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金三角第15部分阅读
情迷金三角 作者:rouwenwu
,我迷迷糊糊地边走边想,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在了马路中央,前面是一个拐弯处,一脸大货车从拐弯处开了过来,在我抬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刺耳、尖锐的紧急刹车声,下一刻,身体被货车一撞,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我抛上了空中,身体似乎要裂开碎成无数块,五脏六腑都脱离的位置,感觉到鲜血正慢慢地从身体里面往外渗,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宝石项链会救我的吧,它会带我穿越时空去到关沙的身边吧,“再续前缘”,多美妙的事情,真好,这么快就来了,我就要回到关沙的身边了。安静地闭上眼,任自己跌入那一片温柔的光芒之中。
再次恢复意识,心里是沉静的,没有慌乱,只有期待。缓缓睁开眼睛,没有预想中的大山,也没有遍野的罂粟花,更没有人拿枪对着我,可是,奢华的房间,一张魔鬼般的脸孔,足以让我惊悚。老天爷还真是爱捉弄奥,竟然把我送到了这个人手里,此时这张脸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认命吧,本来想平平淡淡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安稳度日,既然又回来了,就得做好随时迎战困难的准备。
我躺在床上,长长嘘了口气,掀开被子一条缝,还好,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伤痕。伸手揉揉眼睛,眨巴两下,再看过去,确认自己没有眼花,那人的脸还是出现在眼前,而且有放大的趋势,慢慢向我靠过来,沙哑着声音说:“你醒了?”
我凝视着他,愣愣地看着这张被我咒骂过千百遍的邪恶面孔,此时却只觉得荒唐,就在昨天,我还见过这张面孔的老年版,皮肤松弛,满脸皱纹,头发灰白,而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张年轻版的,比我第一次看见他时沧桑了一些,但还是五官深邃,眼神犀利,英气逼人。前后强烈的对比让我刹那间忘记了仇恨,只有震撼。
罗家兴看我只盯着他不说话,脸上突然绽开一个邪恶的笑容——我记忆中他典型的表情,伸过手来要扶我,对我说:“我比关沙好看吗?”
那怪里怪气的语气让顿时清醒过来,看他的双手只觉得如同魔爪一般,当年,就是这魔爪,把我推向毒品的深渊。我顿时惊叫起来:“你别靠近我!滚开!”
“呵呵,张静姝,这么多年没见了,脾气还是那么坏啊。”罗家兴阴阳怪气地嘲讽我。
这么多年?我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是哪一年?”
此话一出,立刻就后悔了,罗家兴正用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眼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真是病糊涂了,现在是1982年。”
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无力感突然袭上心头,我竟然忽略了,我们处在不同的时空,我在那个世界只短短过了不过十来天,而在这里,却已是十来年了。整整十一年,人生有多少个十一年?关沙他还记得我吗?而且关沙只活到了85年,也就是说,就算我和他又能在一起,也不过只有三年厮守的时间,三年,又是三年。心里的期待顿时灰飞烟灭,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那中穿越回来的喜悦感荡然无存,只有悲伤。
“被关沙抛弃了就这么伤心?”罗家兴在一旁冷冷地说。
心底的痛苦正无处发泄,熄灭的仇恨也被他挑起,我一咬牙,拿起旁边的杯子就向他砸去,动作突然,他没有防备,正中额头,搪瓷的杯子摔到地上,骨碌打着转,我可是下了狠劲的,他的额头立刻肿了一个大包,水顺着那张冷酷的脸孔流下来,样子及其滑稽,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也不管他是否发怒,发怒了再说,谁怕谁!
