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第11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高嬷嬷无奈:“奴才不敢多言。”福晋说皇上平日吃肉太多,上了年纪,这样的饮食习惯不太好,只是,皇上不听劝,能怎么办?
想着过一段日子,又可以像今日这样大饱口福,皇帝心情好极了,只是,当第二次送饭高嬷嬷掏出准备好的小勺子时,皇帝方傻了眼,问责高嬷嬷,高嬷嬷很老实:“奴才不曾多言,奴才只是拿了厨房的勺子给福晋看。”她没说,她只是做了示范。
皇帝在宫里为了多吃点儿合心意的肉食与高嬷嬷斗法,忠勇郡王府里一帮人却无须如此辛劳,只放开了由着性子吃,个个皆吃得肚儿圆圆,便连雅尔哈齐自己,也吃得连动弹也不想动弹了。他倒不是馋,他就是看那几个人吃得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得眼气,就跟着抢,于是,吃多了。
一顿饭吃下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开始反省方才与雅尔哈齐讨价还价时是否太好说话了,寻摸着再找借口添补一些,十阿哥则坚定了要多来几次的决心,便是连三人府里的孩子,也个个围着弘普几兄弟转。几个在上书房上学的,拉着弘吉弘宝用尽了法子哄着他们以后每日中午饭点时,别忘了叫上他们一起,把弘吉弘宝得意得小胸脯挺得老高,脆脆地应下了下来。这十年来,都是他们兄弟俩去堂兄弟家里蹭饭,如今,堂兄弟们喜欢吃他们额娘做的饭,他们又高兴又得意,高兴着可以回报堂兄弟们,得意的则是自家额娘的能耐。
兴许是原料的原因,宫里吃得肥腻的皇帝没有跑肚,忠勇郡王府里,几个不知饱足的皇孙,也未曾有一点问题,因为所用材料纯净、容易被肠胃吸收,过不多久,那吃撑的,不觉得撑了,没吃撑,又开始想念那早已撤下去的剩菜了,寻思着中午着实应该再吃一点儿。好在,点心一直在往上端,孩子们玩一阵儿,跑过去吃一盘,再玩一阵儿又吃一盘,只几个孩子,下午几个时辰,便每人吃进去至少一斤点心。不过,都是玉儿特制的,吃得越多,只会越发有益。
几个阿哥离开时,大包小包装了不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四阿哥打开玉儿给的一个小白玉盒,掏出一粒绿色药丸,递给弘晖。
“这一粒,化成水,回去喝了,再多备热水洗浴,你小窝克说,你这是又中毒了。”
乌喇那拉氏的脸一下苍白得再没一丝血色,紧紧抓着弘晖的手,惊惧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歉疚地看一眼结发妻子,叹道:“都怪我,这些年疏忽了。”
这些年,他宠着年氏,去乌喇那拉氏那儿的时间就很少,没想到,唯一的嫡子被人无声无息下了毒都不知道。
看一眼大儿子,四阿哥暗自庆幸,这孩子,真是命大,上一次,被玉儿打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一次,又被救了。只是,儿子第一次中毒是自己没防范,这第二次,却着实是自己的错。只是,他素来自信对府里掌控得很严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漏洞吗?
上一次弘晖中毒,他下手还不够狠吗?
四阿哥想着,不由自主收紧十指,一手握成拳,一手捏着佛珠,那捏着佛珠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泛出一丝白色来。
弘晖的脸色虽也变了,却不像乌喇那拉氏那样可怖,沉默地把那粒绿色药丸装到贴身的荷包内,有小窝克给的药丸,他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唯一可怖的,是他一点儿没察觉到中毒的征兆。如果,没有小窝克,他会怎样?
弘晖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估计,他早在八岁那年,就死了……
四阿哥问:“弘晖,是谁下的毒你心里有没有数?”
