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翩翩桃花劫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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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翩桃花劫 作者:rouwenwu

    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等到他白皙纤瘦的手臂布满了伤口的时候,她安慰自己:林音出手,总有他的道理,先等等再说……

    “换个手。”林大神医瞅着已经没有地方下手的手臂淡道。

    ……

    …………

    霄白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打量了裴言卿一眼。裴言卿的脸已经阴沉得不像样子——他从小身子弱,衣食住行哪个不是被小心翼翼侍候着?别说受伤了,府里哪个下人害他划个口子都会心惊肉跳上十天半个月。今天他裴王爷被林音的暗镖活生生给切了无数刀,这个……

    “林、林师兄……”你到底有没有想法啊……

    “换手。”林大神医冷道。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他的目光投向霄白,眼里有什么东西星星闪闪。

    霄白看懂了,那目光说白了就是:你给我等着!

    ……

    霄白的小心肝再度飘摇了。

    林音每用种药只用一次,用完了就放到桌边,等到裴言卿另一个手也划满了伤口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那些药被林音分成了好几堆,以一种杂乱的顺序摆放着,划完伤口,林音许久不动不开口,就只是仔仔细细把桌上的药一点点看遍,最后从那堆药里面挑出了五六瓶混在一起,抓起裴言卿的手,在他手心划了个口子。

    “……”

    裴言卿的脸终于冷得要掉霜了。

    霄白只能干笑,很狗腿地凑上去拽拽他的衣摆:“狐、狐狸……别担心,林师兄对去疤一向很在行的,只要半个月你那些口子就会一个都没有的,不会毁容……”这个特长还是被她给训练出来的,当年她身上深深浅浅多少个伤口,都是被他的药给治好的,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只是狠狠瞪了霄白一眼,眼底是些许无可奈何。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显还在犹豫的林音,认命地把剩下的一个手心递了上去。

    ——好乖。

    这是霄白的第一反应。她呆呆看着狐狸配合地让自己渐渐遍体鳞伤,虽然他偶尔会甩过来几个凶巴巴的眼神,可是眼底却是带了柔和的……她甚至怀疑,如果她开口说狐狸我们试试掏心挖肺吧,他也会配合。他……明明很久以前是个乖戾成那样的王爷,什么时候被磨平了棱角,成了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呢?

    等林音停下手的时候,霄白抓住机会问:“林师兄,你这些药混合着就是治病的药吗?”

    林音摇摇头:“中毒。我现在只能确定这个。”

    中毒?

    霄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知道裴狐狸体弱多病,可是却从来没想过中毒这回事情啊。假如一个原本健康的人突然精力衰竭还说得过去,可是……

    “不可能。”裴言卿自己也不以为然,“我自小就是这样子,无数名医诊治过,没有中毒一说。”

    “这几年有没有诊治过呢?”林音沉道,“我不是说配药,我是说近三四年或者两三年,有没有请陌生的医生重新诊断病因?”

    “你什么意思?”裴言卿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种贵公子应该有专门的大夫吧,听说这几年你身体转好,是你的大夫开对了药方。你比以前身体好,恐怕没人会往病情变重那儿想,所以,你确定这几年有人给你细心重新诊断过吗?”

    青云国内,林音认医术第二,恐怕是没人敢认第一的。当年青云皇室三顾想请他入宫统领御医都被他回绝了,他的话,或许裴言卿可以不当一回事,霄白却不敢。

    “师兄,你的意思,是狐狸本来应该全好的,可是几年之前有人下毒?”

    “恐怕毒性与他以前发病的症状有些类似,所以没人注意吧。”林音道。

    “什么毒?”霄白追问。

    林音摇头。

    “能解吗?”是毒比是病好太多了,只要是毒,就有解药的吧。

    “我只知道是种阴寒的毒,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林音皱眉,“他的身体有旧疾,我不知道哪些是毒的症状,哪些是病症,它们可能已经混在一起了。”

    “能治吗?”霄白的语气带了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波动。

    “不能。”林音沉道,“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那怎么办!”霄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接把脑袋里想的吼了出来,“你还不如说是没救得了!师兄,你不是神医吗?当初三月芳菲你都能配出解药,你怎么可能没办法!你不救,这世上还有谁救得了他,他会死的!”