这个变态俯下身子,一把捏住我正在笑的嘴,狠狠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说完,手劲骤然加大,痛得我顿时皱起眉头,惨叫了起来。
嘴边的手放开了,我揉着疼痛的两颊,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恶魔,还是不要惹他的好。自己怎么会在他这儿呢?看起来,这似乎是他家里。
“我为什么会在你这?”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看你昏倒在路边,刚好被我碰见,看你可怜就把你捡了回来。”说完,一脸阴笑地盯着我,“是不是被关沙抛弃了啊,才落得流浪街头,不过这么些年了,看你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娇嫩,要不,你就跟了我吧。”
“哼!你休想。世上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你。”我冷眼看着他,“罗家兴,别以为你这次救了我,我就会忘了以前的事,我会永远记得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的人,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有一丝嘲讽的冷笑:“能让你痛恨我也不错啊。我们还是有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还记得?也太没有度量了。”
“那你怎么还记恨我呢?”
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没理会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一眼瞥见了我的包,又跟着我穿越来了,幸好,里面还有点钱的。我抓起包就往外面走,罗家兴一把拉住我,皱着眉问:“你要去哪?”
我甩开他的手,停住脚步,冷眼看他:“怎么?难道你又想囚禁我,然后威胁关沙?同样的手段玩两次就没意思了。”
“你有地方可去吗?”
“用不着你管!”看到他,只会让我憎恨。
这次,罗家兴没有再阻拦我,我很顺利地走出了他的家门。看着面前陌生的街道,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简直要把人烤焦,我这才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地走出来,至少也得问清楚,这是哪里啊。
沿着马路走了半天才碰到一个行人,我像见到救星一样冲上前去问他:“请问,这个城市叫什么?”
这个人像是看怪物一样打量了我几眼才说:“这是仰光。”
谢天谢地,是仰光就好。袋子里还有些美金,我立刻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报了珠宝店所在的街道,车夫卖力地蹬着轮子向前行进。我看着两旁陌生的街景,心里隐约不安,这么多年了,不知珠宝店是否还在呢?忐忑不安中,车子已到了那条街道,我下了车,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门面,似乎装饰不一样了,原来珠宝店的招牌不见了,挂在墙上显示的是“布店”的字样。心里顿时一沉,急急地走过去往店里一看,果然,映入眼帘的是各色鲜艳的布匹,还有漂亮的罗衣。我走进去,冲那个看起来像老板模样的人问道:“原来这家珠宝店的人,你知道到搬到哪去了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珠宝店,这家原来是个漆器店。”
我泄气了,原来都已经几经易主了。是啊,都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布店,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来到当年陈清泉设的电台所在地,结果同样令人失望,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手枪走火
我一筹莫展地站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空得发慌,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找不到与关沙有丝毫联系的人或事,我穿越回去的时候,关沙他们就在大山里和缅政府的军队打游击战,且战且退,居无定所。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就问:“你知道关沙吗?”
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刚清醒时的那份期待和雀跃如同胀满的气球被戳破,一下子泄了气,剩下的是无边的茫然和悲凉,世界这么大,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呢?关沙,你现在在哪里?会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吗?还是早已忘记了我?
身体觉得疲倦,心却更累,直到大金塔出现在视线里,我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好好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才好。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然后再慢慢打听关沙的下落。可是自己兜里的钱也撑不了多久啊,住旅店的话,加上一日三餐很快就会花完的。再说要想打听关沙的下落,应该去找跟贩毒有关的人,可是到哪去找呢?一个弄不好又会羊入虎口,自己都给搭进去的。
哎!还是先解决今晚住哪的问题吧。为了长期的打算,我决定去仰光的cha town,毕竟都是中国人,在那里应该会比较安全吧,说不定还能找点事情做。中国城位于仰光的旧城区,我叫了一辆三轮车,告诉车夫我要去中国城的广东大街,这是中国城最主要的街道,最初大概主要是广东人聚居的地方,所以才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吧。
到了广东大街已近黄昏,以前我只是听关沙说起过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如今置身其中,比我想象的要混乱,街道边摆满了各种卖小吃或小商品的摊子,杂乱无章,人们搬着藤椅坐在街边聊天乘凉,出来逛集市的人来来往往,比起仰光其他的街道更为嘈杂。我走在路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一个价钱合适的旅馆来对付一晚上。
