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第6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当,汗湿重衣了。
“郝嬷嬷,你们继福晋身子不好,就在房里好好养着,以后本王没有吩咐,不可在外走动,以免影响她养病。”还是别让她出来吓人了!以后万一几个孙儿来请安时见着,岂非要吓坏了?
不免又想起没出京前,孩子们曾提过,继室屋里光线很暗,他们去请安时继室背着光线坐着,孩子们会连继室的模样都看不太清楚。他还道继室现在每次都早早放了儿媳妇出来是心境变好了,却原来,是她自知模样不能见人吗?既知自己现在的模样,还要吓他,继室这是故意的?她这是怨恨他?她生下那么个祸胎,他没处置了她便是念在多年的夫妻之情上,已是很宽大了,继室凭什么怨恨?他能与别的女人生下两个健康的女儿,一个健康的儿子,为什么她却生下一个那样的?原因明显出在她的身上,老天是要罚她!也是警示他!
继福晋此时已知道自己有些不妥,王爷根本不看她,先前她以为的迷恋,原来全是惊惧,继福晋回想先前梳妆时,镜中的她是什么模样?她记得明明眼大嘴小,很有她年青时的神韵呀……
恍惚着被扶回房,继福晋让郝嬷嬷把镜子拿到外厅来,她要仔细看看自己的模样。郝嬷嬷犹豫半天,直到继福晋站在门口叫骂她才在继福晋面前摆了张小几,之后回梳妆台搬了镜台小心放在几上。
继福晋慢慢凑近玻璃镜,却被那里面映出的容颜狠狠吓了一跳,她尖叫着狠狠把镜台连着小几一下推倒在地,缩成一团跌坐在门前——那是她吗?那分明是一个六七十的老妇,不,那分明是个女鬼!
继福晋尖利地嚎叫:“郝嬷嬷,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女人,没有如花的容貌,还怎么能勾动男人的心?
她成了这幅样子,这一年多的忍辱负重,还有什么价值?
这样的她,怎么让王爷回心转意?怎么哄着王爷如以前一样宠她信她?怎么能让那个她憎恨的女人痛苦?
郝嬷嬷看着那破碎的梳妆镜,庆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如果,她没有先搬一把小几放在那儿而是自己举着镜子,她一定会被破碎的镜片划伤,以后,她的男人就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看着继福晋的模样,郝嬷嬷深深地庆幸着自己现在的健康。
听到继福晋的尖叫声,郝嬷嬷反射般打了个哆嗦,明知说出来未必讨得了好,却不敢不说。斟酌半天,赶在继福晋第二声尖叫前郝嬷嬷轻声回道:“福晋,您自打怀孕产子后伤了身子,就一直没有补回来,你平日饭量未减,可这身上的肉却一点儿一点儿掉了下去,日渐消瘦,您平日在房内不愿开窗,后来,慢慢的连阳光也不太愿意见到,奴才们只能帮您挂上薄帘子,后来帘子越来越厚,您见的光就更少了,这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继福晋平日或躺着或坐着,目光呆滞,喃喃着自语,别的嬷嬷基本上已经不太愿意接近她了。只有郝嬷嬷,因得继福晋信任,却是想逃也无处逃的,好在,这段儿时间她从继福晋手里又掏出好些东西,这罪受得也算值。
“我变成这般模样,你怎么不告诉我?”继福晋拿起一个东西就往郝嬷嬷那儿砸。
郝嬷嬷不敢躲,由着那个摆设砸在自己身上:“福晋,奴才说了,说您现在瘦了,还是等等养好身子再去王爷那儿!”
