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第13部分阅读
如果没有昨天 作者:rouwenwu
的笑容,令我心里会发酸,会有眼眶发热的冲动。
说不上原因,但我调开视线,不能让自己再凝视她的脸。
“小原弟弟,还记得我吗?”她笑呵呵地在我面前站定,拎着篮子说,“我可是一直惦记你呢,怎么样,脚伤得好点了吗?”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张家涵,我不承认此刻我在寻找帮助,但我想触碰张家涵的手,我知道他的手一直很柔软,温度适合。
“张哥。”我轻声叫他。
他走过来,有些诧异地看我,随即微微一笑,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他在我身边,他不会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关在一间地下室里,每天随着阳光照在地上的窗格子挪动自己的身影,他不会这么做。
我确乎知道这一点。
“小原弟弟,怎么不说话?不欢迎我吗?”洪馨阳眼波流转,微笑的弧度浅了些,但她很快又笑开了,把小竹篮递给我,说:“喏,送你的礼物,很多巧克力哦,可好吃呢,你要不要?”
巧克力,那是什么?我有点好奇,伸手去接那个篮子。
她飞快抽开,笑着举高了篮子说:“哪,要糖吃可以,可你得叫声姐姐哦,乖,叫声姐姐吧。”
我盯着她,不明白为何我要称呼她做姐姐,这个称呼有何特殊意义,我转头不解地看向张家涵,张家涵笑着说:“洪小姐是跟你玩呢,快,跟人家说声谢谢吧。”
“给东西了才要说谢谢。”我纠正他,“不然不符合程序。”
张家涵笑出了声,对洪馨阳说:“对不起啊洪小姐,小冰这孩子就是爱较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洪馨阳好奇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嫣然一笑,把篮子递给我,我接过去,打开了发现,里面有满满一篮子五颜六色,金光灿灿的糖果。
“是各种口味的巧克力哦。”她热心地蹲下来,从里面翻出一颗,剥开了外层类似锡纸的糖纸,露出里面一颗栗色东西,递给我说:“哪,张嘴。”
我迟疑了一秒,终究还是低头在她手上把糖含进嘴里,一股苦涩中带了甜味和奶味的丝滑口感迅速在口腔里化开,我眯着眼品尝了一会,发现这里面似乎带着一种我熟悉的浓郁香味,但我却能断定,我从未尝过类似的东西,甚至它的名称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好吃吧?”她得意地笑了,站起来拉过椅子坐我旁边,自己从篮子里翻出另一颗,剥开糖纸也吃了,夸张地点头说:“嗯,果然是我喜欢的黑巧克力。据说吃这个能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哦,小原弟弟不要跟个小老头似的老皱眉,你看我进来这么久你都没笑过,来来,吃了糖就笑一个好了。”
我嚼着那个东西,很疑惑地问:“真的能忘掉不开心的事?”
“是真的哦。”她朝我点头,长睫毛扑闪。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说:“这是很荒谬的,甜食并不能掌控人的记忆,除非你不断为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哎呦,你就当可以嘛,管那么多干嘛。”她怪叫一声,“你得承认好吃吧?”
我斟酌了一下,慎重地说:“还可以。”
“那不就结了?”她舒服地眯了眼,在我面前伸直了腿,又把两只手搭在腹部,问,“哎,吃到好吃的糖果,今天阳光又这么好,周围又不是你讨厌的人,你不觉得单凭这个很舒服?”
我偏头看了会窗外的阳光,又回头看了会张家涵,张家涵冲我柔和地微笑,摸着我的头说:“给你弄杯喝的东西?”
我立即点头,说:“我要喝放了糖的牛奶。”
“好的,”他问洪馨阳,“洪小姐喝什么?”
“哦,不麻烦的话,咖啡可以吗?”
张家涵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去弄了。
我看了会洪馨阳,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冲我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问:“你这孩子干嘛老盯着我看,要不是你还小,我都要以为你暗恋我了。”
“暗恋?”我皱眉,“那指暗暗喜欢一个人,想要与之□那种喜欢吗?”
洪馨阳噗嗤一笑,点头说:“是啊。”
“那绝无可能。”我轻声说,“人类社会的文明体现就在于不乱囵。”
“你说什么?”她问,“我没听清。”
“我没有暗恋你。”我说。
“知道知道,”她满不在乎地挥手,“姐姐我追求的人多了,男人看女人是什么眼光瞥一眼就明白,你当然不是。但你为什么老看我?”