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来,我这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东西,难怪浑身没力气,张望了好久,总算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脏乱的卖米线的摊子,在街道边放了几张简陋的桌椅,我坐下来叫了一碗米线,胖墩墩的老板娘还算面善,说话一口浓重的客家话腔调。没多久一碗糊糊的米线端了上来,浑浊的汤点缀着青椒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调料,不怎么干净的碗筷,油腻的桌子,让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勉强吃了几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给钱的时候因为是美金颇让老板娘对我侧目了一番,大概认为我是个有钱人吧。顺道问了一声老板娘哪里可以找到住宿的地方,她热心地给我指点了一个方向,说往前走一段就可以看见。
顺着老板娘指点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远远看见了一个挂着“旅店”的招牌,心里稍稍安定,正准备走过去问问,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往四周一看,后面走来了几个人,个个穿着裤衩,打着赤膊,手臂、胸前是醒目的刺青,满脸横肉。我一看着阵势立刻联想到那些收保护费的地头蛇,旁人纷纷低头忍让,不敢大声喧哗,我知道肯定不好惹,连忙想躲进人群里,可是很不幸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我,几个人一下子窜过来就围住了我,一个领头的瞪着一双吊三角眼,正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有阴险的戾笑,一身肥肉,胸前刺着一只硕大的老虎,张牙舞爪。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自己的包,镇定地对那个领头的说:“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j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姑娘不是要找住宿的地方嘛,我那有,去我们那吧。”
真是言多必失,真不该向那个老板娘打听的,“你弄错了,我就住在仰光,只不过到这里来逛逛,哪里要找什么住宿的地方。”说完一个侧身就从他们包围的空隙里走了出来。
这几个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我,跟了上来,更紧密地围住了我,四个大男人,还真是恐怖。我急得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表面只能强装镇定,压下心里的厌恶和害怕,冷冷地瞪着他们。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香港的旺角,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社会败类,看来自己高估了中国城的治安和在异乡中国人之间的友爱,没有人来帮我,我能理解,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我只能自己靠自己。
我沉住气,冷冷喝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嘿嘿,没干什么,就是想邀请你去我们那住宿一晚。”一个男的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懊恼极了,谁叫自己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衣服呢,在这混乱不堪贫困的街上,明摆着就是外来人士,还是看起来有钱的漂亮的外来人士。
正在对峙之中,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放开她。”几个人同时往那边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小伙子站在几个人的后面,危险的目光紧盯着这些人,那声音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围着我的几个人看对方不过一个人,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你他妈的不想活了。”走上去拳头就向对方挥去,手还没挨到对方,小伙子伸手一拦,把突袭的拳头稳稳的抓在手里,反手一扭,那人就“嗷嗷”地惨叫起来。余下的几个人一看同伙被教训了,想一起上前围攻,还没行动,小伙子掀起衣服下摆,手把上腰间里的黑亮亮的手枪,对着他们说:“不想死得难看,就赶快滚蛋!”
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地痞大概是被对方的枪给镇住了,不敢造次灰溜溜地走了。我舒了口气,对眼前这个仗义的小伙子感激不尽,可又纳闷他为什么要帮我。
“谢谢你刚才帮我,谢谢!”
小伙子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我们司令请你过去。”
司令?我全身的血液立刻沸腾起来,是关沙吗?是他的话为什么不现身,叫一个手下来见我?心“突突”地狂跳起来,顾不上问就跟着小伙子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来到路边停的一辆轿车边,算不上顶好,但在这街道上已经够抢眼的了,我急切地往车里一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不是关沙,是他!
罗家兴坐在车里,一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暧昧不明,眼神却如夜鹰般锐利地看着我。小伙子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我站在车门边僵立着,难道罗家兴跟了我一下午,还是偶遇?他目的何在?心里反复衡量,到底上不上车?
