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请夫入瓮 全集+番外(完)第10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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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夫入瓮 全集+番外(完) 作者:rouwenwu

    他记着父皇的恩情,又知道父皇是极痴迷棋局的,一到空闲时便会去姜水陪着父皇下上几盘棋。

    凭着的这样的关系,再说是为了一个要飞仙的凡人,惺惺相惜,他想着自已险些死在迷阵外,自也希望凡人上来能得到照应,所以父皇想知道莫问的魂灯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筱轻叹了口气,慢慢垂了眼,莫问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他出不了迷阵,那是谁也帮不了的,就算他不认得她这一遭,也是要经历的。

    只要他能出了迷阵,有舅舅接去,舅舅顾着情份,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死去,他以后也能在九重天上有自已的一番作为。

    鬼差把话说完,可怜巴巴看向六子,“六殿下,小的知道的全说了,真的再不知道什么。”

    白筱眉头拧了又拧,对这个鬼差真是恨极,然一来,他是鬼差,也是个小小的地仙,他们不能随意杀他。二来,如果杀了他,必定惊动冥王,那样的话,在他们没查清对方目的前,他便会先行发难,到时更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六哥,你将他拧了回去,交给阎王,阎王为人正直,又是个聪明的,给他寻个错处,将他先关上一阵,等我们的事了了,再让阎王提了交上头处置。”

    风荻凤眼半眯,露出一抹赞许,这丫头果然懂事了,“正该如此。”

    鬼差见暂时保住了性命,整个人软了下来,长松了口气,突然想起肚子里的那颗珠子,又哭丧了脸,“珠……珠子……”

    六子拿着折扇往他头上一敲,“你吐出来不就得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挖出来?”

    鬼差一听可以吐,感激的差点哭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侧了身,便拿手指抠着喉咙,直呕得吐了黄胆水,才将那珠子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珠子,全无先前的那层光晕,愣了愣,拈了起来,凑近一看,哪里是什么修炼珠,分明就是一颗南海珍珠,方知自已被摆了一道,苦笑了笑,更加惭愧。

    六子笑着又拿扇子在他头上一敲,“那珠子送你当赌本。”

    鬼差回过神,想着自已对他们做出那等恶事,他们也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没当真将那珠子塞进他的肚子,取他性命,一时间竟老泪横秋。

    转过身规规矩矩的给白筱磕了个头,“公主殿下不杀之恩,小的永记在心,定当回报。”

    白筱撇嘴,交了上头,还不知怎么罚呢,等当真保了性命再说其他不迟。

    然鬼差下面的话,却又叫她完全呆住了。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0章 地阴之气

    鬼差不安的看了风荻两眼,才鼓起勇气道:“残魂未散前留在*处,就会吸取地阴之气,但活尸未离躯体,吸食不到地阴之气,但如果地阴之气涨过地面,蓄在活尸内的半缕便可以吸食到地阴之气。

    等它们吸够了地阴之气,只要加上血引,便会成为行尸走肉。”

    “你是说活尸复活?”白筱听过容华和古越说起过活尸复活一事,也知道血引便是珠儿,他们担心的便是幕后之人用这些活尸来祸害人间。

    “无意识的东西,也算不上是复活,不过却会听令于做法这人。公主和容华均是飞升了上仙之人,本身的灵性便远高于寻常仙人许多。

    如果在一起的话,天地人合,地灵之气自会汇聚,地阴之气自也会随着地灵之气一同高涨。活尸体内存着的那半缕吸食地阴之气活跃得很,所以……“

    他说到这儿,便不再往下说,然后面的意思,已无需言语。

    白筱后脑阵阵发寒,“如果说活尸吸食不够地阴之气,便是有血引也无法复活?”

    “的确是如此。”

    虽然活尸不易复活是好事,但不能复活的代价却是她与容华的绝别。

    白筱只觉眼前一阵一阵的黑,虽然没奢望过能与容华一起,但鬼差这番话,却如利刀,生生的斩去她心里的那一丝想紧紧拽住的想念。

    “为何苗巫没记下这事?”

    容华知道活尸之事,也知道血引,怎么会不知地阴之事?

