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第12部分阅读
翩翩桃花劫 作者:rouwenwu
她想到的是酹月当初看到她这把剑的时候的表情,就跟一个看见苍蝇镶了金粉似的,呃……
裴言卿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结果,本来凌厉的招式明显黏糊了许多。眼神已经开始冒寒气了。
“王爷好功夫,霄白不敌。咱绿水青山有空聚聚后会有期!”脸丢大了,火还悬着没地儿发呢,霄白决定早走早了事。
裴言卿冷然,不言语,眼光落在她的肩上,又飘远了。
“对了,我不代表摘星楼的杀手能力。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奉劝王爷还是趁早当个乌龟,有多远躲多远吧。”临走,霄白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凶巴巴地人下一句。反正算是警告了,裴言卿的人情,她就当还过了。
霄白。
裴言卿站在亭中,看着她气急败坏地离去,僵僵站了一会儿后颓然坐了下来,不住地咳嗽。霄白两个字像是一种诅咒,让他不知所措。明明知道她是摘星楼的人,明明知道她和她的那个师父有着理不清的关系,可是……
她到底想让他跌几次才知足?
“王爷……”舞姬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去。”他冷道。
风,灌进亭子里,冷彻骨。
“王爷,您身体欠佳,回房吧。”董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亭子。
裴言卿沉默了半晌,终究是迈动了脚步回房。
董臣有些犹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王爷,这几日,公主一直在等你。房里的盆栽叶子已经全没了……”被她拔得。
裴言卿不做声,往房里走。这几天他都没有回房,他只是想看看,她会为了她那个师父,在他身上花上多久。结果,呵……
“王爷,公主说,回去会被罚。”
“那又如何?”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什么事?
那,又如何呢?
霄白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郁闷些什么,只是那只混蛋狐狸居然是这副态度,结结实实地惹怒了她。回楼的路上,她一边咬牙一边想,怎么报复呢怎么报复呢?快到醉月楼的时候,不知不觉换了个纠结方式:怎么哄好云清许呢怎么哄呢?
三天半未归,还是去通风报信,她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白遥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她回来,他一把把她拽进了门。
“小白,你在玩命吗?!”通风报信他可以帮她瞒着,可是四天未归怎么瞒得住啊!
霄白瘪瘪嘴,叹气。
“还不快去请罪!”白遥拎起她的耳朵贴上去道,“呐,你去安抚最好了,抱抱他,装得委屈点,对了,最好直接把他拐上床。”
“……”
“你那什么眼神!本来么,男女都一样,床上最好哄。”白遥随身的笛子毫不留情地敲上了她的脑袋,“我都不知道哄成功了几个了!”
……
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留香公子。
“唉,我说小小白,你倒是开点窍啊,别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白遥干咳,“我这是为你好。”
“不要。”霄白坚持。
“为什么?反正你们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还是从小就七七八八。”白遥公子很费解。
“……”
霄白决定不和他计较,直接去找云清许。
“霄。”云半仙明显已经发现了她。
“师父。”霄某人心虚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
云清许的情绪很奇怪,相当奇怪,虽然说他平时就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今天他居然好像……不怎么生气?
这让霄白更惶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老天爷?
“霄,你,跟我去一趟青云。”
“我不要!”霄白大吃一惊,难道她还说得不够明白么?
云清许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可我,不喜欢你待在朗月。”
“啊?”这出乎霄白意料,她忍不住回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似乎到了云清许的难点,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朗月皇帝,那个王爷,那个叫小绿的丫鬟,丞相的公子,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云半仙道。
“啊?”
“你不需要认识。”
“我不要去青云!”
“那就去朱墨。”云清许说了个邻国的名字。
霄白就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这个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只是不想要她留在朗月而已,原因居然是可笑的她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他难道还想把她当做瓷娃娃一样养起来?即使他想养,她也不愿意了。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她难以反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白遥师兄邪恶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开来。霄白彻彻底底动摇了,试试看?试试跟他商量?呃……会成功么?
“师父。”她豁出去了。
“嗯?”