    吼完,所有人都静默了。林音看着霄白,眼里有星闪的诧异;霄白也被自己出口的激烈话语惊呆了,傻傻站着咬着嘴唇不再开口;裴言卿却笑了,无声的,平和的,像是清晨日出的第一缕光亮,把他苍白的脸点缀出了一丝神采。

    霄白曾经见过他这副样子的,在第一次一线天他向她坦白早就认出她的时候,在后来裴王府和白遥动手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在他送解药到摘星楼,她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在三日阁他承认他压根没有失忆的时候……他平时嚣张惯了,很少很少会这副样子,他平时越是壳儿硬,嘴巴恶毒,眼神犀利,做事禽兽,还干些该遭天谴的勾当,这种时候就越……让人看得打心眼里刺痛。

    那神情,就像一个只要施舍一颗糖果就会开心得喜上眉梢的孩子,那样的卑微,甚至低贱。

    霄白突然发现自己在心痛,那种滋味很陌生,很不舒服。她甩甩头远离这感觉,僵硬着开口,“狐狸,你想想,这几年谁会给你下毒?你结了多少仇家?谁会要你的命?”

    裴言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听到她的问话,他眯眼笑:“你。”

    “……混蛋,正经点!”

    “很多。”裴言卿笑道,“我曾经谋反,你说仇家多不多?也许是每个人给我下了一点儿,多了就成了疑难杂症,神医也难救。”

    “……你混蛋。”霄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爱哭的毛病,只是看着他那顽劣的脸,她除了一如既往地想挥拳头,还分外地想哭。

    霄白不知道是不是这声混蛋意外的受用,裴狐狸听了,眼里的笑意像是春天荷塘里的绿,深得看不清,却明显是愉悦的。

    “小白,我们该走了。”林音看了眼外头轻道,“别忘了明天的计划。”

    “好。”霄白点点头,犹豫着看了裴言卿一眼,“狐狸,你好好待着,这两天别玩什么花样。”她本来是要走了的,临走又回头加了一句,“你最近很古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你要是想一个人把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扛了,我不放过你!”就他那个性,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肯定也在进行着什么计划整垮段陌,不然怎么可能待在皇宫坐以待毙?

    “好。”裴言卿轻轻笑了,“我不动手脚。”

    出了裴言卿房门,林音就消失了。霄白不以为然,反正林大影卫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她本该回云清许那儿,只是想着段陌或许还在那儿呢,她又拐着去了花园。没想到到了花园,倒让她看了一场好戏。

    段陌与酹月就在花园里面,不是和乐融融也不是相敬如宾,而是鲜血淋漓,剑拔弩张。

    酹月不知道为什么被段陌的侍卫挟持着,浑身上下都是血

    。段陌的神情是霄白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狠戾,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用一种厮杀过后的淡漠看着已经有些惨不忍睹的酹月。

    霄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往前凑近了一点,总算能听清他们的话了:

    段陌在问她:“想好了么?”

    酹月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说:“你……背信弃义……”

    “信义?”段陌听得笑出了声,他笑道,“如果我言出必行,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当初你选择信我会灭裴王府和霄白才与我合作,我可曾给过你承诺?酹月,你终究不过是个无知的女人,你以为霄白死了,摘星楼势力被我削减了,你就能接近云清许?”

    “你……”酹月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喘息。

    段陌却笑了,他说:“朕感激你当年通风报信告知逆党在的村庄,只是你不该傻到以为这就是个邀功的理由企图换云清许一命,你可知道,朕可要叫云清许一声‘皇兄’?”

    酹月瞪大了眼。

    “我朗月当年的皇长子的命,可比你值钱的多。”段陌冷笑着走进她,掰起她的下巴,“朕本来不准备杀你,谁让你不安分,居然向云清许告密!”