我反问她:“为什么不能看?你也觉得我这样不礼貌?”
“那倒不是,”她笑着说,“只是觉得有点怪,你毕竟是个小孩子嘛。”
我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眯着眼说:“也许只是你好看。”
“哇,你这句恭维,我听了可真舒服。”她从篮子里翻出另一块糖,递给我说,“来,奖励你一个,这种里面有坚果,特别好吃。”
我接过,剥开糖纸吃了,然后将糖纸慎重地叠好,问:“你目前有想□的对象吗?”
她呆愣了五秒钟,随即爆发了一阵大笑,问:“小原弟弟,你都是这么跟女士说话的吗?”
“我接触的女士很少。”我说,“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二个。”
她的笑容有些僵住,然后摇头说:“不可能吧,你家里人呢?妈妈,奶奶,同学,朋友,碰上异性的机率明明很大。”
我不想跟她解释我的由来,只是用肯定的口吻说:“你是第二个我接触的女性。”
她坐直了身子,看了我一会,柔和地微笑了,伸手摸摸我的头说:“好了,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深感荣幸,好不好?”
“你确实是,”我说,“我不撒谎。”
“小冰是孤儿,所以他有哥哥,但没姐姐。”张家涵端着两杯饮料过来,将咖啡递给洪馨阳,把牛奶递给我,“他身体也不好,从小没去上学,所以这话真没撒谎。”
“哦,对不起。”洪馨阳歉疚地说,“我没想到这样……”
“没关系,小冰并不介意。”张家涵低头问我,“对吧小冰?”
“说出事实为什么要介意?”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对张家涵说,“我要泡饼干。”
“刚吃了早饭,这些还是等会再吃。”他不赞同地说。
我不满地低头一口一口喝牛奶,洪馨阳笑眯眯地盯着我,感叹地说:“你的样子好可爱啊,给我做弟弟吧啊,我会很疼你的。”
我瞥了她一眼,说:“那绝不可能。”
“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吧,”洪馨阳用诱导的口吻说,“我会每天给你吃好吃的东西哦。”
“张家涵也会每天给我吃好吃的东西。”我说,“而且就算没有,也并非不能忍受。”
“且,装什么酷,小破孩。”
“你还没回答我,目前有想□的对象吗?”我问。
“小冰,”张家涵喝止我,“这样问很没礼貌。”
“礼貌这种东西除了人为设置障碍外毫无意义,”我淡淡地说,转过身,盯着洪馨阳的眼睛问,“告诉我,你如果□了,会生孩子吗?”
洪馨阳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随后摇头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执着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目前,嗯哼,没有想□的对象,就算有,我也没怀孕做母亲的打算,满意了吧?”
“什么情况下你会怀孕?”我问。
“意外的情况。”她耸肩,“比如避孕措施没做好或者失效之类。”
“意外而来的孩子,”我艰难地呼吸着,努力平稳胸口的憋闷感,“意外而来的孩子,你会怎么处置?”
“我想可能会堕胎吧。”她轻松地笑着说,“我现在可还年轻啊,还有好多计划没做,大好的人生没展开,我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怀孕呢。”
“如果生下来呢?”我锲而不舍地问,“如果生下来,会丢了他吗?”