“师父,我想留在这儿,好不好?”霄某人学着酹月的口吻,悄悄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清许皱眉,不语。
“师父~”霄白再接再厉,软绵绵地倚了上去。
云清许不动声色地搂过她的身子,眼里有几分疑惑,眨了眨,抱住了。
霄白想笑,憋着。
“师父,你不是还没完成和段陌的约定吗?小白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自称小白了,这一声叫得她寒毛林立啊。
云清许的眼很清澈,像是溪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大胆的事情,僵了。好在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垂着眼疑惑地看着她,那眼神,堪比兔子。
……
……
“那,往后,没有我允许,不出楼。”云清许让了步。
“好!”霄白大喜,满口答应。
白师兄啊白师兄,看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本来是会断手断脚的惩罚,居然这么轻轻松松一个门禁,被她逃过去了?太……不可置信了!
“洗澡去。”云清许皱眉。
“啊?”霄白眨眼。
“脏。”
呃?霄白傻乎乎看着,才想起来几天没洗澡了,刚刚和裴言卿打的时候还打了几个滚儿,衣服早就脏了。
“哦。”
“晚上和我出去办事。”
临出门,云清许交代。
“哦。”
被丢的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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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许说的“和我出去办事”一般来说就两件事,一,楼里的大任务需要他亲自出马,二,就只是“出去”而已。
霄白想来想去磨蹭了很久,还是乖乖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磨磨蹭蹭进了云清许的房间。
“师父。”
云清许也换了身衣服,他本来是一身锦衣,今天却换了一身墨绿的布衫,越发显得肤质白皙。霄白一不小心看傻了眼,呆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咧着嘴巴笑。
“走吧。”云清许淡道。
“哦。”
冬日出游,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霄白被冷风吹得鼻子发红,眼泪直流,可前面的云清许却还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惬意模样。他穿的衣服不多,不像她,穿得像个球,还是冻得直发抖。大冷天的看着一个衣袖如云的半仙在风中沉稳地走路,霄白唯一的感受是——冷、死、了!看着都冷啊……
“师、师父,我们去哪儿?”
“裴王府。”
“啊?”霄白大惊失色。
云清许一脸的淡漠,回过头把瑟瑟发抖的徒弟牵在了手上,拽着走。
……
……
霄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任由他牵着走。很久很久之前,在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冷天。她身上的破旧棉衣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栽进了水洼里。再然后,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清俊的少年。
转眼,十多年。
裴王府大门紧闭,连个守备的侍卫都没有。霄白有些惊讶,紧紧跟在云清许后面。
吱嘎——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裴言卿?”霄白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整个王府,像是一处死地一样,没有半点儿生气。就好像刚刚早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事实上,一切的确像是梦一样,裴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凄冷一片的,别说人影了,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董执事——”霄白扯开嗓子吼。
“小绿——”
“有人吗——”
偌大一个裴王府,静得像死地。
“师父……”霄白的声音带了颤。裴言卿这混蛋,他不会跑的,就他那该死的个性,他怎么会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担心?”云清许淡道。
霄白听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只知道他似乎有点儿怪异。只是再怪异也比不过裴王府里面的情形怪异。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啊,他们能去哪里?云清许又为什么带她来这儿?本来就不简单的一件事情,这会儿似乎彻彻底底地——没了头绪。
“嗯。”她也无意隐瞒,直接点头,“那个混蛋虽然作风太不像人了点,可是……可是毕竟段茗害得她挺惨的,三年前……好像我也害过他。”
“你打算救他?”
“……是。”
“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云清许轻轻笑了。
霄白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站着。云清许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他说是一,就一定是一,十多年前他说会给她报仇,就拼了命当上了摘星楼主,而如今,他在问她,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
他不常笑的,最多只是微微一笑,现在他却笑出了声。
那么个人笑了,霄白却只觉得遍体通凉。
“师父……”
她问自己,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如果现在那个混球已经被……她会怎么做?会一点都没有芥蒂地继续待在摘星楼吗?还是会离开摘星楼?似乎……两个都不大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
“霄,听酹月说,你这三天都在裴王府。”云清许的语气很平静。
“是。”霄白咬牙。
“为什么?”
“救裴言卿。”既然瞒不过,她豁出去了。
“你不是段茗。”
“可是三年前我们认识过。”霄白有些底气不足。
“呵,认识?”云清许垂下了眼眸,长长的衣摆耷拉在干净的石阶上,他轻道,“一个月的闹剧而已。”
“你……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虽然早就猜到了,霄白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她信任了十几年的师父啊……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一直是宠着她惯着她的,他居然,对她也下手。
“这样,你是不是打算背叛我?”云清许轻轻地问。
“我……”
“是不是?”