一边的乌喇那拉氏张了张嘴,弘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额娘握着自己的手,乌喇那
拉氏不出声了,儿子大了,考虑的问题便多了,他不再是那个幼嫩不能自保的孩童,他连儿子都有了。自己应该相信他的判断与能力。
弘晖沉声道:“儿子不知道,阿玛,咱们回去,着人再查吧。”
四阿哥不曾注意到母子二人的小动作,闭目冷哼:“阿玛会好好查查的,咱们的命,不能由着别人拿捏,亲王府的世子都敢下毒,这胆子,可谓大极。等爷查出来,一定要把那下毒之人的皮扒了。”
弘晖想了想:“阿玛,儿子想让永琏在堂叔府里住一两年,就像儿子当年那样,或者,也不一定一次住那么久,每次住个十天半月的也成,小窝克肯定能在这段时间里把永琏的身子养好。”
四阿哥看一眼大儿子,点头道:“当年,你在你堂叔那儿养了一年,便把身子彻底的养好了,永琏早产,身子一直有些不足,放到你小窝克那儿养养也好。”
弘晖抿唇一笑:“堂叔又该吹胡子瞪眼了。”
四阿哥哼一声,翘起唇角:“这些年,他那几个小子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我府里吃住,现在让我孙儿去他那儿吃回来,该的。”
弘晖感觉着阿玛难得的好心情,心里忍不住叹气,小窝克这才醒了几日,可他却明显感觉生活有了大变化,阿玛明显比这十年来都更亲近他们母子了,垂下眼睑,阿玛,知道是谁下的毒,你能替儿子讨回公道吗?
十三阿哥车上,十三阿哥打着和四阿哥同样的主意,想把最小的嫡子送到玉儿那儿去,这个儿子,打小底子就不太好,平日吃饭也总吃不下,没想到,今儿却吃得极香,看着坐在哥哥们身边,脸上难得泛上红晕的四儿子,十三阿哥笑道:“弘(日+兄)guàng,今儿跟着堂兄们,玩儿得高兴吗?喜欢堂婶儿吗?”
四岁的弘(日+兄)guàn□头:“堂婶儿还让儿子以后常去,说给儿子做好吃的。”
十三阿哥道:“那(日+兄)guàng儿便常去堂叔家玩儿吧。”又看看弘暾、弘晈,十三阿哥笑问道:“你俩要去上书房,不能像弟弟一样,不过,你们是不是今儿拉着弘吉弘宝让他们多带好吃的?”
见两个儿子点头,十三阿哥眼中泛起顽皮的笑意:“别和他们客气,多吃点儿,弘吉弘宝若没吃饱,回去一说,你们堂婶就会天天把你们的饭也都备上的。”
弘暾弘晈相视一笑,狠狠点头。
坐在旁边的兆佳氏本要出言阻止,可看到丈夫这些年难得的轻松模样,终于未发一言,算了,玉儿不是那小气的,不会计较那点儿吃食的。兆佳氏垂下眼,玉儿说,爷那膝上的病不早点儿治好,将来会成大病,又摸了摸袖里的瓶子,她的心定了定,以后,她会每日替爷敷药的。
又过了几日,玉儿被皇帝召进宫里,因为皇帝十年没收到玉儿制的衣裳了,因此,叫了她去吩咐她做衣裳。
玉儿看着皇帝走了几个来回后,点了点头:“玉儿会替皇上把鞋也做好的。”
皇帝满意地点头,这衣裳还能凑合,玉儿制的鞋他却着实想念得紧,只是,想着皇太后临去前,还念着要穿着玉儿制的衣裳与鞋袜,皇帝一时又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让玉儿跪安。
出宫的路上,玉儿被拦了下来。
侧头看着九阿哥,玉儿也不出声,这人,明显来找碴儿的。
九阿哥脸带不忿之色:“你前几日宴客,为什么不请我?”
玉儿瞪大眼:“我为什么要请你?”
☆、343、吵架
343、吵架
九阿哥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是,还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你请了四哥,请了老十,老十三,却不请我们别的兄弟,你看不起我们。”
玉儿哼道:“不请就是看不起?谁说的?”
“你不是看不起我们,你为什么不请我们?便是我得罪了你,三哥,五哥他们没得罪你吧,十年来你第一次宴客,怎么也不请他们?”
玉儿的灵觉感觉到几个亲王的靠近,眯了眯眼,“我不请你,是因为我讨厌你,打小儿,嗯,那年我才十二岁,打那时候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变着法儿的寻我的不是,欺负我;我成婚后,你还隔三差五给我找麻烦,还让人绑架弘芝弘英,想把他们卖到外省去,哼,九堂弟,你这种行为,你自己说,你这像个当叔叔的样子吗?亏我的几个儿子还成日叫你堂叔,你也好意思应。都没脸红!
宜妃娘娘爽直,五堂兄也宽厚,怎么同样是宜妃娘娘所出的你,却阴险毒辣,小鸡肚肠,脑满肠肥,无事生非?哼,你自己说,你这样儿,是不是可讨人厌了?”
