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夫入瓮(正文完)第115部分阅读
请夫入瓮(正文完) 作者:rouwenwu
得明白,先前说的那些哄他的话,他根本没信过。
小小年纪便已经看穿人间生死,叫六子伤心了好一阵子,才抚着他的头,“你母亲没死,只是去杀一个怪物,等把怪物杀了,就会回来。”
容若只是点了点头,神色间却是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白筱听到这里,垂着头滴下了两滴泪,“容华现在怎么样了?”
六子抿了嘴,“容华用了六年时间,将小孤培养成了新的一代君王,现在容州的皇帝不再是容华,而是小孤。然小孤不知何故一直未娶,所以也无后人,立下的太子却是曲峥和青儿的儿子。因为西越也被布下了众多活尸,所以风荻这些年也忙于善后的事,算下来,还得两日,也就是凡间的两年才能回来。”
“容华呢?”白筱见他故意避开容华的话题,心中冷风拂过,掏心窝的寒。
六子知道是避不过,蹙着的眉慢慢展开,动作缓慢的收了扇子,过了会儿才道:
“容华死了,丧钟将将敲过。”
白筱手中还在滴血的赤炎剑顺着腿侧滑下,‘当’的一声跌落在地,手心中的龙珠随之滚落,一愣之后,忙小心接住。
六子蹙眉暗叹,人都死了,还接来何用,“他是没了,但容若不能没娘照顾。”
白筱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龙珠贴心口的收起,拾了跌在地上的赤炎剑,起身朝前方慢慢走了。
六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和她一起长这么大,从来不曾见过她这么瘦,瘦得象是风稍微大些,就能把她吹折了。
鼻子一酸,望向九重天,“天老爷,你这是造的什么孽,终日天谴这个,天谴那个的,你就不怕谴了自己吗?”
回到青丘,白筱除了不笑不说话,就跟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领着容若,在自己的狐狸洞前剪了两缕头发,分明立了两个衣冠冢。
一个写着‘亡夫古越’,而另一个却什么也没写,就这么空着。
但谁都明白那是给谁立的坟。
再过去,还空了块地。
白真看着那块空地,轻摇着的扇子停了下来,神色一片黯然。
容华和古越在凡间死日虽然差了六年,但在这天上,却只差了六天,于是白筱将他们二的忌日一个推后三日,一个提前三日,合在了一日。
龙君也携着夫人前来看过容若,有意要领着容若回去,但看了白筱之后,便再开不了这个口,在那两座衣冠冢前立了一阵,便走了。
白筱刚升上仙回来,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坐着,叫人害怕,但爹娘还能在药君那儿拿了忘情丹来哄着她吃下,送出去散心。
哪知心没散着,反而带了里里外外的一身伤回来。
如果白筱哭哭闹闹,大家反而放心,偏她跟没事一样,反叫人比之前的一动不动,更加叫人害怕。
大家明白,这样的她是完全没存了生念,只是没安置好容若,才没去寻死,如果等她想明白了容若的去处,也就是她的死日。
大家每日便在战战兢兢中渡过,只要她领了容若出门,便扭得心角痛,便眼巴巴的望着天边,生怕天边放出她的散光。
心里这紧巴巴的痛,直到见到她领了容若回来,才能解开。
这样的日子,终于被容若打破,那是容华和古越第二年的忌日。
一直也不大说话的容若,突然抱了白筱,“若若会代爹爹和容华爹爹永远陪着娘亲。”
白筱怔了半晌,抱着容若,落下得知容华死去后的第一滴泪。
六子的心悬在噪子眼上一年,没曾落下,这时才算塞回了胸膛,乘机上来,用扇子在白筱肩膀上一敲,“荒了一年的宿命星君这个空缺总算有人补上了,今天是这位新君上任的日子,各路神仙都指着今日去道个喜,拉拉关系。但这个新君性子却不大随和,竟叫童子拦下所有人,一概不见。”
这一年来,白筱唯一关心的便是寻个能教导得了容若的师傅。
一来,容若年纪实在太小;二来,他的两个父亲太过优秀,白筱暂时没想出谁能与他的那两个父亲勉强并肩。
看遍九重天各路神仙,来来去去能比得容华和古越的只得一个风荻,偏偏风荻又还在凡间,所以这事才一直没有着落。
除此以外,对世事全然不听不闻,虽然他们的这惨然的命格拜前宿命星君的所赐,但随着容华和古越的死,她早已看淡一切,这时听见‘宿命星君’几个字,内心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仍慢条斯理的烧着手中的纸。
“这个人,我倒觉得你该去见上一见。”六子没因她的冷面放弃话题。
“别说他拦下所有人不见,就是不拦,我又去见他做什么?”白筱拍了手上纸灰,牵了容若转身往屋里走。
“这个人姓莫,与你是熟人,还是你的恩人。”
白筱身子一僵,脚下顿时站住,回头瞥向与她酷似的脸庞,“莫问?”