    鬼差叹了口气,“当年第一具活尸现世,便惊动了上任阎王。

    活尸是异邪之物,违反了轮回之道的,所以不可以向外泄露,阎王就是查这事也是私下秘密进行。

    但阎王事条繁多,无法亲历亲为,又要个人暗中一刻不离的跟随大巫师。

    那时小的也初为鬼差,十分勤勉,深得阎王大人信任,这件事便交给了小的去办。

    小的亲眼见到第一具活尸复活,在活尸复活的瞬间,大巫师才醒悟过来,是要吸食足够了地阴之气,方能复活。

    那时阎王授令于小的,在活尸复活之时,便是取大巫师性命之时,以此来毁去活尸。

    大巫师还没来得及将地阴之事告诉他人,便被小的索了命,所以地阴之事便只有小的和阎王知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阎王为了守住秘密,烧去小的办大巫师一事的记忆,又怕引人怀疑,顺藤摸瓜将那些事,弄出个蛛丝马迹,所以故意疏远小的,再不重用。

    小的心灰意冷,才不再上进,沉迷赌局。

    而冥王研究活尸多年,对地阴之事已然明了,所以才迟迟不对公主下手,也不迫贺兰阻止南北朝联姻一事,图的就是公主与容华结为夫妇,滋长地阴之气。”

    六子将头一偏,摇着的扇子也停了下来,“既然烧了你的记忆,为何你却还记得?”

    “小的身具异性,身上许多机能与常人都是反的,所以大巫师烧去的不过是小的偏支记忆,而主记忆却是仍在的,小的只是不记得儿时之事。但因为这件事,小的知道那事万万不能再提,否则引来的便是杀身之祸,所以也就烂在了心里,今天如果不是想报公主的不杀之恩,这件事,小的只怕是会在心里烂到死。”

    白筱听完他这一番话,心中不知是哀,还是痛。

    反复自问,鬼差的话,该信还是不该信?

    最终苦笑了笑,心中思潮翻滚,眼里也带着笑,绝望之色却在垂着的长睫后泄出。

    事到如今,鬼差并不知她与容华的前世之情,没有哄骗她的必要。

    惯来不知烦恼的六子也没了言语,只诺诺的道了句,“我送他回地府,顺便再去寻寻碧珠。”便脚底抹油的溜了,这时的残局还是丢给表哥来得实在些。

    白筱静静的坐着,脑中象是不停的在转,又象是什么也没想,空荡荡的,连整个人的魂都象不在体内,过了许久才一个声音从嘴中飘出,“我好想若若。”

    风荻揽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了她的头顶。

    照理如果要防着活尸复活,她便不能再与容华一起,对他本是好事,这时却全无喜意。

    心里象压了千斤巨石,这么拥着她的人,却没有她的心,又哪来可喜之处。

    眉宇间是无心的寂寥和落寞,柔情百转,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只是道:“我们先寻地方暂时住下,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去接了若若来。”

    白筱也明白自已现在自顾不暇,而风荻看着象没事一样,其实是他强撑着的,不肯在自已面前示弱,其实他身上的伤不见得会轻过自已。

    这时如果任性去寻了容若过来,只有图增他的难处,还照看不好容若。

    “听鬼差之言,要除去活尸,唯一的办法,却是要除去冥王。”

    风荻轻点了点头,“只怕只有如此。”冷笑了笑,冥王做下这等恶事,不过是钻了上天要打压容华的空子。

    上天定下容华的命格,便料到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态发生。

    就算活尸一事被抖了出来,只要不活,冥王都可以推到容华身上,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约束容华逆天而行。

    到时他就算受些罚,却也重不到哪儿,反是容华又为他背上这一背的黑锅。

    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在他计划之中,白筱也只是他囊中之物,随时可取。

    等活尸蓄够地阴之气,便拿白筱修炼邪功,等功成就可以激活活尸为已所用。

    如果活尸当真活了,便有足够的力量擒下容华,将他彻底毁去。

    他目的达到,也完全坠入魔道,又哪还在意仙家之位,到头来不过是仙家多了一个可怕的邪魔对头罢了。

    这件事,他绝不允许。

    白筱轻咬了唇,又默了下去,冥王是上仙之身,又有守护上仙台之职,人脉,地位虽然比不得远古只神,却也是新派神仙中的姣姣者,绝非可以轻视,否则他当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上门向父亲提亲。

    “得让容华知道冥王之事。”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1章 容华再现

    风荻轻拍了拍揽在怀中的她的手臂,“你安心养伤,我会告诉他。”