九阿哥活到三十六岁,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一时气得脸色紫胀,怒极攻心,扬起了手。
玉儿一扬眉:“干什么,你还要动手打堂嫂不成?你自己说,我方才的话,哪句说得不对?哪句说的不是事实,哼,说不过我,就想打我。老九,你试试,你要敢打我,我就敢告诉皇上,让他打你板子,打你五十板子。”
九阿哥的牙咬得咕咕作响,早忘了自己为什么找上这个女人了,他在府里,不是没打过女人,可是这、这个女人他还真不敢动,没错,他确实不敢动她,不只是因为她是嫂子,更因为,他若敢动了她一根手指头,那只凶残的毒豹子就敢要了他一只胳膊,皇阿玛就会打得他下不了床。
九阿哥又气又恨,怒吼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你在皇阿玛面前总装着一幅纯良温善的模样,其实,你最功利不过了,你打小儿见着四哥就巴结,见着我和八哥十弟却瞧不上我们,明明是个卑微的奴才,却一点儿不怕我们,看着恭恭谨谨,其实,你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十弟要看你的那只鹰,你还嫌他麻烦,你自己说,有你这样做奴才的吗?啊?这天下,有哪个奴才敢这样欺逛皇子?成婚前可恶,成婚后就更可恨了,本来雅尔哈齐和八哥素来挺和睦的,为了你,却闹得生份了,到如今,甚至见面打个招呼也客客气气的像个外人,你说,为的什么?还不都为的
你?你这个女人,你、你、你为什么要醒过来。”
玉儿一皱鼻子,“小心眼儿,就因为第一次见着你,我被那只雕扯着走了,没留在那儿等你们开口再走,你就记恨了二十几年,你说,你这心眼儿,是不是小得也太过份了?明明那时,我给你们行过礼才走的呀。”
九阿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头晕脑胀,怒吼道:“蠢女人,我是为着那个吗?你怎么没蠢死了算了?”
玉儿哼道:“我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就是为那个,算了,九堂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某一天,佛印问苏东坡:学士看我像什么?东坡戏谑说:禅师像狗屎,佛印听了毫无愠意,淡然一笑。东坡随即又问:禅师看我像什么呢?佛印毫不思索地回答:像佛!东坡回到家里,开心地大笑。苏小妹便问:大哥为何如此得意?东坡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没想到小妹却道:大哥输了!禅师心中有佛,故所见皆佛;大哥心中有狗屎,故所见皆狗屎。禅师心净,大哥心秽也!”
玉儿说完,也不等九阿哥再说话,转身走了。
哼,臭老九,不理他。
看着那个女人在几个嬷嬷的卫护下扬长而去,九阿哥站在那儿摇摇欲坠,脑中一直回荡着:屎、屎、屎……
“九弟,你叫我们来就是看你和一个妇道人家吵架的?”而且,还吵输了。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怒其不争。
三阿哥则还在使劲儿回忆这则典故的出处。
四阿哥手里转着佛珠,垂下眼皮挡住眼中的笑意:老九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九阿哥回过神来,咬牙强笑道:“五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五阿哥叹道:“老远听到堂弟妹说你打小儿第一次见着她就变着法儿的欺负她……”他都不想说了,方才听到的,全是自家弟弟的不是,偏自家这个同胞的兄弟,连句辩白的话都没说清楚,真正坐实了他阴险毒辣小肚鸡肠的罪名。而且,还让他们见着了他试图打一个郡王福晋,那时,他想冲出来阻止老九,偏被老四无意间挡住了,后来寄希望于老九能把伊拉哩氏反驳倒,谁知道,最后不过更显得自家弟弟没肚量,唉,真是,让他这个哥哥说什么好!
九阿哥本打着挑拔离间的念头,反正,不论伊拉哩氏怎么回答,他都打算让她把几个亲王哥哥们都得罪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自己被气晕
了头,还被那个女人轻轻巧巧带偏了话题,最后扬长而去,不但自己的目的没达到,还让几个哥哥看了笑话。
九阿哥咬牙,那个女人和他的八字犯冲,但凡见着那张脸,他就怒气上涌,再见不着平日一点儿城府,想他胤禟三十几年来,算计过多少智计超卓之士,不曾想,却总在一个蠢女人手里栽跟头,还是连连栽跟头。
九阿哥咬牙,明儿,一定要亲自去庙里求个避邪符,那个女人,太邪门儿了。为什么他一见着她,就再找不着平日的冷静呢?说她不是山精鬼怪,谁信?
“老九?问你,找我们做什么?”
九阿哥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五哥,我这不是准备请你们吃饭吗?”