继福晋恍惚着想起,当时她还笑道:瘦了好,那样才能让王爷心疼。
王爷心疼没心疼继福晋不知道。只是,她自己看到那镜里的面容,实在是觉得心寒、心惊。
“郝嬷嬷,让厨房里多做吃的,多做补身子的,本福晋要把这瘦下去的补回来!”继福晋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只是瘦了,瘦得变了形而已,只要她补回来,只要她把那消减下去的肉补回来,她就还有希望……
郝嬷嬷急步退了下去,也不扶继福晋回屋,此时的继福晋,谁上去谁倒霉。
吩咐厨房多做些好菜送到继福晋房里,郝嬷嬷叹口气,继福晋要想再恢复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她身上像有个无底洞,吃什么都不管用。这一年多,郝嬷嬷就陪在她身边,岂会不知道。只是,继福晋再落魄也是主子,她这个奴才却不必多言语,只须听令行事就成。
庄亲王不知道继福晋回房后正准备大吃特吃,吃回一身白嫩的肉来。他坐在书房时,觉得有些冷,自打那个假胎落地后,他本就有些不定的心神此时更不安宁了。
一个人,一年间能变成那般模样吗?又不是那无着落的逃难灾民,没有吃用的,继福晋是怎么在一年间变成一个骷髅架子顶着张人皮模样的?这是人力能办到的吗?恍惚间庄亲王觉得整个王府因为继福晋的出现,突然变得鬼气森森起来——行走无声低头垂肩的奴才、飘飘悠悠女鬼一般的继室、空空荡荡特别旷寂的王府……
“米海,着人把离怀柔最近的庄子收拾出来,明儿咱们去庄子上住。不,现在就去,你着人先去怀柔知会你们贝勒爷一声,让他把孩子们带过来,本王要看孙子。”庄亲王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往书房外走去,这儿,他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米公公无法,拎了一个小太监,匆匆吩咐他留下来收拾一些要用的东西随后赶到,自己紧跑着去追赶王爷,现在,外面的车轿都未准备呢,王爷便是一时半刻的都等不得了吗?
庄亲王想直接住到怀柔去,和儿子孙儿们一起过日子。可是,怀柔已出了他无旨能到的范围。皇帝又南巡去了,便是他想请旨,也得等皇帝回来再说。因此,他只能到离怀柔最近的庄子去。这样,儿子和孙子来看他也近。他准备在那儿住久一点儿。一直住到皇帝回京!
可怜的庄亲王,被自己的继室吓得连王府也不敢呆,就这样匆匆出了内城。
玉儿一家子接到王府小太监的报信,急急赶到离他们所住之处约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庄子。
庄亲王站在庄子门口,看着四个白嫩红润的孙儿孙女下了马车,笑闹着小跑着围过来。
“玛法,您身子好吗?”
“玛法,您怎么不去我们那儿一起住?”
“玛法,孙儿想您了。”
“玛法,抱!”
雅尔哈齐轻咳一声:“给玛法见礼了没有?”
四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拽着庄亲王衣襟要往他怀里爬的弘英赶紧松开了手。
“孙儿弘普……”弘普跪了下去。
“孙女惠容……”惠容跪了下去。
“孙儿弘芝……”弘芝跪了下去。
“孙儿弘英……”弘英跪了下去。
四个孩子齐声道:“……请玛法安,玛法福寿安康。”
“好,孙儿们好乖,玛法安,玛法安!”
庄亲王含着泪,把磕罢头的孩子们一个一个亲手从地上抱了起来,这是他的孙儿孙女,他的血脉,他的后嗣,健康,聪敏,活泼,懂事,有规矩。听着孙儿孙女的笑声,说话声,庄亲王觉得一直僵冷的身子变暖和了。
玉儿与雅尔哈齐目光一对,庄亲王的声音听着怎么在抖?
两人见庄亲只顾着几个孙辈,也不搭理两人,便站着等了等,庄亲王把四个孩子的头都摸了摸后,才抬头看两人,不等两人说话,一挥手,“进庄子再行礼吧。”
进了庄子,跪在小太监摆好的垫子上,夫妻俩给庄亲王磕罢头,请完安,庄亲王叫了他们起来。
“阿玛哈,你这精神看着不太好,是晚上睡得不太好吗?”
庄亲王冲着弘英弘芝招招手,两个孩子走了过去,庄亲王一边膝上一个,把他们放在腿上。
“还好,就是觉着你们许久没回王府,王府空荡荡的,就来顺义的庄子住住,离着你们现在那儿近,孩子们也能常来我这儿。”
庄亲王对于儿媳的细心已经很习惯了,但凡他有点儿不舒服,就没一次逃过儿媳的眼睛的。想着自己听了继室的,把孝顺贴心的儿媳、乖巧的孙儿孙女、日益稳重的儿子撵出了王府,庄亲王的心一阵阵儿发痛,他怎么就听了那个女人的话了呢?有了这么许多好孙子,怎么还只是想着要个嫡子?这些孙儿孙女也是嫡出的不是吗?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或者是被继室描绘的健康的嫡子蒙住了眼睛?他居然就这样让儿子一家搬出了王府,只给了一座四合院!别家庶子分家是没法子,可他的王府可算是京中王府里最大的了,又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怎么就听信了继室的,相信儿子一家会谋害嫡子呢?