“丢?”她诧异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叹气说,“小原弟弟,你为什么会问这些影都没有的假设性问题?我现在没法想象我处于那种境地,也没法给你确切性答案啊。”
第 43 章
第43章
我陷入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矛盾中。
一方面我必须从洪馨阳那挖掘出确切性的答案,另一方面我又知道,对这个时候的洪馨阳而言,那个问题只是一个假设性问题。
让一个人对假设性问题做出坚定不移的确定性回应,只有一个可能,即那个回应严格地契合此人的思维逻辑,他向来的价值观,他深信的道德准则。
但即便如此,这个回应也只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回应,人的潜意识中充满矛盾和竞争,在恐惧和慌乱中做出的判断,往往依据的不是理性原则,而是非理性因素。
比如怯弱的张家涵,在生死关头却会选择勇敢,执意将我推入床底;比如彪悍凶残的雇佣兵,在夜里会摸着母亲的像哭得一塌糊涂。
那么洪馨阳,她会做出什么选择?我现在无法判断,所以我需要多点观察她,于是我给她施加心理暗示,我知道她对我持有某种奇特的兴趣,所以我扩大了这种兴趣,令它变成一种明显的欲望。
一种强烈想见到我,想跟我在一块,想参与进我的生活的欲望。
果然,在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连续出现,频率之高即便是张家涵也觉得诧异。他一开始只是拘谨,因为他大概也缺乏与年轻漂亮女性相处的经验,但在他得知这位小姐是洪家的人后,他的态度骤然发生转变,变成一种畏惧和本能地退缩。
如果不是因为我,张家涵大概会远远跑掉,以避免跟任何洪家的人有接触。
所以每次洪馨阳一来,张家涵都借口有各种事忙走开,留下我们俩单独相处。这正是我想要的,除了方便我观察洪馨阳,另一个原因比较明显,属于我深层次的心理意识,跟张家涵一样,我也对他接触洪家的人表示厌恶。
大概这会令我想起那位名为洪爷的男子。我还记得他如何扭着张家涵的手强迫他坐在他的膝盖上,张家涵明明那么惧怕,他还是强迫他。联想到袁牧之暗示过,张家涵在洪都的工作带有强迫性质,我会有种轻微的不愉快感,我想下回要让我看到,我不会介意给洪爷施加催眠,命令他离张家涵远点。
袁牧之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不过他没有过来,张家涵就一直陪着我,这样也很好。只是洗澡的时候不方便,因为张家涵不会跟我一块泡浴缸,而且他力气不够,没法让洗澡变得轻松愉快,我也不能靠在他怀里随便睡着。
于是我会感慨,袁牧之在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在温水中睡着没关系,我实在喜欢在温水中睡觉,可惜张家涵不准。
张家涵说不准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我没有不耐烦,因为我慢慢发现,按照他的逻辑,这些不准都有一种欲望在支撑,那就是希望我快点身体好。
这种欲望令我感觉很新奇,我以前从没发现像我这样的对象,别的人也会有希望我好的欲望。现在想来,其实查理对我也是这样,只不过查理没有管理我,而张家涵下意识就想管理我。
我想他那个失散多年,找不回来的弟弟,就算他被找回来,我也会让那个人离开。
张家涵的管理,只能对我一个人。
给我做好吃的点心,摸我的头发,替我换衣服,每天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的男人,我忍受了他的聒噪,那么他就必须只能对我聒噪。
偶尔他也提起过名为浩子的少年,跟我讲他们以前在一起的事。说到自己精神崩溃时,浩子对他如何照顾,我登时嗤之以鼻,冷冷告诉他,如果当时我在场,不用几天,只需几个小时,他必定就能抛开那些无意义的自我厌弃和痛苦。
“你这个坏孩子呀,”他无奈地摸我的头发,柔声说,“别对浩子那么大敌意好不好?”
我忍耐地说:“让他别在我面前出现,我只能保证这个。”
洪馨阳这天又来了,张家涵把我摆在阳台那晒太阳,洪馨阳过来跟我一块晒。她这次带了很多硬壳坚果,放在嘴里咬得嘎吱作响,然后把壳吐出来,只吃里面的果仁。
我试着吃了几颗,很快就对这种过程繁琐而收获甚小的东西丧失兴趣。
“哎,真好啊,”她满足地伸直腿,“就这么嗑瓜子晒太阳可真好啊,小原弟弟,这可真是托了你的福。”
我皱眉说:“别把壳弄到地上。”
她怪叫一声说:“哎呀,你就让我随便吐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这么吃回瓜子,要让我们家的人看到了,一定会追屁股后面说馨阳,礼仪,馨阳,注意你的言行,靠啊。”
我深表同意:“礼仪礼貌之类都是自我束缚。”
“可不是嘛,小原弟弟你真是我的知音。”她满意地点头,把长长的腿架到阳台阑干那说:“像这样,把腿翘起来就是不被允许的。”
“腿为什么不能翘起来?”
“因为淑女不能这么做。”
“淑女是什么?”
“就是女孩有教养的一种说法,天哪,真是要命。”
我困惑地问:“教养跟翘腿有关系?”