“不错,他也是个怪人,在舅舅那里养好了伤,明明通过了一品仙职的考核,却不肯去任职,生生的闲呆了一年,直等得连上头都觉得委屈了他这么个人才,追着他问,他到底想任什么职,没想到,他开口却要了宿命星君这个位。
你知道这个差事,虽然是个三等差,但不管是谁上了,各仙都使着劲的巴结,都指着要去凡间历怯时能过得顺畅些。
但这差事看上去是美差,其实却是得罪人的苦差事。
下凡历怯哪能想好就好的?定下了不好的命格,少不得的要得罪人,任职期间倒也罢了,但退下来的时候,这些人便会将往日的怨气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所以历界宿命星,没几个晚年是过得舒畅的。
所以这些人巴结归巴结,却无人肯坐上这个位置。
也正因为这个,自前任命宿星打下轮回后,这位置就一直丢空,由着一串的神仙轮着一家当一个月的差,勉强对付。
也不知莫问是不是被门夹了脑袋,有一品的官不做,却要了这个得罪人的三等差。”
白筱听完,长久的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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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49章 再见莫问
白筱自从在白真那里得知容华的死讯,一颗心便封存进了死海,除了容若让她挂肚,再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她半分兴趣。
然‘莫问’二字,却搅乱了她的心。
她与莫问不过是前世的一段孽缘,但终归是交付过真心的。
知他被舅舅接了回去,按理他没个万八千年,醒不过来。
这时突然得知他的消息,哪能全无所动。
“命宿星君虽然是三等差,但却是个重要职差,要知天晓地,不是一个新人上手便能做的,上头如何能给他?”
“这你就有所不知,莫问修仙的一百八十世,世世都是学者,独这一世方为武者,他一世世的学识均被封存,飞升时解去封印,凭他一百八十世的学识岂能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从前命宿星君贬了,虽然说是由各仙轮着执管,但上头岂能当真由着这些人乱来,便定下了一个规矩,由九重天最铁面无私的上仙监管。你也知道九重天最铁面无私的便是我们那舅舅,所以所有命格得由舅舅点头,才可以放。
如今远古神只虽然淡漠权势,但地位总是摆在这里的,想巴结者多不胜数,但能接近舅舅的机会实在屈指可数。
于是当班的各仙便借着上逞命格,对舅舅一味的巴结奉承。
舅舅又是个不爱理睬这些仙人的,没几天,便不耐烦了,干脆让莫问代他去接这些人逞上的命格,到后来见莫问便可以处理的很是妥当,索性尽数交给他去做。
所以莫问虽然并没当职,但凡尘命格一事,却全经着他的手,他又是个上心的人,这一年下来,已是轻车熟路。
现在他要这差事,上头还不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巴巴的丢给他?”
白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将已在她怀中睡过去的容若送上床榻,“帮我守一守若儿,我出去走一走。”
六子很自觉的立在了床头给床上的小人儿摇扇子,虽然天气并不多热。
白筱到了门口,才又听见六子幽幽开口,“照惯例飞升时要到天池里滚一遭的,过了天池是谁也不记得的,所以他该是不记得你的。”
……
白筱望着头顶的门匾‘命格司局’,这里没有她所想的人来人往,一路走来,也没如六哥所说的但凡来求见命宿星君的人都被拦在门外。
沿着仙径幽道直到了殿前,听见旁边林子里传来练剑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身穿黑色短打劲装的熟悉身影在临终舞剑。
白筱心‘砰’地一跳,仿佛回到许久以前,那少年就着她的琴声持剑而舞的日子,眼慢慢的蓄了泪。
扶着树杆,静静的看着,呼吸略缓。
他还是这么喜欢剑术,即使是升了仙,也不搁下。
六哥说他前一百八十世均是学者,独最后一世才是武者,可是他上得天,却仍执着于剑术,当真是因为喜欢吗?