五阿哥叹气:“要请我们赴宴,让下人递帖子就成了,还需要亲自和我们说?”结果,让另两个兄弟看了笑话。
三阿哥点头:“没错,九弟,递个帖子就成,不须这样慎重,对了,这宴是个什么名头?”
九阿哥想了想:“没什么名头,就是想和哥哥们聚聚。”一时之间,九阿哥也想不出什么来,家里也没谁生辰,也没别的事儿。
四阿哥翘起唇角:“什么日子?”
九阿哥想了想,“后天吧。”
三阿哥点头:“好,后天就后天,就这么说定了,若没别的事儿,哥哥我就先走了,我得去问问翰林院里,可有谁知道那个典故的。”
三阿哥说着便转身走了,留在当地的九阿哥的脸狠狠抽了抽,四阿哥唇角的弧度又变大了一些。
“九弟,是去你府上,还是?”
九阿哥摇头:“去我的酒楼。”
四阿哥点头:“三哥走得太快,一会儿你再着人和他说一声儿,免得他到时直接去你府上了。”四阿哥冲五阿哥点点头:“五弟,四哥我先走了。”
五阿哥笑道:“四哥,后天带上弘晖吧。”
四阿哥点点头,转着佛珠,转身走了。
五阿哥看着还愣神的胞弟,气道:“你既请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跟别的兄弟们也说说?免得大家说你势利眼。”
九阿哥咬牙:“雅尔哈齐才请了三个兄弟,为什么我不能只请你们三人?”
五阿哥气笑了:“人家是以伊拉哩氏的名头发的帖子,堂弟妹是个什么性
子,这京城里有谁不知道?你还指望她面面俱到?若她真有一日像四嫂那样我倒要怀疑那是不是她了。”
九阿哥气得跳脚:“五哥,听你这意思,她由着性子撒泼、任意妄为,还是对的?”
五阿哥道:“不是对不对,只是,她天性便是那样喜怒由心的,再说,她病了这十年,长年昏睡,偶尔才醒过来一小会儿,这十年,便相当于没过一般,你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妇道人家去比什么?还有,九弟,五哥要说说你,你怎么能说出她蠢死了的话来?你说,这话,被皇阿玛知道了,要多生气,被雅尔哈齐和那几个侄儿知道了,又该怎么气怒难当?我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啊?你六岁就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吧?你今年三十六了,你这三十年,白活了?”
九阿哥气道:“你别唠叨了,我这还一肚子气呢。”
五阿哥也恼了:“我不管了,我说的,你总不听,我告诉额娘去,让她老人家教训你。”
五阿哥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九阿哥回过神来,追了过去,“五哥,五哥,你怎么能告诉额娘,你别气着她老人家。”
五阿哥也不理九阿哥,埋头只管走,老九今儿这事闹得,不跟额娘说怎么能成?他素来说话在这个弟弟面前就不太好使,捅出这样的篓子,自然还是得让额娘罚他。
九阿哥拦不住五阿哥,又看离自家额娘的宫殿不远了,转身跑了,不论怎么说,现在不能去见额娘,若不然,一准一顿好骂,过几天,等额娘气消了再去。
皇帝在乾清宫听闻了此事,怔了半天,咬牙吩咐道:“李德全,去,让那个孽障抄《孝经》,口不择言,身不择行,那么多年在上书房,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让他抄,每日抄十遍,少一遍朕打他板子,打五十板子。”
李德全找了一个小太监去传皇上的口谕,皇帝坐在御座上直喘,李德全急忙上去帮皇帝顺气。
“万岁爷,您别恼,郡王福晋看着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听说,她还边走边和高嬷嬷商量给您绣什么样的绣样呢。”
皇帝被李德全一顿摆弄,觉得堵在胸口上那口气顺了下来,又听到这话,一时又叹:“那丫头,不记仇,估计,觉着吵过也就罢了,再说,她还吵赢了不是;那丫头,居然学会拐弯抹角骂人了,说老九是堆屎,胆儿是越来越大了。上回,她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没
个忌讳,现在,对着皇子,她也不管不顾,唉,这性子,这性子,若不是有朕看着,她早不知被谁吞了。”
李德全笑道:“郡王福晋是个有福的,以前皇太后就常说她心宽,心善,指定能好起来,果不然,现在病就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儿,听高嬷嬷说,这些日子,天天下厨为郡王爷和几位阿哥们做饭,一闲下来就绣花样做衣裳,一刻也没停过。想来,真是好全了。”
皇帝点头:“要不是听高嬷嬷说她做衣裳,朕也不会召她进来,不召她进来,也不至闹了今儿这么一出。老九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那么不谨慎?”
