以看到他那讨厌的笑。明日也没有答话,全神惯注地盯着欧阳飞鹰和元千凤。
明日竟然都没有看自已一眼!
建成眨着眼睛盯住明日看,嘴角忽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浅笑。尽管只有一瞬,但建成还是捕捉到了,明日长睫轻颤下眼角投过来的关注。
半晌,元千凤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了看建成,
“他不会有性命之危了,建成。”
建成手上一抖,剑尖抵在元千凤咽喉,
“不准叫我名字!哼,我……”话语嘎然而止。
建成以剑支地,全力撑住自已的身子不倒下去。
元千凤站在他身前,侧头静静看着他,等他喘息最急促时,才伸出枯瘦的手极为轻柔地为他试去额上冷汗。像欣赏一只玩劣的小兽一般,抚着他的脸。
建成的甩手推搡于元千凤,就像是小孩子的玩闹,更像打在巨岩上的小石子。但元千凤还是侧过了身子,为他让开了视线。
建成一眼瞧见明日欲言又止,双眉拧紧的神情。
“明日,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建成尽力挤出轻松的笑容,晃晃悠悠地柱着剑走去。
元千凤温雅的语调终于变冷,
“你想让他伤哪里?!”
建成猛地止步。元千凤,针对明日!
“把他抓起来!”虚弱沙哑却掷地有声的命令打破了僵局。
欧阳飞鹰在易山和赵华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明日紧紧绞缠着金线,素白的手上勒出道道血痕。长波顾盼间,他还是静静坐着。
“来人,把李建成给我抓起来!”欧阳飞鹰的声音开始发怒。
建成一时纳闷了,问:“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要抓我?打伤你的人是这个。”指指元千凤。
元千凤很是应景地回答:“得罪。只因城主不让我带建成走,偏巧我又不能留下建成。”
建成毫不犹豫转向欧阳飞鹰:“我让你抓!!!”
元千凤淡然一笑:“那只好打架了。可是城主受伤了,不是我的对手。少主代劳吧。”
“你!”建成咬牙切齿。
元千凤是个疯子!他故意救醒明日,就是为了这一刻!
选择帮欧阳飞鹰,就等于明日必须抓自已。若选择帮自已,那明日将不得不面对父亲的指责。
情义忠孝,成了他们残害明日的武器!
但无论明日怎么做,他都不得不面对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元千凤。
建成定定看着。明日面色苍白,几乎毫无表情。长睫轻颤。清美如月光却好像轻轻一触,便将溃散如烟。
建成低吼:“我说了,我不跟你走!”
“那好,欧阳公子,请出手吧。”
欧阳飞鹰狠狠瞪着元千凤,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楼主,你的命怕也不长了吧?哈哈哈,我们还是好好地各自为政,我也不与你们算旧帐,你省点力气和李建成耗岂非对你自已更好?”
建成一听话中有话,扭头看去。元千凤淡淡看着他笑。
建成:“你什么时候要死?”
元千凤:“尚有未竟之事,再等等。”
建成上下打量,没发觉出元千凤有什么异常之处,心下纳闷,该怎么找出他的弱点?
“欧阳城主,我是挺想留下跟你的,可我打不过这怪物,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赐教?”
欧阳飞鹰喘着气,冷冷一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僵住。
众人正等着听他说怎么对付这个可怕的黑衣人,却乍见欧阳飞鹰这副奇怪表情,一时都愣住了,不禁面面相觑。
建成心念一动,迅速扭头看向远处。漆黑一片。
明日也凝望着毫无生气的山峦深处。
欧阳飞鹰即使身受重伤武功大减,也不惧怕元千凤。但为什么,这一声细若不可闻,好像从很远的深山内不经意传出的环佩声响,却让他如此惊惧?
“明……明日,抓抓住李建成,不能……让他走……”欧阳飞鹰的语调在发抖。
明日皱眉不语。父亲,在怕什么?与建成有关?
“欧阳飞鹰,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对付绛衣楼主呢。你这个父亲倒上赶着逼明日呢。”建成语气不重,却透着股森冷霸道。
欧阳飞鹰半晌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元千凤,
“我只守着四方城,其他一切,都给你们,行不行?”