    “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白筱心间象有千把刀在使劲的绞,终是忍不下这疼,慢慢闭了眼。

    **********************

    容华不知自已躺了多久,只觉得体力气息越来越弱,象是要慢慢流淌进身下地面。

    心里暗惊,知道只要体内气息流尽,自已这一世也将结束。

    如果只是自已孤寡一个,当真能就这么结束,却也不错。

    隐隐总感到远处白筱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唤着他。

    他想回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声音越来越远,他又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

    然不论他如何努力,却动弹不得丝毫,最终那声音消失在远处,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停下挣扎,绝望的轻叹了口气。

    迷糊中听见一阵飞鸟扑腾挣扎的声音,想睁眼去看,眼皮却象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又躺了一阵,那扑腾的力道越来越弱,象是已经快耗尽力气,犹是如此,它仍不肯放弃,做着垂死的挣扎。

    容华眉心紧蹙,一只鸟儿都能如此顽强,自已难道能输给一只鸟儿?

    咬紧牙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的睁开眼,眼前堆满落叶,阳光从落叶缝中透入,晃得眼睛又是一眯。

    吃力的翻身坐起,身上落叶抖了一地。

    仿佛头发丝动一动,都能扯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眉头更是传开钻心的痛,那痛他再熟悉不过,下意识的抬手抚向眉心,方发觉自已已恢复人形。

    抬头望向无云的天空,心里淌过一股暖流,低声轻昵,“知孩儿的,莫过于父君。“

    寻着那微弱的挣扎声望去,却是被他的腿压住翅膀的一只鸟儿。

    艰难的挪开腿,将鸟儿捡拾了过来,“对不住了,实在是无心之过。”为它理顺乱了的羽毛,放在身边。

    鸟儿歇了一阵,折腾着重新飞起,在他头顶徘徊一圈方离开。

    容华微笑了笑,世间万物终有情……

    笑刚刚浮上,便在唇边凝住,却不知她现在何处,是否平安………

    寻了落在身边的方天画戟,忍着身上的痛,以戟撑地,慢慢起身,认明方向,朝前方而去。

    绕出山坳已是黄昏,子涵和小报正指划着人收拾残局,如此看来这里的事,已经结了,再无需他去担忧。

    子涵和小孤回转身见到他,均是一愣。

    容华朝着他们微微一笑,视线慢慢扫过前方,终是没看见白筱和风荻的身影,黑眸中难掩失望之色。

    他跃下火山口之事,子涵和小报已然得知,坠了绳索下去,试着攀下火山口,然而只下到丈余,便再顶不住,屡试屡败,终将体力耗尽昏迷在洞中,好在上头守着的属下察觉,拉拽上去,方保得性命,只道容华已然不幸,伤痛难忍。

    这时见到眼眶发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子涵翻身下马愣懵的奔到他面前,怔怔的直视着他,“你到底是人是鬼?”

    容华浅浅而笑,“你看我是人是鬼?”

    子涵喉头滑动,仍是伸掌去握了他的肩膀,掌中实实在在,也有温意,方才相信他当真是回来了,“那火山……”难不成他们虚报军情?

    容华低头看了自已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衫,苦笑了笑,“险些死了下面,所幸被人所救。”

    如非风荻,他确实便死在了下面。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2章 父子相见

    子涵压下内心的涌动,后退一步,“我们擒下了对方二千*百余人,其余一千余人顽固不肯就擒的,已尽数剿杀。那二千多人该如何处置?”

    “做得很好,先扣押起来,容我与小孤商量后再定。”容华收回视线,“跟随白筱的兄弟们,还有钟大夫他们如何?”