李德全轻言细语安抚皇帝:“皇上,依奴才看吧,这事儿,您也别放在心上,只当是两个小孩子拌嘴就得了。”
皇帝想了想,叹口气:“你听听那话说的,一个就明晃晃的说讨厌你,一个则喊什么你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听听,听听,这像皇家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哪还有一点儿城府、修养?小官吏之家也出不了这样的媳妇和儿子吧?”
李德全又道:“皇上只当看小辈儿玩闹吧。”
皇帝叹气:“老九存心不好,那丫头偏歪打正着,不仅没落入老九设的套,还让老九哑子吃黄莲。唉,这丫头,这才醒了几天,这闹的事儿就一出又一出的。”
李德全又给皇帝递了一盏茶:“郡王福晋这一醒,皇上这精神眼看着就好起来了,虽也闹腾些,这也热闹不是。”
皇帝笑着瞄一眼李德全:“行了,就为着那丫头送你几粒药丸子,你就尽替她说好话。”
李德全惊了一下,不过,见皇帝唇角含笑,又放下心来。
“郡王福晋素来是个心慈的,又细致,这几日,不过见了奴才几面,便知道了奴才的不妥当,赏了奴才那么几粒药丸,说让奴才当糖吃。”
皇帝呛了一下,李德全赶紧趋身替皇帝收拾,皇帝放下茶盏,哈哈大笑:“你也是六十几的人了,怎么被一个小丫头拿糖哄住了?给你糖吃,哈哈,李德全,你今年几岁啦,还得让人拿糖哄。”
李德全老脸一红,“万岁爷,这个,郡王福晋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奴才,这个……”
看着这个服侍了自己几十年的跟前人难得的窘态,皇帝越发乐了,笑了半天,方摆手道:“既然你们郡王福晋赏你糖吃,你就吃吧,那糖又好吃,又养身的,跟着朕,总
得让你算得着点儿实惠。”说着又哈哈一笑。
☆、344、心动
344、心动
那场相当于宣告玉儿病愈回京的宴会之后两日,庄亲王府来人通禀:庄亲王病倒在床。
十年前,庄亲王偶染恙,玉儿一家必回庄亲王府服侍,直至庄亲王完全康复才会再回贝勒府,
这十年间,玉儿自己昏睡,雅尔哈齐与儿女们却也照例会常回去。现今庄亲王病倒,他们一家,便又该回亲王府才是。
玉儿看了看仿佛神情十分焦虑实则眼神如常的丈夫与儿子,眨了眨眼,挥退了亲王府来的下人。
弘普见自家阿玛稳坐泰山,只能开口道:“额娘,回亲王府后,您别太操劳,一切有那拉氏呢。”他额娘,对于照顾丈夫儿子亲人们的事儿,还是像十年前一样喜欢亲力亲为,但是,他娶妻回来就是为了服侍额娘的呀,若只是需要女人,按他的出身,什么样的没有,又岂会选相貌才情家世都只能算中等的那拉氏?可他额娘却完全没有身为婆婆的自觉。这些日子,听着妻子或明示或暗示的表达出想帮忙却无从着手的无奈,想着自家额娘的操劳,弘普又心疼,又头痛——别人家的婆婆想尽了法儿的为难儿媳妇,他额娘倒好,唯恐累着了儿媳妇。
玉儿无奈地看一眼丈夫儿子,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丈夫儿子是否真的焦虑,她一眼便能看得透透儿的,明明,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的那样惶恐与出乎意料之外,却偏在亲王府来通禀的下人面前做出一幅焦急万分的惊惧模样,显然,庄亲王的病情,他们是心知肚明的。
想了想,玉儿明白了,病愈回京第二天,她去亲王府请安时,庄亲王身体虽开始老迈,但明显,除了原先中的毒,不会有别的原因在这么短时间内导致他瘁然病倒。
看着丈夫,玉儿纳闷儿:“你们父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按我说的,一粒解毒丸下去,不着痕迹便把毒解了,多省事儿?”
弘普听了额娘的话,看了看自己阿玛,见阿玛眼中果然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忍不住转头谑笑,额娘这般全不喜算计,是阿玛自己宠得,怪不得别人。
弘普只想着自己阿玛自作自受,全忘了那宠得自家额娘不用劳心费神动脑子谋划的人里亦要算上他的一份儿。他阿玛从不让世事的污浊脏了他额娘的耳,他自己不也从不把这些人事倾轧的事告诉他额娘吗?如今倒把一切责任全算在了他阿玛的身上了。
雅尔哈齐看看转头偷笑的大儿子,垂头的二儿子和明晃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三儿子,眉一挑:“老三,你来和你额娘说。”老大老二都知道要背着点儿,就这个老三,居然敢明着看他这个阿玛的笑话,找揍呢?
