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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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了口。

    冯宛点了点头,她慢慢回过头来。

    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俊,冯宛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俊看向她,回道:“才发现二刻钟不到。”说到这里,他定定地看着冯宛,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好一会才低低说道:“你,小心些。”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小心。

    与冯宛相处二载有余,赵俊在有些方面还是了解冯宛的。便如,他相信下毒之人不会是冯宛。

    面对赵俊的提醒,冯宛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向城门司令,徐徐问道:“不知宫中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城门司令看向她,对着幽幽烛光中,雍容华贵得让人自然而然想要低头的冯宛,他想了想还是回道:“由我处理便是。”

    这么说,宫中的人暂时不会来了?

    冯宛又笑了笑,她转身走向妩娘,低头盯着她,她慢条斯理问道:“妩娘,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陷害我?”顿了顿,她又问道:“叫你这样做的人,不是我陈国人吧?”

    一语吐出,四下皆惊。

    正文 第150章 护短又张扬的卫子扬

    其实冯宛不是知道了什么,说这话纯是分析出来的。

    有动机陷害她的人,只是陈雅冯芸和皇室,现在是非常时机,皇室众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她,而这种对容颜有损的毒药,陈雅再恨冯宛,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至于冯芸,她还在要皇宫里混日子,这种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的事,她也不会做。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可能是那些胡使。当然,冯宛说得这么肯定,也有诈一诈的想法。

    此刻,对上妩娘由惊愕而微变的脸,对上她苍白得不安的眼神,冯宛明白了。

    对上冯宛洞明的眼神,妩娘脸色苍白如纸。她虽与冯宛只是相处了几个月,可她在冯宛手上,是吃过大亏的。对于冯宛的表情,她也略知一二。见状,她心知不妙,连忙振作精神,尖哨的,颤抖地指着冯宛叫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明明就是你”

    冯宛淡淡一笑,正准备说话。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急急叫道:“陈主子可是在里面?”

    宫中来人了。

    一个婢女连忙迎上,叫道:“在,在。”

    声音一落,十几个人冲了进来。当头的是一个太监,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太医,然后是护卫和宫婢。

    这太监朝着冯宛等人看了一眼,便冲向陈雅的床塌,尖声说道:“快,快给她用药。”

    “是。”那大夫走上前来。

    见那大夫动作麻利地给陈雅扎上金针,又用竹刀切下一片血参给她含在嘴里,冯宛转过头来。

    她在注视殿中众人的神色,特别是城门司令等人。然后,冯宛再次看向妩娘。

    此刻,妩娘已经平静下来。她双唇抿得很紧,眉目间带着一种倔强和狠。就在她低头想着什么时,冯宛突然走上一步。

    她轻巧的,极为自然地伸出脚,重重地踩在妩娘放在地上的右手掌上

    手掌陡然被踩到,妩娘受痛,不由痛叫出声。众人嗖嗖看来时,对上的是施施然提步离开的冯宛。

    似是没有注意到众人在盯着自己,冯宛低头盯着一脸怨恨的妩娘,一脸嘲讽。

    妩娘尖叫了一声,见到众人只是望了一眼又不再理会。她咬着牙尖声说道:“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我没有想到会被他们抓住,这才不得不供出你的。”

    脑筋还是转得蛮快的。

    冯宛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说道:“那一晚,你被陈雅绑在树上鞭打,以致流了产失了孩儿……这刻骨铭心的恨,怪不得你一定要报复。”

    在冯宛慢条斯理地指出妩娘与陈雅之间的恩怨时,妩娘突然冷笑了起来。不过只是转眼,她便收起了表情。

    冯宛知道她为什么冷笑。她也是一笑。

    见到众人的注意力还在陈雅那边,冯宛姿态优美地蹲下,她便这般蹲在妩娘的面前,与她面对着面,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人地指使,非要攀咬上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样做,没有用处的。”

    似是没有注意到城门司的几个人在靠近,冯宛继续娓娓而谈,“卫将军刚刚大胜得归,正是天下瞩目时,身为他女人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那背后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人,他们一定很想这件事闹大,很想我因此受到处罚,进而连累到卫将军。朝庭聪明人无数,他们不会上这个当。”

    冯宛这话一出,妩娘还有点恍惚,那些城门司令和皇宫来的人,都暗中沉吟起来。

    ——这是冯宛的策略,她必须把其中关窃明明白白指出来。她可不想因为某些人一时糊涂,以致自己白白受苦。

    这时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听到冯宛那句“身为他女人的我”后,赵俊脸色刷地苍白如纸,他急速向后退出几步,要不是顺手扶住了塌沿,整个人已经载倒在地。

    笃定的语气说出这席话后,冯宛微笑地看着妩娘开始慌乱,开始不安: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今天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她岂不是白白把自己的性命抵了出去,却什么也得不到?