喉间哽咽,一阵心酸。
有个小仙赶了过来,见了她,微微一愣,便合掌向她行了大礼,“姑姑今天如何有空到这里来?”
白筱是白止帝的女儿,年纪虽小,但远古神只的辈分却大,而且白筱又是飞升成功的上仙。
所以这大大小小的神仙,大多数都得称她一声‘姑姑’。
白筱和白真虽然从小顽皮,但大多是在青丘附近撒野,九重天上却极少来,而命格司局更是常人禁足的地方,所以她只是很小的时候同风荻一起来寻炎帝才到过一回。
记得那时给他们引路的是一个小仙童,但那小仙童已经随着舅舅离开,并不在这里任职,想不出这里还有谁能认得自己。
抬眼细看,微微一愣,这个小仙竟是被白真提走的鬼差,“你怎么会在这里?”
“冥王的事揭了出来,与这事有关联的神仙全牵了出来,该罚的罚,该贬的贬。小的本来是该罚的,但那次良心大发,将活尸一事说了出来,多少有点功,以功抵过,免了死罪。又有二位皇子说情,上头便给了小的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将小的放在这里从头做起。”
白筱点了点头,“虽然这差看似贬,却是离开了地府,只要做的好,反而是个机会。”
“是,这全托姑姑的福,一直想寻机会去谢谢姑姑,但这地方离不得人,所以小的一步不敢走出命格司。今天有幸在这里见着姑姑,小的就在这里给姑姑拜了。”
鬼差说完便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给白筱磕头。
白筱施了个法,将他拦了,“这些俗礼免了罢。”抬头向前方林中望了望,“听说星君不见客。”
“确实不见客。”
白筱微抿着唇,垂下眼睑,露出一抹苦笑,又抬眼望了一阵,慢慢转身,准备离开,能看着他平安,已经足够。
“姑姑,星君吩咐过小的,如果姑姑来,给姑姑送句话。”鬼差叫住白筱。
白筱微愣,重新转身,心乱如麻,“他……他还记得我?”
“小的跟随星君以来,并不曾听星君提起过凡尘之事,所以不知星君记不记得姑姑。不过姑姑的身份特殊,星君却不会不知。”
白筱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是啊,他敢任命宿星君,天地间的万物,又岂能不清楚,他知道白筱,并不一定是记得以前有一个叫小竹的与他苦恋过一场,“他送我什么话?”
“龙君太子在凡尘是阳寿尽了而死,并非散魂而亡,再有半日,龙君太子怕是要醒了,所以请姑姑别忘了把龙珠拿去还给龙君太子,千万小心别弄碎了龙珠,改了龙君太子的命格。我家星君说他乃新上任,经不起龙君太子被私改命格的大过失。”
白筱身体一晃,如被万道天雷击中,半晌不能回过神,过了良久才细细喘出口气,“你说什么?容华在凡尘是阳寿尽了而死?怎么可能……龙珠明明坠下……”
“是在龙珠坠下那一刻,在他的妻子坟前自刎而死。”
白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竟站不住,一个趔趄险些坐倒下去。
鬼差忙一把扶住,“姑姑,你没事吧?”
白筱脑中乱成麻,木讷一片,完全不能思考,“这么说……他……他没魂飞魄散?”
“自是没有的,不过如果姑姑不小心弄碎了他的龙珠,那就是不散也得散了,所以姑姑还是尽快给他送去,龙珠在九重天抵着冥王的‘冥焦’整整六日,虽然没完全碎去,只怕也是裂得不成样子,再经不得一点磕碰,只有放回他体内慢慢养着,看能不能养回来。”
白筱闭上眼,将鬼差的话留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确信自己没在做梦,方睁开眼,望向林中仍在练剑的矫健身影,“星君……”
“星君说了,姑姑得了话就回吧,无需见他。”
白筱心间微堵,“代我谢谢你家星君。”
鬼差点头应了,“小的送姑姑出去。”
“不必了。”白筱又向林中望了一回,泪光闪过,化为轻烟而去。
等她去远,莫问手中剑慢慢垂了下来,转身过来,望着白筱方才站过的地方,神色黯然,久久不能挪开眼。
鬼差走过去,轻唤了声,“星君。”
莫问猛的惊醒,慢慢垂了眼睑,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星君,真不打算见姑姑一面吗?”