洪馨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对,你说得对,教养跟翘腿根本就没关系,老娘我爱翘腿就翘腿,爱吐瓜子壳就吐瓜子壳,关他们鸟事。”
“如果连翘腿这种事都违规的话,”我想了想问,“那么,你也不能随便选择□对象了,是吗?”
“是啊,□的对象,”她眯着眼说,“估计我喜欢的,他们都不给。”
“你有喜欢的吗?”
“暂时没有,”她摇头说,“只能是欣赏。”
“欣赏?”我问,“说说看。”
“我欣赏身手好的,打架利索的,嘿嘿,做事情干脆,不拖泥带水的,像个爷们那种,”她脸上悄悄泛起红晕,随即笑着摇手说,“算了,我跟你一小屁孩说不明白。”
“举例。”我说,“说不明白的时候举例就明白了。”
“举例啊,”她笑嘻嘻地转动了眼珠子说,“比如你袁哥哥那种,明白了吧。”
“袁牧之……”我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立即说,“袁牧之不行。”
“举例而已,又不是说就是他。”洪馨阳嘟着嘴说,“而且我要真看上你袁哥哥,估计家里也不同意,他们会觉得袁牧之家底不够厚实……”
“袁牧之会有钱的。”我说,“会很有钱。”
“行行,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大声嚷嚷,”她笑嘻嘻地挥手说,“你还真替他说话啊,真乖,我听说他为人很仗义,那就怪不得你们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我忽然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她继续讨论了。我盯着她现时平坦的腹部,我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里面会有一颗受精卵悄然发育,然后,九个月后,她会用刘慧卿这个名字,在一家街区的妇婴医院里生下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将会被她遗弃,随后被关押进地下室长达九年多。整个发育期和青少年阶段,几乎都在那里面度过。
漫长而没有希望的日子,一点一点在墙壁上刻日期,自己量自己的身高。
没有人与我交谈,不得不自己与自己说话,大声诵读看到的书。
我将目光平移到她脸上,微微眯了双眼,不行,我不能让她的孩子出生,我不能让时间的链条照着既定的轨迹再来一次。
也许给她催眠,命令她无论如何不能生孩子,或者干脆杀死她以绝后患。
我心里悚然一惊,随即抹煞掉这个念头。无论如何,我不想她死。
她有好看的笑颜,她给我带了糖果,她脸上看起来有我无法理解的轻松愉快,但我不能否认,我喜欢看她这样。
她在我身边,离得这么近,这在平生还是第一次。她身上的味道,那种好闻的,不同于人工香料的香味,加上体温,也令我喜欢。
可是再喜欢,我也要做我必须做的事,我穿越了二十年,所为的,不过就是这个目的。
现在是个好机会,屋里除了张家涵没第三个人,张家涵在房间的另一边忙着收拾我的衣服,而洪馨阳的状态很放松,此时催眠她毫无难度。我敲敲扶手,决定就这么干,于是我对她说:“你不能有孩子。”
“为什么?”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看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柔声说:“你不能生孩子,哪怕怀孕,你也要处理掉它,不能生下来,知道吗?”
“可是,原因……”她双目迷茫,喃喃地问我。
我看着她姣好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还年轻,这么年轻当母亲,绝对不是你所愿,你有野心,有抱负,心里有不输给男人的,强烈的事业心,你也足够聪明,身体健康,完全有条件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来毁掉你的人生计划?况且孩子生下来是无穷无尽的烦恼,”我一下子有些憋闷,胸口涌上来一阵强烈的堵塞感,我压住自己的胸口,费劲地说,“孩子生下来,只会给你,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何必……,唔……”
骤然之间,我觉得像有人拿看不见的大木锤往心脏位置狠狠砸了一锤子,真实的剧痛传来,我瞬间觉得无法呼吸,捂住自己的胸口嗬嗬喘气,抖着手,猛地一挥桌上的牛奶杯,哐当一声,杯子掉地发出巨响。
洪馨阳惊跳起来,尖叫说:“小原弟弟,小原弟弟你怎么啦?”
张家涵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脸颊焦灼地问:“小冰,小冰,你觉得怎样?小冰?”
我指着床头柜上的背包,嘶哑地说了句:“药……”
张家涵立即示意洪馨阳说:“拿那个背包,洪小姐,床头柜上那个,快!”