弘英的笑脸霎时变成了苦脸,阿玛太狡猾了,他自己不愿意
干的事儿,却推到他这个苦命儿子的身上。
弘芝看一眼三弟那张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脸,又面无表情回过头去,这个三弟,还是这样笨,看阿玛笑话,也不知道低调点儿,一点不掩饰,现在好了吧,额娘不喜欢听的话,得他来说了,果然,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弘英看二哥转开了头,又看着他大哥,却见他大哥连个眼风都不愿意给他,只能认命地端正坐姿,准备替额娘解惑。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澈纯净的额娘,弘英痛苦地想:为什么平日习之为常的事儿,在额娘这样的眼神下,却这样难以宣之于口?
为了减少心理压力,弘英看一眼自家额娘后,便垂下了目光,一鼓作气,不能再而竭,三而歇。
“额娘前些日子说过,玛法中的毒,与五弟所中是同一种毒,不会让人猛一下丢了命,却会吞噬人的健康,让人日渐虚弱,直到病亡。这些,我们这些年在五弟身上都是见过的,因此,并不是儿子们不孝,不马上替玛法解毒,实在是当日五弟排毒时,不只拉肚子,身上出的汗也夹着污渍,这般解毒法,却是想瞒人也瞒不了的,再则,额娘说,这毒,中的年月越久,越是得慢慢排毒更好不是?
现在,玛法中毒年月没有五弟久,但排毒时的反应必然是与五弟一样的,这般明显异于平日的反应,阿玛一颗解毒丹吃下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额娘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做完事,却是无法办到的。还有,这解毒的过程,就算太医诊不出就里,只当是玛法吃坏了肚子,瞒住了,又如何呢?玛法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以后便不会防范,下次,必会再中毒。如此,不若像现在这样,慢慢引发他体内的毒,让人知道他中了毒,这样,被太医察出,他也有个警醒,以后才会小心。
另外,五弟的毒,当年是继玛嬷下的,玛法虽隐隐知道,也罚了继玛嬷,但,还不够,这口气,我们这些年着实忍得难受,现在,玛法自己也中了毒,他想必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为着面子与那虚假的安宁祥和,捂着、遮着、掩着事实了,这样,我们既报了仇,还不用自己动手,何乐而不为,实在不必替继玛嬷打掩护呢。而且,我们还要防着继玛嬷倒打一耙,说五弟的毒是我们自己下的,而玛法的毒,也是因为我们想着早日继承亲王府才下的这类的事情发生。
额娘打小教我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自己却总是心慈手软,过于为人着想了,儿子知道,你指定又要说女人在这个世道生活不易,女人何必再为难女人的话,可是,额娘,您有这份儿体谅的心,人家却未必肯领情,不但不领情,说不准还会嘲笑你,说你手段不够强硬,
心志也不够坚定,甚或于说你是自己没手段,没能耐治那害你的人呢。
这些年,儿子们和阿玛,不是不孝顺继玛嬷和玛法,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五弟中毒,隐而不究。
看着五弟受苦,我们谁的心里好受呢,可是,没有证据,只能咬着牙憋着气,暗地里收拾那木都鲁氏家罢了,还不能露出形迹以免被人捉住把柄说我们不孝,着实憋屈。可是,即便继玛嬷的娘家再败落又有什么用,五弟还是日日痛苦。额娘,若非你醒了,这天下间,居然无人能解这毒。或者,也有人能解,只是,我们却一直未曾寻着。
额娘,若非您当年留在郭罗妈妈手里的药,只怕五弟都拖不到您醒过来……
额娘,你曾说过,让我们不可以愚孝,命是自己的,不能父祖想夺就夺,儿子们小时候,您针对无缘由苛责晚辈,而晚辈却不劝阻一味忍让的事件说过,那些错误的事情里,也有那逆来顺受的晚辈的不是,悲剧的造成,正是他们的不反抗不反驳,才更加深了长辈的错误,他的行为,亦是更大的不孝。
我们现在,便是阻止长辈再犯错。”
弘英说完,抬眼看着他额娘,他最怕的,是额娘认为他们不孝顺,怕额娘物伤其类,讲这么多,为的,便是让额娘不会多心,有别的想法。
看自家额娘若有所思的模样,弘英又低声加了一句:“当然,若是通过这件事儿,咱们郡王府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那是最好的。”
原来,丈夫儿子准备利用替庄亲王解毒一事实现利益最大化。叹口气,这也就罢了,反正解毒的事儿,最好是慢慢来,只是,却又要带累得儿媳妇一起操劳了。玉儿倒未想自己会有多辛劳,一则她的身体素来较常人健康,体力充沛,倒也不惧劳碌;二则服侍老人是她打小就做贯的活计,很是习以为常的。倒是那拉氏,嫁到郡王府这一年多,还不曾服侍过病人呢。
玉儿这十年来,不进食也不排泄,一直只是安静地睡着,相较于别的病人,倒是一点儿不磨人的。常人病了,不只自己痛苦,便连照顾的人,也轻松不了:病人生病后吃、喝、拉、撒、睡要人服侍,病人自己病中会不可抑制的烦躁、焦虑、痛苦、恐惧,辗转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折磨,有时,便是病人自己想要平静,也无力自制。因此,服侍起来,很是累人。没有充沛的体力,旺盛的精力,待病人痊愈,那服侍的人,也得如大病一场般瘦一圈儿下去。
只是,被儿子怯怯的眼神看着,玉儿又不免好笑复好气,“英儿,在你眼里,额娘是那迂腐得对于毒害自己儿子的行为也不做出反抗的人?”