他的眼很纯净,没有一丝杂物。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会儿盯着霄白,却没有用任何手段,只是拙拙地用人最最本能的办法,盯着她的眼来判断她会不会说谎。
“你会不会杀我?”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
云清许轻轻点头。
“那,我要是逃跑呢?”
“追。”
“我不会背叛。”霄白闭上眼,“可我也不会继续待在你身边。”辗转三年,她不想再走老路,绝对不想。
“霄,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云清许的叹了口气,转身抱住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人。她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一只被吓到了的鸟,随时会飞走一样。这点让他很心慌。她三天未归,早在第一晚,他就派了酹月去查,结果居然查出她在裴王府。目的早就不言而喻了,他不相信,可是今天这副样子,由不得他不信。他的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这变化很多时候会让他生气,有时候,却让他……目不转睛。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不喜欢有这种未知存在。
“师父,裴言卿在哪里?”霄白在他怀里咬着牙问。
一瞬间,云清许的怀抱有些僵硬,她就抓着这机会抬起头,挣脱了他的怀抱。
云清许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不是摘星楼。”
“知道了。”霄白轻声应。只要他开口了,那就一定不是他做的,她就……放心了。
“朗月有个派别,叫三日阁。”
三日阁?
霄白迅速搜索着这个称呼,这才记起来朗月本土好像就有个叫三日阁的江湖组织。传闻这组织收钱买命,三日成帐,不成就加倍退帐。难不成就是这个三日阁?段陌那小白眼狼难不成找了第二个杀人的组织?
“师父,你为什么告诉我?”霄白问。
云清许的脸上居然满是复杂的神色,这还是霄白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明显的神色。她几乎可以断定,他不想杀裴言卿的……可是,为什么又带她来这儿?他到底……
“霄。”他轻声叫她。
霄白把耳朵凑了上去。
云清许的吻就落了下来,微微的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第一次,他的亲昵带了点怪异,霄白察觉了,瞪大了眼。他的眼里有一丝丝的光亮,只是短短一瞬间。下一刻他就闭上了眼睛,只留下密布的眼睫轻颤。他的手本是拿着琴的,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腾出的手,揽在了她的腰后。
那手,有些僵硬。
“放开!”霄白低吼,手脚都用上了,也不管这个是不是干净得像是刚洗过从水里捞出来的,只是想反抗。
“不放!”
云清许猛然睁眼,那眼神居然像是最锋利的刀剑。
如果说之前霄白对他是还有所畏惧的话,这会儿是完全呆了——吓得。她什么时候见过他堪称凶狠的眼呢?五年前?八年前?早得记不清了。现在他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月。”云清许的眼里看不清色彩,他低着头冷道,“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该了的恩该报的仇,全部给我清算完毕。然后跟我走。”
“师父……”
“我不会放。”
他又重申了一遍,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手一挥,抱着琴走了。
就这么……被丢了?
霄白傻傻地看着,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刚才……算是一时失控?
一个被遗弃的徒弟能做什么呢?
霄白心烦意乱地坐在裴王府的门槛上想,不回摘星楼,裴王府没人,她该去哪里?天大地大,居然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呆呆坐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找人!
三日阁是个杀手组织,说白了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她虽然没什么钱财,可是裴混蛋有啊!那些人总不至于连钱财都一卷而空吧?
偌大一个裴王府,被她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她不得不佩服,董臣这家伙,藏钱技术真是一流啊!居然翻了半天都翻不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干起了好行当,贩卖古董!过了好半天,总算是凑到了一些钱,又偷偷让人叫了白遥出楼,打听了下那个所谓三日阁的事情。
三日阁,传说中只要带着赏金夜半三更到朗月郊外的亡命林里面去,午夜就会有专使接应。霄白摩拳擦掌了。
“小白,你真打算……”白遥面色够黑。
“嗯。”她点点头,“我救了那混蛋然后带回楼里打一顿,打得他断手断脚。”
“真的?”白遥明显不信。
“当然!”
“楼主同意?”
