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26部分阅读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就打你。你自己也说了,满街的贵女,哪个见了你都可以轻易打杀。我的阿宛,怎么能这般处处低头,时时小心着?”
望着终于停止了摇晃的少年,对上他亮晶晶的凤眸,冯宛低声说道:“你向陛下举荐我,是想我这般站出去?”
“不错。”黑暗中,他咧着雪白的牙齿一笑,“我就要让你站出去。成天这般瑟瑟缩缩的,明明有才,却老藏着掖着,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黑暗中,见到冯宛的双眸明亮如星,闻着她的体息温暖清香,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叭唧一声,在她的眼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般安静时,他这一亲,动静特别惊人。冯宛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
少年的唇被捂上,倒也不恼,只是弯眸含笑,一脸享受。
冯宛捂着他的唇,心神却在不知不觉中飘飞开来。
今天这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断断没有想到过,要像个丈夫一样站在世人面前,断断没有想到过……
刚才寻思了几个时辰,她都找不到应对的方法。此时此刻,她依然找不到应对的方法。甚至,她都不知道卫子扬这样做,对她来说是祸是福。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颈窝一暖,却是卫子扬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蹭了蹭。他蹭着的样子,特别天真,仿佛一只小狗。
可冯宛知道他不是小狗,那顶在她小腹上的,饶是隔了床被子,她也清楚地感觉到坚挺。而且,他的动作越来越急,呼吸在明显加粗。
他的唇,也在慢慢游移,慢慢游移。转眼间,冯宛痛哼一声,却是他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他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冯宛一惊,她完全惊醒过来。感觉到覆在身上的少年,越来越温热的抚触,冯宛先是瞪大了眼。
转尔,她声音一提,突然的,清亮地唤道:“弗儿”
在这安静的夜间,这叫声突如其来。在卫子扬腾地抬头,与冯宛大眼瞪小眼时,弗儿的声音立马传来,“夫人,你叫我?”同样,明明应该早就睡了的弗儿,她的回答也是下意识的,不但迅速,而且声音清亮,仿佛她一直没有睡着,仿佛她一直在外面侯着……
正文 第102章 不安
几乎是弗儿一回答完,四野便是一静。紧接着,她压低的声音传来,“夫人,可是要入厕?”这一次,她的声音强行加上了沙哑,似乎刚刚睡醒一般。
冯宛笑了笑。
她转过头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卫子扬,低低说道:“卫将军,你先回去。”
卫子扬定定地看着她,他低声说道:“那婢女?”
冯宛回道:“她虽是我的贴身婢女,却不忠于我。”对上卫子扬微眯的凤眼,她把他推了推,低声求道:“你先回去。”
她这话,已经向卫子扬说明了,外面的弗儿是在监视他们,甚至,她已听到了房中的异常。
卫子扬定定地看着冯宛,看着看着,他的薄唇微微嘟起,咒道:“真想打杀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冯宛做为主母,真要打杀她,也只是顺手的事,用不着他来动手。当下,卫子扬扁了扁嘴,从她的身上怏怏爬起。
他站在塌旁,低着望着仰脸看着自己,秀发披垂,双眸如星的冯宛。看着看着,他突然低下头,在她的颈上就是一咬。冯宛吃痛不住叫出声时,他低低的嘟囔道:“狡猾的丑女人。”他哪里不知道,冯宛是故意叫破弗儿的她总是这样,总在要紧的时候把他推开。
想到这里,他嘴一张,又咬了一口,这一口有点重,他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就在卫子扬连忙住嘴时,一双手臂如蛇一样锁住了他的颈,然后,他的左耳被一温热的物事含住,那般暖暖的,靡靡的气息扑耳而来,令得卫子扬一阵欢喜。,突然的,一阵剧痛袭来。
却是冯宛嘴一张,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垂。
耳垂剧痛,吹入耳中的气息却是温暖的,便是那锁着他颈的手,也是温热的,卫子扬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火热起来。当下,他把耳朵朝她的唇继续凑去,欢喜地说道:“再咬一会儿。”
五个字一出,无力感再次向冯宛侵袭而来。她本不是任性的人,实在气不过他,这才狠下心来咬一口,本想借此半阴半阴的警告一句,让他下次注意些分寸。哪里知道,她什么也来不及说,便听到了他满含欢喜的这句话?