庄亲王的眼神有些飘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嫡长子,所以一直以来就看不起庶子?哪怕自己仅有这一个儿子,仍然觉得他身份不够,盼着有一个嫡出的儿子。继室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吧,所以才能句句直击他的心坎……
220着落
庄亲王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儿子的脸上表情很平淡,不过,神情却是平和的,打量周围的目光里偶尔会闪过一丝精光。儿媳是从未变过的诚挚与坦然,当初住在王府,她体贴孝顺,出了王府,她待自己仍如从前,即使自己这个公公待他们一家并不公平。
当初他这个阿玛一句话,儿子一家就那样出了王府,什么也没和他要!如果,不是皇帝赐给儿子一座贝勒府正了名,儿子在京里是不是会很难做?那些落井下石的,是不是会在背后嚼舌头议论儿子德行有亏?当初的自己是知道这些的,可是,嫡子,就在继室的肚子里,他实在太想要一个嫡子!
是老天对他贪心的惩罚?继室生下那么、那么一个骇人的祸胎……
庄亲王想到继室现在的模样,打了个哆嗦,搂紧怀里两个孙儿。没事儿,没事儿,他的儿子,孙子都很健壮,身子骨被儿媳妇照管得很好,就算现在不能天天守在身旁含饴弄孙,就算没他们陪着的时候会觉得很孤单,很冷清,不过,隔十天半月能见到儿孙,也让庄亲王觉得日子过得有点儿盼头了。
“儿媳妇啊,辛苦你了,这么久,一直一个人照顾着他们爷儿几个,累了吧?”
玉儿笑道:“阿玛哈,这不都是儿媳该尽的本份嘛,有什么辛苦的呀,也不累。普儿帮着儿媳带着两个小的,容容帮着儿媳做点心做饭,儿媳妇可没比当初累多少,好着呢。您看,普儿他们的身子骨儿是不是又长了?”
弘普与惠容很有眼色地站到了庄亲王面前。
庄亲王上下一打量,点头:“不错,又长高了。”
庄亲王怀里的两只不甘寂寞:“玛法,玛法,我们也长了,我们也长了,您让我们下去,站着给您看看。”
庄亲王笑着任由两个小孙子滑下膝头站在哥哥姐姐身边。
看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孙子,庄亲王乐得笑眯了眼,拈着胡须点头:“嗯,不错,芝儿和英儿也长了,长高了,也长壮了。”
弘芝弘英听了玛法的话,乐得在地上一蹦一蹦地跳,站在旁边的弘普与惠容看着弟弟们的傻样,也忍不住乐。
庄亲王看看健壮沉稳的儿子,笑眯眯温善的儿媳,再看看几个笑闹的儿孙,叹口气,这才是好日子呀,如果当初他不犯糊涂,这日子本是天天能过的……
玉儿看着时辰不早了,便道:“阿玛哈,儿媳妇下厨做饭去,您可有什么想要吃的没有?”
庄亲王看看一边站着的曹嬷嬷,他知道这是皇帝派到儿媳妇身边的,就为着这次的赌约,想着这事儿,庄亲王忍不住想叹气,这个儿媳,太过憨直,就这样被八阿哥的媳妇架在了火上。
“你看着办吧。”
玉儿想了想,还是把惠容领着一起去了庄子的厨房,此时,厨房里的下人正乱哄哄地在收拾呢。
玉儿回头问一边领路的小太监:“怎么乱成这样?”
小太监低头道:“回夫人话,王爷说走就走,一刻钟也没停,好些东西都是奴才在后面紧赶着着人收拾的,这才刚到不多久,就有些乱。”
玉儿抚额,回头对小太监道:“张德旺,现在厨房管事的是谁?”