“嗯。”
“呵。”
“……”
——楼主,小女孩总有长大的时候,关不住的。如果你真的想留下她,那就给她自由。等她飞够了,自然会回来。否则,她可能会越走越远的。
这是那天他气极,想下令诛杀裴王府一干人等的时候,白遥劝他的。所以,他带她到她有心结的地方。
云清许走出裴王府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一如那年。
只是,心里有微微的酸,微微的涩,还带着一丝丝的苦。这是什么?
霄白……
她的身上总是暖和的,她的唇总是带着很轻微的香味。吻她,会很暖和……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她捧在手心呵。谁敢动她,他总是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着了魔一样。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霄……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喉咙地辗转了很久,还没说出口,胸口就已经有点疼了。他用手抚了抚,冰凉。
心头的异样,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折了回去。他想……抓住她?
单挑三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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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的异样,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折了回去。他想……抓住她?
然而,裴王府里,早已人去楼空。
云清许第一次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
——三个月……霄白,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
三日阁是什么地方呢?花钱买命的地方。说白了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夜半三更,霄白攥着变卖裴王府里的古董换来的银票一个人磨蹭到了朗月都城郊外的时候,不安渐渐开始笼盖。这大半夜的,真的会有接引的人么?接引的人怎么联系做买卖的人?会不会先杀人越货?照那个三日阁声名狼藉的程度,还真说不好不会那么做……
虽说都是杀手组织,摘星楼一波不成,当晚不会再有行动,这是道上的规矩。而三日阁为人处事却以狠辣出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对于这个三日阁,霄白从来都是鄙视的。而如今,她正站在朗月城郊的竹林中,心颤颤悠悠地晃荡着。夜已过半,怎么还没有人来?
冬天的夜晚很冷,霄白本来是站着的,后来变成了蹲着,再后来实在累得不行,她稀里糊涂地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背着风坐下了。这一等,又是好半天。三日阁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被骗了?白遥给的情报有误?
就在她几乎断定被耍了的时候,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嘻嘻……
——依稀,是小孩的笑声。
霄白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谁?”是人是鬼?
“你是来买命的?”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那声音望去,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孩子。那孩子穿着一身鲜红鲜红的衣服,声音脆生生的,语调轻松自在的很。
“不是。”霄白咬牙。
“那你是来花钱卖命的吗?”
“是。”
“谁?”
“裴言卿。”
那小孩听了,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即笑开了。他说:“原来你想救那个人啊。”
“少废话,你卖不卖!”霄白火了。
小孩瘪瘪嘴,袖子一甩一甩的,蹦蹦跳跳落在了地上。他说:“姐姐,跟我去个地方哦。”
对于这种小孩,霄白从来都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的。三日阁里出来的,恐怕没个好惹的。
“干嘛?”她警觉。
小孩撅起了嘴,在原地揉起了眼睛。他说:“姐姐,跟我走哦,不然那个裴王爷的小命就没了哦。”
“……”
“姐姐,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哦。”小孩奶声奶气。
“走吧。”霄白妥协了。
跟着那个诡异的小孩一路走,霄白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分不清东南西北。明明不大的一片竹林,绕来绕去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终于走到了尽头。
竹林的尽头是一方碧绿的湖,彼时晨曦已经微露,湖面上笼盖着薄薄一层雾气。那小孩的身影也在晨曦中渐渐明了。那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八九岁模样的小孩,长得是玲珑剔透,嘴角挂着几分纯真的笑,却让人毛骨悚然。霄白忽然有些后悔跟来了。
“姐姐,这边走。”小孩奶声奶气地指引着。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怎么来的呢?她不清楚,只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别院芳草萋萋,即使是冬日,这儿却像是四季常春一般!
“欢迎姐姐到三日阁。”小孩露出笑脸。
“裴言卿呢?”
“姐姐别急着走嘛~”小孩瘪瘪嘴,“这周围全部都是迷障,姐姐不一定出得去哦。”
“你们想干什么?”霄白后悔了,她好像一不小心踩中了什么陷阱?
“姐姐只需在三日小筑住一些日子就好。”
“你们想干什么?”霄白咬牙。
“请姐姐小住。”小孩儿眨眨眼朗声道。
霄白算是发现了,和这孩子压根就存在沟通问题。面对这诡异得不行的小破孩,霄白选择立刻掉头就跑!
铮——
剑出鞘的声音,霄白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下一刻,她就一阵晕乎——天杀的他们居然用迷|药!