感觉到含着耳垂的小嘴松开来,卫子握转过头,他对上双颊火红,因气恼,因无力,也因羞臊而双眼亮晶晶的冯宛。当下。他凤眼微眯,扬着唇低低笑了起来,“阿宛,滋味甚好。”
腾地一下,冯宛的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了。
卫子扬见状,忍着嗓子低低一笑,他定定地看着她,身子平平掠出,转眼间,他便翻出了窗口。冯宛连忙扑上前,准备关上窗户时,却看到前方五步处的大树梢上,站着卫子扬随风晃荡的身影。月色下,他修长的身影飘渺如风,看不清五官的面容上双眸如星,正笑得灿烂。见冯宛看向自己,他朝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指了指自己的耳垂,沙哑地说道:“阿宛,你可要记得,你今日咬了我,轻薄了我,以后可不许不承认”
对上呆若木鸡的冯宛,他凤眼眯成了一线,身子向后一个优美的倒空翻,转眼便消失在围墙外。
冯宛把窗户关上。
她坐在塌前,直到脸颊不再火烫,直到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才徐徐唤道:“弗儿,进来一下。”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似乎完全认定了,这会儿弗儿肯定不敢睡,肯定在等着她的传唤。
门外,弗儿咬着唇,大袖下,她的双手绞了又松,松了又绞。最终,她脸上露出一抹坚毅的神色,步入了被冯宛打开的房门。
月色下,她的夫人正静静地站在纱窗旁,背着月光的脸上,一双眼睛幽静幽静地盯着她。
每每对上这样的,仿佛世事一切洞明的夫人,弗儿的心便悬得紧。不知不觉中,她低下了头,袖底的双手,却绞得更紧了。
弗儿来到了冯宛面前。
不等她开口,冯宛温柔的声音传来,“坐吧。”
弗儿低声道:“夫人,弗儿不敢。”
“无妨的,坐下吧。”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婉祥和,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静谧。
退后一步,弗儿侧着臀在塌上坐下。
冯宛看了她一眼,转头望着外面的月光,低低开了口,“弗儿?”
才这么一唤,弗儿便无法自制的一惊,她连忙应道:“是。”
冯宛没有看向她,她静静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弗儿嗖地抬头。
冯宛徐徐说道:“月娘助了你,”才说到这里,弗儿的脸便白了白,她刚张嘴,只听得冯宛继续说道:“她是想你盯着我吧?你收受了她的好处,也答应了她的要求,却一直不曾说出什么事……”
冯宛回过头来,她对上如见到鬼一般,脸色苍白中夹着惊恐的弗儿,淡淡说道:“卫将军夜来之事,你不曾上禀任何人,却又时刻留意,这般夜深了,还在外面听着。”
冯宛的声音有点冷,“弗儿,你想要什么?”
扑通一声,弗儿再也支持不住,她踉跄着从塌上站起,跪倒在冯宛面前。
低着头,她颤抖着,袖底下双手,还在不停地绞动:夫人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怎么这么可怕?不行,现在不行,以夫人的身份,一定要捉j在床才让人信服,现在那人已经离去,我便豁出去也是不成。
再说,便是捉了j又有什么用?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她伏在地上,颤声说道:“夫人,夫人,奴婢不曾……”
不等她说完,冯宛便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害怕,”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依然如平时一样,有种让人宁静的力量,“我不会处罚你。”
冯宛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弗儿,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弗儿哪里说得出来。
她伏在地上,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直觉得背心已然寒透。
良久良久,冯宛宛如叹息的声音传来,“出去吧。”
……直过了好一会,弗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这么就让她离开?
弗儿又惊又喜,她惶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冯宛,对上的,是背着月光的她,那双幽静得如深谭的眸子。
这眼神明明温柔如许,明明敦厚依旧,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害怕?一种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的惧怕?
牙齿相击中,弗儿哆嗦着应道:“是,是。”
一边说,她一边爬起,悄悄拭去流到了眼睛上的汗水,她佝偻着退了出去。
弗儿刚退到门坎上,冯宛清柔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
……“是,是。”
随着房门一关,冯宛收回了目光。
这一收回目光,她的手,便有意识般,摸上了自个的锁骨。手指刚刚触上,她便痛得滋了一声。
蹙着眉,冯宛寻思道:卫子扬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他对她这么了解,要是以后放得开了,可叫她怎么应对?