“回夫人话,厨房管的叫刘代氏,是一年前提上来的,。”
“张德旺,你去告诉她,今儿主子们的午饭他们不用管,全是我亲自做,让她把我要用的材料赶紧着人找出来备好,一会我要下厨。两刻钟,备不好,就让她回王府去,这边我让王爷另换人管着。”
刘代氏听到张德旺转述了贝勒夫人的话后出了一头汗。刘代氏是张庶福晋的人,非常清楚这位贝勒夫人在王府的地位,就算她现在搬出了王府,可王爷就一个儿子,夫人是实打实将来的王府主人,平日又素来得王爷、贝勒爷信重,说要换她一个厨房管事的,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王府的张庶福晋还未必好说什么。
刘代氏很清楚地记得,贝勒夫人进门后,府里有奴才仗着继福晋的势怠慢她,第二天就被王爷着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撵到了偏远的庄子上。事后,继福晋找王爷求情,却罕有地被王爷数落了一顿,说连主子也怠慢的奴才,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能用。加上继福晋身边的心腹嬷嬷连连因为她被发配,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贝勒夫人不是个善茬。可她偏有那福,刚进门就有了身子,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从此在王府稳稳站住了脚跟。
搬出王府后,府里下人只当她已不顶事了,可没多久,王爷就在一次她领着孩子来请安离开后换了回事处的一位五品官,原因是因为腿脚不好。回事处换下的那人不过三十多岁,哪有什么腿脚不好的呢?很快,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贝勒夫人一句话就让一个五品官丢了差事……
有了诸多前车之鉴,刘代氏怎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恭谨,急惊忙慌跟着张德旺过来。
玉儿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报了一遍,四十多岁的刘代氏记到后来有些乱,头上的汗便出得更厉害了。
玉儿看看她的模样,对一边的小太监道:“张德旺,把笔墨拿过来,这要用的太多,这婆子恐怕记不全。
刘代氏扑通跪在地上:“多谢夫人体谅,奴才这木头脑子及不上夫人的万一,几十种配料便记得有些乱了。”
玉儿看看她:“起来吧,今儿情况特殊,也就罢了,厨房的用具可都洗净了?”
刘代氏赶紧点头:“洗净了,洗净了。”
张德旺腿脚麻利,一会把东西备好抬了过来,玉儿提笔写好交给刘代氏,着她两刻钟内备好,刘代氏接过那纸如捧着易碎的玉器般退了下去。
玉儿看看一边的小太监:“张德旺,王爷身边有侍候的人吗?继福晋和三位庶福晋是不是都留在王府?”
张德旺躬身道:“王爷只身来了庄子。”连个侍妾也没带。
公公的事儿玉儿也不好管太多,只道:“让你师傅把王爷照顾好了,这庄子里有些东西备得不全,若要急用,便着人来怀柔取。”
“是,奴才记住了。”
看看周围环境,玉儿忍不住摇头,这环境着实不太好,米公公怎么安排的,怎么就让庄亲王住到了这儿?之前也没着人先收拾妥当,别的且不说,这干净至少是要的吧!
惠容显然与额娘有同感:“额娘,那边好些地方不干净,这儿的奴才做事儿不尽心。”
玉儿摸摸女儿的头:“许是时间太仓促吧。”
一边的张德旺躬身道:“夫人见事极明,这才到庄子上不到半个时辰。”
玉儿想了想,也未再多问,不论什么原因,庄亲王既来了,必是他自己愿意的。做小辈的只须尽心力照顾他就成了。
看着桌上摆的十几个菜,庄亲王笑道:“听米海说,你把厨房的人全撵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出来的?”
玉儿一边布菜,一边笑道:“儿媳妇做的不过就是放到锅里做熟的活计,也没多少事儿。”
庄亲王吃一口菜,点点头,“味道不错,你也别忙乎了,去用饭吧。”
玉儿笑应着退了下去,庄亲王那儿自有米公公侍候。
庄亲王见着弘普、惠容自己吃着,还不忘给两个弟弟夹菜,忍不住笑,这两个孩子,是四十年七月初五生的,到现在不过五岁,行事却颇有章法,现在,连弟弟也会照顾了。儿媳妇把他们教得很好。五岁!当年,五岁的自己就没了阿玛……
看看儿子,庄亲王点头,儿子身子很壮实。
看着儿子一家六口上了马车渐渐远去,庄亲王心里有些不舍,不过,倒也再没有上午那般惊惧、凄惶、悲凉。这儿离着儿子他们住的地儿近,让他觉得心里安稳了不少。一边的米公公看看王爷的神情,轻嘘口气,王爷被继福晋吓坏了,好在贝勒爷他们陪了一天,王爷这精神看着又好了。
庄亲王举起手里的小香包,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庄亲王闭上眼,觉得很舒服,这是孙女儿孝敬他的,说晚上放在枕边就能睡个好觉。庄亲王笑着揣到怀里,一会儿放在枕边吧,有孙女儿这个小香包陪着,他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啦!
玉儿躺在床上问丈夫:“你阿玛怎么啦?怎么就来了这么远的庄子?那庄子看着可不怎么样,太简陋了,他老人家住得习惯吗?”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在胸前,抚着她细滑的胳膊轻声道:“继福晋把他吓着了。”
玉儿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拍开他滑到腰间的手:“你说清楚。”
雅尔哈齐把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玉儿听得挑起了眉。
“你阿玛不会现在才知道继福晋瘦得不成形了吧!”