三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先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吧,那几个人指不定还在暗地里盯着我呢。我走到前面,打开前排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小伙子机灵地上了车,发动车子在暮霭中朝着前方开去。
车子左转右拐,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白天我正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这里不比中国城,明显是富人区,到了晚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罗家兴率先下了车,等在车子旁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下了车没搭理罗家兴,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顺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罗家兴在后面喝道:“你给我站住!”我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罗家兴就挡在了我前面,小伙子也在旁边跟着。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你走开!”我的心情也很不爽!
“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女人脾气一向都这么倔的。”说完,抓住我的手臂拖着我就往里走。
积压在心底的郁闷在这一刻突然膨胀,前仇恨,心烦恼,让我爆发了,飞起一脚对着他的小腿就狠狠踢过去,一个用劲挣脱了他抓着我的手,冲到小伙子旁边飞快地拔出他腰间的手枪,对这罗家兴叫着:“你别跟着我!否则我一枪毙了你。”小伙子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看我手里的枪正对着罗家兴,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一旁干着急。
罗家兴低声吼道:“你快把枪收起来!要是被巡警看到了,你就没命了!什么事进去再说。”
我置之不理,枪口仍对着罗家兴,“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没什么居心,就是看你没地方可去,你就暂时在我这里住着,不行吗?”
我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手里的枪左右挥舞:“哼!你没什么居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说了,你别跟着我!我死活不关你事!你这个魔鬼,只要你一出现在我面前,就让我想到过去的屈辱……”嘴里正喋喋不休低吼着,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毫无防备,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我手臂一抖,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对面的罗家兴身子一颤,跌坐在地上,左腿顿时冒出了鲜血。我惊愕地看着他,再看看脚下的枪,这才明白,枪走火了!打中的了他的腿。小伙子也吓了一大跳,对着我就要一拳挥过来,我估计是傻眼了,竟然不知道躲,罗家兴在一旁大声喝道:“住手!”
拳头带起一阵劲风,生生在我面前停住。小伙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捡起地上的手枪过去扶起了他,我呆立着,脑海里乱糟糟的,我没有想要朝他开枪的,真的!可是现在我打中他了,他会怎么对付我?
罗家兴抓住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跟我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他家门前,怎么也逃不了,我没有反抗跟着他进了房子。
罗家兴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搁在茶几上,血不停地往外流着,顺着裤管流到了柚木的茶几上,地上的地毯也是一滩血,他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看不出情绪。我稍微恢复了平静,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扎住伤口不让血流得那么快,他死了我也逃不了。然后站在一边看着他,心里又有点幸灾乐祸:我不想打你这一枪,谁叫枪走火的,看来你作孽太多老天爷也要替我报仇。
“你现在肯定觉得解恨吧。”罗家兴淡淡的声音突然想起。
我一惊,不安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个魔鬼会读心术?
“你打了我一枪,我们之间也该扯平了吧。”
我冷哼了一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们的枪不行,走火了,能怪我吗?”
“好!既然你不讲道理,我也喜欢不讲道理。去!给我倒杯水来喝!”
我沉默抗议,凭什么指使我。他睁开眼,用那双犀利、深沉的眼睛瞪着我,我不甘示弱也回瞪他,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着。罗家兴耐心显然不好,蓦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拖着一条残腿向我走来,地上印下一个个鲜红的脚印,他一把扯过我,把我甩在沙发里,邪恶地一笑:“你以为我中了一枪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说完,欺身就把我压在了下面。
我脸涨得通红,该死的!这些毒枭中枪都是家常便饭。我识时务地放弃抵抗,边推开他边说:“我去倒水。”
看着罗家兴得逞的阴笑,我恨得牙痒痒的,妈的,你的一条腿废了才好呢。正在思量,小伙子领着一个医生急匆匆地进来了,罗家兴被移到了床上平躺着,医生准备给他取出子弹。
医生打开带来的箱子,一堆的器械药纱布摊开在桌子上。首先得清理伤口,医生用剪刀剪掉裤管,用酒精清洗了伤口,脸盆盛下一大盆触目惊心的血水。清洗完了伤口医生戴上手套,示意小伙子摁住罗家兴的腿,拿起刀就要划下去,我在一旁插嘴:“不打麻醉药?”