莫问停下,过了会儿才道:“不见了。”
“可是……”
莫问苦笑了笑,也不回头,大步走远,见了又能如何?不如如此……
“果然是情根深种。”密林上空传来一声讥诮冷笑。
耀眼的红光闪过,一只艳丽的火凤绕林而下,化成|人形拦了莫问的去路,慢慢转身,邪魅的凤目微微上挑,含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怪不得我父皇看重你,天池的圣水都没化去你凡尘的记忆。”
莫问回眼看去,“二皇子,此时该在凡间,不该在在下这里。”
风荻冷哼一声,“我现在就要回来,你帮我改去命格。”
莫问神色不变,面色依然冷峻,继续向前走,“二皇子活腻了,自己解决便好,何需寻在下。”
风荻脸色一沉,一把揪住他,“你以为我没试过?我自刎,有人治;跳崖,下面有树杈接着;跳海,被浪冲上岸;打个仗,眼见千百支箭射来,在身上穿了一堆的孔,就是没一支能中要害……这些是不是全是你干的好事?”
莫问摔开他的手,“你逆天而行,虽然拿了龙珠与上头达成协议,不再追究,但你逆天惹下的怨气,终是存下了。不让你吃些苦头,怎么消得了那些怨气?如今不乘在凡间消去那些怨气,难不成还想带回天上,日后连本带利的反噬?”
“那是我的事,无需你管,你现在弄我回来,病死,摔死,被刺死……反正能死就行。”
“命格如何能改?”
“不能改?那容华的命格这么说?”
莫问脚下微顿,然仅是一停,便有自走自己的路。
风荻在他身后冷声道:“前头的人给容华定下的命格是猝死,也就是龙珠坠下令他死亡,可是容华现在却是自刎而亡,你怎么解释?”
《请夫》是结尾阶段,因为得把以前留下的悬念一一清掉,所以会写的更慢,很难快更。
第三卷 第50章 郁闷的风荻
“容华的命格写的很清楚,容华自兄弟古越和妻子双双死去后,便再无生念,于六年后新皇登基之夜自刎。”
“这就对了,可是在新皇登基之时,天降异物,那异物便是龙珠坠下,裂去的龙珠根本无法承受急坠造成的压力,碎去是铁板钉钉的事,他哪里还能等到夜里自刎?应该是在新皇登基之时,便猝死。这不是命格,是天命,容华的天命。”
“确实是新皇登基之时,龙珠坠落,不过他在龙珠落地之前自刎。”
风荻冷笑,“你骗得了别人,岂能骗得了我,分明是有人用自身之力,抵住龙珠下坠,减缓龙珠下坠的速度,方让容华得以自刎,然龙珠下坠之力岂能是常人所能抵的,再说改变天命,也是大罪,定遭天罚,所以抵龙珠之人必受天罚折仙寿。
据我所知,从凡间飞升上来的散仙,长寿的也只得十几二十万年的仙寿,请问星君,你如今还剩下多少万年的仙寿?十万年?五万年?三万年?还是一万年?”
莫问终于向他瞥眼看来,“二皇子私开天眼,罪加一等。这一世风将军助平州新皇平定天下,七十岁时代帝出征,战死。”
风荻即时瞪了眼,“不成,不成,我现在才二十一岁,何时才熬得到七十?二十一岁代帝出征,战死……”
他话没说完,莫问已经接着道:“死后投身平州帝王家三子,几经生死,立下累累战功,登上帝位,治国有方,最终享年一百零一岁……老死!如果你嫌过得无聊,不妨多娶几个妻房,多生几个儿孙,看他们争夺皇位,来打发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
“你……”风荻气得七窍生烟,这一世不给早些弄死不说,还来下一世。而常人也不过活个五六十岁,过七十已是长寿的,莫问居然将他弄成这么一个老不死的东西。
生生的瞪着眼前俊美冰冷的脸庞,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活活捏死,容华死去的那一世,好不容易熬到死,还没来得及迈出阎罗殿,便被直接投进轮回台。
后来接连几次均是如此,再忍不得,才破了与父亲定下的约定,返上九重天寻莫问说理,不想理没说通,却被灌了一肚子的怨气。
饶是他气炸了肺,又不敢再与他硬来,免得他公报私仇,再加个下下世,下下下世什么的,真要把他活活憋死。
然这气实在不知该打哪儿出,眼眸喷着火,只能生生的忍着,“你做什么要这么折腾我。”