洪馨阳忙扑过去抓了背包递过来,紧张地问:“给,他怎么啦?不能吃巧克力吗?刚刚明明还好好……”
张家涵抿紧嘴唇,迅速在我的背包里翻出药瓶,打开盖子倒出两颗塞到我嘴里,又冲洪馨阳喊:“拿杯水来!”
洪馨阳慌里慌张跑去倒了杯水,奔过来递给张家涵,张家涵将它凑近我的嘴边说:“小冰,来,喝水咽下。”
我勉强抬头喝了一大口水,将药片咽下,随后靠到张家涵的怀里,闭上眼,静静等待病症发作过去。我听见张家涵给袁牧之打电话的声音,过了大概三十分钟,我睁开眼,缓缓吁出一口气。
张家涵欣喜地说:“缓过劲了?”
我点点头,看向洪馨阳,洪馨阳也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坏小孩,刚刚吓死我了你。”
我不无遗憾地发现,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催眠她了。
这时门铃响起,洪馨阳跑去开门,不一会就听见袁牧之的声音说:“洪小姐,你怎么在这,哦,我弟弟怎么样?”
“袁先生,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小原弟弟,他刚刚吃药了,情况已经好多了,你放心……”
“谢谢费心,这里我来就好,今天天也不晚了,”袁牧之大刀阔斧地下着命令,“你也该回去,晚了我怕三爷怪罪,袁某可担当不起。”
“不会的,我现在回去不太放心,等小原弟弟好点再……”
“董苏,你送洪小姐回去,”袁牧之打断她,“洪小姐,谢谢你来陪小冰,改天我做东,再专程表达谢意,今天恕我失礼了。”
第 44 章
第44章
我在张家涵怀里缩了缩,说:“张家涵,我要去床上睡。”
张家涵笑了起来,摸着我的头发说:“行,我抱你。”
“你不够力气,我要袁牧之。”我说,转头对袁牧之说,“你抱我。”
袁牧之不知为何要假装生气地瞪我,但他这个表情伪装不了十秒钟就笑了,过来将我从张家涵怀里接过去,轻轻松松抱起来往床边走,张家涵跟在后面说:“你动作慢点,小冰会头晕的,哎,放下来轻点。”
“张哥,你要不放心,你来?”袁牧之笑呵呵地把我往张家涵那一递。
张家涵吓得伸手来接说:“干嘛你,小心点,别吓到小冰。”
袁牧之笑着说:“这臭东西才不会被吓到,你看他的小脸,上面有一点反应吗?”
张家涵忧心忡忡地看我,我一动不动蜷在袁牧之臂弯里,淡淡地说:“袁牧之明显在撒谎,你太容易骗了。”
他们俩不知为何听完后相视一笑,袁牧之拍拍我的脑袋问:“有没有想我,嗯?嘿,还扭头,不好意思了啊?放心,张哥跟我都不笑话你。”
“没想。”我果断地说。
“看在你主动要我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回。”他笑呵呵地揉我的头发说,“不过下回没这么便宜啊。”
“你力气比张家涵大。”我皱眉,觉得他废话很多,“力气大的抱抱,不是很合理的吗?”
袁牧之立即拉下脸。
“行了,把他弄到床上去睡吧,”张家涵含笑说,“他这个身体怎么回事,我还是有点担心,不然哪天还是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要做的。”袁牧之点头说,“张哥,你发现没,他的脚伤好得也特别慢。这孩子身体素质不行,这可不行啊,不求他身手敏捷,至少得健健康康不是?”
“对啊。”张家涵又微微皱眉,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担忧。
我不喜欢看他这样,我认为是袁牧之说的话给了他不好的暗示。于是我说:“不用去医院。这里的医生没用的。”
“咱们去大医院检查,没事的。”张家涵说,“等你脚好点就去。”
“不要。”我摇头说,“我有药。”
“你那吃的都是什么药?”袁牧之把我放到床上,一边给我盖被子,一边狐疑地问,“谁给你开的?万一有副作用呢?”