    见到妩娘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唇也在颤抖,冯宛暗忖:差不多了。再用点手段,她估计就会崩溃了。

    只要妩娘一崩溃,真相便会大白。

    想到这里,冯宛站了起来,看向城门司令。

    她正准备开口,突然间,塌上传来一阵痛楚的呻吟,呻吟声持续了一会后,陈雅嘴一张,吐出一口黑血来。

    看到她睁开眼,众婢仆大喜,同时围上欢喜地叫唤起来。这些人一个个泪流满面,要知道,陈雅如果醒不来的话,他们的小命也保不住的。

    热闹中,那城门司令走到冯宛身后。刚才冯宛的话,他一一听入耳中,他也是个中老手,一眼就知道冯宛的意思。当下朝着她双手一拱,抱拳恭敬地说道:“冯夫人,要不要在隔壁休息一会?”

    他竟然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叫冯宛休息?

    妩娘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她把自己都搭进去,可不是为了白白送死的。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妩娘尖叫一声,她突然纵身一扑,抱住了冯宛的双脚。把脸埋在她的下裳处,妩娘泪如雨下,嘶哭得惊天动地,“夫人,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没法啊。我只能说出你啊。”

    一边说,她一边朝着冯宛拼命地磕头,功夫倒是下了十足。

    冯宛双眸微冷。

    就在这时,床塌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妩娘和冯氏?”她刚刚醒过来,明明还体虚得很,可能是因为对妩娘和冯宛太过痛恨,这一听到她们的声音,便马上开口询问。

    一婢上前回道:“正是她们。”

    “好,好”陈雅喘着气,嗓门尖细地叫道:“拖,拖出去,杀了杀了她们”

    这命令一下,众婢仆和宫中来人急急劝道:“主子主子,你别动,你躺下。”那大夫也在一旁叫道:“快把这两人赶出去,雅主子现在心情不宜过于激荡。”

    大夫的话一出口,陈雅马上尖叫道:“不是赶出去,是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在她剧烈的喘息中,城门司令见到陈雅的婢仆都带着杀意地盯向了冯宛,连忙咳嗽一声,说道:“大……雅主子,事情还未曾调查明白,这两人可轻易杀不得。”

    “为什么,杀不得?”陈雅双手挥动着,她挣扎着要坐起,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叫道:“杀了她们,杀,杀”

    就在这时,冯宛朝城门司令看了一眼,提步就走。

    城门司令马上令人拖起妩娘,也朝外面走去。

    她们走出时,身后还传来陈雅喘息着的尖叫嘶骂声。

    一走出赵俊的寝房,冯宛便对那城门司令说道:“阁下,这妇人显然是受人所使,只能由你们带回去好好审查了。”

    她微笑的,雍容地看着前方,道:“时辰不早了,卫将军怕是等得急了,我得回去了。”她是不喜欢仗势欺人,可有的时候,如果仗势能够更快更简单的解决问题,她是不介意用上一用的。

    听到冯宛用卫子扬相胁,那城门司令便是想留下冯宛,这时也踌躇起来。好一会,他下定了决心:宫中只说,此事由我处理。那传令太监也说过,事关重大,要审慎处之。罢了罢了,反正没有人要求我一定要留下她。

    想到这里,城门司令朝着冯宛一抱拳,他正准备开口,门口一阵喧嚣声传来。

    伴随着那喧嚣声传来的,还有突然照亮了整个院落的火把,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支浩浩荡荡,足有五六十人的骑士队缓缓驶入了院落。

    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卫子扬。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湿发贴着额头,一看到冯宛,他双眸露出了一抹喜色,竟是行色匆匆地赶来相救。

    望着他,冯宛的唇角,不知不觉中也绽开一朵笑容。

    两世了,他是第一个在她危险时站出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了危险,还可以倚靠别人,还可以指望别人前来相助。