    子涵哪能不明白容华挂念的是白筱,暗自苦笑了笑,“钟大夫和兄弟们都已经安然退入地道,只不过那个地道是防火山爆发,所以与别的地道相通之处甚远,他们绕道出来,还要些时候。但……”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说到这儿,仍甚难启口。

    容华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忙吧,我四处走走。”既然白筱与风荻脱困,不该走远。“

    正要走开,一阵喧闹,容华随声望去,却是莫言挣断缚在身上的绳索,向这边冲来,子涵的属下,正蜂拥而上的对他朝廷围捕。

    容华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几年不见,莫言功夫精进了不少,然终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便要被伤在那些精兵的手下。

    “住手。“容华沉声喝止。

    莫言一得自由,便向容华奔来,开口便问,“我娘和我大哥在哪儿?“

    “在宫里。“容华视线扫过他攥着的拳头,虎口处隐隐泛青,”你中毒不轻。“

    莫言也低头看过自已的手,拳头攥得更紧,神色间却不以为然,用毒控制属下是北皇一惯的手段,他为了白筱投奔北皇,自然也就接受了这种交易。

    虽然知道北皇将白筱许给他不过是个骗局,毒却已中下。

    不过现在白筱已去,这些已然没有了意义。

    “他们可还好?”他虽然未入‘冷剑阁’,但身为‘冷剑阁’成员的后人投身北皇手下,也是一种背叛,对上容华那双凛冽的眼眸,不由的避了开去。

    “莫问情况不大好。”容华也不瞒他,“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让你进宫。”

    莫言双眸一潮,已有好些年不曾见过母亲和兄长,这份牵扯又何尝不是撕心揪肺,喉间哽了一阵,声音低了下去,“不必了,我违反了‘冷剑阁’的规矩,任由少主处置。虽然不敢对少主有所奢求,但还是请求少主善待我母亲和大哥。”

    他话落,单膝跪了下去。

    “你不是‘冷剑阁’中人,不必跪我,‘冷剑阁’中有许多规矩本不合理,早该改了。你母亲和兄长,我自不会亏待他们,不过我想你母亲一定很需要你。”

    莫言眼底越加炽烫,他说的话,都和白筱一样,顿了顿才道:“少主之恩,莫言至死不忘。”说罢转身朝着被扣押下的属下走去,他还有何脸面去见母亲和兄长。

    容华凉凉一笑,淡然道:“你是有母亲可见,却不肯见;我是想见,却不得见。在母亲心中,孩儿不管再怎么违逆了她的心意,只要肯低头认个错,便是好儿子。”

    莫言脚步蓦然顿住,耳边风起,有物向他飞来,本能的回手接住,却是一个陶瓷小药瓶。

    “北皇的毒也算不得什么厉害之毒,我虽然没有他特制的解药,但你只要每日用酒送服一粒,四十九日后,这毒也可以压下,再发作不得,如果你能安分的在我宫中后山住上三年两载的,山中灵气自会化你体内残毒。”

    他说完见远处又有一队人涌来,象是护送白筱的那些人马,眸色微黯,向他们走去,走出两步,又自停下,对愣在那处的莫言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母亲和莫问也在那山中,如果你要去,可随子涵一同回京。”

    莫言眼里终慢慢溢上泪珠,猛的抬头看向容华,“小竹……”后面的话终是哽在胸口,说不出来,心底阵阵的抽痛,他是亲眼见容华跃下火山口,此时只得一人,那么白筱……

    哽了又哽,生生咬破了唇才艰难的道出:“请少主节哀。”

    过去他自认自已对白筱用情至深至真,可是在他亲眼见容华随白筱跃下火山口那一刻,即时心灰意冷,方知自已错了。

    一直认定少主冷酷无情,面冷,心更冷,但今日方知,这冷寒的外表埋着的是颗何等重情的心。

    别说如今白筱已去,再没什么可争的,就算她还在人世,自已又拿什么去与他争?

    容华薄唇微抿,瞥视了他一眼,向人群大步走去。

    远远见青儿怀中小心的抱着一物,莫名的心间猛的紧缩,加快步子急跃过去,在青儿面前站定。

    视线扫过青儿红肿的双目,便落在了她怀中,用衣裳层层包裹住的熟睡着的小婴孩,眼便再挪不开别处,一种难言的情潮在胸膛内翻滚。

    在跃下火山时,见白筱衣裳空荡,已经不象怀有孩子。

    当时只顾着想将她追回,未去多想。

    醒来后,回来的路上,便又再想起过此事,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曾想过,然最终认定的是孩子没能保住。

    虽然保不住孩子是早就料下的,然这想法只要在心里过一遍,心里就痛一次,自已终是亲手杀了自已的孩儿。

    一路上这个念头直如千钧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见青儿抱着的婴孩,任他平日如何淡定从容,这时也如石人一样僵着,心里纠葛如乱麻,极力忍泪,任他如何忍,仍是被泪蒙了眼,拢在袖中的手微微的抖,也不知去接过婴孩,只是就着青儿臂间愣愣的看着。