    “你……谁让你安排杀手伏击亲兄……谁让你居然想后日早朝联合墨云晔陷害楼主和裴言卿……”

    “呵,朕与他根本不是血亲。”

    酹月咬破了嘴唇恢复了些许甚至,她的眼睛居然又有了点光辉。她嘲讽地看着段陌,吸气道:“你还笼络墨云晔……企图、企图让裴言卿当质子……半路伏击,他是你亲兄……你还与段茗不伦……让段茗给裴言卿下毒!你本想用摘星楼牵制裴王府……可是、可是发现又给自己找了个兄弟,哈……居然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子……段陌,你收不了场了吧……可怜,你这皇位可是来之不易……”

    段陌脸上的神情很奇特,似乎是猫见到了濒死的老鼠后突然发现老鼠其实是个鼠王一样,他冷笑:“你还知道得真多。”

    “多谢……”

    “本来今日我就可以杀了他的,就因为你,让他逃脱!”段陌似乎是到了气头上,眼里迸发的血色光芒点燃了他整张脸,他脸色阴沉地挥挥手,手下侍卫的刀就划破了酹月的脖颈。鲜血直流。

    酹月的眼睛瞪得泛了白,僵直了。她的最后一眼没有看段陌,没有看自己的伤口,甚至没有看天,看地,她的目光是投向霄白的——她终究是被人下了药才束手就擒,她是摘星楼的酹月呵,多少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死在她的剑下?皇宫的侍卫察觉不到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霄白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恍了神,呆呆看着酹月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里七分是憎恶,两分是嫌弃,还有一分,是怅然。她当然知道,她之前那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不是段陌,而是她霄白。

    酹月致死都是睁着眼的,眼里有一抹不着痕迹的疑惑。霄白突然发现自己不怎么讨厌这个女人了,她记得她和自己一般大小,本来学功夫应该是一起的,可是她有师父,师父只带她一个,酹月就跟着冥阁阁主学。几年之后她还是一个米虫混混的时候,她已经是让江湖人望之却步的摘星楼酹月,色艺双绝,手段凌厉。酹月似乎从没要过什么奖赏,她霄白在楼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她只是幸灾乐祸等着楼主责罚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这样的人,难道只是为了个情字?

    这种感情,霄白觉得恐怖。而让她更恐怖的是她刚才说的话——四年前屠杀小村庄的是段陌,裴言卿的毒是段陌让段茗下的,段陌还与墨云晔有勾结,要在后天让裴言卿当质子,让云清许……她从没想过,墨云晔他可能是敌非友!

    “陛下,这女人的尸体要不要处理一下?”侍卫问段陌。

    段陌稚嫩的脸上浮现一缕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他冷笑:“不必。朕已经不需要遮掩,才敢在光天化日处理她。”

    霄白听了手脚冰凉——不需要遮掩的意思,是所有的面具与伪善和乐都已经没有必要,也就是说,真到了这三个禽兽过招的时候?

    事到如今,霄白只有一个念头,墨云晔不一定可信,这个消息一定要让云清许知道,不然她真的想象不出后天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段陌和侍卫近在眼前,她卯足了这十几年练就的三脚猫功夫,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离开花园。如果可以,她想连呼吸都给省了,只求不弄出一点声响……

    “谁?”段陌的侍卫还是警觉了。

    霄白浑身都凉透了,她不敢动,只呆呆立在那儿等死。

    “陛下……”一个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另一侧走出一个宫女,哆哆嗦嗦地靠近段陌,“陛下,奴婢只是刚刚送药给裴王爷,正好……路过……”

    霄白偷偷舒了一口气,趁着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宫女身上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花园。

    一出花园她就急急回云清许的房间,还没到房间,就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师父!”

    “霄,”云清许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他皱眉道,“你必须先离开这儿。”

    “为什么?”