    这个少年啊,他是真的看重她的呵。

    在冯宛的欢喜中,卫子扬翻身下马,他走到冯宛面前,低着头朝她打量了一阵后,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冯宛摇头微笑,迎上他的双眸,笑靥如水般温柔而甜蜜,“没事。”

    卫子扬点了点头,见到城门司令朝自己行礼,他笑了笑,微微点头以示领情。

    做出这个让城门司令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后,卫子扬朝赵俊的寝房中看了一眼,手一伸握住了冯宛的手,提步便向里面走去。

    跨入房门,他淡淡说道:“事情经过我已知悉。”

    赵俊正站在角落处,没有想到会看到卫子扬,他双眼一瞪,脸孔狰狞地便想扑过来。可是,他终是不敢……

    床塌处,陈雅已然安静下来。一侧,那宫中来的大夫正低声说道:“雅主子刚醒过来。这个时候情绪太过激烈,对病情很不利。”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众人便是一肃,然后,发现卫子扬牵着冯宛的手,走到了陈雅的塌前。

    陈雅正微闭着双眼,感觉到气氛不对,便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她又对上了冯宛的脸。

    腾地一下,陈雅脸孔涨得紫墨,她双手挥舞着想要爬起,嘴里则尖叫道:“你怎么还没有死?杀了她,杀了她!”

    陈雅叫得声嘶力竭,气喘吁吁,众婢仆大惊,正在阻止,卫子扬冷冷一眼扫过,他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住了嘴。

    那大夫也是,他正想上前,腰间一痛,却是卫子扬头也不回地把佩剑抽出少许,正好让剑把抵在了大夫的腰间。

    这威胁之意如此明显,那大夫哪有不明白的?当下他住了步,也闭上了嘴。

    寝房中,所有人都安静了,除了陈雅,她还在挥舞着,尖嘶着叫嚷着要杀了冯宛。而她这般叫着,却无一人相劝,特别是冯宛,不但没有退后,反被卫子扬微微一推,让她亲密地靠着了陈雅。

    如此近距离地对着自己痛恨的人,特别是害得自己如此悲惨的凶手,这种痛恨,真是无法言说。

    陈雅恨到了极点,气到了极点。她拼命的喘息着,一顺过气便是一阵尖骂,怒叫。

    可她如此愤怒,那些奴才却无一人上前相助。这让陈雅的恨和怒火更是高涨。

    她紫涨着脸,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这时刻,很多人都涌出一个念头:她不会被气死吧?

    就在陈雅双眼欲突时,卫子扬突然清声一笑。

    他这一笑极为突然,众人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连陈雅也停止了咆哮,向他看来。

    卫子扬微笑着,绝代风华的脸上,如微风拂过明月照耀的大地。他温柔地看着陈雅,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大夫,听说这梦里醉服了解药后,情绪不可太过激动?若是激动得过了,余毒会浸入血液,会让人容貌变得灰暗而显老丑?”

    站在卫子扬身后,那宫中来的太医呆呆地点了点头,干涩地说道:“将军说得是。”

    五字一出,陈雅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仿佛那脱口的鱼,又仿佛有鲜血要喷薄而出。

    卫子扬看着她的双眸,依然笑得温柔,他伸出手,轻轻的在陈雅的脸上拍了拍,浅笑道:“既然如此,大公主那就好好养着吧。再这么对着我的妇人喊打喊杀的,也别老得太快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牵着冯宛的手,袍袖一甩便朝外面走去。

    一直到出了门,冯宛才突然发现,他牵着自己进去,便是为了激动陈雅,便为了给她出这么一口恶气。

    卫子扬跨出房门后,慢慢收住笑容,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妩娘一眼,向那城门司令道:“这妇人行龌龊事,居然敢攀扯我家阿宛。李公,这件事可不能轻忽了。”

    那城门令马上躬身笑道:“将军说得是。”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看着妩娘,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妇人的亲人,我已着人去请了。”一语吐出,妩娘腾地抬头,她脸色苍白如纸地瞪向卫子扬,而卫子扬的声音还在传来,“那些人,也得劳烦李公了。”

    “将军言重了,此乃我份内之事。”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牵着冯宛来到坐骑前,把她轻轻一扶,令得她坐上马背后,卫子扬回过头来,对着那瘫软在地上的妩娘阴着血眼,慢慢一笑。这一笑,极冷,极寒,极嗜血