医生看了我一眼,没有搭话。罗家兴轻哼了一声,对医生点了点头说:“动手吧。”
我在一旁看着医生熟练地下刀,划开伤口,拿起镊子在殷红的肌肉里翻找子弹,罗家兴平躺在床上……满头大汉,嘴唇紧闭,下颌的线条僵硬得如同石刻一般,我知道他在隐忍着锥心的疼痛,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无喜也无悲。想起关沙以前中弹也是这样处理的,没有任何麻醉,生生忍受着刀割的疼痛,却哼也没哼一声。看来这些金三角的毒枭们叱咤风云的背后,又要忍受多少这样的疼痛呢?我转开视线,不想再去看如此恐怖的场面。
很快,子弹就取了出来,医生动作麻利地包扎好伤口,给罗家兴留下了一大堆药,沉思了一番才说:以后要注意不能受寒,这些天好好修养,不然以后你这条腿就有可能会废掉。”又嘱咐了一番,略加整理,就由小伙子送了出去。
我站在那回味着医生的话,他的腿有可能废掉?突然,我脑海中回忆起了看到年老的罗家兴的场面,可不是走路一瘸一瘸的,变成跛子了。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变成瘸子的?
“我的腿废掉你岂不是更高兴?”
罗家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看他那慵懒的样子,只觉得他是罪有应得。被子上到处都是血迹,罗家兴挣扎着半靠在床头,瞥了我一眼,开口说:“我的腿因你而起,你留在这里照顾我吧。条件是你可以住在这里,有吃有喝,放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好,我照顾你可以,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等你腿好了,我就离开,不过到时候你要给我一笔钱,外加一把枪。”
“行,没问题。”
我决定暂时留在罗家兴这里。为了安身立命,在这个世界我曾经妥协又妥协,现在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与魔共舞
自从我答应留下来的那一刻,罗家兴的表情就很奇怪,似乎是阴谋得逞后的愉悦,让我很是不安。我误伤了他,他没把我怎么样,还让我住在他这儿,真是有点诡异。难道他为当年逼我吸毒的事内疚了,现在想要弥补过错?简直是不可能,如果这样的话,那就不是罗家兴了。金三角的毒枭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怎么会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呢?张静姝,你也太天真了吧。不过,他似乎一直没玩什么花样,也没有为难我,我刚穿越过来清醒时,他不是都放我离开了吗?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是交易关系,双方要做到自己保证的事。”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这样最好,一清二楚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你把这被子换一下吧。我累了,要休息。”
妈的,真是老j巨猾,现在就开始使唤我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我要做到事情就是照顾他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之,为了自保还是顺着他点好。
“干净被子在哪?”我瓮声瓮气地问。
“去问刘婶,她是这里的管家。”
那叫她来换不就得了,真是多此一举。我心里这么想,走到楼下,找到了那个刘婶——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告诉她罗家兴要换被子,刘婶不敢怠慢立刻去了。我也跟着上楼了,进了罗家兴给我安排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正是我醒来时的那个屋子,滚落在地上的杯子提醒我对罗家兴的“暴力”行为,我苦笑了一下捡起来放好。世界似乎很小,小得转来转去,始终离不开金三角的毒枭的纠缠。
房间里陈设简洁,摆设大气奢华,欧洲宫廷风格的装饰和家具凸显出一股浪漫的情怀,用具周全,最让我满意的是房间带有卫生间。我打量着屋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心想罗家兴可真会享受,住着这么豪华的屋子,享受着这么舒适的物质生活,真是奢侈。又联想到关沙,他们虽然都是毒枭,钱是不用说的,可关沙却没有这般奢靡,尽管置有多处房产,但摆设也没有这般豪华。
我一直很好奇现在的罗家兴究竟在做什么行当,自从1970年缅甸政府围剿了他的武装基地以来,后来的一年多罗家兴再也没有出现过在金三角,当年赫赫有名的罗家军似乎销声匿迹,罗家兴这个人物也退出了金三角大山的舞台。但是,直觉告诉我,作为一个曾经统治金三角的“鸦片将军”,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邪恶男人,就这么服输不是他的风格,他不可能和毒品撇得一干二净,一定还在从事着与毒品有关的事情。这样的想法更为我提供了留下的理由,与毒品有关,我就可以打听关沙的所在地。
正在思量之间,门口传来敲门声,谁会来找我?走过去打开们一看是刘婶,她恭敬地对我说:“张小姐,司令请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罗家兴又要干吗?我走到他门前敲了敲门然后进去了,床上仍旧是血迹斑斑的被子,我不解地问:“怎么被子还没换?我跟刘婶说了啊。”
罗家兴半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眼睛眯着,睁开一条缝瞟了我一眼说:“记住,以后我要你做的事情不要假借他人之手,你的职责就是随叫随到服侍我,别想偷懒,不然我的条件也不会保证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我说:“我又不是你的佣人,还服侍你,做梦去吧你!我不干了!”