“你又一个好父亲。”莫问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为了不让风荻被惹下的天怨反噬,炎皇当真是费尽了苦心,能有这样一个父亲,莫问内心深处只得‘羡慕’二字。
……
半天时间,算算来去的时间,容华已经快醒了。
那时与他决绝是因为存了魂飞魄散的心,可是到头来,自己的魂未散,而他却没了,永远的失去,看不到前景的日子是何等绝望。
偏偏在这心灰意冷,过一日算一日之际得知他未死。
失而复得已然不止一次,然此次的震惊与狂喜却远不是过去所能及。
死去的心如春芽初长,手忙脚乱的爬上云头,泪已经蒙了眼,看不清前方。
跌跌撞撞的朝着九重天深处急赶,急切中不知多少次踏空云头,跌下云端,跌一次,惊出一身冷汗。
双臂死死护着贴身收在怀中的龙珠。
强敛心神,朝着九重天深处而去。
一个时辰的路程,却如同过了数万年那么长。
好不容易踏上龙君府的白玉台阶,望着依着白玉龙柱打瞌睡的守门白虎,反而停了下来。
在凡间才知道容华便是龙君太子,而容华落到今天的地步,却全是因她而起。
虽然容若是容华的亲生儿子,但他们欺瞒上天,说出的却是古越的儿子。
龙君夫妇也曾去青丘看过容若,自见了她以后,在容华和古越的坟前立了一阵,摸了摸容若的头,就离开了,实在不知龙君夫妇将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往两边浮在云堆里的青石墙看了看,寻思能不能直接寻个地方往里一跳,偷偷的摸进去,将龙珠交给容华。
但天府却从来不曾来过,这么望进去,金光闪闪的台阶远远铺进云层深处,与青丘狐狸洞实在区别太大,不知容华现在安置在何处。
正踌躇不定,里面出来一个仙娥,朝着白筱屈膝行礼,“姑姑,我家龙君和夫人请姑姑进去坐坐。”
白筱脸上微烫,暗庆没干那爬墙的事,扯平在云堆里滚皱了的衣裳,理了理耳边乱发,“有劳仙娥带路。”
到了楼阁前,却见左手方另有一个院落,青灰的墙头探出许多梅枝,梅香阵阵袭来。
“那是……”
“那是我们太子的居所。”
“太子么……”白筱胸中即时紧窒,望着墙内寒梅,再抬不动脚,只恨不得立马一头栽进那院子。
过了半晌,仙娥才出言相催,“姑姑,我们龙君和夫人在等。”
白筱耳根子一热,头一回到人家家里,便失态成这样,实在丢人丢到家了些,忙收回视线随仙娥绕阁楼不进,却走向深处一处阴凉去处。
揣着满腹的迷惑从仙娥推开的一间石门进去,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竟有些刺骨。
里面是一间极简单的石屋,并不像外面那般耀光四射,四面无窗,也没有阳光照入,全靠着石屋中央垂着的一颗小南瓜大小的夜明珠照明。
珠帘轻抛,龙君夫妇已从里间出来。
白筱忙中规中矩的给龙君夫妇行过礼。
龙君夫人忙将她扶起,“我们本是一家人,不必行这大礼。”
白筱听着‘一家人’三个字,脸上如火烧一般,反不知该说什么,干脆直截了当的道:“我是来给容华送还龙珠的。”
说着就伸手去掏怀中龙珠,虽然极想亲手给他,但到了他父母面前,又有凡尘和古越在一起的那担子事,岂敢再表现出对容华的爱慕之意。
“不急,晚些,你自己给他便是。”龙君夫人拦下她。
白筱的脸越加的像要起火一般,更不知该怎么才好,挪着脚打算撤,“那……这珠子裂得厉害,我怕……”
“既然筱筱能接住华儿的龙珠,我相信筱筱能护得很好,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一直立在夫人身后没出声的龙君接着话头,“我们请筱筱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或许能解去你心里的迷惑,消去你与华儿之间的误会。”
白筱胸中像是投进一块小石,漾起圈圈涟漪,其实这时候,只要他能活回来,再有什么误会,她也是不会之意的。
然这话又怎么能轻易在长辈面前说出来,杵在原地,慢慢垂下头。
龙君夫人牵了她的手,“我带你先去见一个人。”
听她口气,并不像是见容华,白筱更加迷惑,这九重天,还有谁需要她见的?