    几乎是突然间,妩娘明白过来。便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便是冯宛真正指使过自己,在这卫子扬的眼中,自己想要攀咬冯宛,便是罪不可赦自己的家人,便也讨不了好

    这个绝望的认知,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而远处,卫子气纵骑而出,哈哈一笑的声音,正迎风飘来。它是那么的放荡不羁,那么的张狂任性

    正文 第151章 再破

    众骑冲出了赵府,冲入了黑暗的街道中。

    一到街道,几十人手举的熊熊火把,便把大地照得通亮。

    冯宛倚在卫子扬的怀里,他身形瘦而结实,肌肉坟起,这般抱着她时,坚实强劲,一股温热的体温正透过衣裳传过来,让她浑身暖暖的。

    就是太暖了,都让她有点醉了。

    这时,卫子扬轻声问道:“阿宛,刚才你害不害怕?”他声音有点沉,“事情太多,我来得迟了。”

    冯宛摇头,她微笑道:“我一看那城门司令的态度,便知道他不准备为难我,心下也就不怕了。”

    卫子扬双臂收紧,脸埋在她秀发间,低低说道:“阿宛聪慧,甚好。”在这个世间,他也是孤军作战,他不喜欢那种永远无助的等着别人来相救的人,冯宛的从容和沉稳,让他感觉到踏实。

    这时,冯宛低低说了一句,她的声音太小,刚一说出,便卷入风中,不可听见。

    卫子扬凑近她,问道:“你说什么?”

    连问了两声,冯宛低低的,温柔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我今天很开心。”

    卫子扬听出了她话中的羞涩,先是一愣,转眼大喜着哈哈一笑。也不顾街道四周时有行人向这边看来,他在冯宛的秀发上胡乱一吻,得意地说道:“阿宛欢喜了,如何奖励我?”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出一句,“今晚,与我共浴罢?”

    腾地一下,冯宛脸又红了,她咬着唇嗔了他一眼,低声恼道:“你就会说这个。”

    卫子扬伸手搔了搔头,郁闷地说道:“我天天想着盼着,不说这个还说什么?”

    这一下,冯宛噎住了。

    一行人回到卫府时,时辰已经不早。卫子扬扯着冯宛胡乱玩笑几句,便匆匆赶往了书房。

    他一走,冯宛便好好泡了一个热汤。

    这个晚上,她倒是睡得前所未有的好,有两次还从梦中笑醒过来,可惜梦到了什么,却是根本记不住。

    第二天转眼就到了。

    一大早,冯宛便带着众护卫施施然出门,朝着使者行馆走去——昨晚的事,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没有消息,冯宛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与她意料的一样,她那马车走到哪里,便被人围观到哪里——陈雅中毒的事没有传扬开去。他们看她,是因为昨天卫子扬那一抱。

    此刻的使者行馆,已经住满了人。大国有北鲜卑,小国则有六个。

    使者最东边,正是北鲜卑诸使所住的地方。冯宛进去时,清映公主和那个清俊的使臣都聚在花园里。

    缓缓走下马车,示意众人不必通报,冯宛悠闲地朝着花园中走去。

    今天的她,是一袭紫色的,绣了雨后莲花的春裳。这次她没有着男裳,冯宛想着,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的,穿不穿男裳也就意义不大。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朝庭实是不欢迎这些使者的,在不用担心朝庭迁怒的前提下,她想用这身女裳会一会某些人。

    便这般,冯宛穿花拂柳,翩跹而来。

    坐在院落里的众人,刚开始还只是瞟了一眼,接着,一个一个都向这边看来。再然后,清映公主和那清俊使臣也掉头向冯宛看来。

    清映公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冯宛,一袭晋裳,广袖凌风,裙裾飘扬,秀发用玉钗随意地挽起,那一缕缕飘垂在额前,白嫩颈后的发丝,垂现出一种凌乱中又透着雍容的美。

    明明极雍容,却又极颓废,明明极飘然,却又有着似沧桑似冷漠的寂寞。

    看着看着,坐在清映公主身侧的一个青年目光灼热地看着冯宛,低呓道:“这便是晋之仕女?”他的目光有点恍惚,有点失神,“久闻晋国世家子,闲适都雅,翩然有神仙之姿,却直到今日才看到。”