“站住!你在仰光有安身之处吗?”语气笃定,似乎算准了我不会离开似的。
“流浪街头也比在你这强!”
“啧啧!真是沉不住气,当年你在大金塔捉弄我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哪去了?”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提起的,我阴阳怪气地说:“哎呦!说到这个,我倒还真想知道,你当年被方丈责罚,挨板子的滋味怎么样?哈哈,真是难以想象,金三角叱咤风云的罗司令被人打屁股……”
罗家兴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被淡然代替,我眼尖地捕捉到了,只要一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过瘾啊。
“流浪街头的滋味其实也不难受,不过被人强犦的话就没那么好受了,你自己掂量吧。还有,你伤了我的腿,没好的话你别想出这个门。”
这个罗家兴,简直就是掐准了我的七寸。我狠狠地瞪着他,在他的指点下,找到了干净被子,走到床边,“你起来!不然床单怎么换?”
罗家兴还算配合,笨拙地下了床,我铺好干净的床单、被子,照顾他吃了药,得到他的准许,这才抱着脏被子准备出去。
“脏被子放地上,刘婶明天会拿去洗的。”谢天谢地,还算有点良心没要我洗被子。
回到房间仔细地把门反锁了,洗了个澡,可惜没有衣服换,继续穿着这身衣服衣服上了床,宽大的席梦思软绵绵的真是舒服,奔波了一天担惊受怕的,终于可以睡上一觉了,脑袋刚挨上枕头睡意顿时袭来,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睡到自然醒,肚子饿得呱呱叫,昨天几乎是没有吃东西,真是饿坏了。我立刻爬起来,走进洗手间用手捧水随便抹了一下脸,头发梳了一下,感觉清醒了不少,充足的睡眠让我觉得神清气爽,要是饱饱地吃上一顿就更好了。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射了进来,天啊,太阳都升这么高了,我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不知道罗家兴会不会找我麻烦。
我走出房间,来到罗家兴门前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只见罗家兴正靠在床头看报纸,脸色不太好,见我进来了,把报纸收了起来,说:“你还挺能睡的啊。”
我面无表情,心里有点尴尬,自己确实挺能睡的,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看他缠着纱布的腿僵硬地摆在床上,我转移话题:“医生来给你打过针了吗?”
他的神情总算柔和了点,“来过了。”
“要吃药吗?”