随着龙君夫人撩珠帘进到里间。
里间石屋贴墙摆着张青玉床,垂着烟纱轻幔,看不清床上躺着什么人,却看见床头挂着盏结魂灯,灯芯燃着,灯火平稳,放着圈微黄的柔光。
白筱望定那盏结魂灯,心头骤然收紧,难道容华……
龙君夫人撩起纱幔,露出玉床上平躺着的一个人来。
雪白的云被只盖到胸脯位置,露出胸脯上的黑色衣物,如丝的墨发整齐的铺在青玉枕上,俊逸非凡的面庞如熟睡一般平和,但细看下去,白得没有任何一丝血色,却并非活人。
白筱呼吸一窒,整个人完全僵住,“古越。”
龙君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能一眼便将越儿和华儿区分开的,天地间当真只得你一人。也怪不得我两个儿子都钟情于你。”
“两个儿子……”白筱满眼迷惑的将视线移向身边的龙君夫人。
龙君示意白筱在青玉床边的玉凳上坐下,“当年我夫人怀上的是双生子,那是邪魔入侵,我们夫妻二人昼夜不能断的撑着天网,我的夫人过于辛苦,两个孩子均不能保。然那是孩子离生产只差两个月,如何舍得。
当年我们虽然抵挡邪魔入侵,但并非邪道中人全是坏的。
我父亲有一个至交好友,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巫术师。
但他是邪道中人,与我父阵营不同,平时不敢多往来,所以并不被外人知道。
我们夫妻无奈之下,偷偷去求了那位巫术师。
他看过后,说可以帮我们保住一个孩子,但得杀死另一个,将那孩子的残余阳气转到要保的孩子体内,才可以存活。
仙胎在腹中死去,一旦离体,便是死魂,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杀死自己的孩子,让他再无轮回,是何等阴损无德的事,但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两个孩子都活不下来,所以我们这么做了。
华儿生下来后,便产下那个死胎。
虽然我们杀死了他,但他终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又是死于我们之手,心疼不说,更多的却是愧疚,于是将他的魂魄收起,存在元魂珠里,我们夫妻并没指望他能活,只是想能看着他,不忘记做过那一回残忍的刽子手,没想到收到的魂魄却只得六脉。”
第三卷 第51章 双生子
“我们寻着未完全断去的魂脉气息,才找到不见踪影的那脉主魂竟在长子华儿体内藏着。
这时方知,原来他们长到这时,已然能知晓一些事务,感觉到将发生的事。
那幼小些的孩儿,已然先行将自己的阳气渡给了他的同胞兄弟,所以他的气息便越加的弱。
而我们下手时,自会挑强壮些的胎儿留下……所以……”
龙君夫人说到这里长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内疚和自责,“越儿尚在娘胎中,便已然知道舍己保全自己的同胞兄弟。
华儿尚是婴胎无力改变什么,却以他之力将越儿的魂扣下一脉,蓄在了自己体内,魂脉不离仙体,便不会散去。
这样一来,硬是将我们夫妻灭子损阴德的恶行挽了回来。
越儿的魂魄在他体内,由他的元魂养着,不会散去,却也长不成,除非将那脉幼魂剥下,放到合适的蓄体里。但时日越长,气息便会越弱,剥下后能存活的机率也越小。
你也知道虽然飞升上仙在如今来说已经是名存实亡,但终是约束着一些终极的仙术。
比如说‘剥魂’之术,只有飞升上仙,经历了脱胎换骨,方能做到。
但剥魂不但要忍受比剔骨之痛更甚千万倍的痛楚,而且一旦有一线差错,便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所以剥魂也渐渐不为人所用。
但华儿却做梦都想将自己兄弟的魂魄从体内剥出来,得以重生。
正因为这样,华儿从小便不与其他孩子玩耍,并非他不喜欢玩耍,而是想尽自己所能的早些修炼得有所成就,飞升上仙,释放越儿出来。
近些年来,他感到越儿的魂脉渐渐弱去,越加的拼命苦修。
他在两万五千年的时候,剥魂之术已然学成,只是没有经过飞升上仙的脱胎换骨,使不出来。
于是瞒下我们,闯了上仙台,累你一同受下这许多苦,险些丧了性命,我们深感歉意。”
白筱轻咬着唇,长睫被泪慢慢浸湿,在灯光下根根莹亮,子不言父之过,以前总怨他事事相瞒,然这一切是他爹娘造成,他如何能对他人说父母的不是?