这一晚,冯宛睡得一点也不好,她在床塌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想着卫子扬的话,想着他的眼神,想着他的动作……
如此辗转反侧了一宿,醒来时,天色大亮。
冯宛起塌,叫来弗儿帮忙洗漱。
弗儿显然一夜没睡,两个黑眼圈清楚地浮在她苍白瘦弱的脸上。便是给冯宛梳头时,她的手也一直在抖。
刚刚洗漱完,一个婢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可在?”
“在。”
“郎主令夫人前去书房。”
冯宛恩了一声,道:“请郎主稍侯。”
“是。”
梳妆妥当,冯宛站了起来。望着铜镜中脸色青白如鬼的弗儿一眼,冯宛收回目光,步履雍容地朝赵俊的房间走去。
弗儿呆呆怔怔地看着冯宛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才发现胸口已忍气忍得疼痛。
连忙吸了一口气,她惊惶地想道:不行,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还是离开吧……可是,我的卖身契都在这里,外面又兵荒马乱的,我能到哪里去?
院落里,月娘妩娘等人都在,她们看到冯宛走出,同时转头看来,神色中不掩惊愕。
很显然,昨天朝中发生的事,已传到了她们的耳中。
冯宛瞟过一双双惊愕的,不敢置信的眼睛,继续提步前行。
这时,月娘碎步走出,她来到了冯宛身侧,低着头,轻唤道:“夫人。”
见冯宛止步,她白着脸看向冯宛,唇蠕动了好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冯宛淡淡瞟了她一眼,也不在意,继续提步前行。
一直到她走远,月娘都没有发出声音。
转眼间,冯宛来到赵俊的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冯宛温柔地唤道:“夫主?”
“进来。”
赵俊的声音沉而冷,他下了塌,大步走到房门旁,伸手猛然把房门拉开。
对着阳光下气质宁静的冯宛,赵俊先是一怔,转尔冷声说道:“怎么,没有睡好?”他哧笑道:“不过一个鄙贱妇人,居然也想行丈夫事,你睡不好的日子还多着呢。”
他的声音中有着厌恶,一种无处发泄的郁怒。
冯宛抬头看向他,静静问道:“听说夫主找我?”
“怎么,我便不能找你?”赵俊咆哮着,他手一伸,抓着冯宛的手臂朝书房中一扯。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只见二辆马车一冲入府,同时,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赵俊,冯氏阿宛可在?”。
正文 第103章 陪同入宫
赵俊伸出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而四周的婢妾们,这时纷纷掉转头来看向冯宛。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那太监不耐烦地尖声叫道:“冯氏阿宛可在?”
冯宛轻轻甩了甩赵俊的手,挣脱他地掌握后,她走下台阶,盈盈一福,“妾就是冯氏阿宛。”
那太监点了点头,他盯了一眼冯宛,又看向赵俊,尖声道:“你就是赵俊吧?陛下令你夫妇两人速速入宫。”
“是。”
“愣着做甚?走吧——”
“是。”
马车驶动,跟在那太监的身后,驶出了府门。
马车中,冯宛和赵俊坐在一处。一直到驶出府门,冯宛还坐得端直,她的唇微微抿起,正侧着头,有点恍惚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晨光下,她素白的脸干净如瓷,长长的睫毛这般扑闪扑闪的,整个人于端庄娴静之余,另添了一分少女的温柔之美。
也是,她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子。
这阵子府中的人都吃不饱,她却显得更精神更美了,肌肤白里透着红,眉目宁静温婉中透着淡漠。这般坐在他旁边,却仿佛隔了很远,仿佛他伸手也无法触及。
赵俊发现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冯宛。每看一眼,他的心口便是一阵气苦和闷痛。
咬着牙,赵俊以外面的人听不到的声音嘲讽地说道:“妇人就是妇人,真以为你那j夫能送你飞上云天?”