    “为你的安全。”

    “我不要!”霄白急急抓着他的衣袖道,“师父,墨云晔未必可信!我、我刚才听到了,村子的人是段陌杀的,裴言卿不是病是中毒,是段陌……”

    “你先离开这儿。”云清许不闻不问,只是语气坚决,“霄,等事情一了,我带你回青云,我们……成婚。”

    “我不要回去!”霄白气得口不择言,“为什么每次大事我都被隔绝在外?我不要回青云,我也不要和你成婚!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

    云清许沉默了。霄白的怒火一点点冷却下来,又变回了糯米团子似的表情,她抓着云清许的衣袖不知所措,半晌才抬起头拿自个儿袖子在脸上乱抹一气。

    “师父……我、我只是觉得,这次如果这么走了……我肯定会不舒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她在脑袋里苦苦思索着用词,半天没有结果,才苦着脸抓耳挠腮,“师父,我怕后悔,往死里后悔的那种。”

    “霄。”

    “师父,你不答应我也要留下来。你不是说不当我师父吗?那霄白自己的事情,请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云清许脸色微微变了,他忽然有些激动地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紧了。

    霄白被闷得透不过气连连抗议,还是不能松动他一分一毫。

    “师父……”

    “你想走?”云清许轻道,语气带了颤。

    “啊?”霄白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我没想走啊,我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对付段陌。”

    云清许却固执己见地把她揽得更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变了样:“你想走了,是不是?”

    风生水起3

    你想走了,是不是?

    云清许的神色有些慌张,有些狼狈,那是霄白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师父?”她挠挠脑袋退后了一些,“我没想要走啊。”

    “霄,跟我回青云。”云清许沉下了脸。

    “现在?”霄白傻眼了。

    “是。”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要对付段陌吗?”霄白的脑袋被棉花塞满了,她还没从云清许反常的神情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自个儿的手又被他拽住了,只是这次的方向却是宫门!她奋力挣扎,把那个怪异的师父给拽了回来,“师父,段陌的事还没了呢,你让我走说得通,可是……”你这副样子,分明是想一起走吧……

    “你那么想对付段陌?”

    “当然!”

    “为何?”

    为何?这是霄白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答。为什么要对付段陌呢?她也在问自己,答案却有点模糊。段陌害死小村庄的人不是理由,段陌是个明君还是昏君也不管她的事,段陌要对付云清许……反正摘星楼在青云呢,他再厉害也斗不过地头蛇……和段陌有直接关系的人,是姓裴的禽兽吧。

    “既然想不到,那就跟我回去吧。”

    “可、可师父你不是有东西在皇宫吗?”她还记得当初他鲜血淋淋的样子,那个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很重要吧,他就这么轻易放弃?

    “不要了。”云清许淡道。

    “师父……”

    “我不要了。”

    决战前夕,所有人都有些怪异。那次遇见云清许,霄白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为什么要逃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云清许这副样子,她突然觉得过去很多很多事情是她自己混淆了,也许师父不是高高在上,也许他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处心积虑地想把他拽下云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发现,真不习惯。

    天祭的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霄白作为长公主‘段茗’,那天更是盛装出现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皇姐,有心事?”

    段陌穿着金光闪闪的黄袍,眼里的神色莫名。时候还早,裴言卿与云清许都没有到,照理来说段陌该是最晚到的,只是他不知道是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主意,居然早早地就到了祭天的神台上,并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在角落里发呆的霄白。

    “是啊。”霄白咧嘴笑,“陌儿,过来陪皇姐。”既然要玩,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段陌似乎是被她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眯起了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

    霄白瘪瘪嘴,破罐子破摔:“姓段的,你还真是难缠。”

    “皇姐烦了?”

    “不烦。”

    段陌顿时笑得很灿烂:“这么说,皇姐还是喜欢陌儿的?”

    “不,你快烦不了了。”霄白咬牙启齿,“我就看着你怎么死!”

    段陌的眼神暗了暗,突然笑出了声,他说:“霄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个帝王不杀人,我做的是每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巩固皇权排除异己,你说我错了?”