迷蒙中,霄白想明白了两件事,一,那个所谓三日阁,恐怕压根就对裴言卿没有多少兴趣,人家敢兴趣的怕是她霄白。二,那个三日阁是个吃饱了撑得,有事没事喜欢玩邪门的地方!
再醒来的似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霄白浑身没有力气,脖子上很酸,天知道有没有被手刀砍过。她醒来的地方是张小塌,也只有在这个诡异的别院,才能在大冬天的放一张竹子做的塌不会冻死。
这是……什么地方?
三日阁?只是,为什么那么安静呢?偌大的一个别院,只有虫鸣鸟叫,间或一点儿流水声,完全、完全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模样。
她最后记得的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小破孩把她拐到了这儿,然后呢?他们想做什么?
这是一个安静得诡异的地方。霄白轻手轻脚地走在漫长的回廊上,途中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回廊的尽头是个小院子,明明是冬天,院子里却开满了桃花,春红柳绿,美不胜收。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叮——
小院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声音,似乎是什么瓷器砸到了地上。
有人?
霄白顿时来了精神,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小院。小院的围墙不高,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趴在绿藤萝上朝里面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虽然之前想过不知道几种相见的可能性,但是她就是没想到那个病鬼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小院里摆了一桌酒席,裴病鬼就坐在上座上,身旁是两三个打扮妖娆的舞姬,一个靠着一个倚着一个直接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手里举着个酒杯小酌。裴病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带着一丝笑,就像是酒醉的人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一般,惬意得很。
霄白在磨牙,在狠狠磨牙。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不会自找没趣来这个鬼地方看他逍遥自在!什么被绑架啊,他这压根就是来享福来了!这算什么?他三日阁休闲赏景,她却稀里糊涂一头撞上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谁?”裴言卿警觉了。
“老子!”
霄白咬牙切齿,眼里快冒火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从围墙上往下跳。气急败坏往下跳的后果是一不小心落地不稳,脚狠狠崴了,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笔账,当然全部算到姓裴的头上!
砰——
在她落地的一刹那,裴言卿猛的站起身,带得桌边的酒壶滚落到了地上,摔烂了。
“你混蛋。”霄白陈述。
裴言卿的眼底闪过几缕莫名的情愫,但很快被笑意掩盖了。他轻轻坐了回去,拿起桌上没倒翻的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笑意妍妍。他说:“这位小姐贵姓?”
这位小姐贵姓?
如果说霄白刚才还是火冒三丈的话,这会儿听到这句话,那火已经没了,因为理智已经完全被烧光了!
“我姓干,单名娘。”她挤出几分笑。
“王爷,这就是阁主说请来陪你的相好霄姑娘吧。”
霄白浑身僵了,相好……相个头啊!
裴言卿嘴角噙着一抹笑,轻轻叩响了酒杯:“本王与她,素未蒙面。”
霄白怒不可遏:“喂,你说什么呢!”
裴言卿轻笑,从座上站起了身,拿着酒杯一步一步到了她跟前,伸出手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这姿势……可不就是调戏万用?
霄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那只碍眼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下巴上磨蹭着,有一点点痒。他的手是微凉的,只是再凉也改变不了他调戏人还装作不认识的事实!于是乎,在那只手渐渐游离到她颈侧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一用力——把那病鬼拽了过来!
“喂!你搞什么鬼!”她咬牙。
裴病鬼的身子软得很,似乎是没什么力气,被她一扯就倒了下来,顺理成章地砸在了她身上。好在她脚步够稳,在摔倒之前截住了他,却没想到被他狠狠一推,砰——她跌到了地上。
“我不认识你。”他淡道。
“我认得你,”霄白白眼,“跟我走,离开这鬼地方。”
“滚。”他脸上的神情是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
霄白呆了,然后火了——她正想握紧拳头上去给他一拳消消气,却被手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刚才被那混球推了一把,不小心磕到了尖锐的石头,那上面已经是殷红一片了。
裴言卿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可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上面停留,他只是淡然地别过头,轻轻巧巧地丢了手里的酒杯。
“走吧。”他淡道。
“老子不走!”霄白火气未降,“我为了你都被抓到了这儿来了!你自己逍遥快活就算了,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
“敛裳,喝酒。”裴言卿笑眯眯。
那个叫敛裳的舞姬娇笑着斟了一杯酒,倚进了她的怀中,往自个儿最终倒了一些酒,柔弱无骨地挂在他身上。裴言卿顺势吻上了她的唇。
……
……
霄白傻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小丑。人家好好的悠哉悠哉过日子呢,有酒有美人有佳肴,她到底是抽了什么疯啊混蛋!