元千凤浅笑:“我什么都不要。所以,我无从答应你,也无从拒绝你。”
“错了!”
清朗洪亮的声音骤然打破沮丧的颓势。
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在夜色里几个起落,飘然立定在烛光下,举步缓缓向明日这边走来。
正是边疆老人和古木天。
边疆老人边走边沉声道,
“你要报仇!”
建成丝毫没有看到救星的高兴,反而心下更加沉重。这两个人已经在舞阳镇受过伤了……
突然,眼前金光一闪,袭向胸前。建成急忙往后仰倒,堪堪躲过天机金线!
明日居然对自已出手!
建成惊讶之间,金线早又打了过来。他来不及思索只得匆匆挽起剑花,搁住金线。其实明日伤上加伤,此时的攻击对建成而言并不难对付。因此建成躲避之余,目光不离明日。
元千凤正狐疑地看着他二人,那边低喝两声,边疆和古木天竟杀奔俟弗利而去了!
俟弗利武艺平平,交手两下就破绽百出险象环生。
元千凤只得先弃了建成这边,身形一跃,落在边疆背后一掌击出。
闻得声响,边疆宽袖一扫,顿时卷起漫天飞砂,势若惊雷,一棍拦腰打去。
明日捂着胸口,手上一滞。建成急忙要跑过去,岂料明日却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屈指一弹,金线宛若游龙。
建成料想明日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翻脸,果然打了一会儿就见明日暗暗比了个点|岤的手势。
建成心中一颤,眼波一转,瞥见那边元千凤正和边疆缠斗,回眸冲明日眨了眨眼睛,突然定住身子不动。金线当即猛点建成八处大|岤。
这边元千凤也察觉出不对,清啸一声,唤出十来个黑衣人来与边疆古木天缠斗,自已转身一看,脸色刷地冷到极点。
建成正巧面对着元千凤,这会儿见着元千凤终于不笑了,他却得意地笑,
“怎么样?我被点了!”
“妙!太妙了!真是一个好办法。”元千凤僵硬地笑。
建成赫然发现另一个问题。明日这个办法不但确保自已不会被元千凤控制,更防止了自已成为元千凤的帮凶。不过这样一来,自已是不会帮倒忙了没错,可岂非连正忙也帮不上了?!
果然,元千凤向明日走去了!
明日的身边,现在只剩易山,虬髯大汉,欧阳飞鹰和赵华,这几个伤的伤弱的弱,就算再有那些个寻常将士,如何是元千凤对手?!建成冷汗涔涔,浑身如坠冰窟。
明日却并末抬眼看元千凤,自顾侧首在易山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便见易山点了点头,竟自走开了!
一步,两步,元千凤周身开始漫延出绿雾。杀意浓重。
建成焦急万分。
明日却一声浅叹,晶莹的嘴角微扬,唇间露出浅笑。
元千凤恍忽想要叹息。这个笑容,竟与建成出奇地相似。一样的倾城绝代,不一样的芳华万千,却一样地,令人难以捉摸。好像这个笑,注定是要横扫天下众生。好像这种浅淡悠闲的笑,才是真正的笑傲天下。
“啪啪啪”
掌声三击。
应易山的掌音,黑夜瞬间成为白昼。
不是因为火把灯烛。而是地上!
大地之上,尘土黄沙里,纵横交错,发出许多道光芒,照亮夜空。
元千凤低头一看,发现自已正站在四个大字中间:楚,河,汉,界!
局
易山突然大喝:“所有人都退出去!快,退出棋局!”
其实易山喊第一个字的时候大家就开始退了。
因为伴随易山的吼声,是漫天飞舞硕大无比的棋子!一个个重达百斤的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呯呯响着,雨点儿似地落在地上。场面不亚于狂风暴雨打雷天,即骇人又壮观。
众人呼啦一下全都退到场外。明日也早被虬髯大汉推了出去。建成则被另一人趁隙扛了出去。元千凤长袖轻拂,夹着风势,不紧不慢地退到了另一面的场外。
半晌石头雨才下完。众人一看,不偏不倚,所有的石子全正正儿地落在小方格里了。而且石头上还分别用红黑两色大书“将、帅、车、象、马、炮”等等。
完完整整布了一盘象棋局。
建成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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