    鲜卑人对于晋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在这种情结下,他们苦心模仿着晋庭世家子弟的每一个爱好,年复一年的痴迷中,他们甚至比晋国人还要在意风度,在意外表,在意那种衣履风流。当然,风度两字,从来不是一件衣几件佩饰能体现出来的。它们是一代又一代,把知识和智慧沉于血脉,把对这世间的认知浸入灵魂,再由内而外,慢慢浸润而出的。所有,鲜卑人中,罕见有风度者。

    此刻,冯宛给他们呈现的,便是一种风度,一种风华,她雍容而来,飘逸中透着淡淡的冷。仿佛是一个天生高高在上的人,她冷眼旁观太久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沧桑和无所谓。

    这一刻,便是美如清映公主,也显得俗了,太俗了。

    看着看着,清映公主慢慢抿起了双唇,低下了头。

    冯宛微笑地来到了众人面前。

    望着清映公主和几位正使,冯宛唇角浅浅一抿,微微一礼,还没有开口,那清俊使臣已哈哈一笑,站起来走向她,“冯夫人好风采”

    他把她虚扶一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道:“那一日在皇宫中,某见到夫人风采,便想着,怕是整个晋地,也难有夫人这般人物。今日一见,更是嗟叹不已。”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清映公主,哈哈笑道:“清映,你虽是美貌,论风姿,却比冯夫人逊色多矣。”

    他说这话时,许只是随口道来。只是话一落地,清映公主的脸色便变白了。

    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冯宛,看了一会,清映公主勉强一笑,低声说道:“冯夫人自是不凡,不然,也不会让卫将军那般喜欢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朝着冯宛一福,垂眸说道:“冯夫人稍侯,清映马上过来。”说罢,她急急退了席。

    厨房中,清映公主忙活了一阵后,端起一个瓷壶转身便走。

    刚刚转身,一婢轻步上前,她扯了扯清映公主的衣袖,急急说道:“公主,不可,万万不可。”

    清映公主脚步一僵。

    那婢挡在了她身前,她朝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又说道:“公主,那冯夫人是代表卫将军和陈朝前来,你这样,会激怒他们的。”

    清映公主的手颤了颤,她苍白着脸低低说道:“可我不想再看到她了。你不知道,昨晚……”

    声音一哑,清映公主慢慢地把手中瓷壶放在几上。她低着头,慢慢的,一滴,二滴,三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那婢女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拭泪。清映公主一把接过,用手帕抹着眼,哽咽地说道:“自从在战场上见到他,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做梦是他,吃饭是他。我不顾一切,向母后求着前来和亲,便是想与他在一起。可他,你看他那样子,哪里是能容得下别的女人的?他整颗心,都给那有夫之妇夺了去”

    眨下几滴泪水,清映公主哽咽道:“没时间了,可我不能这样回去,我要留下来,要留在他的身边……”

    说到这里,清映公主腾地抬起头来,她低低的,急急地说道:“英姐姐你放心,我这是世间奇药,它要半载后才发作。现在服下去根本没表现,便是最了不起的大夫也查不出来的。”

    清映公主双眼熠熠发光,轻轻说道:“她服了这药,我便是必须回去,也可以安心了。我可以等半载,半载后,我一定会让他答应娶我的。”

    婢女对上她的泪眼,蹙眉低头。

    见她动摇了,清映公主得意的一笑。她用那手帕在眼睛上拭了拭,轻步走了出来。

    这时,那婢女说道:“公主,这个由我来奉上吧。”说罢,她伸手接过了瓷壶。

    花园中,冯宛果然还在,远远看到那清俊使臣凑在冯宛面前说着话,清映公主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不过转眼,她便恢复了那甜美乖巧的模样。

    轻步走来,清映公主甜美地唤道:“冯姐姐。”

    这声音当真动听,刚才她还是一脸不愉,这一转眼便恢复了?

    冯宛回过头来。

    这时,清映公主已经脚步轻快地在她身边落坐,她仰慕地看着冯宛,娇脆地说道:“姐姐身上这衣裳真好看,它是哪里做的?我也要去做一身来。”

    在她与冯宛轻快地寒喧中,那婢女走了过来。她朝着冯宛微微一福,举起那瓷壶,在冯宛的杯前斟满。

    酒水汩汩而下中,清映公主清脆笑道:“冯姐姐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青碧,是收集雪山的水,研以雪莲花,再配以青果,与碧玉一起蒸莨而成。它味道可好着呢,姐姐尝尝。”