“那你给我倒水吧。”
罗家兴吞下药,对我说:“现在都中午了,你赶紧下去吃饭吧。吃完了把我的饭端上来。哦,对了,那些东西是我叫刘婶去买的,你讲究着用吧。”他指着桌子上一堆东西说。
我走过去打开一看,是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想得还算周到,可是没有内衣,我得自己去买。我冲他说了声谢谢,拎起这些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套衣服准备换上,这样闷热的天气,衣服穿一天就全是汗味,怎么能连穿两天,刘婶买的是很时髦的罗衣,颜色鲜艳,轻纱的面料,穿在身上很凉爽。
到了楼下,刘婶见到我赶紧把饭菜摆上餐桌,一碗米饭,一碟冷拌的青菜,一碗咖喱鸡,一碗鱼汤,简单精致,还有我喜欢的辣椒油。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来埋头就吃,真的是饿坏了,米饭香喷喷的,菜也觉得十分美味,我风卷残云般几乎把饭菜一扫而光,才十来分钟,我就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刘婶见我这么能吃,米饭添了好几碗,一脸惊讶,可又不敢乱说。
我对刘婶说:“把你们司令的饭菜拿过来,我端上去给他。”
刘婶把罗家兴的饭菜用几个碗盛着,放在一个托盘里端了过来,我一看和我刚才吃的没什么两样,他受伤了难道没有另外做?随即又一想,管他吃什么,我只管端过去就行。
把饭菜送到罗家兴的房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他吃完好收拾碗筷,罗家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
“不吃了?”
“嗯。”
“那我端下去。”
“嗯。”他神色淡淡的,一张冷峻的脸没什么表情。
“嗯……我想上街买点东西,可以吗?”妈的,真是沦落到家了,上个街也要请示他才行。
“刘婶不是都买了吗?还缺什么,叫她去给你买。”
“嗯……那个……”骤然来火,“我又不是你的囚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说完端着托盘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罗家兴递给我一叠缅币,“叫刘婶陪你去吧,用的,穿的,随便你。”
从他手里接过钱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可是我不会蠢到拒绝。看了看数目不少,我笑笑对他说:“你不怕我拿了钱出去后一走了之?”
罗家兴抬头看着我,说:“关沙就这样把你丢在仰光,什么都不管了?”黑如深渊的眼睛没有锐利,却闪着难以捉摸的眼光。
我没有再说话,拿着罗家兴给的钱,端着盘子径自走了出去。
我叫了刘婶和我一起,毕竟这已经是十一年后的仰光了,我怕自己找不到地方。一路上,罗家兴的话回荡在耳边,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心里闷闷的,沉沉的,压得胸口隐隐疼痛起来,关怀,是你把我弄丢了还是我吧你弄丢了?我们怎么找不到对方了呢?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离开罗家兴那里,但是,就目前形势而言,他也没说要把我怎么样啊,除了勾起以前不好的回忆外,在他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是个现实的人。在缅甸,一个单身的中国女人,除了依靠别人,似乎真的没有办法保全自己,是我不能吃苦?还是习惯躲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活?
至于曾经耿耿于怀的报仇,我看淡了很多,罗家兴也中了一枪,没有怪罪我,还两次帮了我,有些事还是看开点吧,尽管我的记忆还那么鲜明,对罗家兴来说,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有时候太纠结于过去的恩怨也不一定好,毕竟我现在很健康。重要的是我还没有打听到一丝关于关沙的下落。
在刘婶的陪同下,买了几套内衣,还有换洗的衣服。现在吸取教训了,买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甚至有点老气,我不想那么惹眼,随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连刘婶也说那是中年妇女才穿的样式,年轻人应该挑鲜艳的颜色,漂亮的款式。我没说话,照自己的意思买了,顺便买了一套衣服送给刘婶,她诚惶诚恐不敢接受,真是个朴实的大婶,看到她就让我想起阿梅。我劝说了一番,说是一点心意,她才勉强接受。没有心情多闲逛,买完东西坐着三轮车就回去了。
大概是怕自己的腿真的废掉,罗家兴很老实地在床上养伤。晚上,我照例端来饭菜给他,坐在一旁等他吃完,晚上他的胃口不错,饭菜吃得精光。放下碗筷,罗家兴一脸慵懒,对我说:“去帮我放洗澡水。”
妈的,真把我当丫头使唤,我忍!就他那样能洗澡吗?管他呢!我照做就是。不过这样的天气不洗澡真的很难受,我曾经深有体会。走进卫生间,把浴缸放了满满的水,转身正要出去,看见罗家兴拄着一根拐杖,一跳一跳到了门边,穿着t恤、大裤衩,与平时威严冷酷的样子大相径庭,实在是滑稽可笑。本能地想过去扶他一把,随即被自己否定了,干吗这么同情心泛滥,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不过为了让他的推伤尽快好起来,我还是尽职地问了一句:“伤口不能沾水,你能洗吗?”