“嘿嘿,那裴王爷你好好过你的逍遥日子,小的先告退了。”
她讪笑,甩甩染血的手,随手拉了一把裙摆蹭了蹭,痛得眼圈都发红了。
“王爷,纵欲伤身,您那身子骨小心些哦。”临走,她还是决定邪恶一把,“万一一不小心撂下个三长两短的,您又那么弱不禁风……”
气氛,冷透了。
霄白忽然有些后悔,战战兢兢打算开撤。
裴言卿却好像后悔了让她滚,他眯起眼露出一两分笑意,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既然来了,就过来伺候吧。”
伺、候?
霄白咬牙:“伺候什么?”问完这句话她才发现,裴言卿的眼里多了几分……暧昧?
“你说呢?”裴言卿笑得很优雅,指尖沾了一点点酒,在桌上划起了圈。
“嘿。”霄白很没出息地退缩了,撞上他其实没有笑意的目光,她又气不过,不知死活地加上了一句,“我怕您‘身体不行’。”
……
冷场,绝对的冷场,死一般的冷场。
古怪的裴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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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纵欲伤身,您那身子骨小心些哦。万一一不小心撂下个三长两短的,您又那么弱不禁风……
冷场,绝对的冷场。
北风那个吹,霄白的心在颤抖,抖着抖着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她抖什么?凭什么是她抖啊!
“你再说一遍。”裴病鬼明显是生气了。
如果他生气了,那她就会退缩的话,她就不叫霄白了。裴言卿的脸色不怎么样,那算什么,她的脸色比他更黑。比脸黑,谁怕谁啊。
“我说您小心身子,再会。”
她懒得跟他再做纠缠,相当明智地选择——走人~
不得不说,三日阁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偌大的一个冬日如春的地方,关着的是朗月的王爷还有摘星楼的人,居然一个守备都没有。霄白本来还很庆幸,但是走了半天找不到路后,她终于了然了,这哪是不派人看守啊,这整个儿就是一迷宫一样的地方,压根就不需要人家看守。
无奈之下,她只要用了个最古老的法子,瞅准了快落山的太阳,一直往太阳所在方向走。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穿过一个小花园,路过几处别院,终于,走到尽头了——只是一到尽头,她的心肝就拔凉拔凉的。
那是个湖。
确切的说,是一个大大大——湖!有多大呢?就是,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测不到水深!——这地方能出去吗?当然不能。
“该死的三日阁!”忍无可忍,霄某人怒吼出声。
声音在平静的湖面上袅袅回荡着,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最终渐渐隐没了。
噗通——很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湖里,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水晕。
谁?
霄白愕然回头,首先看到的是一袭鹅黄的衣衫,再往上是一张年轻的脸,脸上挂了一抹微笑,三分玩味——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眼熟。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儿?
“你是谁?”她退后。
“归楚。”那个男人的声音轻快得很,一点也没有突然出现的自觉。他一脸的无所谓,看她后退,他吊儿郎当走上前了几步。
……
“我没问你名字!”
“呵。”
“……”
这个男人,很欠打!
霄白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剩下的事就只剩下怎么处理掉他了。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剩余体力,毫不迟疑地拔剑,直刺那张欠打的脸!
铮。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直接挡下了她的攻击,最后顺势一带,她就失去了平衡。
“摘星楼霄白,久仰了。”叫归楚的男人抱拳。
“……”白眼。
“传闻摘星楼里唯一一个米虫,百闻不如一见。”
……
霄白怒不可遏,捡起刚才被打得失去方向最后插在地上的剑,也不管手里的是剑还是刀,直接用劈的——这个人,什么不好说,翩翩戳她痛脚。
最后的最后,是两个人干瞪眼,最后冷场。
“你到底是谁!”霄白没好气。
“这座庄园的主人。”归楚扬眉。
霄白心里的小火苗噌的升高了:“你抓我来干什么!”虽然说有小部分原因是她自己跟来的,但如果不是他设套,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进来?