    在她说话时,那婢女也给清映公主满了一杯。清映公主捧起自己的杯子,双目明亮地看着冯宛,等着她也一道喝下。

    冯宛慢慢举起了杯子,但没有立刻送到嘴边。

    这个清映公主,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本能的不喜。当然,她也感觉得到,清映公主是不喜欢自己的。

    当然,这不是理由。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排斥,这本是很寻常的事。

    让冯宛警惕的,却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想来想去,越发觉得鼓动妩娘下毒,把脏水洒在自己身上的,胡使的可能性大。

    而胡使中,让她感觉最不舒服的,便是这个清映公主。

    因此,在今天前来时,她便打定了主意,不碰胡使的任何东西。前世时,与陈雅冯芸打交道地过程中,她知道了太多宫中害人的伎俩,也懂得了谨慎的重要性。

    要不是她一直太过谨慎,太会保护自己,最后的陈雅,也不会被逼得假借赵俊的名义来陷害她了。

    因此,她只是抚摸着那杯沿,端起它,慢慢摇晃着,欣赏着阳光下青碧的美丽。

    这般晃着时,她的目光余角,不动声色地察看着众人的神色。

    那婢女低着头蹲福着,一动没动,清映公主是美目涟涟地看着自己,笑容甜美。两人都没有异状。

    冯宛慢慢一笑。

    在清映公主的期待中,她把杯子放在几上,摇头说道:“我不喝。”

    “为什么?”清映公主讶声说道:“冯姐姐,你不喜欢吗?”

    冯宛从善如流,她点头道:“是,我不喜欢。”一边说,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端起那杯子,把满满一杯的青碧洒脱地倒在草地上。

    见到这情景,清映公主脸上的郁怒一闪而过。而在她的身后,一个青年使臣沉不住气,冷声说道:“冯夫人好大的脾性我们公主以贵客对你,你便是这样对公主的?”

    说到这里,他朝那婢女喝道:“再给冯夫人满上”

    “是。”

    汩汩地水声传来,那婢女又给冯宛斟了一满杯。

    望着那满满一杯青碧,对上院落中的众使脸上的愠怒。冯宛突然一笑。

    她的笑声清悦,优美而恬然,仿佛山间流泉静静流过。

    清笑中,冯宛慢腾腾地举起那洒杯,再次一斜,任由那青碧如泉水一般,汩汩流落于草地。

    “铮——”的一声佩剑出鞘声传来。冯宛似是不知道身后的众鲜卑人,已经怒形于色,已经拔剑。她慢条斯理地欣赏着青碧在阳光下呈现的七彩光芒,一边摇头晒道:“尝闻鲜卑之贵人,无论风雅,举止,端秀,还是学识,都与晋世家子同。今日一见,才知不过如此。想晋地放诞的名士比比皆是,难不成他们不想喝主人家的东西时,连信手倒掉的事也做不得?”

    这话一出,几个正使不由露出了一些愧色。他们在鲜卑也是贵族出身,平素也以风雅示人。正如冯宛所说的,晋地真正的名士,一冲到朋友家里,便大叫“老狗我来了”的有,在客人家脱光衣服,不着寸缕还大言不惭的有,喝醉了睡在朋友妻子旁的也有,不相识的少女死了,跪于灵前啕啕痛哭的更有。这些人的所言所行,比之冯宛这倒酒,何止荒唐百倍千倍?

    惭愧,想当初时,他们还对那些名士向往不已,津津乐道的。

    沉默中,那清俊的使臣长叹一声,道:“冯夫人说得对,是我等愚了。”

    面对他的歉意,冯宛却是清声一笑。她施施然站起,微笑道:“来得够久了,也该走了。”说罢,她便这么衣袍一甩,悠然自得地朝外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这一次众人都没有阻拦。

    冯宛走出花园时,慢慢停下脚步,朝着那被重重叠叠树木遮挡住的清映公主等人看去。

    望了一眼,她双手微微握紧,暗中忖道:刚才我第二次倒酒时,清映公主的表情有点不对……莫非,真是她要害我?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决定去城门司令那里看一看。

    第152章 求

    让冯宛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见到城门司令,窒了几片金叶子才从一个小吏口中得知,今天一大早,牢中的人发现妩娘死了!