赵俊说的话很难听,可是冯宛依然安静的,神思飘飞地看着外面,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这样的她,宁静如水,风姿雍容,更仿佛是赵俊无法攀越的。不知不觉中,赵俊脸色一青,他右手一伸,嗖地一下,重重地扣上了冯宛的手臂
他扣得很紧,不用看,冯宛也知道,那里必是一片乌青。
她慢慢回过头来。
静静地抬眸,静静地看着赵俊,冯宛的眼神依然有着恍惚,因为这份恍惚,她整个人不但显得遥远,还显得冷漠。
她慢慢地伸出左手,扯了扯赵俊紧紧锢制的五指,冯宛垂着双眸,淡淡说道:“夫主,使者在外面。”她静静地说道:“妾若疼得狠了,只怕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这是威胁,这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威胁。
赵俊脸色青黑一片,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冯宛,却还是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一放开她,冯宛又看向外面,发起呆来。
这样的冯宛,让赵俊既有被无视的恼怒,又有种无法掌控的恨苦。他咬着牙低低咆哮,“宛娘,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似是让冯宛从梦游状态惊醒,她回过头来。
抬眸看着赵俊,冯宛轻言细语地说道:“大公主不是喜欢夫主么?她若和亲不成,你可借此休了我,娶她回家。”
冯宛静静地说道:“她是当朝大公主,又是得皇后宠爱的,有他为妻,想来夫主的前程当更锦绣。”
她明明是很温婉,很安静,很平和地说这些话,可是赵俊听了,心里就是闷得慌,不但闷,那胸口处还有一种绞痛。
他咬着牙瞪着冯宛,冷笑道:“想我放手让你与你那j夫双宿一起飞?冯氏阿宛,你别做美梦了。”
他恨苦地说道:“我断断不会放手。”
他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这让冯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赵俊也是一个聪明人,前世时,赵俊虽然与大公主走得近,可他与冯宛情意浓厚时,也会说大公主的坏话。他说过,大公主那样的人,凶横顽劣,哪个丈夫娶了她,必被管束欺压一辈子。
她分得出,赵俊说这话是出自肺腑。所以直到死,她都不敢相信,是赵俊借大公主的手杀的自己。
现在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赵俊见冯宛到了这个时候,依然神思恍惚着。他喘了一口粗气,又压低声音咆哮道:“冯宛,你别忘记,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赵俊的妻子,我想离了你就离了你,我不放手,你哪里也去不了。”
声音带着戾气,已是赌咒般。
冯宛再次瞟了他一眼。
她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外面,冯宛的声音舒缓轻淡如春风,“随便你。”
她说随便你。
她的表情也罢,神态也罢,是真正的不在意。赵俊与她共同生活了二年多,对她也是了解的。他看得出来,她是真正的无所谓。
她总是这么漫不经心,这么雍容平静,这么冷静得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他曾经最喜欢看的是她这种天生高贵不凡的仪态,可现在,他却觉得面对这样的她,自己一腔怒火,直似重重地打在棉花中,直是没有半个着力点。
在赵俊急促的喘息中,马车稳稳的向前驶去。
她的眼神中依然有着迷茫。
她不知道,呆会会出现什么场景,她想,只能见招拆招了。
马车来到宫门外时停了一下,赵俊一眼瞟到,前方有几辆马车正在驶入宫门,那些马车的主人,一看就是比他身份高贵的,他得侯一侯。
只是一眼,赵俊收回了目光,他又不受控制地盯向冯宛,不受控制地想道:她怎么能变这么多?以前的宛娘,断断不会这般逼着我,漠视我。断断不会卖弄她的那一点才华,让世人耻笑于我。
她明明应该站在我的身后,明明应该这般助着我,应该小心翼翼地祈求我得到荣华,祈求她的努力有效后,我富贵了还能不抛弃她的。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想到恨处,他又咬得牙齿格格作响了。
气苦失落中的赵俊,没有注意到本应驶入宫门的一辆马车,此刻不但没有向前反而驶了过来。
就在他双眼冒火时,只听得一个极为清悦靡哑的男子声音传来,“来了?一道进宫吧。”
是卫子扬的声音。
愤恨的赵俊刚要抬头,想到卫子扬的性格和他今日今日的地位,又连忙压下自己的冲动。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恨意,便深深地低着头。
事实上,卫子气也没有看他。
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冯宛。
好些时日了,冯宛都没有在白日里看到他。此刻的他,一袭黑色盔甲,肩颈处,那黑得发亮,寒得刺骨的甲刺耸起,衬得他那张脸,直是说不出的高贵,特别是那一双血色眸子,在黑森森的寒甲掩映下,直是冷得妖艳。明明波光流动,明明凤眸含情,可偏偏这波光是如此的冷,凤眸中的情意,是如此的戏谑,如此的绝决
这少年,随着权势日重,竟是越来越美得高不可攀
冯宛一眼看到他,竟被他的气势压得无法呼吸,在她下意识地低着头准备行礼时,她记起了他的身份:他是卫子扬,她可以亲近的卫子扬。
当下,冯宛轻声问道:“将军也要入宫?”