我深深看向他,他说得对,这些药只是抑制身体的不良反应,并不能起到治疗效果,就如止痛片,只能麻痹中枢神经,并不能彻底根治病症。
但根治这种事对我来说有意义吗?我微微眯眼,反正在不久之后,我一定会搞掉洪馨阳的孩子,那样我也不必再出生。
能令我眼眶发热的女人,我的母亲,你再没有机会抛弃我。
我收回视线,淡淡地说:“我一直吃的,有用。”
“那要万一哪天你吃完了呢?你总得告诉我们名字,就算你坚持用这个药,等吃完了张哥也知道上哪给你买去。”张家涵问。
“不会到吃完那天。”我轻声说,“背包里有好几瓶,足够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到吃完那天?”袁牧之盯着我追问。
我忽然原因不明地确知此时此刻不能告诉他们我终究有一天会离开的事,说出来可能会给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转移了话题,说:“我要洗澡。”
“我给你放洗澡水吧。”张家涵急急忙忙地说。
他转身进浴室,袁牧之看着我,然后闪现我最近总在他脸上看到的压抑的欲望,随后他俯□,把嘴唇贴到我额头上,随后飞快离开。
“我很想你。”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声说,“小祸害,你知道很想你是什么意思吗?”
我觉得他问这种问题简直在侮辱我的智商,于是我用手背狠狠擦了下额头说:“所谓的想,无非就是一个人引发另一个人的心理欲望,但对你来说这种事不可能程度强烈,因为你善于自我控制,很想之类对你来说是不存在的……”
他猛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全身警戒起来,侧耳听了听外面,随即从腰部抽出枪,冲我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我立即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光匕首,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敌人前来。
袁牧之点点头,压低声线说:“不只一个。”
我抿紧嘴唇,心里掠过一丝不愉快,本来我很快就能够由袁牧之抱着去洗澡,这样就能快活地在温水中睡觉,现在有人一打扰,要是再有打斗,这个房间就一定会被弄脏,没准又有粘稠温热的血液会飞溅到身上,一想起那种肮脏感,我不觉皱了眉头。
“小冰,洗澡水放好……”张家涵从浴室走出来,擦了擦手对我说。
他话音刚落,门那边立即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袁牧之挥手让张家涵过去,自己拿着枪慢慢踱到门边,张家涵神色紧张,强作镇定问:“谁?”
“我是律哥,阿ben,你开门,洪爷来看你了。”
张家涵立即白了脸,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畏惧,我微眯双目,随后把光匕首收到口袋里,淡淡地说:“袁大头开门,张家涵,你过来,坐我边上。”
张家涵犹豫了会,我加重语气说:“过来,不用怕。”
他朝我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伸手握住他的,对他说:“我说过,我会看着你的。”
张家涵勉强笑了笑,伸手摸摸我的头说:“那我先谢谢你。”
我严肃地回答:“不客气。”
他不知为何笑了,我看向袁牧之,发现他也在微笑,随后他将手枪收回去,猛地一下打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都是见过的面孔,当中一个穿白色府绸中式褂的男子,正是名为洪爷的男子。
他看见袁牧之有一秒钟的惊诧,但立即隐下不现,淡淡地说:“袁少也在啊。”
“洪爷,好久不见。”袁牧之微笑着说,“您大驾光临,袁某不胜荣幸,快请进。”
洪爷负手,慢慢走了进来,他身边的律哥看到我跟张家涵坐那边,立即说:“阿ben,你瞎了眼啊,洪爷来了,你不来开门就算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张家涵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咽了口唾沫,才轻声说:“洪,洪爷。”
洪爷一声不响,紧紧盯着他,随后才不紧不慢地点头,嗯了一声。
“洪爷,您请坐。”袁牧之指着椅子请他坐下,笑着说,“这套间地方小,招待不周,您海涵。”
洪爷慢慢打量了周围一会,说:“酒店套间,也就这样了。不过你为什么不住家里要来住酒店?”
他这句话问的是张家涵。
张家涵嗫嚅地说:“因,因为小冰受伤了……”
洪爷像才发现我一样,目光锐利凶狠地瞥了我一眼,轻轻嗤笑了一声说:“又是这个小东西,你对他挺上心的啊,连你那个小摊都不摆了?”