    霄白愣了愣,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照理来说还是个少年的帝王。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淡然,没有了平时故作纯真的外壳,也没有那日在花园看到他时的狠厉,他就像一个一本正经的朝中大臣一样,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看着神台之下忙忙碌碌的宫女侍从们。

    “霄白,底下的都是我的子民。”他轻道,“我不一定要照顾到每个人温饱,我要照顾的是杀掉那部分会让人不温饱的人,不管好坏,保证大多数人有饭吃。我杀那村庄的人,杀裴言卿,杀云清许,是因为他们才是会害很多人吃不到饭的人。”

    “是吗?”霄白淡道。

    他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说:“我是和他们没血缘,但我已经是皇帝了,在我知道我自己不是皇族血脉的时候我已经是皇帝了!没有人会认同非皇族血统,那村子的人迟早去找裴言卿,裴言卿也确实造反过不是么?云清许……他是朗月的皇长子,我要除他有什么错?他们一个个地与我作对,只要我走错一步,他们只要有其一就能让朗月翻天覆地了,哈,霄白,你自诩善良大义,你可知道大义和正义从来就是两个意思?!你们不过是正义,却不是大义!”

    霄白沉默着听着眼前的皇子歇斯底里,这是他第一次抛开了所有的束缚把自己的阴暗坦诚在她的面前。他的模样还是少年模样,他的个子甚至不及云清许的耳鬓,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只是他的神情却不是一个少年有的,那是在皇族斗争中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有的沧桑。

    “我没有说过我是正义之士。”霄白冷下了脸。

    “不是正义之士,那为什么无论我用什么手段,你都没有动摇?呵,难道你不是那些叛党一样信着什么‘血统’么?”

    “当然不是。”霄白冷笑,“我只是不想云清许和裴言卿的性命被你威胁,不想摘星楼和裴王府满门被人记在账上,别的什么血统我才不管!段陌,你以为裴言卿和云清许想要这皇帝的位子?如果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想要,你以为他们杀不了你?你死死抓着不放的东西,他们根本就没兴趣!事情到这地步,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忧。兵符,国印,你这些天把我和裴言卿还有云清许拖在这儿,背地里早就翻遍了摘星楼和裴王府吧。”

    “你……”段陌神色大变。

    霄白笑得越发鄙夷,她不轻不重道:“那些东西,都在我这儿。”

    “ 你……”

    国印是那天从聆秋宫翻出来后裴言卿就交给了她的,本来是想让她转交给云清许。云清许到宫里的第一个晚上她就乖乖把国印献上了,结果哪知道云半仙不领情,看到国印脸都黑了,害得她送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留在了自己身边。至于兵符,那就是糊弄段陌用的。裴言卿那家伙哪来的什么兵符,统帅三军的兵符早就被丞相给毁了,为的是不让裴言卿权倾朝野,这些年他利用的就只是个虚名而已。

    这一切,段陌都不知情,所以他被唬住了,目瞪口呆。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转身就走,神台之上还有一处高台,是祭祀之用。上面站着个人,月白的长衫,乌黑的头发被一个紫玉束发圈着,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墨云晔,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已经站在了神台上,像是一个上位者一般看着底下的人。

    “我记得你只是摄政王吧。”霄白狠狠瞪着他。

    一个邻国的摄政王加使臣居然站得比段陌这个货真价实的朗月皇帝还高,于情于理都不合。

    墨云晔淡淡一笑,拖着月白的长衫在神台边上站定了,俯瞰底下:“摄政又如何,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远,看得高。”

    “高了远了又怎么样?”

    霄白本以为这个嚣张的强国摄政王会不屑一顾,哪里知道他居然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满脸的神情居然变得真实起来,他说:“我家夫人想辞官,我要是不做出点什么乱子又怎么让她不放心天下苍生继续和我斗下去,万一她真的辞官云游四海去了,我这摄政王当着有什么用?”

    “……你家夫人?”这答案让霄白的下巴又晃悠了起来,“做官?”

    “嗯。”墨云晔轻笑。

    “……然后你就权倾朝野让她和你过不去有忙不完的事情辞不了官?”

    “嗯。”

    “她就跑不了?”

    墨云晔眼角的笑更加柔和。

    “……你个疯子。”霄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墨云晔,哪有他这样的讨好心上人的法子?这……疯子才会领情!“这么说,你是故意段陌和我师父两边讨好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朱墨国内乱作一团,生怕他一个处理不好就得罪了两边然后来个鱼死网破。想明白了以后,霄白觉得牙齿真的好痒,痒得想咬人——最好不好说是,否则!