雅尔哈齐道:“自打继福晋生产后,他们就再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玉儿有些惊讶,这住在同一个府里,却一年多互不相见?不过,想想好些做妻子的为了不把病气过给丈夫,这样的事儿,也是有的,玉儿没忍住轻叹了口气,谁让这个时代医疗太落后呢。
“你阿玛再过些日子过寿,是回京,还是就在顺义的庄子过?”
雅尔哈齐出口气:“阿玛说要住到皇上南巡回来。”
玉儿失笑:“继福晋真把他老人家吓坏了?那样的庄子,住几个月?”
雅尔哈齐道:“我后来回王府只在屋外叩头,却未再见,你看继福晋的样子,怎么样?”
玉儿想了想:“就是瘦得脱了形,别的,倒还好。”就像得了厌食症的人暴瘦后的样子,一个骨架顶着一个头,一张人皮……
好吧,玉儿想起继福晋的样子,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她只看见过继福晋的脸,她要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要嘛,衣着整齐坐在椅上,因此,对于继福晋身上是否还有肉玉儿不知道,不过,那张脸,要是猛然之间见到,确实会吓一跳!很像恐怖片里面的女鬼……
见妻子连打了两个冷颤,雅尔哈齐翻身覆在她身上:“怎么,很吓人?”
玉儿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换位置,我要在上面,你太重了!”
雅尔哈齐笑着翻过来,让妻子整个身子趴在自己身上。
玉儿紧紧搂着温暖的丈夫,又使劲蹭了蹭,找回些安全感。
“猛不丁看到,是满吓人的,不过,经常见到,习惯了估计就不怕了吧。”
一边说一边拍开那捏着她小屁屁的咸猪手。
“我是看你害怕安抚你,你拍我做什么!”
玉儿也不抬头,冲他翻一个白眼儿。
“媳妇儿,你别冲我抛媚眼儿,你这样,我一会可忍不住。”
玉儿气结:“你连看人眼色都不会了?是白眼儿还是媚眼儿,你分不清?”
雅尔哈齐轻笑着蹭着她的头顶:“谁让你长一对儿善睐的凤眼儿?你平日正眼看人也就罢了,你现在这姿式,看人可不就像抛媚眼儿!媳妇儿,你记住了,以后出门,可不能这样看人!”
玉儿懒得理他,哼道:“我今儿就这么睡,嗯,趴你身上比睡床还舒服。”
雅尔哈齐失笑:“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第二天,伊拉哩府着人来报,雅尔哈齐的那位表妹进了克勤郡王府!
雅尔哈齐愣了愣,“纳尔苏把我表妹纳了?”
报信的回道:“是郡王爷的庶出哥哥,叫纳楚的。”
雅尔哈齐眼一眯:“纳楚?那小子?”
玉儿问:“那是什么人?”
让那来报信的人下去后,雅尔哈齐道:“克勤郡王岳讬你知道吧,是礼烈亲王代善长子。他没了后,爵位传给了大儿子罗洛浑,罗洛浑薨于军中之后,爵位传给儿子罗科铎,八年,改封号为平郡王,二十一年薨后传给儿子纳尔图,二十六年,纳尔图以殴毙无罪人及折人手足,削爵,他弟弟纳尔福袭了平郡王的爵,纳楚是平群王纳尔福的大儿子,庶出。”
玉儿想了想这是代善的五世孙?
“我仿佛记得四十年,上一任平群王薨逝了,对吧?”
雅尔哈齐点点头,“没错,袭爵的是纳尔苏。纳楚的弟弟。”眯着眼,想起当年的事儿,“你怀着弘普惠容的时候,纳楚那小子收了人钱,传我惧妻,传你是悍妇妒妇,嘿嘿,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就得了呗,总不能让外人这样传你的不是,爷就把那小子的胳膊捏巴了一下,皇上还找了我去问呢。”
玉儿白了雅尔哈齐一眼。
“你就不能用点儿别的法子?怎么让皇上也知道了?挨罚没?”
“没有,皇上就是问问,后来我说清楚了,什么事儿没有。”
都几年前的事儿了,玉儿也不和他较真儿,“听你这话,这个男人品性不是太好,你表妹怎么就跟了他?要不要跟你表妹透个话儿?”