张家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现在,买的人,也少,我,我停两天也不要紧……”
“要我说,你何必辛苦?袁少声名赫赫,不至于对你吝啬,对吧?你也不是没试过让男人养活……”
“洪爷,”袁牧之挂着虚假的笑说,“您教训的是,但我这个哥哥可是头倔驴,他非要自己养活自己,说是这样心里舒坦,我这做弟弟的别的没有,但好歹懂得尊重二字,知道尊重他,比给他几百万花要来得值,我哥您别看瘦不拉几,可那也是个爷们,靠自己本事赚钱不丢人,您说呢?”
我感觉洪爷的脸上像被人骤然抽了一巴掌似的难看,而张家涵在我身边也悄悄吁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又欣慰又高兴的样子。我偏头看了他一会,慢慢的,有些明白他为何会住在那么旧的房子里,为何会明知干得不好也要去夜市摆小摊。
“看来,你真是有个好弟弟。”洪爷盯着张家涵的笑脸,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
张家涵浑身一抖,几乎本能地开口哀求说:“洪爷,您别生气……”
“张哥,你这是什么话?”袁牧之轻笑说,“洪爷是做大事见大风浪的人,怎么会为了这几句大白话生气?”
“是,是我说错了。”
“看来你们真是兄弟情深,令人欣慰,”洪爷拍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那我先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当然,前提是你得有本事守住你的小本生意。”
“洪爷……”张家涵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跳了起来。
“不靠你弟弟,自力更生,”洪爷轻笑着说,“很好,我还不知道你有这志向,张家涵,你还真令我惊喜啊。”
“您……”张家涵脸色变白,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认为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暗语,一切真实的意思都隐藏在表面的语言当中。但由于我缺乏他们熟知的语境,所以破译真实意思变得有些难度。但我想,他们的中心意思大概是围绕张家涵能不能自己工作自己赚钱的事,于是我伸手拉拉张家涵的衣角说:“我会养活你的。”
“啊?”
“我会有钱,然后都给你。”我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记性真差。”
张家涵愣愣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脸上脏了?”我狐疑地问,同时拿手去擦。
“没。”他抓住我的手,眼眶有些发红,摇头说,“没有。”
“哦。”我任他拉着我的手,问,“你归我养活,问题解决了,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他哑声说,“我很高兴。”
“是吗?”我怀疑地说,“你看起来像想哭,很难看。”
第 45 章
第45章
我说完话的时候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场几乎每个人都神情诡异,或多或少带上平时见不到的表情。我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洪爷是惊诧,随即恼怒,继而若有所思;袁牧之是惊诧,随即狐疑,继而皱眉盯着我跟张哥,似乎有压抑的怒意,但又夹杂着焦虑;那位律哥瞪大眼,一脸被惊吓的表情,随后结结巴巴说:“不是吧,阿ben你扒着这个小屁孩啊,可这,这也太小了吧,这不合适啊……”
“阿律!”洪爷低喝一声,威严十足地骂,“闭嘴!”
袁牧之也冷笑说:“律哥,有些话可禁不起开玩笑。”
我觉得很有趣,虽然我不明白为何我说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决定竟然会让他们每个人都情绪外露,我想再确认一下这句话引发了他们什么心理反应,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张家涵,你别担心,我会养活你的。”
张家涵涨红了脸,眼睛却很亮,看着我目光柔和,露出由衷的高兴,他摸摸我的头低声说:“知道了知道了,张哥等你长大,等你赚钱来养活我。”
他的口气分明不相信,但这种不相信却丝毫没有损耗他脸上的欣喜。我有些不满,郑重地扯住他的衣角说:“我说的是真的!”