罗家兴没有回话,“刷”的一下就吧上衣给脱了,哪像什么伤员,动作利索得很,露出结实精壮的身材,我大窘,转身就想往外走,手却被罗家兴拉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一脸紧张地盯着他说:“你要干什么?”
罗家兴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我,嘴角微微翘起,头发散乱遮住了前额,铁板一样结实的胸膛就挡在我面前,真是不一般的魅惑。强烈男性的气息笼罩在周围,让我不得不移开视线,心里正在懊恼呢,又不是没看过美男的半裸,关沙不差他分毫,脸红干什么,真是没出息。
“我现在这个样子,拖着一条残腿能干什么。你多想了吧,你帮我擦擦背吧,我够不到。”语气里有些哀怨,又似乎是挑衅。
不行,不能上他的当。装得病怏怏的,威慑力丝毫不减。“我叫貌楚来帮你。”说完,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身后传来他放肆的狂笑,真是可恨。
罗家兴的伤口在渐渐痊愈,他这条件比以前的关沙不知道好多少,医生天天来看他,打针吃药一样不落。除了偶尔小小的捉弄我一下,罗家兴基本上还是尊重我的,对于我的过往,为什么会在仰光,为什么落魄至此,他一句话也没问。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曾经不共戴天的仇人,被我在心里诅咒仇恨过千万次的人,现在我却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至少,表面看来相安无事。而我在等待机会,摸清状况,他和关沙曾经的恩怨那么深,我不敢贸然打听关沙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关沙剩下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我就心急如焚。
魔之变脸
我发现自己真的很有潜力做特护,每天要是我不提醒罗家兴吃药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主动吃药的,非得我把水倒好,药递到他手里,水杯端到他跟前,他才会吃。难道这么一个大男人也怕吃药么?于是,服侍罗家兴吃药成了我每天的工作,外加送饭,事情不多,我也无聊得很,于是把这两件事情做得妥妥当当,每天准时准点让他挑不出半点刺来。我是想讨好他来着,心想着慢慢混熟了,也好打听点消息。
罗家兴现在已能下地走动了,他每天看起来都很闲,也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人来找他,现在还可以说是养伤,那以前没受伤呢,难道也是这么天天混日子?典型的一宅男。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在罗家兴这已经住了有快十了,渐渐心浮气躁起来,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个罗家兴怎么就是不露出点动静来呢。我决定主动出击,打探消息。
这天晚上,我和罗家兴两人坐在餐桌边吃饭。现在已经不用我送饭到他的卧室去了,我建议他每天多走动一下,活动活动对伤口有好处。两人都默默无语,埋头吃饭,通常他不和我说话,我是不会主动和他说话的,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罗家兴似乎话不多,所以常常气氛有点沉闷甚至是尴尬,我们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起来似乎是一家人,却是典型的同桌异梦。但是今晚,我决定打破这份沉闷。
偷偷瞟了他几眼,见对方虽面无表情,但整个脸部线条还算柔和,正一心一意地吃饭,动作不急不缓,一副享受晚餐的样子,心情应该不会太差吧。怎么开这个头呢?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罗家兴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正低头扒饭,被他的话一惊差点呛住,他眼神也太厉害了吧。正好,那我就直说了。
“你现在做什么生意?每天看起来很闲嘛。”
“怎么,对我的事有兴趣了?”妈的,跟我打起了太极。
“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免得对面的人误以为我对他有兴趣,“不过我很好奇,你难道不想再东山再起?”
“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是倒下的东山呢?”罗家兴老神在在,一派懒散的语气。
果然够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