雅尔哈齐眯着眼想了想,“不用费心,我那个表妹,那天的神情可着实吓人,看着咱孩子的眼神儿可透着凶气,我估摸着是有人想利用她对咱的孩子动手呢。如今,她既悬崖勒马跟了纳楚,也就罢了,以后过好过坏,全看她自己了。”
雅尔哈齐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思去在意,本有的一丝血脉之情也被她那日的神情给吓没了。他现在有妻有女有子,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对于任何一个想要破坏的人,他都视之为仇寇,欲先诛之而后快。那个表妹如今不需要他费心,他也就省事儿。
221逃人
日子,永远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总会有一些跌荡起伏。玉儿的灵觉扫描着大厅里的一幕表示很淡定。生活嘛,就是这样,有喜事儿,有愁事儿,有乐事儿,有烦人的事儿,有大事儿,当然,更多的还是小事儿!
大事儿?玉儿侧头想了想,她经过的大事儿有什么呢?嫁人?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按说是大事儿,可她实在没什么发生大事儿的紧张感。嗯,还有什么?生孩子,好吧,生孩子是大事儿,不过,女人都要生孩子,这个,应该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吧?!大家都会经历的嘛,也没什么离奇的不是,虽然她生的是双胎。
还有什么呢?嗯,对,当年遇刺了,忽发事件,其实,她倒觉得那是个大事儿,不过那事儿也有家人处理了。她也就难受了几天而已。
现在,又出事儿了!
因为在厅里,顺天府的官员正汗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呢。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儿。顺天府辖内出事儿了,这顺天府的官员不是要查案?发现了这新建不久的庄子,找了里正询问,里正也说了知道的信息,不过,顺天府官员觉得可疑,一个退仕的官员,会有那样雄壮的看院家丁?便拉了许多人来围庄子,表示想进庄搜检,这是什么地界儿,侍卫会让他们进去?之后,口角冲突,那来的衙役被侍卫们下了装备押在了一边,领头的官员被侍卫从身上拿出的一块腰牌吓得不敢出声,在侍卫通报后被领了进庄。
顺天府的官员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尽忠职守?还是想趁机捞好处?或许都有也不一定。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玉儿从不认为自己能明白,因为,她脑子太简单。好吧,她笨!
玉儿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就是比别人多努力一些,做事儿用心去做,如此而已。
如果她聪明,她就会生活得很平静无波;如果她聪明,她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如果她聪明,她不会现在在这个庄子里过日子!
玉儿的肩垮了下来,她早有自知之明,只是,一个活了两世的人,然连两岁的孩子都不如,她真是想撞墙呀……
好吧,被儿子打击其实没什么,反正,儿子是她生的,就算再聪明,他们也得一辈子叫她额娘不是。
玉儿趴在床上装死狗,也没再扫庄子,灵觉也不能全天候开着呀,她精神也支撑不住不是。通常,她一个时辰扫一次,扫完无异常,又收回来。成天跟个雷达似的,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房里,弘普正在教训两个弟弟,弘芝弘英两人站在地上哭丧着脸,搭拉着脑袋挨训。弘晖与惠容坐在一边围观。
“站了这许久,想明白错在哪儿没?”
弘芝弘英对视一眼,齐声道:“把额娘气着了!”
弘普一直很严肃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紧皱的小眉头也松开了,“知道怎么气着额娘了吗?”
弘芝弘英你看我,我看你,发现对方也不明白,又一起摇头:“不知道。”
弘普想了想,弟弟们才一岁多,自己当年一岁多的时候,估计也不明白,额娘说要推已及人,弘普决定今儿不罚两个弟弟了,决定和他们讲道理。
“五子棋是谁教你们的?”
两小齐声道:“额娘!”
“你们自己想不出这样玩儿吧?这样说来,额娘是不是比你们聪明?”
两小一起点头:“是。”
“那你们方才赢了额娘又是蹦又是跳说自己比额娘聪明?”让额娘丢了面子也不理他们了,走了!
两小又道:“大哥,我们错了。”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想没想清楚?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听大哥我训你们才知道的?”
两小想了想,一起道:“真的知道错了。”
弘普满意了,“额娘来了后,记得和额娘陪不是。”现在额娘肯定不想见他们……
“是!”