弘英迅速扫一眼自家额娘
的脸色,不免被额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得背上神经一紧。
“儿子知道,额娘最爱我们了。”弘英谄媚地补救,只是,显然是亡羊补牢。
玉儿哼道:“你知道?知道你还会说这一大篇儿?依额娘看,你是怕额娘物伤其类,认为你们不孝顺,连你们玛法继玛嬷也算计,才详详细细不嫌繁琐地解释了这么多吧。你这傻小子,别说那只是和你们没有血缘的继祖母,便是你们亲祖母,要敢害你们,额娘也不会隐忍不发的。额娘可以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百般算计毒害不在意,因为额娘有自信,她伤不到额娘半根毫毛,可是,对于她暗算我的儿子、丈夫,我却誓不能饶的。”
弘英听着自家额娘铿锵有力的宣言,惊叹地抬头,看着额娘脸上坚定的神情,弘英眨眼,噫!他多此一举了?
雅尔哈齐带着明晃晃的嘲笑神情看着三儿子傻呆呆的模样,弘普也终于施舍似地瞄了弘英一眼,只是,那眼神里的惋惜与果然如此的意思藏也藏不住,弘芝捂着脸,心里哀嚎,他知道这个比自己晚出生两刻钟的弟弟有时会犯傻,只是,傻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他这个哥哥没脸呀。
看着无良父兄的诸般表现,弘英咬牙,他方才说的时候,也没见人出来阻止他,到现在,倒个个跑出来嘲笑他,阿玛和哥哥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玉儿看着三儿子一幅要哭的模样,可怜道:“唉哟,英儿,乖啊。”
弘英委屈地扑跪到自家额娘脚边,抱着额娘的腿哀哀道:“额娘,阿玛和哥哥们联起手来欺负儿子。”
玉儿摸着儿子光滑的脸,笑眯眯道:“乖,你阿玛和哥哥们都不是好人,咱不理他们。”
弘英狠狠点头,“额娘,咱不理他们,咱们俩好。”最好,额娘以后只理他一个人。
玉儿又捏捏儿子的耳朵:“额娘不理他们,不过,英儿,为了你方才对额娘的不信任,额娘得罚你。”
弘英眼巴巴看着他额娘,却见额娘神情坚定极了——呜,额娘不疼他了,弘英好可怜啊!
玉儿看着三儿子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却心如铁石:“抄孝经。”未等弘英一口气喘完,玉儿又道:“倒过来抄,一天一遍。不罚你多了,抄十遍吧。”
弘普同情地看一眼自家欲哭无泪的三弟,额娘说的倒过来,是真的倒呀,那字儿,得倒着写!这样抄一遍,可比顺着抄十遍都累!又看一眼眉眼弯弯的额娘,弘普头皮发麻,他额娘,是天下间最有女人味儿的女人了,因此,刁钻起来,自然也比别的女人更让人头痛。
呼一口气,还好,惹着额娘的不是他。
玉儿抿了抿唇,轻声笑道
:“普儿,记得监督你三弟的功课,错一个字儿,额娘就要罚你和弘芝到院中倒立。
弘普倒吸一口气,反手倒立?他都成婚了,额娘还这样罚他?在下人们来来去去的院子里、还让他的妻子看到,他这个未来的家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看着大儿子脸上的裂痕,玉儿咯咯地乐,唉呀,她早就看普儿那张面瘫脸不顺眼了,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总摆着一幅八风不动的模样,多没劲儿呀。十年前,她还觉着那小大人的模样满可爱,可现在看着,怎么那么想让人破坏呢?果然,大儿子还是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看着顺眼。喜怒哀乐,都可以表现在脸上,随心所欲,轻松自在,多好。
某个无良的母亲也不想想,对于尊贵自恃又严谨骄傲的自家大儿子,她罚的事儿,多让人崩溃。
“……记得额娘在你们小时候就说过吧,小的犯了错,必然也有大的没教好的原因,你三弟犯了错,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负上连带责任的。
弘芝看看大哥,又看看三弟,苦笑,是呀,过了十年,他们怎么就忘了呢?