    她咬舌自尽了。

    望着那匆匆离开的小吏,冯宛还有点恍惚:妩娘竟然舍得自杀?不过一转眼她便明白过来,站在她现在的立场,还真的只有自杀才能保全一切。她死了,卫子扬和城门令,陈雅和皇室,以及那幕后指使她下毒的,这三方人马便不会为难她的亲人。她这次攀咬自己的行动,本来就失败了,既然迟早是一死,不如自己了断自己,还能保全家族。

    伸手抚了抚头,冯宛暗暗苦笑道:可是她这一死,我的嫌疑那是怎么也洗不清了。便是现在皇室不追究,阴影留在那里终究是个祸患。

    可是,除了苦笑又能怎么样?她只能暗叹一声,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洗脱这个嫌疑。

    想到这里,冯宛也没有人心情再去见过别的胡使,她直接回到了卫府。

    冯宛躺倒在塌上,不停地回想着这两天经历的一切。

    寻思了一会,她的注意力回到了与北鲜卑众使见面地场景。那一幕又一幕,反复的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安静中,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得婢女禀道:“夫人,卫将军来了。”

    她的声音州落,卫子扬已推开房门,大步跨入。随着他的进入,一阵暖风扑面而来。

    看到匆匆站起的冯宛,卫子扬扬着眉,笑道:“怎地回来得这般早?不是去使者行馆了吗?”

    冯宛微笑道:“去了,见过鲜卑众使后,又到城门司去了一趟便回来了。”

    卫子扬盯着她,“去了城门司?你脸色不好,可走出事了?”

    冯宛点头,她碎步走到他身边,仰望着他轻声说道:“妩娘自尽了。”

    妩娘?卫子扬用了一会,才明白妩娘是谁。此刻,冯宛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依赖,她是在对他倾诉,卫子扬心中一阵舒服,他点头道:“死了就死了,用不着想太多。”

    见到冯宛依然皂着眉,他伸手抚着她的眉眼,笑了起来,“你这丑女人,就是心思太重。”

    他又说她心思重。

    几乎是突然间,冯宛心思一动,忖道:那我就心思不重一回。

    想到这里,她低声说道:“上午去见过北鲜卑的使者时,清映公主令人给我倒了一种什么青碧的酒,还硬要我喝下。我没有喝。”

    顿了顿,她喃喃说道:“那酒,我感到不妥。”

    这种没凭没据的事,她本来是不应该跟卫子扬说的。很多丈大都不喜欢内宅女人为了这种小事,便胡乱猜疑。再说,她知道卫子扬对清映公主的观感不恶,说多了,说不定会让他以为是自己小心眼。

    可她真的对清映公主不喜,便想这般任性一回。

    卫子扬楚起了眉头,问道:“青碧?”不等冯宛回答,他点头道:“好,我令人去查一查。”

    冯宛恩了一声。

    这时,她发现卫子扬昂着头,眉间有点阴影。

    冯宛一怔,小心地问道:“子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卫子扬慢慢低头,他看了冯宛一阵后,终于低低说道:“我今天在四皇子府中。”

    见冯宛温柔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是如此宁静和宽容,他的唇动了动,终于继续说下去,“他们灌我喝酒。那酒中掺了药。”

    啊?

    冯宛大惊,她连忙握住卫子扬的手,听着他说下去。

    卫子扬紧了紧她的手,感觉到她温软小手中传来的温度,他闭上双眼,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些蝽药。那厮怕我发觉,份量倒用得不重。”他哧地一笑,声音沉沉,“可惜他不知道,这些年来,这种药我喝得可不少,他那一点份量,对我是没有半点作用。”

    他说,这些年来,这种药他喝得可不少。

    冯宛的心一揪,她仰起头温柔心痛地看着这个男人,在他带着寒意的目光瞟来时,生恐他误会的冯宛,连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她搂着他,脸贴着他的胸口,喃喃说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要是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我会活不下去的。”如果现在他出了什么事,她便是再聪慧三分,也敌不过里里外外,那些蠢蠢欲动的明枪暗箭。

    卫子扬低着头,一瞬不瞬的,神色复杂地看着冯宛。睿智如他,自是听得明白,冯宛话中的意思,是要他忍。现在他羽翼末丰,还不能对四皇子这种身份的人喊杀就杀。

    他知道的。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吃了那掺了药的酒后,拍案而起,在拔出佩剑把塌几砍了个稀巴烂后,忍着把四皇子一剑砍死的冲动,毅然离开了四皇子府。