    “云兄?”墨云晔看向她身后。

    霄白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云清许。她顿时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三两步跑到他身边站定了。

    “开始了。”云清许淡道。

    所谓开始,自然是祭天。

    朗月与朱墨有个共同信奉的神明,这次祭天也不过是把两国的献祭物件合并在一块儿,说到底也不过是场跳大神的宴会。从文武百官到段陌,墨云晔,还有所有相关的人,每个人更加重视的是祭天之后的盟宴。朱墨是个强国,它从未与其他国家交好过,然而这几年朱墨国力明显下降,所有人都认为,墨云晔是想趁着这次机会交一个盟友来巩固自己霸主的地位。

    而墨云晔也如是做了,只是他举着酒杯微笑着开了口——

    “自古朱墨与朗月就曾经是联盟,只是中间出了点儿意外,我想是时候重修于好了。对不对,陛下?”

    他微微笑着看着段陌,段陌脸上的神情也踌躇满志。

    “当然。”

    “本王非常愿意与朗月建交。”墨云晔笑道,“朱墨朗月有共同的神明,本就该亲如兄弟,朗月有人企图颠覆皇权,本王理应出手站在朗月皇庭这边。”

    段陌笑道:“多谢。”

    霄白呆呆看着这两个人狼狈为j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她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亏她刚才还觉得这墨云晔也许只是浑水摸鱼而已……她还以为他会感激林音对他夫人的救命之恩,她以为云清许与他商量好的计策是他拥裴言卿为帝……没想到,他居然出尔反尔!

    “你混蛋!”霄白咬牙。

    墨云晔不愠不恼,斟酒举杯像段陌示意:“请。”

    段陌扬眉道:“请。”

    霄白往后退了一步,撞了云清许。她仓皇回头,看到的是云清许不动声色的眼睛。

    “师父……”

    云清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的情形已经不是人能控制的了……唯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

    霄白揉揉眼睛,努力寻找着裴言卿的身影,从刚才祭天结束他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不见了!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裴狐狸那混球,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不然……不然……

    “既然结盟,墨王爷可否要点儿朗月的诚意?”段陌笑得有几分狠厉,“不如我们交换质子,如何?”

    不如我们交换质子,如何?

    霄白很恐惧地发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着段陌预期的方式发展着……朱墨与朗月结盟,裴言卿当质子,云清许是叛乱之人杀无赦……

    “当然。”墨云晔又斟了杯酒,脸上的温文尽显,“只是如果陛下能答应我一个小条件的话,结盟一事自然不在话下。”

    “墨王爷请讲。”

    墨云晔站起了身,清清淡淡地把在座的每个人都看了一边,最后目光落在云清许脸上,又转而落到霄白身上。

    霄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狠狠回瞪了过去:你这个忘恩负义出尔反尔阴险狡诈的恶毒小人!

    “我的条件是——要结盟,朗月必须换个国君。”墨云晔的酒没有到他口中,而是轻轻洒洒地——被他倒在了宴席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就好比本来一个温文可亲的师长突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至少这对于段陌的拥护党们是如此。

    这对霄白他们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就差没跳起来拍着墨云晔的胸脯说好样的够义气够兄弟了!虽然他绕了那么多弯子,可那也是皇族该死的禽兽血统搞得怪,他居然还是讲信用的!

    段陌在听完他的话的一瞬间面如死灰。

    文武百官没人人敢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谁会是朗月的主宰人。明明是宴场,气氛却静默得犹如死地。霄白不开口,是因为云清许把她揽到了怀里,这是个有力的怀抱,一点都不像她以往想象中的那温热柔软。她却没有心思去管云清许在干什么,她正急急找寻着那个该死的不老实的裴狐狸——他不是会逃跑的人,他不来,一定是在做什么事情……这个混蛋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从来都喜欢挖坑,这次虽然他保证过不干什么,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话算话了?