“呵,请你来陪伴我的一位好友。”归楚继续扬眉。
“……”
陪伴的是哪个好友呢?霄白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无奈之下跟着归楚走,又绕回了刚才那个别院的时候,她终于悟了。原来,她真的误会裴王爷了,他裴王爷不是来享福的,他裴王爷压根就是来走亲访友的!
“裴兄。”归楚抱拳微微行了个礼,走到了桌边坐下。
裴言卿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霄白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晦涩。他似乎有些气恼,却被刻意压抑着。到最后,本来清明的眼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让人看不真切了。
霄白瘪瘪嘴站在原地,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耐下性子等待——忍无可忍,她还是偷偷在脑袋里把他凌迟了几遍——这个恶棍,难道看到她就这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的模样?
“裴兄这几日可曾习惯?”归楚挥挥手,舞姬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席。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方才洒在桌上的酒都快干了,他才抬起头,眯眼一笑,却不言语。
那一笑,可谓是风采尽得,如初阳乍现,清风过港。、
“不错。”他轻道,一副富家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儿。
霄白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这算是……色诱吗?
她朝他丢去鄙夷一眼。当然,也只是鄙夷地瞥了一眼而已。她不傻,好歹在摘星楼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她当然看得出刚才有什么事情掠过了他的脑海,他迟迟不反应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只是……犯得着笑得跟朵花似的么?他聪明,这她早就知道,一个不聪明的皇帝私生子病秧子不可能活得到今天,她还知道,这个混蛋只有在她那儿才幼稚得让人想掐死他,这个叫做——不、对、盘。
“这就好。”归楚笑了,他说,“在下特地帮裴兄找了个红颜知己过来。”
红颜知己?
霄白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居然是这么个下了套儿进来的,火不打一处来,正想发作,却见着裴狐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轻轻浅浅地喝着杯里的酒,略一抬眸,又笑了。
“不认识。”
咔吧。
霄白的某根筋啊,断了。她深深地呼吸,用力警告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不气死,早晚打死他……
“王爷,您不认得茗儿了么?”霄白一不做二不休,扯开了最明媚的笑容。
裴言卿面无表情。倒是归楚,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刚才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娇滴滴的模样,一派好奇神色。
“王爷~”霄白不经意地甩了甩一身的鸡皮疙瘩。
裴言卿脸上的神色开始阴郁了。
“王爷,你好生无趣。”霄白照着酹月的神态现学现用,放软了身子倚靠上去。
僵局。
“离我远点。”裴言卿皱眉道。
“你说的,别后悔。”
霄白喜上眉梢: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巧那个叫归楚的也没有阻拦,她二话不说,闪人~
许是她溜号溜得太过明显了点,她离开的时候,感觉背后的气氛那叫一个——诡异啊……
不管气氛诡异成什么样子,反正在这见鬼的三日阁中,裴言卿和归楚两个人其乐融融豺狼对虎豹,没她什么事儿,她为什么要留下?
天色已经近黄昏,再不找到出去的路,可就真的出不去了。可当她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了那片大湖拦路的地方的时候,她绝望了——这三日阁,真是个见鬼的地方!
唯今之计,只能是让那个叫归楚的带路吧。于是无奈之下,霄白又折回了裴混球住的那个小院子。天色已经暗了,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还没走近,她隐隐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交谈的声音,不由屏住了呼吸。
“裴兄是个文雅人啊。”是那个归楚的声音。
——文雅个头,那是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绣花枕头!霄白补充。
“呵。”裴狐狸笑了。
——假惺惺!霄白继续补充。
“裴兄,前几日小弟与你提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归楚的声音。
裴言卿道:“无德无能。”
归楚道:“裴兄的聪明才智楚某是还不知道?此番三日阁真心想合作,还望裴兄给个面子。”
——有戏!霄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只狐狸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三日阁主人居然要合作?他们能干什么?总不是杀人越货那么简单吧?
“这天下,能者居之,本就是天理。”
冷风过,吹得树叶沙沙的响。霄白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他要裴狐狸……去造反?虽然知道他以前就干过这档子事情,可是听说归听说,真真切切的造反,她还是不敢相信……
气氛又冷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裴言卿淡淡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院中飘荡了开来。他?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