    青儿已听说白筱跳入火山之事,本就极为难过,这时见他如此,心里更难受万分。

    哆着唇,一个字也没哽出来,泪便先滑了下来,上前两步,将小容若递到他怀中,吸了吸鼻子,才出得声,“那丫头……叫我交给你的……是个男孩……昨夜在乱葬岗中生下的。”

    说完泪已滚落下来,不敢看他定定的望着怀中婴孩的眼,转身试着泪跑开。

    容华更是哽得呼吸不得,如同用钝锉的刀尖生生将心脏剜去,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乱葬岗中生的么?”声音酸涩,任谁听了都禁不住落泪。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3章 容华之悔

    昨夜白筱在乱葬岗中躲避敌军,又是一夜的大雪,其中辛苦,心光是这么一想,恍然中钝痛慢慢泛开,瞬间迸发,传向四肢而骸,再向心尖聚拢,连呼吸也是锥心般的刺痛。

    昨夜有见到吉光冲天而上,怎么就没想到竟是她早产下孩子?

    放她出来,便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知她会受苦,然真正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却仍是无法释怀。

    一世没后悔过任何事,这时却悔了,悔放她离开自已身边。

    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眼,悔又如何,回不去了……

    与白筱的两情缱绻涌了上来,如果失了她,叫他还有何念想?

    之前发过誓,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让上仙台与她赔葬,心意本决,再无他想。

    这时她却让青儿将容若将于他,再没有多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如果自已与上仙台俱焚,留下这孩子无爹无娘,又该如何是好?

    身边将军清点战场,来来去去,脚步声不断,他去听不见丝毫,仿佛身边万物都不复存在,只得怀中这小小的婴孩。

    他那么的小,那么的轻,看上去那么的弱,好象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碎去。

    收紧手臂将怀中婴孩抱紧,将他的小脸凑到脸前,用面颊轻蹭孩儿通红的小脸,有泪滑下,在轻贴着的面颊间晕开,“若儿,我该何处去寻你娘?如果你娘当真有什么事,叫爹如何是好?”

    压迫感令婴孩醒来,慢慢睁了眼,也不哭闹,睁眼将他看着,张了嘴咬他的脸便用力吮吸。

    容华微微一愣,退开些,这时方看清婴孩的眼也如他一般是无极的黑,而面容却隐约有白筱的模样。

    心中更不知是何种滋味,分不清是痛,还是喜,还是悲……

    分不清,也就不分了,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若儿,我是你爹。”

    婴孩嘴上空了,扁了嘴,不住吐着小舌头,要哭不哭的将他看着,甚是委屈。

    容华虽然不曾带过孩子,这时也算看出他怕是饿了,更是心疼难过,将将出世,却没有母亲在身边。

    左右看去,官兵都正忙着收拾残局,这时候又去哪里寻东西来喂他。

    轻叹了口气,他此生命劫倒也罢了,连累着孩子也跟着他受苦挨饿。

    眉头微蹙,正寻思着去寻伙夫要些火自行先熬些米汤,青儿领了个妇人走来,见容华眼角还闪着泪光,心里更是酸楚,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终只是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若若还没吃过东西,怕是早饿了。”

    容华初为人父,心头又乱糟糟的,竟没有平时的沉稳,神色间有些慌乱,懵懵的点了点头,“怕是饿了,我这就去寻米……”

    说着抱了孩子就走。

    青儿柳眉一敛,“等你去寻了米,再慢慢熬出来,若若不知要饿成什么模样。”

    容华低头看向怀中皱着小眉头,却硬是没哭出来的孩儿,面露歉疚,但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青儿储蓄所嘀咕,“男人不知是不是当了爹就变蠢了。”

    伸手过去在他怀中抱孩子。

    一抱之下,却没能抱过来,眉头一竖,“放手,你想饿死他吗?”