“自然”因是白日,卫子扬的声音于靡哑动听之余,有了些铿锵冷酷之音,他淡淡地说道:“我与你们一道见过陛下。”
说到这里,他盯了依然低着头,佝偻着隐在阴暗处的赵俊一眼,嘴角一扬,慢慢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收回目光,卫子扬命令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声音威严沉冷,不约而同的,赵俊和冯宛同时应道:“是。”
卫子扬的马车驶动,他朝着那领着冯宛的太监轻喝道:“回去吧,我带他们入宫。”
那太监连忙谄笑道:“是,是,是。”说罢,他的马车急急让路于一侧。
太监一让,卫子扬的马车便驶入了宫门,在他的身后,自然是冯宛他们的这辆马车。
明明卫子扬去得远了,窝在角落里的赵俊,还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恨恨地暗骂道:不过是一个卖屁股上位的贱民,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我呸
骂是这样骂,他心中不免想道:这个卫子扬,以前见了也不怎样,怎么现在每见他一次,便发现他又威严了一分?此刻看起来,似乎比太子殿下还要像太子。
卫子扬的马车,走得不疾不徐,他既然离得不远,赵俊便是心中恼怒,也不敢再吭声了。
倒是冯宛,此刻收回恍惚的心神,开始平心静气。
她还是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许这次召见的冯宛,是个妇人,陛下所选的天恩宫,临近后宫。
一路走来,无数个宫婢太监,权贵官人,都向这两辆马车看来。
当马车驶入天恩宫前二百步的林荫道时,对面二辆马车急急地驶来。
那马车驶着驶着,眼看就要与冯宛的马车擦肩而过时,突然一个女子的娇喝声传来,转眼,那马车一停,四公主娇脆的声音传来,“卫将军?”她的声音中透着沙哑,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在四公主转头看向冯宛时,她后面的那辆马车中,也传来一个娇唤声,“是你们两个?”这是大公主的声音。
赵俊和冯宛同时抬起头来,就在这时,卫子气不耐烦地低喝道:“愣着干什么,走。”
声音沉沉,威仪天生。不知不觉中,两个公主气势一夺,而卫子气和赵俊的马车,则同时驶出,驶向前方陛下的所在。
正文 第104章 问话
马车到了。
车帘一掀,赵俊便看到盔甲在身的卫子扬,侧过头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两人。这个身材颀长,明明还透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此刻威仪天成,既冷酷又高高在上,赵俊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气为之一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冯宛。
冯宛依然是那般温婉,她白净如瓷的脸上带着淡笑,正举步向前走去。明明是这种皇宫禁地,明明她的前方是威严高贵得让人心寒的卫子扬,她却自有一种风华,仿佛这皇宫内苑只是她的自家庭院,仿佛卫子扬,也只是她的兄弟姐妹,那种天生的雍容,祥和,使得她站在哪里也不失色。
想她与眉娘妩娘站在一起时,也不见如何出色,怎么站在这地方,竟也不失半点颜色?
赵俊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冯宛身侧。似乎只有她的身边,才能帮他减去卫子扬带来的威压,还有陛下有可能问起两次献策的实情所引起的惶惑。
高大的殿堂前,一个太监迎了上来,尖声问道:“可是卫将军,冯氏宛娘,赵官人?”