弘普叹气,他没忘,他只是轻忽了。他知道,额娘这是在提醒他们,算计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算计自己的同胞兄弟。又看看额娘的神表情,弘普闭眼哀叹,兴许,他额娘压根儿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天经地义的认为哥哥就该管着弟弟。
是呀,他的额娘,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算计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他却是忘了,在额娘跟前,是可以完全抛开所有一切多余的掩饰与心思的。
玉儿看看三个神情各异的儿子,眨了眨眼,“额娘相信你们能把外面的事儿处理妥当,既然你们有了安排,那额娘也就听你们的了,把这解毒的过程放缓。行了,你们父子商量吧,我回去让人收拾收拾,明儿回亲王府。”
玉儿说着,站起身走出书房,弘普弘芝弘英起身把他们额娘送到书房外,见自家阿玛头也没回的也跟着走了,都忍不住叹气,果然,做儿子就是免费的劳力呀,即使额娘醒了,阿玛用起来,仍然一点儿不惜力的。看着父母走远,三兄弟关上门,坐回椅上,开始商量行动细节,如同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玉儿见丈夫跟了出来,忍不住回头道:“就这几步路,你不用送我,你且回去和儿子们商量正事儿去吧。”
雅尔哈齐泰然道:“儿子们自会处理好一切的。”
看着走在身畔的丈夫一派淡定模样,玉儿想了想,伸手挽住丈夫的左臂,“现在天色还早,咱们散散步吧。”
自打她醒来,丈夫是每天只上半日去衙门,下半日必在府里守着,儿子们也是早早回府,从不在
外应酬,因此,守在一起的时间倒是不短的。如今儿吃完晚饭,又商量了这半天,也只是黄昏而已。丈夫既跟了出来,不若趁着夕阳无限好的时节,陪着他多转转吧。
轻轻拍拍臂弯里妻子的小手,雅尔哈齐心情好极了,领着妻子往西边的大花园里走去,边走边看着被落日铺上一屋金灿灿光芒的王府,又看看身畔披着满身彩霞、停驻尘寰留恋人间仙女一般美丽的妻子,雅尔哈齐满足地叹口气,这番场景,曾是他日夜所期盼啊……
郡王府西花园的水池畔,玉儿侧头看着渊渟岳峙站立身侧的丈夫,眼中掠过一丝迷茫:时间,是一把刻刀,他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没有自己参予的时间里,不只儿子们长大了,丈夫,也变得更迷人了。
如今的他,真正的成熟了。岁月,打磨出了他最醉人的风采。沉凝稳重,气势逼人,笑看风云变色却淡定自若;人前,他挥斥方遒,潇酒自如;人后,他不急不躁,细心谋划,耐心布局;镇定沉稳,不动声色,眉目间有着掌握一切的自信。
不见了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跳脱与浮躁,敛尽了年轻气盛的莽撞与张扬,这样的雅尔哈齐,充满了成熟男人内敛的魅力,他的举手投足间散溢着让人迷醉的气质——尊贵、自信、强大、坚韧、无所畏惧……
男性荷尔蒙!玉儿咬了咬唇,丈夫于不经意间,溢散着浓重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感觉到臂弯里妻子的手收紧,雅尔哈齐回头,却看到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怎么啦?”
玉儿的左手按住狂跳的心脏,她居然被自家成婚二十年的男人刹到了。
看着黄昏落日下低头温柔专注看着她的丈夫,玉儿的脸红了,温柔?十年前丈夫的爱激烈、狂热、占有欲十足,这样的柔和神情,却着实少有。
“不许你用这样的目光看别的女人。”
妻子的目光中有着迷醉,小脸晕红,神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含嗔带羞,眉间还有一丝不知来由的恼意。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心里漫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