    容华脸上微红,才不舍的放了手,“可是……”

    跟在青儿身后的妇人上前来,向容华微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昨天才吃了半只鸡,我家闺女吃的又少,再多这么个小人儿,也是吃不完的。”去青儿怀中抱了孩子,‘哎哟’一声,“可怜小家伙的,饿坏了吧。”

    她方才已听青儿将容若爹娘的事大至说过,难过了好一阵,知这孩子的娘躲避追兵,在风雪夜中早产下这孩子,今天又为了保护众人,跳了火山。

    而孩子的爹更是她们的大恩人,去了感恩之情不说,光想着这孩子将将出世,便没了娘,心里更是打心眼里心疼这孩子。

    容华愣了愣,明白过来,忙拱手向妇人一揖,“有劳嫂嫂。”

    容华目光依依不舍的追着被抱着走开的婴孩,直到妇人作解衫的动作,方知道失礼,忙将视线收回。

    见青儿蹙眉瞪着他,脸上微红,低了头,“谢谢青儿姑娘。”

    青儿对容华本是一肚子的怨气,然而听说他随了白筱跳了火山,这时见他身上衣裳到处破损,他平时如黑缎般的发缕,和衣衫边角处多处被火烧的焦卷,这气也就消得没了,长叹了口气,想骂他话也出来了口。

    叹了口气,“这孩子是那丫头一路上小心护着的,比她自已的性命都重要,以后好好养着,别亏了他。要不然那丫头……怕是死也不瞑目。”

    白筱一日不见尸,容华便不会当她不在,然听了青儿的话,仍是作声不得,目光从青儿耳边穿过,望向远方,眼中竟是无波无浪的沉寂,“是啊,是得好好养着。”

    他声音极低,象是回答青儿,却更象是告诉自已。

    青儿以前见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然,冷清清,无论遇上什么事,都是面不改色,这时这副模样,却从来不曾见过,越看越是心酸,“若若暂时有沈家嫂子带着,你尽管放心。”

    容华只是轻点了点头,“她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青儿眼圈红了红,摇了摇头,实在不忍心他,不愿再这么呆下去,“我去看若若。”

    容华又是一点头,心里却是痛不堪言,她竟没给他留下一句话,怕是恨死他了……

    青儿又自叹了口气,回过头来,“不管你做什么,她都没怨恨过你……”

    容华眼睛一涩,香巧扮作珠儿在他房中与瑜水的那事,她必是痛到极处的。

    然她痛到极处,却也不向青儿诉苦,埋怨。

    她对他的这份情,叫他情何以堪?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4章 我要见白筱

    容华处理好手中事物,已到晚上。

    一来实在不舍得孩儿,二来也不愿给沈家媳妇添太多的麻烦,仍将容若接了回来,夜间自已带着。

    沈家媳妇知他是痛失孩子的娘,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了,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忍心离开。

    也不坚持,但孩子早出,身子太弱,吃米汤难补,想着容华夫妇的大恩,也不再避忌。

    挤了些奶用碗装了,放到炭炉子上温着,然后在丈夫的陪同下,连着炭炉子一起送到他屋里,“孩子饿了,就喂他吃些,我明早过来接他。”

    容华心里暖融融的,千恩万谢的送他们夫妇出去,见小孤依在门口的树杆上玩树枝,在门口站定,“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不过这地方已经算不得安全,得尽早做打算。”

    小孤笑了笑,笑意刚显,却又叹了口气,站直身从他掀起的帘子时去,“我想好了,既然暴露了,不如你再开个恩,将我们尽数收归南朝,给我们封个郡什么的,也可以修筑防事,组些军队,如何?”

    容华嘴角轻抽,“你的心倒是大。”

    “那能怎么办?难道叫我们这几万人尽数涌到你京城里吃吃喝喝?不过你肯免费供着我们吃喝,我们也是受得的。”小孤吊尔郎当,一副我死活就赖在对方身上的无赖相。

    容华越加无语,“你挣了我那许多银子,还不知足,现在想连老本也掘。”

    “那点钱对你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容华眉头皱了又皱,“罢了,依你就是。”

    小孤这才挑眉一笑,“幸好有白筱和风荻他们及时通知,要不然……”

    他说到白筱和风荻神色黯了下去,又长叹了口气。

    “那丫头还欠我二千两银子,这下定是赖掉了。”

    他故作轻松,凑到床边看被裏得象粽子,两眼小眼却不肯,到处乱看的小容若,心里更是酸楚。

    见容华也只是立在床边看孩子,一声不出,自已也觉得气氛实在沉闷了些,吸了吸鼻子,“你和那丫头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生的孩子比青儿出世的时候还皱巴难看。”

    容华是大夫,见的初生儿多去了,看这孩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没觉得哪里丑,瞥眼过去,“你出生的时候,只怕还丑过我这孩子,只不过你自已没见过罢了。”

    见容若向他看来,微微一笑,伸了手指去逗他。

    容华初见孩子时的失魂落魄,小孤是看在眼里的,但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他暂时把个人感情之事抛开也在情在理,可是这时竟象过去见他时一样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反而觉得稀奇。

    就算他是一个可以将自已埋得极深的人,也过于淡定了,“你不难过?”