    这种难以启口的事,他原本是不想与冯宛说的。可不知为什么,听着她娓娓说出自己的烦恼,见到她温柔如水的眼,那话,便不由自主地宣泄而出。

    果然,她不曾露出半点轻视,也没有像个蠢妇一样大惊小怪。她只是求他好好保重他自己。

    这种温柔和了解,才是他想要的。

    闭着眼,卫子扬伸手把冯宛重重搂入怀中。

    搂着她,他低低地说道:“我的身份揭穿后,又有不少旧部来投。“顿了顿,他低低说道:“阿宛,再过不久,我就可以不怕任何人了。”

    知道,冯宛自是知道这个。

    让她欢喜的是,这么隐密重大的事,他都跟她说。

    她嗯了一声,反手抱着他的腰,忍不住低低说道:“陛下前阵子还屡屡发病,仿佛命不久矣。现这几个月中,他精神大好,听说前阵子,他见了虚云道长,那道长说,陛下还有十五年寿命。”缓缓地说出这个前世所知,在鸦雀无声中,冯宛轻轻说道:“这个消息已传到了五殿下耳中。”

    卫子扬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眯着凤眼,一手在冯宛的背上抚着,一边盯着她沉思。

    到了现在,他已不想追问冯宛怎么知道这么多。对她的神通广大,他以前曾经追问过她,可听到她明显是敷衍地回答后,他便不想问了。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想着,这件事会在朝中引起什么样的风浪。

    陛下如果真的还有十五年寿命,那他必然会把曾经交到五殿下手中的权利,一一收回。

    而五殿下,好不容易坐上太子之位,一心经营着,只盼着父亲早点过逝。现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不一定还睡得着。

    这其中大有可为啊。

    沉吟中,卫子扬问道:“其它人呢?”

    冯宛摇头,“其它人都不知情。”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伸手在冯宛的背上拍了拍,低声说道:“你先歇息。”说罢,大步走出。

    冯宛看着他龙行虎步的背影知道他是去寻思着怎么利用这次机会了。

    第二天,冯宛一大早又出了府门。

    这一次,她要见过其它六个小国的使者。同样,因为昨日与北鲜卑众使的会面是匆匆结束的,她还见会会面,问问他们的需求,然后安排他们与陛下和卫子扬见面的时间。

    与昨日不同,今天的冯宛穿上了一袭男袍。

    马车缓缓行走在街道中,望着四周繁华的景色,冯宛向后倚了倚,闭目养起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缓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大叫声传来,“冯氏阿宛便是我们的大姐,狗奴才,我们亲人见面你都敢拦?”声音亢亢正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二弟的声音。

    也消停一阵了,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冯宛把车帘一掀看向外面。外面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少妇,果然正是上次见过二弟三妹。

    见到冯宛向自己看来,冯氏二郎双眼一亮,他大摇大摆向冯宛靠近,一边走,一边指着两个护卫啐了一口,叫道:“大姐,这两个奴才太也无礼,你把他们打杀了吧!”

    颐指气使,完全就是命令。

    冯宛静静地看着他。

    这时,冯氏三妹收回艳羡的目光,也向冯宛跑来。她一边跑一边生生地叫道:“大姐大姐,你现在好威风哦。你怎么能一个人享福也不叫家里人知道?快给我几个仆人助力,我与二兄要搬到你那里去住。“

    就在两人大呼小叫着靠近时,冯宛突然声音一沉,冷喝道:“站住!”

    这一声喝,煞气沉沉,两人正是张扬得意时,哪里料得到?当下都是一惊,不由自主停了步。

    冯宛瞟了他们一眼,朝左右护卫命令道:“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

    这喝声一出,冯氏三妹便尖叫一声,干嚎道:“你说什么?冯氏阿宛,你这个不要脸的……”

    不等她嚎完,冯宛已厉声喝道:“闭嘴!我现在奉卫将军令,公干途中,怎能容你等任意呼喝?坏我体统?”

    喝到这里,她朝众护卫命令道:“将这两人打出去!”

    众护卫本来便看这两人刺眼,闻言同时应道:“是。”“铮——”的一声佩剑出鞘。寒光闪烁中,两人大惊失色,他们看向嗖地拉下车帘的冯宛,终于知道她是认真的了。

    见到两人仓惶退下,冯宛的马车才再次起程。

    望着冯宛那远去的马车,角落处的一辆马车中传来一个冷笑声,“好威风好杀气!”

    正是冯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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