说不得,被她误解,也只能苦着心忍着,怪不得古越心里再怎么痛,却始终没半句怨言,真正如容华的,唯有古越,“容华为了我逆天而行,伯父,伯母不怪我吗?”
龙君夫人握了她微凉的手,“你为了我们的两个孩儿,受了这许多的苦,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
白筱吸了吸鼻子,看向玉床上的古越,心中酸楚,“为何古越会成了北皇的儿子?”
龙君夫人叹了口气,“华儿轮回前,见长公主温柔贤惠,便将越儿的魂魄剥了下来,蓄在了北朝长公主体内。照这么看来,以后长公主嫁了人,产下越儿,自会善待他。
哪知被前宿命星君察觉,告诉冥王,冥王才做下那等恶行,污了长公主,又给长公主下了滛毒,让其迷失本性。
后来设法迫越儿做天理不能容的之事。他目的就在于迫越儿自愿死去,因为只有越儿自己没了生念,仙魂才散得去。
好在华儿及时赶到,收回那脉仙魂,重新蓄在自己体内养着,剥了自己的魂给他,才让越儿蓄了命。”
白筱以前就知道北皇迫古越与他母亲做出不耻之事,这时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原由,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仍听得心惊不已,“那容华为何要让古越坐上帝位,流干一身的血。”白筱想着那夜之事,情绪再难平复,再看床上没有气息的古越,心尖拧着般的闷痛。
“越儿的魂被一剥再剥,已然极弱,如果不能成长,再难熬下去,所以华儿才将自己的魂尽数散在了越儿体内,用自己的身体养着越儿的那脉动,令其成长。所以越儿坐上帝位是必然,那么以血破活尸的自然也就是越儿。并非华儿算计越儿,让他代自己去死。”
“容华为什么不将自己的魂收回,将古越的魂魄归还于他?”
“因为越儿凡尘终是与北皇有血脉之亲,北皇做下那等杀孽,必遭天谴,要想越儿不与他牵上关系,只能散去浑身的血液。
这只是其一。
其二,北皇取了那许多人的性命做成活尸,再由这些活尸毁去南北朝,将会血流成河,并非上天无眼。”
白筱吃了一惊,那么多人命,数百万的无辜性命,毁于妖邪,不是上天无眼,难道是有意而为之?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天命,是他们的天命。”
白筱倒抽了口冷气,额头渗出冷汗,“为何如此?”
“当年天下是孤氏执掌,孤氏好善施德,深得百姓爱戴。
姜族先祖本是孤氏的一个旁支重臣,执掌兵权,他们窥视了皇位,寻机杀死孤氏皇帝,自封为皇,被臣民不耻,便制造惨无人道的屠杀,整整三个月,十几座城池的百姓臣民,不管老幼无一生还,民怨直冲天庭,然姜氏命数未到,才辗转这许多年。
如今姜氏的命数已到尽头,北皇虽然制造邪魔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也是姜氏还民怨的时候。
南北朝附近臣民,多多少少都和当年的姜氏沾染上关系,所以他们都将在这场劫难中死去,那是姜氏的报应。
等姜氏灭去,上天也会有人收拾残局,再由孤氏遗孤重新建立新王朝。
华儿,越儿和你,还有风荻,破坏北皇的恶行,同时也改变了天命,天命岂能任人轻易改变。
所以按理,你们均不得活,所以越儿不管如何都逃不过死劫。
而华儿用剩余的六年时间,将江山还给了孤氏的遗孤……孤鹤。这样一来,虽然免去了与姜氏又卷边的所有人的性命,却也算是将天命重新扳了回来。”
白筱脚底刺骨的寒,上天顾忌容华,是因为他的龙珠卡在了上仙台内,足以毁去整个上仙台,他用龙珠做交换条件,其实便是用上仙台来威胁上天,放她一马,“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迫我嫁古越?”
他真这么爱她,为何硬将她推给他的兄弟?