    容华默着不答,就在小孤正要举白旗让他当自已什么也没说时,却听他幽幽开口,“你说呢?”

    小孤顿时噎住,一对耳珠,他也能看得这么重,何况是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却一句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将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急着下火山,不等这事过了再下,这么白白……”

    容华长呼了口气出来,苦笑了笑,风荻和白筱都不是冲动的人,而且风荻醒火凤化身,本能的更能感觉地底温度,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铤而走险,“我跃下火山,地火已然烧起,如果不及时降下温度,那火山随时会喷发。”

    小孤愣了愣,“怪不得这几日,火山附近温度突然升高。”看向正逗着婴孩的容华,默了一阵,“好在那丫头给你留下一个孩子。”

    容华苦笑了笑,眼里涩意难去,如果不是这孩子,自已又何来后顾之忧,她好好的也就罢了,如果……如果不幸,也可以全无顾虑,可是现在……

    小孤与白筱相处时间虽然不多,对她性格举止却是极为欣赏的,就这么去了,还是为了他们这部落的人,更是黯然神伤,握了容华的肩膀,“她在地下也不想你难过……”

    “她没死。”

    容华声音极轻,落在小孤耳中却如金钟突鸣,即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她没死。”容华的语气越加肯定。

    “那她在哪里?”小孤满腹疑问,转念一想,既然容华可能活着,白筱不死也不是什么奇事。

    容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但一定在这附近。”

    小孤突然觉得眼前象亮开了一片,长吁了口气,“我一定寻到她,你安心养伤,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

    容华眼角一斜,突然淡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门外一声轻笑,门帘挑开,人还没进,邪媚之气已然迎面扑来。

    屋里二人对来人都不陌生。

    小孤听容华说被风荻所救便知道他活着,但这时亲眼所见,仍惊喜交加,“你果然还活着。”

    风荻挑了挑眉梢,不理容华逼视着的目光,径直坐上屋内竹椅,将腿架上身前竹桌,“我死了就看不见拿着我的夜壶当香炉贡奉菩萨这道奇景了。”

    小孤神色一僵,昨天夜里急着撤退,本就乱了些,爷爷偏说不能因为撤离怠慢了菩萨,走之前得上柱香,保佐族人。

    他虽然性子散漫随意,但对爷爷却是极孝顺的,这次更不知能否避过此劫,万一避不过,可能也就再没有孝敬爷爷的机会,自不愿拂了爷爷的心愿。

    偏偏刚上了香,就有人将香炉碰倒了,砸了个碎*,一时间又来不及去另香炉换上,恰好见爹爹连撤离都没**那镶着宝石的夜壶,便哄着爷爷说帮他拿着,等爷爷转身,便将撒在地上的香灰装了一夜壶,将那几支香也一并插了进去,指着回来后寻个香炉换上。

    结果一忙一整天,早将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被风荻一提方想起。

    脸上微烫,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随即不以为然的漫声道:“这叫废物利用。”

    风荻眉梢一扬,眼里笑意更浓,“传言孤鹤与其他小偷小摸不同,果然不同得很……”

    小孤知他是恼自已偷了白筱,现在指桑骂槐,哈哈一笑,“你自已没酲,藏不住美人,能怪得我?”

    话说出了口,方想起,身边还有个容华,这话说的就很不合时宜,忙把话生生掐住。

    风荻被他踩了尾巴,冷哼了一声。

    “她在哪里?”容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她不会见你,我是来接我儿子的。”风荻轻飘飘的瞥了容华一眼,并没照白筱所言,不要告诉容华,她活着。

    “你儿子?”容华看了看身边婴孩,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听到最荒谬的语言。

    “对。”风荻满不在乎的一指床上容若,“那是我儿子,我得带走。”

    容华失笑,“他姓容,名若,是我给他起的名,岂能是你的儿子?”他已经从青儿那儿得知,白筱生孩子时,只得风荻在身边,风荻对若儿爱如已出。

    然他再爱,若儿也是自已的儿子,岂能给他?“白筱让你来的?”