“正是。”
“进去吧。”
“是。”
在太监的带领下,卫子扬率先带头跨入台阶。
在冯宛的旁边,赵俊一张脸又青又白,他看了一眼平静如昔的冯宛,突然之间大为后悔:我怎地老是对她发火,也不跟她交待一下,那两次献策之事绝不能提,便是陛下问起,也不可胡乱攀功。
在府中,在马车中时,他每每看到冯宛,涌出心头的只有愤恨。只想着她是在勾结j夫,枉图脱离他地控制。一直以来,冯宛对他体贴惯了,做事决事,也总是顾全大局惯了,他想也没有想过,在陛下地追问和卫子扬的怂恿下,她很有可能说出那两次计策的真相。
在他的想法中,冯宛有才,不就是他有才?他的妻妾的能力,便是他的能力,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赵俊的惶惶不安中,内堂处,另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宣——卫子扬,冯氏,赵俊晋见”
叫声一出,四下肃穆,只有赵俊自己的呼吸声,和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他张着嘴,木然地跟着冯宛唤道:“臣见过陛下。”
“起来吧。”
“是。”
“看座。”
“多谢陛下。”
二人退后几步,一一在塌上坐下。当然,卫子扬盔甲在身,无法行大礼,他也就是入了殿后,朝着陛下双手一拱,便退到一侧站好。
陛下近六十了,容色有点苍黑,双眼浑浊,眼袋耸拉着,他正眯着眼,定定地盯着冯宛。
盯了一阵,陛下威严地说道:“冯氏阿宛,抬起头来。”
“是。”
冯宛应声抬头。
对上她温婉宁静的面容,陛下徐徐说道:“倒是生得好相貌。”他本是见过冯宛的,不过冯宛这样的人,哪能让他记住?直到这时,他才算是把她的面容记下。
陛下温声说道:“冯氏宛娘。”
“在。”
“你今年多大了?”
“妾虚岁十九。”
陛下点了点头,道:“十九啊,怪年轻的。”他看了看站在一侧,默不吭声的卫子扬,又转头看向赵俊。
感觉到陛下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赵俊只觉得背心冷汗涔涔而下,手心也冰得惊人。
陛下看向赵俊,温言问道:“赵爱卿,这妇人便是你的妻子?”
赵俊连忙站起应道:“正是。”
“成婚几载了?”
“二载有余。”
“可有孩儿?”
几乎是这个问题一出,赵俊的汗毛便倒竖而起,他警惕地想道:陛下为什么问起我与宛娘有没有孩儿?难道说,他要借无子之由,逼我把宛娘转让给卫子扬?不,断断不可,断断不可
且不说其它,宛娘的才华就不可小看。有她在身侧,他总是能感觉到安心,总是觉得,自己还会有机会平步青云。
他断断不会与宛娘和离。
心思电转间,赵俊哑着嗓子说道:“宛娘嫁臣二载,虽不曾育得一子,然,她伴臣起于贫贱,臣曾发誓,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
他说,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
他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这般说。
嗖地一下,卫子扬回过头来,他凤眼微眯,眸中的怒火已无法掩映。那扶在剑鞘上的手,更是青筋直露,仿佛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他。
这个胆小无能的鼠辈,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是怎么也不肯放弃宛娘。
只有冯宛,她低眉敛目,安静如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赵俊不会放开她。
他既然在她提出和离时,不曾松手,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这人她了解,要他放手,必须让看到放手后的更多好处和利益。
现在好了,陛下这一问,给绝了他们的和离之路了。
陛下一怔,他看着赵俊,慢慢地皱了皱眉头。
不一会,陛下徐徐下令,“叫大公主前来。”为什么叫大公主来?赵俊一惊,差点抬头看向陛下。
“是。”
太监领命出去后,陛下也不急了。他向后一倚,闭目养起神来。
陛下不说话,殿下的众人,自是更不会说话。偌大的宫殿中,一阵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在慢慢流荡。
赵俊低着头,还有七上八下地想道:陛下为什么会叫大公主前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暗道:莫非,陛下有意把大公主许给我?