“一来是为了去你留下的天怨,二是保你们的儿子若儿。”
白筱猛的抬眼,原来他们知道若儿是容华的儿子,张了张唇,一个字没说出,又慢慢抿了唇。
龙君夫人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威胁上天不为难你和风荻,上天虽然为了保住上仙台不能不答应,但岂能没有怨气?天怨直冲了九重天,所以就算你和风荻活下来,日后必遭天谴,上天办事一点不含糊,谁知道会加什么在你们身上。而且上天给华儿定的是绝亲缘的命格,如果知道若儿是他的亲生子,岂能放过。
所以真要保住你们母子,就得瞒天过海,让上头不知若儿是他所生,同时又要消去上天对你的天怨。
华儿和越儿本是双生子,又换了魂魄,所以你与越儿结为夫妻,任谁也查不出若儿非越儿所生。
想必,你也知九重天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夫过妻受,妻过夫承,你与越儿结成夫妻,你惹下的天怨,也可以由越儿代你受去。
他泄去了浑身的血,随他的血泄去的还有上天对你的天怨。”
白筱听到这里,已然泪流满面,来来去去都是她错怪了容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曾为了他自己。
他这么多年承受着这一切,是何等辛苦,而她却无法知他心里的苦楚。
而古越更是毫无所求的为她做了一切,他力所能及的,她欠他实在太多。
“那古越为何会在这里?”
“越儿在凡间散魂后,你的兄长收下那六脉魂魄,放在结魂灯内,虽然华儿自己散得碎去的魂魄一时半会儿还结不成,但这六脉却结得甚快,养了三日便已成型。
这三日,他体内越儿的幼魂抵着龙珠,已然难以支撑,已经没有时间等主脉结成。
不住的催他父亲将他自己的魂魄送去。
我夫君,不得已带了结魂灯去凡间寻到华儿,将这脉魂魄灌到华儿体内,剥下越儿的那一脉幼魂,带回来与原本养在元神珠里的那六脉一同养在结魂灯内。”
龙君夫人说到这里,虽然那些事已然过去,这时想起,心里仍酸涩难忍。
“这么说,古越他……”白筱心潮翻涌。
龙君轻点了点头,“如果被华儿养活了的那脉魂能唤醒另外六脉,结为一体的话,越儿便可以生还,只是不知能否唤得醒。”说话间,龙君夫妇却是神情微微黯然。
白筱默了下去,以此看来,古越并非一定能活转。
他从没出娘胎便为着容华,容华的出世,便是他的亡期。
也难怪容华处处为他,一门心思的要古越活,他根本就是想挽回,他生,古越死的命运。
望向床头的结魂灯,虽然不知能否唤得醒,但终究有个盼头。
“容华他……”白筱知道这一切,越加坐不住。
古越的情形已然知晓,而容华却不知现在如何。
第三卷 第52章 再聚
“他在半个时辰以前下了九重天,估计是去了青丘。”
白筱一愣之后,猛的起身,带倒了身后玉凳也没发现,抽身就走,奔出两步想醒起自己的失礼,忙收住脚,回身朝着龙君和正在扶凳子的龙君夫人行了一礼,便又匆匆奔了出去。
龙君和夫人不由的相视一笑。
龙君夫人回头看向床上静躺着的古越,眼圈又慢慢泛了红,“我们欠越儿太多。”
龙君轻揽了夫人,“我相信越儿会醒来的。”
龙君夫人吸了吸鼻子,抹了泪轻点了点头。
……白筱急着赶回青丘,出了石屋,不等仙娥引路,便使了遁术,遁了身,才想起自己随仙娥进了天府,头脑一直乱糟糟的,完全没看路,这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遁。
重新探头出来,已然迷失了方向,手在眉毛上搭了个凉棚,遮着光,分辨青丘所在的方向,往前望去,看清前方云堆后隐着的青石墙,至于大门在哪个方向,便不得而知了。
眉头为蹙,也顾不得去寻什么门户,左右看了看,并不见有人,便径直从那墙头翻了出去,双足落下的时候,不由的感叹。
有些事完全可以多想上一想的,来的时候便想过爬墙,那时没爬,这时都要补爬回来。
为何当初只想着容华已然化灰而去,一心想的就是给容华寻个好去处,便也随了他化去。
压根就没想过他还在,如果那时想一想,就算当奢梦一场也好,或许他也能早些醒过来。
她小时候虽然喜欢跟着六子到处乱窜,但九重天还是少来,腾云的机会自然不太多。
这时越是急着回去,越是两腿打颤,怎么也快不起来,跌跌跌拌拌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腾云。
焦急中一个不留神从云头上跌了下去。
白筱从落叶堆里爬出来,抹去脸上的落叶,发现已到青丘附近,顾不得在落叶堆里滚皱了的衣衫和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