    “她只说想孩子,是我自已来的。”不管与容华如何相斗,谎话却是不肯说的。

    容华脸色大变,他对容若的身世不会怀疑,对白筱的情意也不会他想,但白筱对他的那些误会,不想见他也是理所当然,“让我见她。”

    “她一世都不会再见你,你死了这条心吧。”风荻起身向床边走去。

    容华伸手将他拦下,“她真的一世都不愿再看见我,就让她亲口跟我说,如果你是男人的话,就不要拦着。”

    风荻冷笑了笑,“你自信过头了。”白筱见他不过是陡增痛苦,他不允。

    绕开他的手臂,去床边抱容若。

    容华挥掌直劈而下,将他迫开,“她在哪儿?”

    风荻也是恼火,凤眸半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以为我怕你?”

    一扬手中短笛向他迎面刺去。

    容华侧脸避开,也削掌来迎,二人就在床边打开了。

    床上婴孩本有些乏困,看着床前晃来晃去的两个人,反而睁圆了眼,‘咯咯’一笑。

    二人同时收手,一同看向床上婴孩。

    容华眼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自内心发出来的温柔笑意,是那种情浓于血的血脉之情。

    风荻静静看了他一阵,长叹了口气,“我带你去见她,不过她现在状态很不好。如果她不肯见你,你马上走,绝不许迫她,否则别怪我不顾这些年建下的情义。”

    “谢谢。”容华薄唇轻抿,只要能见她便好。

    抱起婴孩,扯下垂挂在床头的斗篷披上肩膀,将婴孩一同裏住,手掌在婴孩头上抚过,微微一愣,将婴孩的头细细摸过,头顶一左一右竟微微突着两个未长的小角,刹时间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别说他对白筱从不曾怀疑,就是怀疑,凭着这两只未出的小角,也无法否认这是他的亲亲骨肉。

    深吸了口气,强稳心绪,向立于屋角的小孤道:“我去去便回。”

    风荻和白筱的死一直死压在小孤胸口,这时巨石总算掀开,长松了口气,“有什么我要办,尽管吩咐。”

    容华轻点了点头,随了风荻出去。

    【请夫入瓮】第二卷 第175章 桃花劫

    (这个情节本来是要到后面写的,不过今天是情人节不想太沉重了,所以把这个情节给提上来,让气氛缓和些。)

    白筱被安置在幽静的一间小屋内,趴在窗前看着窗外一株桃花树,眼前景致慢慢迷糊,仿佛看见浑身是伤的容华将怀中被鲜血染红皮毛的小狐狸交给引路仙人,“劳烦仙长了。”

    伸手轻抚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白筱厚实绒暖的小耳朵轻搔着他掌心,他冷潇眸子渐渐转暖,初进上仙台,也不免心里七上八落,这一路有这只小狐狸陪着,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不过第一关已然如此,这以后还不知会遇上些什么样事态,虽然有些不舍得放这只小狐狸离开,却实在不愿它枉死在这里。

    “再带你进去,我怕保不住你,随了仙长好好去吧,等养好了伤,仙长自会送你回去。”

    白筱在引路仙臂弯中看着容华艰难的转身返回上仙台,石门渐渐关合,他冷清修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户后。

    她脑中‘轰’的一热。

    被卷进上仙台,本与他无关,却生生给他将飞仙的难度翻了数翻。

    他对她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护着她一路冲杀过去,宁肯自已挨刀受箭也不肯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如今她虽然可以离去,他却依然要面对因她而更加难历的历练。

    她就这么独自离开,叫她如何心安,这一世怕也再难安心。

    将牙一咬,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闪电般直扑即将合拢的石门,毫不犹豫的直窜进去。

    石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巨响,完全关闭。

    引路仙一愣之后方醒过神来,慌看向前方,只在石门关拢的一瞬间,看见石门那几条染血的狐狸尾巴一晃。

    虽然受容华所托,但石门已闭,再不得开,只得长叹了口气,“好重情义的小狐狸。”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容华听见身后门响,回头过来,没看见已闪入一边草丛中缩身起来的小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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