弘晖看着弘普威风的样子有些羡慕,他也有弟弟,不过,他却不能像弘普这样教训弟弟。因为他和弟弟不是一个额娘生的。以前他只是隐隐有些明白,还是来了怀柔以后,他才觉得是真的明白了。
小窝克和别人不一样,她总是把他们当成大人,有什么都会和他们商量,他们有不懂的,她也从不遮着掩着,会把自己明白的和他们说清楚,如果她自己不知道的,她会让他们去问堂叔,如果堂叔也不知道,就让他们自己想,想不明白,就先放在心里,以后长大了再想。
弘晖仔细回想在京里自己家里和父母相处的情形,他发现,阿玛最常做的事儿是考他功课是否记住了,额娘问得最多的是他的日常起,平日他做错事,阿玛额娘也会教他,不过,更多的是教他应该怎么做,却并不都说明为什么要那么做。好比是祭祀,从小他就知道这是国之大事,家之大事,却从没人告诉他是为什么,小窝克就和他们说,祭祀那是表示对天地人的尊重敬畏,也是人们寄托自己情怀的方式。弘晖仔细想了想,小窝克虽说得不全面,不过,却说得很有理。
对于听到的,看到的,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分辩,然后吸收,这是来到怀柔后,弘晖学到的。看看那坐在一边开始的弘普,弘晖叹气,怪不得普儿弟弟比自己当初懂事,原来是因为小窝克什么都和他说。
大厅里,雅尔哈齐虚眯着眼,手里端着一盏茶,已坐了半天了,地上跪着的官员动也不敢动,没叫他起,他就一直跪着。
放下茶盏,雅尔哈齐看那官员一眼,“杜大人,起吧!”
“谢贝勒爷!”
“你来这儿,你们汪大人知道不知道?”
“回贝勒爷话,我们大人不知。”
雅尔哈齐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谢贝勒爷赐座。”
杜大人侧着身子坐了半拉屁股,垂着双手,微低着头,坐姿很是恭谨。
雅尔哈齐道:“整个顺天府,二十四州县,多少事儿?能劳动你亲自上门,可不容易。”
杜大人赶紧站起身,举袖擦擦汗,弯着腰,“卑职鲁莽,贝勒爷恕罪。”
雅尔哈齐一挥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坐。”
杜大人又坐了下去。
“你管着这都捕一事,这缉拿之事也是份内,只是,你说这犯人是什么来头?”
杜大人没想到这个朝野闻名的蛮横贝勒然这样讲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却也不敢以言相欺,:“这褚顺原是旗下奴才,懒惰成性,不服管教,后逃出主家,做了逃人。”
雅尔哈齐听到逃人二字,皱了皱眉。
逃人问题的出现由来已久,明朝末年清军在辽东和深入畿辅、山东等地的多次战役中,俘获了大批汉民,他们被分赏给旗下充当奴仆。当时就有不少人忍受不了虐待和思乡之苦,寻机逃亡,这是最初的逃人。清军入关以后,在征战过程中又掠得大批人口,之后圈地投充被抑逼为奴也是有的,八旗的庄园和家内劳动、承种、服役的奴才最初好些便是这样来的,而这些为奴的汉人的子孙便被称为家生子儿。这些家生子儿有些日子过得很苦,最后到过不下去了,就逃了,这是后来的逃人。当然,也有确实犯事后逃逸的。
关于逃人,当今皇帝也曾说:必因家主责治过严,难以度日,情极势迫使然。
“你也不必讳言,一般的奴仆,不是被逼无奈,是不会做逃人的,这个褚顺,到底是何因出逃,你可知道?”
杜大人又擦了擦汗,这位贝勒爷,说话可真是百无禁忌,只是,这位贝勒爷说得,他这个臣子却不敢随意附和,这缉捕逃人,从国初便从未停过,多言必招祸端。
雅尔哈齐看那一直流汗的杜大人一眼,“行了,你也不用多心,朝野都知道爷的脾性,便是在皇上面前,爷也一直这般模样。知你不敢多言,你只说说,这褚顺是哪家的,怎么就能劳动你了?”
杜大人想了想,躬身道:“褚顺只是一个普通的旗下家生子儿,力大,憨直,所娶之妻貌美性荡,不安于室,勾搭了家里的少主子,那位少主子使人告之褚顺,着他另娶,褚顺怒起杀妻,之后逃亡。”
雅尔哈齐挑眉:“谁家的玩意儿这么不挑?连个家生子儿的女人也要?”
杜大人扯了扯嘴角,一时笑也不是,愁也不是。
“回贝勒爷,是觉罗博洛。”
雅尔哈齐眼中精光一闪,“博洛?”
“是!”
雅尔哈齐靠回椅子上,想了想:“褚顺逃到怀柔了?”
“是,他一路乞讨,留下了些蛛丝马迹。”
“还犯了什么事?”
“回贝勒爷,褚顺进了多家庄子偷盗。”
雅尔哈齐一扬眉,这才对了,一个逃人,也劳动不了顺天府的通判,必是有别的案子,偷盗一般的人家自有下面的衙役追查,必是有显贵之家被盗,催促这位通判杜大人了。
“被盗了多少家?”