    半晌,宴场上想起了段陌冷冷的嗤笑声,他静静看着墨云晔宣布自己的死刑,缓缓开了口:“墨王爷,你以为这是朱墨?朕的生死去留岂是你这个外人可以说了算的?”

    墨云晔不动声色:“我们可以试试看,看我朗月两百名精骑能不能把你这没有兵符的皇帝手下的几千禁卫赶尽杀绝。明日我不发飞鸽传书给朱墨,朱墨三十万兵士也会很乐意活动活动筋骨。”

    “你!”段陌气得脸色泛青,“为什么要帮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墨云晔微微笑了笑,冲着云清许举杯:“为报云兄救命之恩。”

    “救的不是你家夫人吗?”霄白有些疑惑。

    墨云晔轻道:“有什么不同?”

    刹那间,雷雨降至,电闪雷鸣。本来晴方好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昏天暗地,一道闪电衬得段陌的脸阴森无比,他冷笑出声:

    “墨云晔,你以为朕会对你不加防范?”他笑了,一把掀开面前的桌榻,“朕的确没有兵符,朕却不只有几千禁卫,朕还有自古保皇族的影卫军!他们要诛你两百精骑易如反掌!朕……不管明日如何,明日大军压境就压境,朕今日就会要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半个时辰前朕就已经动用了影卫军,他们和好,怕是早就解决了你埋伏在皇宫周围的精骑。”

    这变化同样没有人预料到。

    霄白悄悄挣脱了云清许的束缚到了墨云晔身边轻声问:“真的假的?”

    墨云晔轻道:“这影卫军自古就没几个人会动,那是国之基础,本王倒是没料到他会拿朗月举国的兴衰来对抗,呵,看来本王面子倒也不小。”

    “……那咱完了?”

    “差不多。”

    “……我让师父去把段陌给糊弄住,然后你带人杀。”霄白忽然想起了云清许还有这么一门技艺。

    墨云晔摇摇头:“段陌意志惊人,云兄早就试过,无用。”

    “……混蛋,那怎么办?”

    “本王不会武。”墨云晔轻笑,“你倒可以去试试能不能三步之内不被影卫狙杀去砍下他的首级。不过,恐怕连林音肖守他们联手都不行,人数差太多。”

    “那怎么办?”

    “看老天。”墨云晔含笑。

    ……

    霄白愣愣看着谈笑风生的墨云晔,生生扭转了刚刚对他改善的观念——他还是个禽兽混蛋,一点都没有误伤。

    原来的原来

    “来人!”

    段陌站在正殿之上,冷笑着一声令下,本来熙熙攘攘的正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明明是人来人往的正殿,却寂静得如同黎明前的黑夜。

    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像是有千军万马集结着向这边靠拢一般,每一声都进到在场的人耳里。

    段陌渐渐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他整理容装下了皇位,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外头阴郁的天空。他的目光掠过很多人,露出了不同的神色——看云清许的是挑衅,看墨云晔的是憎恶,看文武百官的是威仪,看霄白的,则是一种怪异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陛下!朱墨精骑已尽数被狙杀!”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片刻的功夫,一个身穿铠甲的禁卫大步踏进殿内,跪在了段陌面前扬声道:“臣不辱使命,保陛下而来!”

    “做得好。”段陌收了目光,俯视殿堂之内的碌碌人群,冷笑道,“朕知道民间传闻是什么,今日朕已为帝,有谁人不服,格杀勿论。谁人若是弃暗投明,朕既往不咎,众位可想好了。”

    “卑鄙!”霄白在底下咬牙。

    段陌耳尖,听到了那声不屑,他看着底下义愤填膺的霄白笑了笑,眼里那分怪异越发明显。他似乎是有些犹豫,最后凝神开了口:“皇姐,朕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你如果能回来朕身边,朕……可以留下你一个人的性命。”

    “好啊。”霄白答应得爽快,“你自杀,我以后天天给你上坟去!咱姐弟两好好叙叙旧。”