“嗯,张哥知道小冰说的是真的,”张家涵微笑着点头说,“张哥很高兴啊。”
“可是你不相信。”我指出他的矛盾。
“我信,谁说我不信!”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瞪了他一眼,难得再揭穿他的谎言,因为他实在笑得太好看,像躯壳内部有强力电筒猛然照亮了一般,我意外地不想打断这种笑,不仅如此,我还莫名其妙地足足看了好几秒,不想挪开视线。
但我很快就恢复冷静,等我视线扫过,我发现洪爷目光直直盯着张家涵,他的眼中流露着迫切而焦灼的欲望。
我微眯双目,这个欲望太直接和强烈,像饥渴难耐的人,濒临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才露出的野兽一般的欲望。我还注意到他呼吸都变得急促,尽管拼命压制,但他的胸脯起伏频率还是大于寻常。
这些都是很危险的征兆,而对象却是我身边笑得像智障人士一般的张家涵。我算计了下,我们这边有袁牧之,如果动手的话不一定会输,但在这种条件下催眠他却不容易,因为他全部心神显然都落在张家涵身上。我对此隐隐不快,反手攥紧张家涵的手腕,将他拉到我身边坐下,对他说:“我要洗澡。”
张家涵诧异了一下,低声对我说:“乖,等会洗。”
“水会凉。”我盯着他说,“你背我去。”
“我来吧……”袁牧之伸出手。
“我要张家涵。”我打断他,自己趴到张家涵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说:“快走。”
张家涵无奈地笑了,拍拍我的臀部,背起我说:“行了,我伺候你可以了吧,你这个小讨债鬼。”
我趴在他背上歪着脑袋观察洪爷,发现他浑身肌肉绷紧,直勾勾的眼神只停留在张家涵身上,大概张家涵自己也发现了,他有些畏惧地垂下头,背着我匆匆从他身边越过。
“阿ben……”洪爷开口,声音带了异乎寻常的嘶哑。
张家涵脚步一顿,我对洪爷说:“他不懂英文,不适合叫英文名,他有中文名的,张家涵,比ben好听。”
张家涵忍不住笑了,身上的紧张缓和不少,他低声说:“洪爷,对不起,我先给小冰洗澡。”
“这么个小玩意儿,你还替他洗澡?那是不是要喂饭穿衣服啊?你到底……”洪爷怒斥出声,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缓和了口气说,“阿ben,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找你谈谈……”
“洪爷,您真的叫错了。”张家涵低声说,“我现在不叫阿ben,离开洪都后,我就再也不叫这个名字了。”
洪爷愣住,他这一刻的表情真是精彩。我兴高采烈地注意到他自制力甚强的脸上首度现出措手不及。而此时张家涵也鼓足勇气迈开腿,背着我走进浴室。
“那个人很危险。”张家涵帮我洗澡的时候,我用手指打圈绕着泡泡对他说,“他随时可能攻击你。”
张家涵一呆,问:“你说什么?”
“洪爷,”我转头看他,边将泡泡吹到他身上边说,“他会攻击你。”
张家涵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种凝重的悲戚,目光悠远,应当是想起记忆中的某些东西,随后他拂开身上的泡泡,强笑说:“坏孩子,别闹了,你要把我也弄湿是不是?”
“一起洗澡吧。”我说。
“算了,等下次吧。”他笑了,拿毛巾替我擦拭后背。
“洪爷为什么想攻击你?”我好奇地问,“你欠他的钱?”
“没那种事。”张家涵说。
“他不喜欢你吗?他对你有明显的敌意。”我问,“即然这样为什么他老让自己出现在一个不喜欢的人面前?如果他真想击溃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又为什么不动手呢?”
“他不过是不甘心。”张家涵哑着声说。
“什么是不甘心?”
“就是,”张家涵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对一件明明丢掉的东西,却看不得那件废物被再利用,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你对不甘心的解释并不全面。”我对他说,“而且你也不是东西。”
“大概在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心中,我连东西都不如。”张家涵淡淡地说。
“那他很荒谬。”我继续往张家涵身上吹泡泡,“资本家将工人物化的同时,也会异化自己。马克思表达过这个意思,我觉得有道理。”
“你还看过这种书?”张家涵睁大眼睛。
“这种书不能看吗?”我不赞同地说,“信息和知识,当然是积累得越多越好。”
“可是……”
“而且那本书很耐用。”我高兴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对张家涵说,“我拿去砸蟑螂等爬虫都不会坏。”
张家涵呆了一下,拔开浴池的塞子,打开莲蓬冲洗我身上的泡沫,一边冲洗一边说:“以后哥给你买书吧,你想看什么?明天张哥去给你买。”
“你在害怕,”我说,“你怕外面那个男人,没必要,他要攻击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张家涵笑了,说:“那我谢谢你啊,你放心,我跟他没关系了。”
“嗯,”我点头表示赞同,“你归我养活了,他对你没话语权。”
“臭小子,等你赚到钱再说吧。”张家涵笑呵呵拿过毛巾替我擦干。
我扭动着避开他挠痒我的部位,然后说:“要是我的钱没有被偷就好了。”