“回贝勒爷,共四家,最后一家是礼部舒舒觉罗大人家的庄子。”
雅尔哈齐一挑眉,“离爷的庄子不远?”
“是,也就十来里地。”
雅尔哈齐眯着眼捏了捏下巴:“丢失财物可多?”
“前几家只是丢了一些食物,舒舒觉罗大人家则丢了好些财物。”
“你怀疑他就在爷的庄子附近游荡?”
“是,卑职不敢欺瞒贝勒爷,中间跟丢过一次,我们找了几天才又找着他的踪迹。”
雅尔哈齐一挥手:“爷的庄子,自有人看护,你不用挂心,一个奴才,能有多少本事!你且在庄子附近的民家多巡查一番,别让他祸害了那些家境苦寒之人。”
“贝勒爷慈爱。”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爷的内眷是个心软的,要是知道有平民被害,又要哭着求爷着人去周济,爷这也是为自己省事儿。”若不是媳妇儿,他哪有那许多同情之心分给别人呢。
“是,夫人怜老惜贫,在京中大家也是知道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是说你听了爷的内眷的事儿?京中传些什么?”
杜大人看了这位爷的脸色后便想抽自己嘴巴子,你说他怎么嘴欠成这样?多少奉承话不能说,偏挑了这个?
“不敢欺瞒贝勒爷,卑职在五城察院有个表亲,他曾经见着王爷一面,为王爷跑了跑腿儿,回家里说到王爷待下面百姓宽仁,因说到当日的事儿,就提到贝勒爷一家俱是五福俱全之人。”杜大人觉得先垫一下更妥当。
雅尔哈齐随口问道:“你那表亲叫什么?”
杜大人擦擦汗,决定回去好好跟表亲陪罪,“回贝勒爷话,他叫袁桥。”
雅尔哈齐也不以为意,“他都说什么了?”
杜大人的腰又弯了弯:“那年水灾,万岁爷慈悲,主子们仁爱,在五城各处施粥,后来,我那表亲说到贝勒爷府上的粥是最厚的,又说到贝勒爷府上到各个善堂布施的事儿,因此卑职知道夫人是仁义慈善之人。”
雅尔哈齐点头,“可还有传什么别的不好的话没有?若听到了,你给爷照实说来听听。”
杜大人头上的汗又开始狂冒:“别的,卑职不曾听闻。”
雅尔哈齐哼道:“以后少嚼舌头。”
杜大人点头哈腰,“卑职该死!”
杜大人不明白,这都说的好事儿呀,怎么这位爷还不乐意了?怪不得有人说庄亲王家的雅贝勒爷性子怪,脾气横呢。
雅尔哈齐不喜欢听人说起自己媳妇儿,就算是好事儿也一样,“你那个表亲可还和别人说过?”
杜大人赶紧摇头:“没有,王府的事儿,卑职等不敢乱说,不过是表亲赞叹大清没几人如贝勒爷这般两胎得了四个孩子的奇事,才和卑职提到这都是夫人平日行善积德,老天爷厚爱的结果。还劝卑职平日尽忠职守,多行善事。”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脸色稍好了点儿。
杜大人见这位爷脸色稍霁,赶紧又着力狠夸了几位阿哥一番,雅尔哈齐听到后来直吡牙,打断了这位杜大人越说越离谱的话头,“行了,爷的儿子是聪明,但也和甘罗没多少关系,爷的儿子爷还指着他们养老送终呢。”
看杜大人抽了自己嘴巴一下,雅尔哈齐摇头,“行了,你自忙你的去吧,爷这儿若抓着人了,会着人去知会一声的。”
杜大人打个千:“卑职就在里正家里落脚,贝勒爷有事只管使唤卑职,卑职随叫随到的。”
雅尔哈齐点头,端起了茶,杜大人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走到庄外,看着自己被解了武装的下属灰溜溜地围成一团蹲着,见着自己出来,赶紧全都站了起来。
杜大人知道,这位雅贝勒爷身边的侍卫,那品级全都比他高,也不多话,冲庄子的侍卫一抱拳:“给各位爷添麻烦了。”
领头的侍卫看他一眼,点点头,一挥手,那围着的几个侍卫都退了回来。
杜大人命下属各自拿回一边地上摆着的兵器,之后一点不敢失礼地告辞领着下属和里正一起走了。
222探究
“大人!”
低头沉思的杜大人看看身边轻声唤他的心腹,一摆手,“行了,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过,那庄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