    段陌的眼神闪了闪,终而熄灭。

    “杀。”他道。

    殿外军号齐鸣,响彻苍穹。少顷,一枝箭从外头呼啸而来——所有人都看见了,所以有人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直到那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布帛,发出一声沉闷的碎锦之声,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中箭的,是段陌。

    那个上一刻还高高在上的朗月的皇帝。

    他自己都没想到,那支箭穿透的会是自己的胸膛,就这么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袍被戳了一个洞,胸口一片血红。那一瞬间他脸色的神情终究是露出了几分稚嫩,真真实实的像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陛下!”刚才那个禁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痛哭流涕,“陛下,属下们是诛杀了朱墨的精骑……可是三千禁卫已经……已经……”

    “就剩下这个了。”

    一声轻笑从殿外传来,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

    霄白的心从刚才就悬着,悬着悬着都快麻木了。听到这个声音,她才发现自己在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就像是绝处逢生,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抓住了一只手,抱住了一个人,暖和了,心安了。

    “裴言卿!是你!”段陌苦笑。

    正殿门口的,除了裴王还能有谁?

    “陛下您可真是意志惊人。”裴言卿一笑,举起手中的弓箭,“还是说,射歪了?”

    朗月王朝,能无耻成这样的,只有裴家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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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白呆呆看着从外头进殿的裴言卿,手在发抖——早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听人摆布地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居然是在忙这个!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要对付的,居然是整个朗月王朝的护国影军。

    这个禽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他那件花里胡哨的锦衣已经破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浑身上下更是鲜血淋漓,嘴唇没有丝毫血色。霄白不敢想象,是不是每一道撕裂就代表着他的衣衫底下有一道伤口……他自己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段陌身上。他的脸色惨白,只有那一双该死的狐狸眼始终带着桃花笑,含笑看着高高在上的段陌。

    裴言卿。

    这个从来都不老实的混账狐狸,天知道他做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狐狸!”霄白想冲上去,却被云清许拉住了手腕,她只好冲着他喊,“别杀段陌!你的解药只有段陌知道!先逼他交出解药……”

    裴言卿总算是注意到了她的声音,他回过头笑了笑,眼光却落在她被拉住的手腕上。他勾勾嘴角,眼色如琉璃,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拉弓——射箭!

    没有人阻止,除了朗月王朝剩下的最后一个影卫。他像是卯足了劲儿,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向裴言卿砍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缓缓倒在了殿上,站在他身后的是林音,肖守,还有一个连霄白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云清许最后一个影卫——既然已经确定影卫军不存在,现在这殿上还有谁是这三人的对手?

    段陌最后的目光留给了霄白,他似乎是想笑而没有时间,眉宇间的倦怠最终凝结成了一丝怅然。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用初相见的时候,那个少年特有的澄净眼神。

    霄白甚至依稀想起了当年那一声:皇姐,陌儿可把你盼来了。

    这个机关算尽的少年皇帝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没有人试图去评论这个事件。皇帝已死,就是混淆皇族血统的乱臣贼子诛灭当场的说法。这一点,每个人都懂。

    “咳咳……”

    裴言卿的咳嗽声在殿上突兀地持续着,他似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靠到了殿内的柱子上,重重地喘气。

    “姓裴的!”

    霄白看在眼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云清许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动弹不得,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朝云清许挥拳头!

    “放开!”她咬牙。

    “霄,”云清许皱眉,“与我成亲。”

    霄白气得差点没直接挥拳头!“你……”这时候说什么混账话!

    裴言卿也听见了,淡淡笑了笑,捂着自己的胸口揪了一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冲着霄白丢了个鄙夷的眼神,到末了眼眶却红了。

    “霄小白,”他把手里的弓箭一丢,向前迈了两步轻道,“皇兄,这是我送你们的贺礼,虽然时间长了些……可是,我准备得很用心……”

    这份大礼,很多天前,从她三番两次告诉他她会和师父过一辈子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慢慢筹备了。一点一点,虽然软禁在宫中,他还是努力联系着朝中裴相的旧部下,招兵买马,训练一支足矣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队伍。

    “皇兄……你虽然厉害,手下也厉害,”他艰难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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