想到尚公主,他刚才还失落的心,开始砰砰地跳动起来……大公主骄横,可在他面前还是温驯的。有他在,他那些美妾们是不能享用了,可她是大公主啊。凭着她的公主身份,自己的青云之路便容易得多。
宛娘是才华不凡,可她献的计,都是自己所完全陌生的兵家之事。尚了公主就不同了,尚了公主,他就有更多的机会表现自己,可能做些自己擅长的事。
可是,可是,宛娘这里?想着想着,赵俊忖道:反正我坚决不与她和离,最好能娶公主,把宛娘降为平妻。公主有势,宛娘有才,都能被我所用,世上还有谁能阻得我平步青云?说不得,便是太子也得让我三分
至于那些美妾艳福之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大不了上红楼解决便是。
这个念头几乎一浮出来,赵俊便感觉到由衷的喜悦,便感觉到,这样的人生,已臻完美之境
想着想着,赵俊一张脸时而涨得通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放在腿侧的拳头,更是时松时紧,显然他的心情处于无比期待和紧张中。
冯宛无意中瞟了他一眼,便怔了怔。
她虽聪明,对这个丈夫也自以为了解。可冯宛哪里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了解的便是人心,她真对他了如指掌,前世时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时辰一点一滴地流逝。
终于,二个脚步声传来,不等太监传召,大公主压低的,显得恭顺的声音传出,“父皇找我?”
“进来吧。”
“是。”
大公主提步跨入殿中。
她一入殿,四白眼便嗖地瞪得老大,不受控制地看了赵俊一眼,又顺带在剜了冯宛一眼,大公主急忙看向陛下,叫道:“父皇?”
陛下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坐下。”
“是。”
大公主侧身坐下后,还在不受控制地看着赵俊。
陛下把大公主叫来后,却又不询问于她。他低头看向冯宛,温言说道:“冯氏,你夫主刚才所言,可有听到?”
冯宛盈盈一福,低头应道:“妾听明白了。”
“如此。你可有话?”
冯宛垂下双眸。
她清楚地感觉到,卫子扬正看向自己,赵俊,也在看着自己。
好一会,冯宛低声说道:“妾一妇人,”才吐出这四个字,卫子扬的脸色便是一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之色浮现在脸上。
冯宛垂着眸,静静地说道:“本应听从夫主的安排。然,”她朝着陛下福了福,温婉地说道:“卫将军大才,他既然相信妾有才,愿意引妾行丈夫事,妾不敢也不愿辞却。”
她抬起头来,也不理会赵俊瞬时变得铁青的脸色,径直和缓温婉地说道:“妾以为,妾为卫将军幕僚,和妾与夫主和离,本是二事。”她淡淡一笑,瞬那间风姿雍容,容光逼人,“妾既从丈夫事,行事当与丈夫同。这等婚姻之事,儿女之情,自可抛于脑后。愿辅佐我主逐了胡儿,清了边境,再复罗裙,着荆钗。”
她竟是说,她愿意着男袍,以男子之身行走,等平了边关事,再穿回妇人裳。
冯宛说话时,温温婉婉,柔若春风,实无铿锵之音。
可她说的每一个字,还是让所有人都听清了,都记住了。
在卫子扬凤眸微笑,赵俊脸色铁青时,陛下先是呆了呆,转眼他哈哈一笑。
大笑过后,陛下挥手道:“坐下吧。”
“是。”
陛下的目光从冯宛的身上移开,他看向了赵俊,“赵爱卿,你夫人方才所言,你可听到了。”他温言问道:“你方才说,你曾发誓,终其一生也不会休弃于她。”几乎是陛下这句话一落地,大公主脸色刷地苍白如纸,她腾地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伤心欲绝地瞪着赵俊,要不是陛下还在说话,她已哭叫质问出声。
正文 第105章 各有应对
陛下的声音娓娓传来,“赵爱卿,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么?”
赵俊呆住了。
前方,是大公主伤心欲绝地瞪着他,身侧,是一切都无所谓的冯宛。
冯宛说了,和不和离是另一回事,她只是想与个丈夫一样的行走。这是笑话,她明明就是一个妇人,扮什么丈夫?真上了战场,她这般与卫子扬日夜共处,便是还挂着他夫人名号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崽子都被卫子扬玩出几个来了。
冯宛一席话,把他那句誓言的作用直接毁去,现在他面临的处境便是,大公主正在伤心地盯着他。
他再坚持那句誓言的话,也留不住冯宛,还会失去大公主。
可他如果不坚持,陛下会怎么看他?出尔反尔,唯利是图?
一时之间,赵俊直觉得自己陷入了从来没有面临过的绝境当中。
坐在赵俊身侧,冯宛静静地看着他。
慢慢的,她扬唇一笑。这个男人,他现在怕是在后悔不该说那誓言的吧?明明是个只看重利益的人,怎么老喜欢用誓言说事呢?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说了那句誓言,便可以让自己束手无策?
对冯宛来说,她其实没有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真能起什么作用。她只是不想顺了赵俊的意而已。
冷汗涔涔中,赵俊突然心神一动。
当下,他长揖不起,颤声说道:“陛下见谅,”在大公主四白眼地瞪视中,赵俊徐徐说道:“宛娘与臣起于贫贱,是臣的结发之妻。纵使她对我这个丈夫,有不忠不义,可臣,臣还是……”他似是颤不成声,后面的话已说不下去了。
这席话一出,不说陛下,冯宛都差点击节叫好。
看,他点出了冯宛与他的结发之缘,继续表明了他不会和离的决心,又说出了冯宛的不是,说她不忠不义。
一个做妻子的对夫主既然不忠不义,那么便是不和离,小罚一下还是可以的,例如降为平妻,贬为妾室。他这话,完全是给陛下和大公主提醒啊。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有那么个时候,是极聪明的。
陛下沉呤了。
大公主却还在瞪着赵俊,她的脸色依然难看之极,表情依然伤心欲绝。很显然,赵俊此刻说出的话,与平素面对她时的甜言蜜语略有出入,更与她的心里所想,大为不同。
陛下转过头去看着卫子扬,温声问道:“卫将军如何看来?”
卫子扬淡淡一笑,清靡微哑的声音漫不在意地响起,“陛下,臣此番举荐冯氏,实因其才华难得,可为臣之臂助。至于她夫主如何,她与夫主的关系如何,似乎不重要吧?”
这一次,卫子扬的声音一落,赵俊已沉声说道:“卫将军,”他咬牙说道:“冯氏乃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将军执意要把她带走,难不成我这个夫主,竟开不得口?”
这是赵俊第一次敢直面反驳卫子扬。
卫子扬有点诧异地瞟向他,淡淡回道:“赵官人何必着恼?你不是与大公主私情甚笃吗?如今你的夫人自愿退位,你当欢喜才是。”他凤眼微眯,似笑非笑,“莫非,赵官人对大公主往昔所言,通通都是假话不成?”
这话恁的肆无忌惮。
朝中也许很多人注意到,骄横的大公主与一个有妇之夫来往密切,可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在陛下,敢在大公主面前这般漫不经心地说出更何况,听他的话气,赵俊已与大公主山盟海誓了?一个有妇之夫,一面与堂堂公主,一面又当着陛下说对自己的夫人绝不休弃,这是什么意思?
嗖嗖嗖,赵俊直觉得背心冷汗涔涔而下,一种惊恐油然而生,这是一种自己将要掉入自己挖下的坑里的惊恐。
下意识的,他转头瞪向冯宛:卫子扬一个大将军,平素何等繁忙,他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定是宛娘,定是这个贱妇透露给他听的定是他们商量好,要这般攻击自己,把自己拖入陷阱当中。
幸好才瞪一眼,赵俊便注意到了现在所处的场合,收回了目光。
陛下的眉头微蹙,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卫将军,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少说为妙。”
面对明显不高兴的陛下,卫子扬也无所谓,他拱了拱手,朗应道:“是。”如他这样的人才明白,一个上位者,通常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喜怒。很多时候,你只需要在他心下埋下刺,等着那刺发芽生根就可以了。
陛下挥退卫子扬后,目光瞟向赵俊和冯宛。
好一会,陛下沉冷的声音传来,“冯氏。”
“在。”
“卫将军说你有才,你有何才?”
终于说到他所担心的地方了。
赵俊的拳头开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开始屏着呼吸,开始懊恼地想道:宛娘这个贱妇,不会出卖我吧?
冯宛垂眸,沉吟一会,她静而温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妾书香传家,识得字,懂得礼,”顿了顿,她低低说道:“也学过兵家书。”
最后五个字一吐出,赵俊双眼欲裂,直觉得胸口砰砰地跳得慌。这个时候的他,连大公主兀自瞪来,兀自伤心欲绝的目光都忽略了。
“学过兵家书?”陛下笑了笑,道:“一个妇人敢说这句话,倒也罕见。”
他温言问道:“那你与你的夫主平素在府中时,可有讨论兵家之事?”
来了,来了。
砰砰砰,赵俊的心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